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终于知道为什么顾成则那么厌烦她。

面对一个高高在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我没空陪你演戏。”

顾妄转头看向窗外，那样子好像看不上她，“接下来，我不想听到一句谎话。”

“……顾总，想知道什么？”

“你的目的。”

“成为顾太太，拿到顾氏集团的投资。至于嫁的人是顾总还是顾少，无所谓。当然顾总会是更好的选择。”

苏妩瞥见顾妄脸上似有嫌恶一闪而过，又补充了一句话：“这是实话，不是恭维。”

众人皆知，顾成则风流成性，身边的女人多到从这里排到法国。

顾妄却是另一个极端，高冷禁欲，多年与桃色绯闻无缘。以至于有人怀疑过他的性取向。

不过昨晚苏妩已经亲身验证，顾妄的性取向绝对是女。

“娶你，我有什么好处？”

顾妄摩挲起手腕上的墨色佛珠，面色阴晴难辨。

“好处？那可太多了。”

苏妩滔滔不绝说起来：“您今年三十，还没结婚成家，想必来自家里催婚的压力一定很大，和我结婚，将是您敷衍逼婚的最好挡箭牌，再说，您作为圈里少有的高品质钻石王老五，围绕在您身边的莺莺燕燕一定不在少数，你不喜欢的，我帮你赶走，你喜欢的，我立马让位，绝对不会给你找麻烦。”

“我和你，只谈利益，不谈情。”

顾妄捻佛珠的手指，一顿。

“二十亿买耳根清静。”

顾妄嘴角挂上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再开口时，语气莫名缓了，“听起来是桩不错的交易。”

苏妩眼睛一亮，懒得猜他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反讽，迫不及待地问：“同意了？！”

顾妄点点头，他其实早有此意，不然不会半道让苏妩上车。

得到顾妄的同意，苏妩还有一点疑虑，“顾老爷子那边……”

顾妄按了按眉心，“我跟他说。他那边，不用你操心。”

“等我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们直接去民政局领证。”

苏妩的唇角微微抽动，尽管她也很想早点嫁过去，赶紧拿到投资，但明天就去领证，速度之快，属实超出了她的想象。

顾妄对自己这个突然的决定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后天回港开会，所以事情要在明天解决完。”

苏妩在心中默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千亿总裁，办事效率嘎嘎高。

苏妩从Roger Vivier钻扣手包掏出手机，“顾总，留个联系方式吧。”

顾妄身体微微后仰，双腿交叠，慢条斯理地说：“你忘了，我们早上刚加的微信。”

他转头，深邃的眼睛正对着她，“我还记得，苏大小姐说过要对我负责，我很想知道你说的负责指的是什么？”

想起早上自己故作潇洒的对顾妄说了一句“放心，我会对你负责”，苏妩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

苏妩脸色通红，脑子疯狂运转，想着如何解释能不得罪这位大佬。

顾妄似乎预判到苏妩的想法，沉下脸，散漫地警告：“不要试图对我撒谎。”

“给钱。”

再一次被顾妄看穿，苏妩破罐破摔，她严重怀疑顾妄是不是随身带着测谎仪，要不然为什么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说谎。

“那为什么加我微信，当场转账不就好了。”

顾妄嗤笑了一声，继续追问。

前面开车的陆正明偷偷从后视镜瞄了几眼顾妄，他总觉得今天的顾总有点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好像……话变多了。

苏妩拧起眉，似有难言之隐，“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沉冷的像冰岛的海风。

苏妩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该给多少钱合适，打算先咨询下我朋友，店里的头牌鸭，都是什么价位，有个参考。”

苏妩的声音越来越小，顾妄的脸越来越黑。

“头牌鸭……”

顾妄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

苏妩以为他不懂，好心解释一番：“就是那种长得帅，活儿又好的，一般都挺贵。”

顾妄的脸色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沉。

苏妩再迟钝，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顾总，我错了！”

“我绝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这是夸奖，真心的。”

人至诚，则无敌。

这一瞬间，一直在透过后视镜暗中观察的陆正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看到顾妄眼眸眯起，似有笑意倏然蔓延而开。

顾妄像是拿她没办法，语气无奈地说：“下不为例。”

