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在群里解释了两句。
群里的同事们虽说一个个嘴上都说相信我，但是我能明显感觉到气氛变了。
我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徐耿勇想要的结果。
他未必要所有人都相信，只有怀疑就够了。
相互猜忌难免会想着给自己留个后手，大家态度一旦软下来，这事就达不到当初的效果了。
徐耿勇知道我性子傲，在这里帮人维权还受人质疑，心里难免有气。
一怒之下，直接回阅视舒舒服服做太子爷最好。
我苦笑了两声，只是觉得现在打工人真的是越来越不容易。
挣点窝囊费，老板当你签了旧社会丫鬟奴才的卖身契使唤你、压榨你不说。
为了从你嘴巴扣点钱，还玩上孙子兵法了。
但说实话，我不是第一天认识徐耿勇，早就对他的为人摸得一清二楚。
你有后手，我也有。
“喂，徐夫人吗？”
“您再不管管，那个小三的私生子就要和你的孩子抢财产了。”
隔天去公司的人很多。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大家互相张望着，说好一起的罢工生怕对方搞背刺。
匿名举报消防和税务的消息也歇了下来。
杨富山知道大家都在犹豫，立马就阴阳怪气鼓动起人心。
“啧啧啧，有些人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人是太子爷。人家伸张正义，有人给他面子。自己是个牛马，还学起来了！”
“现在环境差，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香饽饽，赏你份工作就千恩万谢了。房贷、车贷、养孩子哪个不要钱，还搞罢工，笑掉大牙！”
“小周，听说你还把你爸爸的房子都抵押贷款了。表现不错，明年就让你干我的副手！”
被提拔的小周显然并没有多高兴，干笑两声应和将头埋得更低了，脸色难看。
杨富山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想着更加得意地敲打员工们。
“我多说了这么多，赶紧工作吧。一群贱命还想着往上爬，真是……”
啪！
说话声被强行中断。
“你往上爬，爬到老娘头上了是吧！”
伴随着女人泼辣的声音，一只亮橘色爱马仕包包横空出世。
大力地朝着杨富山的头上抡了过去，紧接着就是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巴掌。
当场就给杨富山砸得七荤八素。
紧皱着五官，捂着头痛呼道：
“你个疯女人！老子招你惹你了！信不信我报警让你坐牢！”
那个女人一听这话，下手更狠了。
伸长了指甲把杨富山的脸挠出条条血痕。
杨富山的气性被激出来了，也顾不得什么男人的绅士体面，一边挡着脸一边揪着女人的头发还起手来。
两个人龇牙咧嘴，吱哇乱叫。
徐耿勇好不容易刚送走消防复查的人，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杨富山的声音吵得安生不了。
皱着眉头，踱步出来训话：
“杨富山，你在搞什么！”
杨富山拉扯的女人的头发，照着头就是猛力一巴掌：
“姐夫，快报警！”
“这个疯女人要打死我！”
话音刚落，他口中的疯女人咻的一声就冲了出去。
扬起胳膊对着徐耿勇就是一巴掌：
“贱人的弟弟还有脸喊上姐夫了！”
“徐耿勇这个倒插门，你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发家了！”
闻言，徐耿勇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我。
双手猛地一哆嗦，差点吓得手得拿不稳手机。
“您、您怎么会认识……”
我无奈地对着电话那头道：
“爸，我不想努力了。”
电话那头原本冷淡的语调也因为我的开口明显变了。
“好好好，你想明白了就好。爸和阅视永远欢迎你，外面我们也都担心你，周末记得回家吃饭，你妈亲自下厨。”
我简单应了两声，接过手机将电话挂断。
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公司安静得连吸气声都能听得见。
意识到我说了什么的一瞬间，徐耿勇已经惨白着一张脸呆愣在原地
我将手机塞回徐耿勇手里，沉声说道：
“徐耿勇，你别想了，和阅视的合作这辈子都不会成了。”
