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在我妄图改变这世道时，她的眼里是悲伤的色彩。

“你可有悔过？”

“虽九死其犹未悔。”

“啪嗒。”佛珠的细线被扯断，一颗颗滚落在地上。

我猛的抬起头，看见的是母后发红的眼眶，我眼里闪过慌张，却又不知所措。

母后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卷画轴，画算是她上战场时鲜衣怒马的样子。

“年少时，我也曾想过，走出一条不同于这世间女子的道路，我也一直坚信着，女子一腔忠勇从未逊于儿郎。可最终我依然逃不过这埋藏于深宫的命运，从此，余生只剩绝望。”

“鸢儿，这条路很难走……”

“可这世间，总要有人先走。”

我那深邃的黑眸里，仿佛有着另一个宽阔的世界，“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绝望，只有被思想困住的囚徒。”

“母后，儿臣幼时曾偷偷跟随舅舅去过边疆，我看过战乱之苦，猎猎风过，红旗残破。一片又一片人的废墟，残垣断壁般的支离破碎。”

“据探子来报，再过不久，北厉骑兵将重新卷土重来，而朝廷腐败，争斗不休，他们都只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们无法停止战争，而我做得到；他们无法改变这腐败的朝廷，而我亦能做到！”

“儿臣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儿臣想登上那至高位，为天下女子开辟出一条道来！”

我跪在地上，头抵在手上，世间万般险阻，都不能让屈服。

10

“鸢儿长大了……”一双温柔的手抚在我的头上，母后将我从地上扶起，“虽万难君未死也，今一路尔可行之。”

她走向一块墙壁，按下机关，一枚令牌从展台中弹出，上面赫然印着三个大字“赤眉军”。

这是……母后曾经组建的军队，我曾听人讲过，赤眉军由陆家二小姐带领，大大小小赢过数场战役，连骁勇善战的北厉骑兵，都要避其锋芒。

而那是一支全部由女子组成的军队
的领军人陆毅添同样以身殉国……

陆家世代忠心耿耿，他们绝不可能叛国！

而我也不可能困于后院，甘心落得个右侍郎裴言澈之妻的声名。

可那本书上的事也是清清楚楚地发生过。

上面记载了沈忆安被小四罚跪冰湖，这是临时起意，宋清欢是后来得知的，也只是遣人送药慰问。

而那日宋清欢，明显是冲着这一幕去的……

宋清欢莫非是看了这本书才变化这么大的？这本书哪来的？这本书可信吗？

无数谜团围绕了我，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三日后便是宴请会了，书上写了北厉大皇子会提出让五公主作诗，宴会没有这个环节，到时这本书的可信度就一目了然了。

“流苏，把这本书送回去。”

“是。”

……

今夜宴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参加宴席的使臣陆续进场。

我随意地扫了一眼北厉大皇子沈容昊，一头小辫五官粗犷眼神阴鸷，明明是同父异母，倒是和旁边端着清风明月的沈忆安大不相同呢。

不过，大皇子身边那个伏低做小的婢女，长得和当初那个名满北厉却英年早逝的状元，有几分相似……

我眼神微暗，在春桃耳边低语几句。

等到宴席开始没多久，大皇子有了些许醉意，目光在公主身上打转，蓦地出声，“听闻南越诗风浓厚，不知能否请贵国五公主作诗一首？”

我拿着酒杯的手不经意一抖，所以那本书是命定之书吗？记录着未来的走向。

可惜，我宋玖鸢从不信命……

我抬眼看向大皇子，按理说，宋清欢前阵子名声大噪的事，应该传不到北厉的，所以，他是打定主意宋清欢拒绝不了，想让这个草包公主给南越丢脸。

呵，注定是让他失望了。

看着宋清欢走到宴席中间，那
啊啊啊这不可能，明明我会当皇后！”

“我是作者，这个世界是由我诞生的，为什么我会落到这步田地？！”

“……”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宋清欢的疯言疯语，好像是把她关起来后，精神状态不太好了。

我慢慢走了进去，遣退所有人。

宋清欢听到动静抬头，“宋玖鸢！”

她发了疯似的向我冲来，可惜没跑多久，就被身上的锁链牵制住。

“为什么你成了皇帝？！你明明该是嫁人为妻，一生都困于后院的的！”

“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应该以我为主才对！”

“那本书是你写的，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说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书？！你看过哪本书！你一定是知道了书中走向才登基为帝的！”

我嗤笑出声，不由嘲讽道，“靠你那本书？那本满是情爱的书？”