车子驶上平缓的上坡路，道路内侧是翠绿幽静的山林，外侧是蔚蓝无际的大海。

顾家庄园巍然矗立在这片临海断崖之上，犹如一位遗世独立的守望者。

苏妩来过两次，顾成则告诉过她，庄园的选址是他小叔定的，他很不喜欢这里。

她知道以顾成则的性格，他恨不得把家安在酒吧里才好，哪里能忍受得了这里的清净。

劳斯莱斯幻影在门口稳稳停下。

“今日不便邀请你上门。”

顾妄神情冷漠，客气又疏离。

苏妩讪笑：“明白。”

她本来也不想进去。

又听顾妄吩咐道：“明叔，派个车送苏大小姐回家。”

陆正明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辆黑色保姆车从庄园里的停车场开过来，停靠在劳斯莱斯旁边。

陆正明下车，绅士地为苏妩打开车门，“苏大小姐，车来了。”

下车时，苏妩抬头望了望天。

天朗气清。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海风微潮，令人舒适的湿度，有草木的清香。

苏妩深吸一口气。

“顾总，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

山顶悬崖上的别墅。

顾妄摘下蓝牙耳机，刚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他的眼底带着微微的倦意。

陆正明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入房间。

顾妄松弛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双目微阖，在陆正明关门后，散漫地扬了扬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

陆正明在顾妄身边多年，主仆之间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get到彼此的想法。

顾妄早上交代他的事，他已经查到一些眉目。

“顾总，苏大小姐的药，是顾少下的。”

顾妄缓缓睁开双眼，极深的黑眸里看不到一丝波澜，“我的呢？”

陆正明低下头，如实汇报：“暂时还未查到。”


还不如断片，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陪顾妄走，她爸一定会催促她跟顾妄上床。

留下来，她有借口不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怎么看，都是留下来的好。

两相抉择，苏妩决定留下来。

大不了，顾妄追问起来，就说自己断片了不记得了。

冰冷的水从枪灰色水龙头里哗哗流下。

苏妩想要用力搓掉掌心上的数字，然而加了四五泵洗手液，也没能洗掉。

反而，顾妄弯腰在她掌心写字的模样越来越清晰，挥之不去，左手的肌肤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留下的温度。

晚上八点，正在美容院做手足护理的郑媛媛接到苏妩的电话。

苏妩趴在客厅沙发上，手机放在茶几上，开着免提，她摊开掌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上的数字。

“媛媛，我一个朋友有点感情上的问题想咨询你一下。”

郑媛媛鼻间呼出一口短气：“什么朋友？我想你朋友不会叫苏妩和顾妄吧？”

苏妩从沙发上坐起身，吃惊道：“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郑媛媛的声音带笑：“顾妄找过我，都跟说了，这种事你居然瞒着我，以后还做不做好姐妹了。”

“我错了。”苏妩连声道歉：“顾老爷子不让对外公布，只有顾妄有这个胆量忤逆老爷子。”

苏妩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顾妄为什么找你说这事？”

郑媛媛回忆起那天顾妄对她说过的话，唇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似乎……对你很好奇。”

“好奇……”苏妩愣了下，她翻看手心，一种异样的情愫在心尖转瞬即逝。

美容师正在给郑媛媛的双脚涂抹精油，郑媛媛舒服地仰靠在沙发椅背上，问：“你和他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苏妩想了想，说：“顾妄邀请我和他一起出国。”

郑媛媛不假思索：“那是好事啊！尤其是顾家的私人飞机，我爸都眼馋。”

苏妩抿了下唇，“说真的，顾老爷子让我嫁给顾妄只是一时的妥协，我怕我陷得太深，到离开的时候，会……”

“苏妩。”郑媛媛打断她的话，她挥了挥手，让美容师先出去。

等美容师离开后，郑媛媛语调认真起来，“如果我是你，我会竭尽全力争取他，即使注定会失败又如何，至少曾经拥有过，至少在你与他分开的许多年以后，再提起他，你只会漫不经心地说一句，‘这个男人，姐处过’，而不是遗憾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勇敢一次。”

电话另一头，苏妩沉默片刻：“媛媛，我做不到及时行乐。”

她怕再进一步，万劫不复，她赌不起，输不起。

郑媛媛笑了笑：“送你一句话，昨天约的小鲜肉对我说的，爱情自有天意，不说永远，只说珍惜。”

挂掉电话时，苏妩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她想现在去机场应该来不及了，如果说爱情自有天意，那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劝她别去。

苏妩做了这个决定，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她垂着头，从沙发上离开，有气无力地走上楼梯。

