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妈妈是当地医院的妇科一把手。
有一次她来学校看我，远远看见陈小森，好奇地问了句：“那是你同学？”
那时我正被陆谦和陈小森的往事困扰，听她这样一问，只没好气地回道：“是。”
妈妈见我脸色不悦，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这实在是十分平常的一件小事，我根本没想到，这竟然会给妈妈的死埋下祸根。
时旭四处找人打听，甚至把妈妈当年的医院同事都找了出来，终于把零碎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原来当年陈小森高中休学等着嫁豪门，就是因为肚子里有豪门阔少的骨肉，才信心十足等着嫁人。
但豪门婆婆可不会如她的愿。
等陈小森肚子三个月的时候，安排人查胎儿性别，发现是女儿，婆婆立马翻脸不认人，甩给陈小森三万块就将她赶出家门。
陈小森那时年纪小，流产手术是街边黑诊所做的，因此留下后遗症。
但她并没有吃一垫长一智，上大学交到新男友，安全措施没做好又怀上孕。
这个新男友甚至没给她见家长的机会，直接劈腿出轨。
陈小森为了及时止损，只好选择流产。
但不敢再去小诊所，于是来到了本市的医院，接诊她的医生就是我妈妈。
因为陈小森做手术那天行为十分怪异，所以妈妈多留了个心眼，也因此记住了她。
手术很成功，但由于之前的后遗症，陈小森后来很难怀孕。
她一直隐瞒不能怀孕这件事，成功傍上现在的富豪老公。
即将结婚的时候，她发现我妈妈就是当年帮她流产的医生，生怕自己的黑历史曝光，于是选择杀人灭口。
杀人那天，她利用陆谦给她当时间证人，其实陆谦喝得大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陈小森也因为过于紧张，在杀人现场留下关键证据。
那条手链这么多年没人和她同款，她也没发现上面一直缺了颗珠子。
天道昭昭，陈小森因为多年不孕，即将要被富豪老公抛弃。
她之前跟陆谦交好，一来是给自己留后路，二来也是希望以此引起富豪老公的注意，唤起对她的爱意。
豪门一入深似海，富豪老公嫌弃她年纪大了又不能生，早就给自己找好年轻貌美的新老婆，哪里还会在乎她？
陈小森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连时旭也找不到她的消息。
我合上文件，心中只觉得百般苦涩。
时旭告诉我，他已经和朋友在收集证据，准备为我妈妈的死起诉陈小森。
我点头，心里感到些许欣慰。
时旭走后，我陷入沉睡。
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医院，手脚都被人绑起来。
眼前的人，正是陈小森。
她眼里尽是凶狠：“你们母女俩，为什么一定要阻碍我？”
我一边挣扎一边伺机寻找生机。
“陈小森，我妈妈可从来没想过要告发你！”
陈小森摇头：“我那时候可是炙手可热的电台女主播，即将要嫁入豪门，她会不拿我的黑历史来要挟我？我才不信。”
“人都是贪心的，我可不能有把柄在别人手里。”
真是可笑，我妈妈对待病人温柔可亲，根本不是她嘴里说的贪心的人！
我想反驳她，却见她从桌上抄起一把尖刀。
我惊恐：“你要杀我？”
陈小森道：“对，我老公不要我了，我要嫁给陆谦，你很碍事。”
“陆谦为了你，都不愿意和我联系了，不仅把我的电话删掉，还说再也不和我见面。”
“我怎么放弃这个大舔狗，容清如，你就和你妈妈一样，成为我人生道路上的垫脚石吧。”
同学聚会上，我的丈夫陆谦为了帮他的白月光完成真心话大冒险，将我花费十年心思造出的机器人妈妈拆成一堆废铁。
等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指责机器人妈妈太像真人，吓坏了他的白月光。
我气得发抖，质问陆谦：“你明知道这个机器人对我很重要，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谦一脸无所谓：“反正就是个机器人，你能造出第一个，肯定也能造出第二个，小森心脏不好，把她吓坏了怎么办？”
但他不知道，重要零件已被毁坏，我根本造不出第二个。
……
五年前，最爱我的妈妈意外去世，我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不分昼夜泡在实验室里，就为了造出一个妈妈的仿生机器人。
我用机器将妈妈的记忆转移到机器人身上，机器人的程序设定得很好，单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仿生机器人。
工程完成那天，我终于放下心来睡了个大觉。
突然一阵急促的求救信号响起。
“女儿……救我……”
“我好痛苦……”
近乎到逼真的求救声一下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妈妈死前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我急忙根据手机上发来的定位赶了过去。
机器人的眼球安装了摄像头，会通过手机传来实时影像，我看着那些片段，只觉得浑身冰凉。
今晚是我丈夫陆谦的同学聚会，一群老同学聚在一起，有人提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陆谦的初恋白月光陈小森选了真心话，她神秘兮兮地说：“这个世界上有像真人一样的仿生机器人。”
在座的人都说不信，起哄着说要罚她。
陈小森我见犹怜，被起哄着一下红了双眼，她扯着陆谦的袖子。
“明明是陆谦告诉我这世上有仿生机器人，陆谦，你说对吧？”