“朕蛮好奇的，书的立意是什么？又或者说，你的世界除了情爱还有什么？”

那本书里，所有的女子，包括宋清欢的结局都是嫁人为妻。

“女子的人生应该是多彩的，绝不是单一的。”

宋清欢怔愣住，抓着头发大喊，“你住嘴！”

突然，她抬头抓住我的袖子，“沈忆安！你帮我去找沈忆安好不好？他是爱我的，他会接我去北厉当皇后的！”

我猛的甩开，“执迷不悟！”

“沈忆安与我，都不是沉溺于情爱之人。”

在我们心中，有太多比情爱更重要的事了，有百姓，有家国。

既然登上了至高位，享百姓之供奉，那就要解百姓之忧。

我没再管她，起身离开。

这片土地将迎来国富民安的盛世！

，她们无畏险阻，战无不胜。

“赤眉军是全军覆没了吗？”

母后摩挲着令牌，似乎陷入了回忆。

“赤眉军皆是以面具示人，自从被发现为女子组成后，朝中的声音便愈演愈烈，那些人以扰乱朝纲为由，企图消灭这支军队，不为别的，只因这触及了他们的利益，挑战了他们身为男子的权威。”

“我是陆家二小姐，爹爹保得住我，可她们无能为力。于是我们设局蒙蔽他们，让他们相信赤眉军全军覆没。”

母后说着，将令牌递给了我，“鸢儿，母后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我一定会的。

……

年底，皇城渐渐下起了小雪。

三月前，沈忆安便将右相通敌之物送到我手里，右相太过谨慎狡猾，这份证据，无法让他们一党所有人伏诛，右相随时可以找个替死鬼为自己挡着，而这贸然交出，也会打草惊蛇。

所以，我在等待着一个时机，一个将他们连根拔起、一击毙命的时机。

与此同时，北厉重兵压境，右相一派在朝中极力让陆家军即刻前往边疆。

他是想让没了陆家军的皇城，彻底性顾。

就在陆家军拔营出征时，皇宫蓦地传出消息，父皇病重，几近昏厥。

右相企图接管朝政，我命朝中为我效力的人假意归顺于他，但我心中一直积压着一股疑虑，右相并无兵权，他的底气来自哪？

似乎有什么从脑袋中闪过，可我却没有抓住。

我并未露出什么马脚，装作忧虑父皇的样子进宫照料。

宋清欢也在，她身体止不住地抖，“皇妹，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担心父皇。”

担心？她这明显是在心虚害怕着什么。

我看向太医，想知道病症是什么，可他们商讨半天，直说是突发急症。

我了然，看来右相的手已经伸到了太医院……

11

我拿起帕子佯装擦眼泪

皇城内人人皆知，长公主殿下倾国倾城，最是温婉贤淑，是名门贵女的典范。

他们所有人，包括我的母后都忘了，年幼时，我也曾被先皇称赞过有治世之才。

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将会埋葬于深闺之中，直到我发现，我那个一向懦弱胆小的五皇妹，突然出口成章，还大言不惭地宣扬人人平等的新思想。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1

十一月的天，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

“低贱的北厉人！”

“竟敢弄脏本公主的衣裳，你就在这里给我跪着！”

揽月湖旁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我抬眸，身旁的大宫女春桃立刻会意，前去揽月湖查看情况。

我收回目光，继续赏梅品茶，可整日做这些无趣的事，让我有些乏了。

我也曾被赞叹过，有治世之才，可惜这世道，却容不下我。

无论我再怎么努力，父皇于我的最高评价，便是“可惜是个女儿身。”

于是，我渐渐变成一个嫡公主该有的样子，知书达理，不理会国事。

他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满意，而我却越来越不甘。

这皇位，男子坐的，女子为何坐不得？

没过一会，春桃便回来了。

“回殿下，四公主与六皇子等人与北厉朝质子起了争执，三公主让质子殿下跪在湖边赔罪。”

她顿了一下，“五公主也正在朝那边赶去。”

我来了点兴趣，我这个五皇妹，自落水后好像大不一样呢，不仅在宣言什么人人平等，前阵子还在诗会上提笔写了一首《静夜思》，从而名声大噪，彻底摆脱了草包公主的名号。

我有些兴味，她一个公主，别说这偌大的皇城，连深宫都没怎么走出去过，哪来那么大的思乡之情，总不能是抄袭的吧？

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走吧，本宫也想凑凑热闹。”

我走到那时，宋清欢恰好比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