静默躺在沙发边缘的遥控器，被苏妩的小腿碰到，左右晃了晃，失去平衡，啪一声从沙发上摔在地上。

整个客厅切换到私人影院模式，昏暗的灯光下，200英寸的巨幕缓缓落下，投影仪指示灯亮起，沉睡的碟片飞速转动。

“是我。”

一声低沉粤语。

快走到二楼的苏妩脚步一顿。

“顾妄。”

她下意识以为是顾妄的声音。

迫不及待，哒哒哒跑下楼梯。


狭窄的门缝，探出三个脑袋。

“咦？”

最下面的郑媛媛突然发出一声疑惑。

“咋啦？”

中间的苏妩问。

郑媛媛目光又扫了一遍一楼宴会厅，“我发现，来参加派对的，除了有几对夫妻，剩下的全是男的，而且都是单身？”

苏妩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单身？”

郑媛媛鼻子往左努了下，“左边那个，穿咖色西装的，上个月刚和我相亲过，还有他旁边的，我也见过。”

脑袋在最上面的乔启礼笑了笑，语调闲散：“有你没相亲过的吗？”

郑媛媛颇为自豪地回道：“实不相瞒，除了顾妄，富豪榜前十位年龄不超过40岁的单身男性我都相亲过。”

听到顾妄的名字，苏妩蓦地心口一窒。

平静的湖面落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久久漾波，惹得她心烦意乱。

乔启礼的声音将她从烦杂的情绪中拉出，“你说的没错，今天被邀请的大部分都是圈里的单身汉，因为这场派对不单单是余子琪的庆功宴，更是余老的选婿大会。”

“我就知道。今天的派对不简单。”

余家虽谈不上顶级豪门，却有政治背景。士商工农，在权利面前，金钱也得让路。

郑媛媛往上瞅了瞅，“我说，‘楼上’那位，你也想做余老的乘龙快婿？”

乔启礼散漫回她：“我说我来蹭饭的，你信不信？”

苏妩噗嗤笑出了声，想到他们还在躲藏，连忙捂唇。

随着一束耀眼的光打下来，郑媛媛轻声道：“嘘，派对开始了！”

聚光灯下，余子琪一袭又大又蓬的湖蓝色纱裙，站在舞台中央，她轻轻喉咙，开始发表一段很矫情的感人致辞。

“就是现在，行动！”

郑媛媛借二楼栏杆遮掩，匆匆跑到隔壁灯光控制室，一屁股撞开灯光师，啪啪一通乱摁，直到打在舞台的那束光转向水晶旋梯，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余子期的声音戛然而止。

宴会厅内。

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划一地跟随聚光灯看向水晶旋梯上方。

苏妩挽上乔启礼的臂弯，缓缓走下宛若星河般璀璨的水晶旋梯，她端庄优雅，明艳夺目，每一步都走得仪态万千，有一种知道自己的美貌能大杀四方的松弛感。

人群里不知是谁，情不自禁喟叹一声好美。

真正的美人，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令人心旷神怡。

同一时间，没人注意到，宴会厅顶楼，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审视这一切，他右手握着透明威士忌杯，左手虚撑宫廷风雕花扶手，峥嵘骨感的手腕佩戴一串墨色佛珠。

他明明面无表情，却无端透着一股迫人的威慑感。

苏妩和乔启礼在万众瞩目中走到一楼。

西装革履的豪门子弟中走出一位男人，他身型高瘦单薄，戴着金丝框眼镜，从容朝两人走来。

作为今日派对的主人，余家大公子余校杭面对两个“搅局者”表现出极大的宽容，他唇角含笑，与乔启礼熟稔地握手问候，“你又迟到了。”

乔启礼笑笑：“望你家小公主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着，他抬起手，伸向舞台的方向，绅士地说：“抱歉，来的不是时候，子琪，你可以继续了。”

苏妩朝着余子琪的方向提裙，微微欠了欠身，表示歉意。

一个理由充分，一个礼数周全，余子琪连发火的借口都没有。

再加上她哥哥的眼神警告，向来性格乖张的余子琪硬生生忍下这份被抢风头的屈辱。

只是原本还有两页多的致辞被一句简短的谢谢代替。

没有必要再念下去了，她站在台上看得清清楚楚，台下的人已经分心，有人还沉浸在天神降临的惊世美貌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八卦苏妩之前的逃婚，是不是因为乔启礼。

