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做过无数遍了。

9

下头的婢子们还在窃窃私语我是如何死的。

“说来也怪，生完太子殿下就去了。”

“可不是，也不知晓是不是陛下惦记她，死后终于让其做了皇后。”

“嘘，这话可不兴说，你没瞧到这几日云贵妃娘娘的脸色，好端端从后位变成贵妃。”

我听着八卦还是蛮有意思的，毕竟死后太过于单调无趣，也只有飘到有人的地方会好些。

沈秉谦忽然走进来，我骇了一跳，想跑走的时候意识到他发觉不了我。

他头遭踏足东宫，不少人都诚惶诚恐跪下请安。

沈秉谦径自走向南屿，看着小小一个瘦小的婴孩他眼里千百情绪涌动，最后竟然大掌覆在他脖颈之上。

我彻底慌了，这可是我在世上最后的念想了。

“陛下，陛下！”来福惊呼地扑上去解救下南屿，他盯着沈秉谦吃人的视线哭喊，“娘娘并非难产而死，何故将一切怪罪到小太子身上。”

南屿好似发觉到什么，张着嘴嚎啕大哭。

“都是这个孽障，是他害死了娇娇，害的娇娇身子亏空！”

才不是，我拼命呼喊。

下头没有人听得见，他们闹得凶极，南屿哭得不安。

终于，云贵妃提着裙摆冲进来，她不忍地扶住沈秉谦，缓缓道，“陛下，您又记错了，皇后娘娘不是身子亏空而去的，她是自个从城墙上跳下去的，怨不得太子殿下。”

沈秉谦一瞬间好似叫人抽干力气，呆滞跪到在地上，“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自我死后听到无数遍，所有人都在好奇我是怎么死的。

他们不相信一个即将受封皇后的人会自个诞下太子后从高楼跳下去。

有说我失足的，有说我遭人陷害的。可是沈秉谦全都不理，将此事压下去匆匆给我下葬。

我自个也快忘了我怎么死的了，我落到沈秉谦身侧，想了很久，想起了那天。
安一个人从宫城南走到宫城北。

我想起刚有淮安时沈秉谦欢喜得睡不着，捧着诗经选了一页的名字。我也记得淮安身子不好的时候，沈秉谦丢下军中事宜守在我们母子身边整整一夜。

我最后想到的，是淮安学会说话后软软糯糯地喊我娘亲。他小小的一个，像极观音座下的童子，他眨着干净好看的大眼一字一句，“娘亲，抱。”

淮安，我的淮安没有了。

我又哭又笑，倒在雨地里。

沈秉谦，我恨你。

5

淮安的事情之后，沈秉谦终于踏足我的宫内。

他神情莫辨，只留给我一句，“此事乃是天意，往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不是的，所有孩子都不再是淮安。

可是我要如何让沈秉谦明白我的心痛呢？

沈秉谦以明妃有孕为由免了责罚，我得知消息后只是呆愣跪在淮安的墓前默默流泪。

不知是否天谴，明妃的孩子也未到这个世上，昔日高贵的明妃因丧子之痛一天夜里投井自尽。

宫里人议论纷纷，说是我的手笔。

我没有做过自然不会认。

可是沈秉谦来找我了，他怒斥我沉迷于小情小爱难以担当国母重任。我没有理他，因为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我苍白的面色，有瞬间迟疑，随即在云贵妃的煽风点火下禁了我的足并勒令我抄写佛经给明妃超度。

我默然看着他们离去，堂内又是空荡荡毫无人气。

小丫鬟看不下去哭着求我振作起来，“主子，不过是一时之失，待陛下荣登大宝您要甚么没有？”

“我要沈秉谦回到从前，我要淮安活过来。这些能要的到么？”

小丫鬟不说话。

她是入宫后才跟着我的人，除去劝我抓住圣心外再不会旁的话。我又怀念起从前只有阿红陪着我的时候，阿红是我的手帕交，在沈秉谦发达后赶过来抱我大腿。

我常说有我一口吃的饿不死她。大老爷们哭得满脸鼻涕，“阿姊，我会好好努力叫沈秉谦不敢欺负你。”

我听得脸都黑了，回到家后我抱着淮安和沈秉谦说道此事。他气得咬牙切齿，直骂小狸那混账没有心肝。

小狸，我喃喃。怎么好端端就病死了呢？

7

小狸的媳妇桑云清来了。

她见到我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哭。我知晓她在为小狸哭，可是我觉着我得立起来，遂我对她道，“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这件事无需查，满紫禁城要娘娘死的人还少么，敢下手的又有哪几个？”

我愣住。

是啊，这般简单的道理，原是我想不出还是我不愿去想呢。

我带着桑云清去找云贵妃。

云贵妃只是无所谓笑笑，“狱中有点头疼脑热很正常罢，我也不省得好端端一个人怎就没了。”

桑云清不管不顾扑上去要杀她。

云贵妃大惊失色，对着我道，“陈娇娇，你敢杀我！”