陆谦不忍心让陈小森遭受一点委屈，趁我睡着的时候，一个电话把我的机器人妈妈叫到了现场。
陆谦的同学不知道我妈妈已经去世，见到如此逼真的仿生机器人，一个个再次起哄说陆谦找丈母娘来骗人。
陈小森急得哭了：“你们怎么这样，真的有仿生机器人！”
陆谦见陈小森哭得梨花带雨，心疼得要命，心一横，跑到走廊上强行拿走了消防斧。
“哐”地一下砸在机器人妈妈身上。
在造机器人的时候，我用了上好的材料，没那么容易被砸坏。
陆谦不服输，用力举起斧头。
一下，又一下。
一下比一下重地砸在机器人妈妈身上。
机器人原本没有痛感，但我把妈妈的情感输入程序后，她似乎也懂得了自己正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她恐惧地躲避着陆谦的斧头，嘴里不停地哀求：“陆谦，不要杀我！清如会心疼的，不要再砸了……”
在陆谦的努力下，机器人妈妈开始被砸开一道道裂缝，里面的零件电线清晰可见。
有好事者上来一起按住妈妈，不让她挣扎。
“快！陆谦，好像真的是个机器人！”
“砸开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
陈小森还在一旁惊呼：“天呐，这机器人怎么还像真人一样求救，好可怕！”
陆谦听到她这么说，还不忘安慰她：“别怕，我把这机器人砸碎，她就吓不到你了。”
陆谦在大家的鼓励下，用力砸下最后一板斧。
影像到了这里也停了。
离开餐厅，我才发现外面下着大雨。
被淋成落汤鸡的我抱着破损的机器人妈妈，狼狈站在路边想要拦一辆的士。
然而路过的司机见我这副鬼样子，都不愿意停下来接我一程。
即将要放弃的时候，一辆名牌轿车停了下来。
司机急匆匆从车上下来，接过我手里沉重的包裹。
雨下得很大，我一时没看清他的面孔，以为他是要抢我包裹的贼人，死死抓着不肯松手。
直到一声清冽的男声响起：“师姐，是我。”
我抬头，才发现眼前的人是时旭。
时旭是我的师弟，也是过去五年来，一直帮我研究机器人的得力助手。
没等我反应过来，时旭已经利落地将机器人装到后尾箱，他将身上带着暖意的外套披到我身上。
一边撑伞，一边将我推上车。
车里开着暖气，但却比寒冬还冷。
时旭笑了笑，试图打破车厢内的寂静。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一时间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心中的憋屈愈演愈烈。
待情绪稍微缓和，我轻声道：“我今晚见到了陆谦的白月光，他们在一起很亲密。”
“陈小森？”
我点头：“对，很有名的电台主持人，你应该听说过她。”
时旭淡淡一笑：“我从来不留意这些名人，不过我今天倒是从别的渠道认识了她。”
我不解：“别的渠道？”
时旭示意我看手机：“看看今天的新闻。”
经时旭这么一说，我打开手机开始浏览新闻。
无一不在说陈小森被富豪老公净身出户的事。
时旭没有继续打听我的家里事，只是礼貌地问：“要送你回家吗？”
“不用，带我去附近的酒店就可以了。”
来到酒店，我才发现时旭给我安排的是一间总统套房。
宽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满目的华丽景色让人心里的郁闷烟消云散。
时旭端来一杯热水，刺目的灯光加上氤氲的热气让我一下有些晕乎，低头一看，雨水打湿的衣服将我的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
时旭有些尴尬偏过脸。
我拉了拉衣服，试图打破尴尬：“没必要订这么贵的房间。”
时旭坐在沙发上，解释道：“我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后来干脆长租了。”
“心情不好？”
印象中，时旭总是温温柔柔，开朗大方，似乎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很难想象他居然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比如看见喜欢的人不开心，我就会心情不好。”
他目光灼灼看着我，似有无限柔情。
我把头扭向一边，回避他的目光。
这么多年，他的心意我多少猜到一些，但我的心完全被陆谦和妈妈占据，容不下第三个人。
时旭看着我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
“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小森将锋利的刀口抵在我喉间，细嫩的皮肤被划出细细的血痕。
我勾起嘴角：“你只要杀人，就一定会留下证据。”
陈小森停下动作。
她死死盯着我，突然癫狂地大笑。
“容清如，你说得对，那你就待在这里慢慢等死吧，没人会发现你，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包括你妈妈的死，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了她。”
“你亲口承认就行了。”我艰难挤出一丝微笑。
陈小森察觉到不妥，在我身上翻找，终于在我上衣口袋翻出一个追踪器。
见到追踪器的瞬间，她吓得脸色煞白。
“这是我和时旭一起研究的追踪器，能够快速定位。想必这时候，他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会找来了。”
自从知道陈小森失踪后，时旭一直很担心我的安全，特地为我加班制作了这个追踪器。
陈小森目露凶光，还想做最后挣扎，就在这时，窗外响起警笛声。