总之，没人关注她，她要的众星捧月，万众瞩目，全被苏妩抢走。

余子琪黑着脸，走下舞台，她连招呼也不打，径直离开，留下宾客们面面相觑。

余校杭再次站出来，主持大局，“各位，子琪去准备换下一套礼服，在此期间，让我们欣赏一段美妙的音乐。”

余校杭拍拍手，享誉世界的大提琴家菲尔上台独奏。

悠扬的琴声响起，宾客推杯换盏，一时间，交谈声、琴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宴会厅。

派对恢复如常。

乔启礼臂弯一空，偏头看去，身旁的佳人已经移步到与他有半米的距离。

“多谢，乔先生。”

苏妩唇角莞尔，“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该走了。”

乔启礼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调侃道：“对我这个工具人是不是太绝情了些？”

乔启礼似乎总能戳中苏妩的笑点，她抿唇笑了笑：“那您得找媛媛说理去，我也只是个工具人。”

苏妩不知道，她与乔启礼一来一往，一颦一笑，都被某人看在眼里。

顶楼上，男人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身后的长者小心地提醒：“会醉的。”

男人不耐地把酒杯放回侍应生端着的鎏金托盘上，凝着一身骇人的戾气，大步离开。

走出宴会厅，苏妩给郑媛媛打电话，按照之前的计划，两人成事后，在大厅门口集合，但现在苏妩却不见郑媛媛的身影。

熟悉的手机铃声自身后传来，苏妩回头，没见到郑媛媛，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黑衣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苏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苏妩心中一紧：“不好意思，我今日有约。”

她转身要走，男人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白色手机壳上用书法体写着六个大红字“睡遍天下美男”。

这么特别的手机壳，苏妩一眼便看出手机的主人是谁。

她顿觉不妙，杏眼瞪圆，“媛媛在你们手上！”

男人冷冷一笑：“这边请。”


她摇摇头，乖顺地钻进他的臂弯，“就这样，好嘛？”

顾妄觉得是自己操之过急，他安抚地拍了拍她，“没关系，早点睡吧，明天带你出去。”

苏妩疑惑地问：“你不是要连开三天的会吗？”

顾妄淡淡道：“开完了。”

苏妩不知道，顾妄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是他将三天的会议压缩到一天开完，连续与三拨人头脑风暴，顾妄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筋疲力竭。

顾氏集团驻俄国办事处的员工走出会议室时，一个个虽然满脸倦意，却都笑开了花，本以为要苦战三天，没想到一天结束。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而且他们的总裁心情似乎很好，没有原则性错误的提案基本都被通过，连办事处经理都高兴到让全体员工放假一天庆祝今日的胜利。

第二天，顾妄醒来的时候，苏妩在盥洗室洗漱。

他走进去，从背后抱住正在闭着眼睛往脸上拍护肤水的苏妩。

苏妩被吓了一跳，睁开眼，从镜子里看到顾妄那双充满炙热欲、念的深幽眼眸。

她被他看得呼吸紊乱，闭上眼，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出去，我化妆呢。”

他不管，垂下头。

在她的恳求下，他不仅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得寸进尺。

他沙哑的声音命令着，“睁开眼睛，看看你的样子。”

“心口不一的女人。”

双重刺激下，苏妩眼眶滚出热泪，腿软得像没了骨头，险些站不住。

大脑一片空白时，她猝不及防被顾妄掐住细腰，抱到宽大的洗手台上。

“不要！”

她倏地慌了神，却适得其反，耳畔传来顾妄轻不可闻的声音。

“别乱动。”

他艰难后退一步，背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墙面物理降温。

苏妩自己从洗手台上爬下来，扶着墙，脚步虚浮地逃出去。

半晌，盥洗室的门被推开一条小缝，苏妩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很欠揍地问：“顾总，你总这样，会不会憋出病？”

“啪！”

被揉成一团的浴巾砸过来。

苏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盥洗室的门，不敢再招惹此时一身燥热无处释放的顾妄。

顾妄此次和苏妩出行只带了司机和一个保镖。

莫斯科大部分景点苏妩都去过，所以这次顾妄带她去的是顾淮安早年在莫斯科郊外买下的私人庄园。

这里地处偏僻，没有喧闹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所到之处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走进庄园，一栋俄罗斯十六七世纪建筑风格的别墅，矗立在一片空旷无际的草坪之上，远远望去，萧肃又庄重。