那天宫里一片混乱，我最后忍无可忍骑到云贵妃的头上，骂道，“我早就一无所有了，你觉得我还不敢杀你么？”

云贵妃尖叫连连，最后是沈秉谦出面。

他一进来就护住云贵妃，将我同垃圾一般甩在地上。

我捂着吃痛的胳膊不依不饶道，“云氏买通狱卒残害小狸，你必须要她一命换一命！”

“陛下，妾没有。”云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捂着小腹极为痛苦。

我看着她的裙子被鲜血染红，看到云贵妃真的面色惨白无比懊恼，也看到沈秉谦疼惜地抱着她不停喊着御医。

“陛下，救救臣妾的孩子，臣妾不可以失去这个孩子。”

沈秉谦一直在哄她，告知云贵妃没事的御医会尽力。

我和桑云清站在一旁，脸上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痛，我却觉着好凉啊。

在半个时辰后，云贵妃还是没有保住那个孩子。

沈秉谦对我道，“你不是要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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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红，却是因我而死的。

云贵妃刚入宫的时候对我出言不逊，阿红委实忍不下去用土办法直接给了云贵妃一个大巴掌。当时我还觉得打得好打得妙，可是沈秉谦很快来了，他身后跟着的还有云贵妃的老爹。

我不知晓云贵妃和她老爹说了甚么，总之那个满脸凶煞的将军要沈秉谦给一个说法。

我不清楚这件小事要什么说法，直到沈秉谦下令处死阿红。

阿红咬牙切齿，告知我她不怕死，她只恨沈秉谦如此薄情寡义。

是呀，当初沈秉谦军中弟兄的衣袜都是我和阿红熬夜做的，就是怕将士们战场上受寒。可是沈秉谦要处死她，为着我和云贵妃的恩怨。

我去求沈秉谦，他不见我。我又去求云贵妃，我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要皇后了，你把阿红留给我好不好？”

云贵妃笑了，“姐姐说甚么胡话，皇后之位是你可以肖想的么？”

我忽然懂了。这个紫禁城从来没有人看得起我，他们都觉得我低贱我粗鄙，我配不上沈秉谦。即便如此，他们也恶心我实实在在陪了沈秉谦十余载，他们要我生不如死，要我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那天我跪在沈秉谦宫外足足一夜，他出来时轻描淡写一句，“朕意已决。”

阿红是死在我眼前的，一杯毒酒下去好不痛苦。

我哭得险些呕出血，阿红叹口气，“娇娇啊，如果我们没有来到紫禁城就好了。”

6

是啊。紫禁城，这里的确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从前我只知饿死摔死打死，却不知还有冤死一词。

我的阿弟在淮安死后冲进皇城要一个说法，沈秉谦将其下大狱。三日后我得到的，却是阿弟的死讯。

早就哭干的眼泪硬生生又淌出来一条血泪。

我抱着弟媳的来信，不可置信地跪在地上。

怎会这般呢，阿弟只是来问一句，他没有冒犯谁，也没有惹到谁，为何会莫名其妙病死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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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到这个消息，宫里的婢子慌里慌张问我到底要怎么办。我想了想，歪着头道，“那就给她罢。”

左右，没有人欢喜我这样一位皇后。

不知道是不是云贵妃的命令，我宫里的人也愈来愈少，到最后临近生产只有小梓一个人陪着我。

小梓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她常常和我讲述未进宫前她生活的水乡。

“还有一个月陛下就正式登基了，届时咱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起来。”

我躺在榻上，默默听着小梓和我带来外头的消息。

沈秉谦要登基了呀，他筹备了这般久，终于得到了紫禁城所有重臣的支持，终于能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置了。

我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自打怀有南屿后，我嗜睡得厉害，醒来的时候也有些神志不清。

太医对着我的脉象似乎欲言又止，我大抵猜到他们会说甚么。说我多思多虑不利于胎儿生产，可是我当真笑不出来了。

如今世上，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困在这小小的秀玉阁一日复一日，也不知晓外头是何光景。

云贵妃罕见地来见我。

她进门后没有冷嘲热讽，只是淡淡和我说道，“皇上会封你为妃，这个孩子你也能养在自己膝下。”

我阖着眼没有说话。

“你恨我么？”云贵妃的一句话有些没头没脑。

不待我回答，云贵妃起身要告退，“其实我们都清楚，谁都没有赢。”

她走后，我睡了五个时辰，起来的时候觉得胸口闷的慌。

小梓要替我去请御医，我拦住她，“罢了，老毛病。”

“娘娘才二十来岁，怎身子就坏成这般？”

闻言，我眯着眼思索。

的确，我才二十来岁，若是还在乡里我该是生意正红红火火的年龄。

我或许有一个恩爱的夫君，有一儿半女，生意好的时候我带他们一道去店里，若生意不好就关门躲在家中吃枣糕。

想着想着，我咳出点泪，这般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