君。

他接任神君之位的那一天，曾在天碑前立誓，定会怜爱世人，护佑众生。

我死死盯着那张隐匿在光华之后的面孔。

“灵阳神君？你既然不敢以真面目见我，那就闭嘴站好。”

我向着审判场中心的天碑投影跪倒，将头重重扣在地砖之上。

“青州牧挽青，状告天宫凛峭现在漠视人命，为一己私欲害青州七十万人性命，恭请天碑降下圣裁，以怨报怨，诛灭此獠！”

天碑投影之上似有眼目睁开，扫视在我与凛峭的身上，随后，那双眼目越过我们，看向了青州城。

一道漠然的声音在天碑中传出。

“天宫仙凛峭，违背大誓，祸乱人间，按律当……”

我低垂着头，等待接下来的言语，但再次响起的，却是另外的一道声音。

“按律当诛，但法外有情，凛峭本是好意，无意害人性命，虽使七十万人遭劫，亦可念其赤子心，法外开恩，免其死罪，受灵阳神君节制，入赤阳天宫囚禁百年。”

赤阳天宫，是灵阳神君的神宫。

这样的处罚，相当于宣判凛峭无罪。

“我不服！”

我顶着巨大的压力抬起头，死死盯着面前道貌岸然的灵阳神君。

此时的他，用以遮掩面容的光华早就散去，手中捧着一尊大印。

大印散发着淡淡的波动，将他方才对青州城的判决一一刻入天碑之中。

“蛇鼠一窝的东西，青州七十万人的性命就被你这样一笔带过，谁不知道赤阳天宫是你的寝宫，将凛峭关在寝宫百年，谁不知道你们的龌龊事，简直令人作呕！”

我说话间，灵阳神君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他的手指在不断抽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我碎尸万段。

但他的余光扫向天碑，天碑之上明灭的规则让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想法。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即便杀了凛峭，那些凡人也不能复生，还不如就此作罢，也相当于让凛峭长个记性，日
遥远的赤渊之中涌现，似乎是想要强行将灵阳神君和凛峭拽入其中。

“混账，你敢！”

灵阳神君身上升腾起了刺目的光华，当初那枚印玺再度出现，原本黯淡的天碑再次绽放光芒，包裹住了灵阳神君的身形。

借着这份力量，灵阳神君稳定了自身，怨毒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神君这么眷念这里的吗？也是，当惯了高高在上的神明，怎么可能肯低头看看这个世界呢。”

“你说是吧？天碑。”

位于广场中央的天碑之上，光华几经明灭，但最后，还是在灵阳神君惊愕的眼神之中，散去了笼罩在他身上的力量。

“既然神君近乡情怯，不如同我入苍渊一观，”

失去了天碑的庇护，灵阳神君和凛峭根本无法抵抗来自苍渊的可怕吸力，直直堕入了苍渊。

我亦跟随他们进入了苍渊。

苍渊之下，不似想象的那般阴寒，反倒是如同一个青州城的复制，处处都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模样。

只是在某个瞬间，城中的所有人齐齐抬头望向了半空中的某处。

一道裂缝出现，两个跌跌撞撞地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看到面前的景象，灵阳神君还有些困惑，但凛峭却认出了这里。

“青州城？可不是明明......挽青！你到底使的什么妖法。”

听到凛峭的话，灵阳神君一瞬间便理清了前因后果。

几乎是下意识，灵阳神君便调动了身体中的全部力量，想要打破笼罩在身上的桎梏，逃离这里。

下方的冤魂们看到仇人的举动，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我困于苍渊中的三百年，就是靠他们调动苍渊中的力量，一点点打碎我的躯壳，磨砺我的神魂。

我经历过他们每一个人的人生，那种面对灾难的恐惧，我体会了七十万遍。

如今的他们，早就已经同苍渊融为一体。

可以说，苍渊就是他们的主场。

这
步。

直到刚才，我记住了他们的最后一份怨恨，再次回归了这人世间。

这座冰梯，是他们残破的血肉，是他们不屈的魂灵，我踩着他们最后为我奉献的一切，只为执行我存在的唯一信条。

复仇。

以更加酷烈，更为残忍的方式，向这漠视人间的高天宣战。

2.