庄园的管家是一位身高挺拔、满头白发的俄国人。他高贵的举止和传统的衣着让人想起那上世纪充满奢靡享乐的贵族酒会。

因为苏妩精通俄语，所以顾妄并没有安排翻译随行。

在参观庄园的时候，苏妩与老管家顺畅无碍的沟通让顾妄为之侧目。顾妄的俄语水平对付一些简单的口语还可以，遇到长难句，还得苏妩为他翻译。

当苏妩神采飞扬、自信从容与老管家交流时，顾妄总是在一旁专注地欣赏着她毫不掩饰的骄傲。

苏妩沉浸在精美壁画之时，老管家笑得慈祥，对顾妄意味深长地说：“你看她的时候，很像你的母亲。”

这句话不难，顾妄听得懂。

顾妄沉静的目光落在那幅顾淮安和裴应慈肖像油画，顾淮安望着前方，而裴应慈温柔地凝视着顾淮安。


顾淮安与裴应慈年轻时候也是一对俊男靓女，重情多金的留洋太子爷，骄纵貌美的千金大小姐，他们前半生的故事是小说情节照进现实，也许时间停在他们结婚那一刻，他们的故事就是一段佳话。

顾隐总对顾妄说，他们的爸爸曾经很爱很爱妈妈，他会在一夜之间让几千平的庄园种满玫瑰，只为给他的妻子一个生日惊喜。

可顾妄看不到，他知道的是顾淮安在裴应慈死后第二年将江美兰娶进家门，他知道的是顾淮安这几年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二十几岁的嫩模。

顾妄想起那天苏妩红着眼问他的话。

“你可以帮我一时，可以保我一世吗？”

他回答不了。

现在的他，可以做到，二十年后的他，三十年后的他，四十年后的他，能做到吗？

他不清楚，但他清楚顾淮安，顾淮安也曾在婚礼上用真心发誓要守护裴应慈一生一世，不到十年，他背弃了自己的誓言。

“在想什么呢？”

苏妩纤细的手在顾妄眼前晃了晃。

顾妄抬手抓住她乱晃的手，抓握在掌心，淡漠地笑了笑：“没事。”

苏妩突然被他牵着手，心里轻轻一颤，她垂眸：“去吃饭吧，我饿了。”

顾妄点点头，一边和老管家聊着天，一边牵着她手，领她出去。

告别老管家时，老管家对苏妩说：“明年再见。”

苏妩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与老管家挥手再见。

顾妄每年到俄国出差的时候，都会来庄园走一走，只是对苏妩来说，她明年应该不在顾家，也不是顾妄的妻子了。

黑色商务车行驶在一道极为静谧的公路上，道路两侧高木林立，浓荫遮日。

顾妄与苏妩各有心事，坐在后座，像两个拼车的陌生人。

保镖与司机四目相对，都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疑惑，这两位出发时还是你侬我侬的热恋情侣，逛了一圈庄园，就突然冷战了？

“砰！”

一声枪响在静谧的空气中炸开。

车子左前轮被打爆。

司机握紧方向盘，踩死刹车。

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嘶利尖叫。

“不要踩刹车，加速冲过去！”

保镖大叫，拔出腰后的枪，迅速查看四周。

顾妄一手抱紧苏妩，另一手死死撑住前座，稳住身子。

“砰！”

又一声枪响。

右前轮被打爆。

地面划过两道焦黑的直线，车子被迫停下。

保镖立刻发出定位，寻求支援。

他打开枪上保险，枪口对准窗外，“顾总，趴下。”

顾妄护着苏妩一起蹲下去。

司机缩在方向盘下瑟瑟发抖。

保镖眯着眼，警惕地看向窗外，“这帮人是有备而来。”

顾妄早年被绑架过，自那以后他所乘坐的车都是防弹级别。

所以，这群匪徒前两枪都打在车胎上。

不多时，密林里钻出四个持枪的蒙面雇佣兵。

看清匪徒，保镖大骂一句：“Shit！”

雇佣兵最难对付，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保镖吻了吻十字架吊坠，从副驾驶移到后座，挡在顾妄前，“顾总，一会儿我说跑，您就往前跑，别回头。”

“好。”

顾妄嗓音沉冷。

“苏妩……”顾妄抱住苏妩的手臂紧了紧。

苏妩抬起微颤的手指堵住他的唇，她面色苍白，却异常坚定，“不要劝我独自逃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死。”

顾妄心脏骤然收缩，他握住她的手，“我们都不会死。”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雇佣兵不知用什么工具撬开车门，保镖开出两枪，扑倒挡在左侧车门的雇佣兵，他大叫一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