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云看向躺在床上脸颊凹陷的肖乐,心里五味杂陈。
“你真的不告诉安安吗?
如果她以后知道真相,知道她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你知道她会多么崩溃吗?”
肖乐摇摇头,浑浊的眼睛费力看向桌上的蝴蝶胸针。
眼里流露出眷恋,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你不知道,安安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没有亲人了。
我们从小,互相救赎,互相扶持。
从那个黑暗的小镇子,一步步走进大城市。
我没本事,来北京的时候,只能租潮湿阴暗的地下室。
因为我,安安永远落下了风湿和腿疾。
每次阴雨天,就是我最讨厌的天气。
因为我只能看着安安痛苦挣扎,却无能为力。
当初安安母亲去世,撒了个谎,临死前让安安去买苹果。
所以,这辈子安安最讨厌苹果。
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得让她恨我。
算我自私吧,恨我,好歹也能记住我。
我好怕,怕她彻底忘掉我。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肖乐忍不住剧烈咳嗽,他捂着嘴,鲜血星星点点撒在灰暗的地板上。
这个房间发霉阴冷,就像如今的他。
肖乐揉了揉眼睛,他声音哽咽。
“脑子里肿瘤越来越大了,没想到最后一次和安安去面馆。
结果连豌杂面和杂酱面都看不清了,那时候我不信命。
反复检查,没想到,还是在手机里看到了癌症晚期的结果。”
肖乐将蝴蝶发夹递给雪云,“拜托你,把蝴蝶发夹送给她。
在她的婚礼上,我希望能寄托在这只蝴蝶上。
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
求你,别告诉她。
恨,总比爱更容易放下。”
雪云捧着蝴蝶发夹,悲伤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眼泪,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懂,为什么安安就不能平平安安?
为什么肖乐,就不能快快乐乐?
门外传来响动,雪云推开门,走廊很昏暗。
太阳落山,最后的余晖落在地面。
把树叶和窗棂的倒影拉得很长很长。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张被揉皱的纸团。
雪云没有往前走,而是关上门转身离开。
……
一个月后,我和程纪明举办了婚礼。
我看到雪云,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忍不住打趣。
“怎么,我结婚了你不开心啊?”
雪云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挽着程纪明的手,和他相视一笑。
“当然啊,你知道我的,决定好的事就不会改变。
我和纪明虽然认识不久,但是短暂接触都觉得对方很可靠,适合结婚。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至少我们彼此都有好感。”
雪云还想说什么,正好有人举起酒杯,我赶紧和纪明走过去。
雪云拉住我,将一个蓝色蝴蝶胸针戴在我胸口。
她深呼吸一口气,露出难看的笑容。
“安安,送你的新婚礼物,一定要,幸福。”
雪云说完就转身离开,我背对着她一步步走远,扬起笑脸和宾客敬酒。
穿梭在热闹的宴席中,拖动着长长的裙摆,纪明总是跟在我身后替我提着裙子。
远处的角落里,肖乐戴着口罩,身体已经不堪重负。
雪云扶着肖乐看向婚礼中喝交杯酒的程纪明和安安。
郎才女貌,无可挑剔。
唯独,缺了肖乐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