我走进了青州城的原址。

原先那座繁华的城池已然消失，只剩下纵然烈日照耀三年依旧不化的坚冰。

那一天，天穹落下的寒意已经厚得无法用数字估量，凛峭仙子只是面含笑意倾倒了寒炉，将这世间所有的寒意，都汇聚到了这小小的青州城。

我是在青州城香火与人心中复苏的意志，平日中虽然能够短暂回应城民的祷告，却也太过弱小。

即便我选择献祭强行聚拢而来的所有力量，换取片刻的伟力，也没能够挡住那遮天的寒意。

我的耳边，传来往日里熟悉的声音。

“小伙子，太冷了，你家里有炭火吗？求求你给我些，我的孩子要撑不住了。”

这是城中东六街第三个房子的赵婶，平日里虽然吝啬了些，但却是个心善的好人。

“徐叔叔，小雅好冷，好困啊。”

“小雅乖，叔叔阿姨都在呢，你爸爸妈妈一定会找到柴火的，你要……”

那中年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因为怀中的小女孩已经低下了头，停了呼吸。

在他的周围，是祈青街所有的居民。

他们都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他们身旁，是已经熄灭的火盆。

即便他见势不妙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生起地炉，召集四邻，但也只能短暂延续他们的生命。

“对不起啊，阿珑，我没能保护好小雅。”

在他的头渐渐低下的时候，门外两个已经跪到了寒冰之中的冰雕被寒风吹倒，靠到了门上。发出了一声敲门的声音。

寒意从青州城的中心向着四周扩散，一些地处
p>我从天碑的阴影中走出，站到了阳光下。

见我出现，灵阳神君不过愣神了片刻，但旋即还是狞笑了起来。、

“原来苍王的分神以这种形态留了下来，可是现在的你，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我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罕见的认同了他的话。

当年回归的时候，出于太多的因素，我受了太重的伤势，只来得及 将一缕分神投入青州城便陷入了沉睡。

我首创太重，分神也失去了记忆，只能凭借香火信仰滋养自身，期待又一日能够重回世间。

出乎我意料地是，我睡得太久。

在苍渊之中度过的数十万年时间，早就已经让我的伤势痊愈。

既然如此，这抹分神，也可以完成她的使命了。

12，

苍渊在颤抖。

在灵阳神君的感知中，一轮比他更为明亮尊贵的明月在苍渊中升起，只跨出一步，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淡漠的声音似乎忽视了任何的媒介，直接在他的心中响彻。

“那不知道这个我，能不能成为你的对手。”

灵阳神君的脸色变得扭曲无比，无数的恐惧在他的脸上浮现。

但是下一刻，一柄如同黄金铸就的长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大量的血液在他的手掌中涌出，流入长枪之中。

即便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枯朽，但灵阳神君仰天大笑。

“苍王，你睡得太久，不知道现在的你，能不能挡住我这搏命的一枪！”

我佩服他面临绝境依旧有胆量出枪的勇气，但也仅此而已。

他拼尽全力刺出的长枪，在我身前三丈处停下，即便枪芒不断吞吐，也不能在前进丝毫。

下一刻，他的身体倒飞出去，长枪也被击飞，散去了所有的力量。

我手一招，属于灵阳神君的长枪不受控制地落到我的手中。

“看着吧，枪是这样用的。”

镇压住枪中不断防抗的灵性，我将那柄长枪向下一
边缘的人想要逃离，却被结界挡住了去路。

立在高天之中的凛峭仙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但也只是撇了撇嘴，将寒炉再次倾倒了些许。

“区区初生的信仰灵性，也敢和我作对，只是可惜了我这寒炉 ，还要为你再耗费一点力量。”我只能感受到我的力量被轻而易举地击碎，碾压，直至我再无法聚拢半点的力量。

在面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我只来得及汇聚最后的力量，将某一个方向的结界撑开了一个缺口，庇护那极少数的人逃离了这座沦为地狱的城池。

少数还未丧生在寒意之中的人跪倒在地上，念着我的名号，祈求我出手庇护他们渡过这次的难关。

我一直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可是渐渐地，我再不能动用半点的力量，只能够飘荡在青州城的上空，耳边的是越来越弱的祷告，直至一切都安静下来。

青州城化作的冰雕拔地而起，逐渐缩小，最后落入凛峭仙子的手中。

她打量着手中精美的冰雕，脸上却显现了明媚的笑意。

“如此精美的礼物，由我凛峭亲手铸就，先生定然会十分欢喜。”

她不知道的是，漂浮在青州城上的所有冤魂，都听到了她说出的话。

他们念叨着凛峭仙子这四个字，从一开始的混乱，到后来的整齐划一。

他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感受到了他们的怨恨，从怨恨之中，我滋生出血肉，终于能够走入这人世。

“报仇！报仇！”

他们不断重复着。

“报仇！”

我说。

我身前金光浮现，我的神魂寸寸碎裂。

以我的力量，自然是不足以召唤足以审判众神的审判场。

但以自碎魂灵为代价，却能够无视这段限制，强行让我与凛峭仙子进入这场审判中，为青州城的万千冤魂讨一个公道。

但是，我输了。

3.

审判场之上，站在凛峭仙子身边的，是现今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