警笛声越来越近，像死神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在陈小森心上。
“不，我不要坐牢，我不要丢弃到手的荣华富贵！”
她双手抓着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婆子。
楼下传来破门声。
陈小森打开窗户。
“啊——”
一声惨厉的尖叫，陈小森从三楼坠下。
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她甚至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但老天爷不会如她的愿。
楼下早有埋伏好的警察，陈小森刚刚坠楼，就被拘捕。
陈小森只受了轻伤，右腿骨折，唯一可惜的是她新做的鼻子，由于冲击力太强，整个鼻子都被撞歪。
去探望过陈小森的人都说，现在她的样子看着就像个凶狠的老巫婆。
丝毫不见以前的温婉可人。
陈小森的真面目曝光，报纸上足足登了一个星期的头条。
得知真相，陆谦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
听时旭说，陆谦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倒闭，他也已经破产变得一无所有。
我一脸苦恼，这些我都知道，因为我每天都能见到陆谦。
正说着，陆谦就捧着一大束鲜花从身后朝我奔来。
“小如，我知道错了，时旭的投资我不要，公司我也不要了，我只要你。”
“我不能失去你，小如，求你回来我身边。”
“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对你，你还不清楚吗？”
“我现在已经认清楚自己的心，小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每次都是重复一样的话语，我已经听腻。
我冷笑：“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到现在才真的认清楚真正爱自己的人是谁。”
说着，挽起一旁时旭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心安：“陆谦，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你不要再找我了。”
没走多远，我又转身补充道：“对了，周游世界的梦想，时旭会陪我一起实现，就不用劳烦你了。”
“我们以后，死生不复相见。”
也许是蒙在被子里太久，我的脸闷得通红。
时旭贴心端来一杯水，看我喝下后才说：“你们之间的事，不止是因为陈小森吧？”
虽然他在问我，但从语气听得出来，他很肯定。
我也没打算瞒他，就将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时旭皱紧眉头，思索良久：“单凭手链上一个珠子，判定不了什么。”
我盯着杯子里浅浅的水，开口道：“那条手链是陆谦的导师参加设计大赛的作品，只有两条，一条在拍卖会上被陈小森老公买下。”
“而另一条，”我闭上眼睛：“是陆谦求着导师转让给他，他花光积蓄买下来送给我的。”
那条手链设计精美，被设计者赋予“爱与永恒”的意义。
当时听到陆谦花光积蓄也要买下来送我，我认定他心里有我，一心一意想要和他过一辈子。
没想到才过去几年，已经物是人非。
时旭听到这里，呼吸有些急促：“我有朋友是做鉴定这方面的工作，要不你把手链和照片给我，我让他帮忙鉴定。”
“假如证据确凿，我们就有理由帮你妈妈翻案，甚至有可能，你妈妈根本不是一场意外……”
时旭沉下语气：“而是一场人为的蓄意谋杀。”
我心里一凉，顿觉毛骨悚然。
虽然陈小森的手链珠子出现在妈妈的死亡现场，我也只是认为她和妈妈的死有关，但绝不敢想是她害死我妈妈。
“但……”我颤抖着开口：“陈小森和我妈妈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妈妈？”
时旭的表情轻松下来：“其实也只是一个假设，当务之急，是要查明照片里的珠子到底是不是陈小森手链上那颗。”
我点点头，将手链和照片都一起交给时旭。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
妈妈的好友吴姨进来，一脸心疼地看着我。
“小如，怎么弄成这样？”
她拉起我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时旭告诉我，这几天都是吴姨在照顾我。
自从妈妈死后，吴姨待我如亲女儿一般。
她从身后拿出大包小包，一一铺在桌子上，细数各样东西的功能。
“这个呢，能帮你缓解疼痛，这个能助眠……”
说着，她看见我手上的杯子，皱了皱眉，一把拿了过去。
“现在怎么可以喝凉水，要喝温水。”
说完，她白了时旭一眼。
时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吴姨一边帮我倒温水一边念叨：“你妈妈可是医生呢，你怎么跟着她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话没说完，吴姨又打打自己的嘴：“哎呀，瞧我这嘴，小如别往心里去。”
我点点头：“没事的。”
暖意从杯子那端传过来，我的思绪也平静了一些。
与此同时，吴姨的话也让我想起了一些曾被我忽略了的过去。
时旭轻轻推了推我：“清如，没事吧？”
我抬眸：“时旭，我想起了一些事，或许能帮我们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