旁边的徐耿勇脸色变了又变似乎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嘴巴抖动了两下才缓缓开口，脸上硬生生挤出了谄媚的笑意：
“你的叶是……叶董事长的叶？”
下一秒，他热络地抓住我的手道：
“哎呀，您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我实在没想到您是阅视的公子，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这就是个误会，我拖欠谁的钱也不会拖欠您的。这年终奖我多加两倍！不对，五倍给您！”
“我正愁没门路攀上叶董呢，真是没想到！”
我抬手拉开距离，打断了徐耿勇的话，朝公司门口抬了抬下巴：
“不必了，徐总。”
“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处理。”
说话间，门口一身深绿色制服的人堪堪站定，朝徐耿勇亮了亮证件：
“市消防局大队。接群众举报，现对你司进行消防检查！”
还没等徐耿勇反应过来。
电梯叮了一声响，里面走出来的深蓝色制服的人快步走进了公司的财务办公室，并亮出执照：
“税务局。”
“交出财务U盘，所有人双手离开电脑。”
我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只靠员工单方面施压就能够让徐耿勇老老实实给钱。
所以昨晚在群里商量完罢工后，我就立马拨打了向有关单位打去了举报电话。
现在员工跟他离心，平时什么大大小小的问题全给他抖落出来。
消防顶多就是罚款的问题，最不济也就是停业整治，但要命的是，税务。
这个可不是罚点钱就能了事的，万一处理不好就等着在牢里吃年夜饭吧。
只见徐耿勇焦头烂额地在消防和税务之间周旋。
而我们该罢工罢工。
工作是不处理的，问题是一定要举报的。
中午十二点就准时下班，回家的之前还记得把公司厕所里的卷纸全部顺走。
临近过年项目都急，没人处理。杨富山又是个酒囊饭桶，带着剩下的人根本应付不来。
大客户把徐耿勇的电话打得比枪管子都热。话里话外都是踩在徐耿勇头上骂，他憋得脸色铁青，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边处理检查，一边处理客户。
想上个厕所，结果连卫生里连纸都没有。
徐耿勇气得要死，只能在公司大群里发一些无能狂怒的60秒语音条。
不用点开就知道，很有力度的骂人。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大家最多也只是在下面夸夸他嗓门真好。
仅仅就这么折腾了一天，徐耿勇受不了了举起了白旗。
当天晚上就主动发微信给我：
“小叶总，都是出来做生意的。没必要做这么绝吧。咱们有事儿好好说说，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
“这样吧，明天早上十点在我办公室。咱俩聊聊？”
即使我现在心里气到吐血。
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徐耿勇这番话说得确实在理。
真要是这么和公司撕破脸，我就算打赢了仲裁也未必能拿到自己想要的，耽误的时间、给未来带来的影响都是个未知数。
一旁的杨富山看出了我的顾虑。
态度越发豪横得不像话：
“行了，既然你知道利害关系。年终奖就别想了！”
“赶紧回家把房产证拿去抵押贷款给公司还债，我还能考虑留着你干个普通销售，赏你口饭吃。不然就快点收拾东西滚蛋！”
“给脸不要脸的，傻站着干嘛！”
被杨富山硬赶出办公室时，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真要白白放弃年终奖自己走了，我就是怂货。
可要抵押自己的房子贷款给公司还债，我就是怂货加蠢货。
思来想去，实在是又气又委屈。
作为打工人，难道就活该被老板这么欺负吗？
我本打算回到工位再想想办法，结果发现连工位都被强制清空了。
我问了两句，杨富山手底下的人事很是傲慢地抬了抬下巴。
“杨总说了，白眼狼只配坐那里。”
我沿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公司外面走廊的尽头，厕所门旁边放着张巴掌大的破桌子，连电脑都没有，却偏偏正对着监控摄像头。
上面随意地贴了一张轻飘飘的调岗通知。
就连我辛辛苦苦谈下来和阅视资本的合作案都被强行移交到了杨富山手上。
人事人事，还真的是不干人事。
一打开手机，钉钉和企业微信的权限就被没收了回去，我现在连信息都发不出去。
就是想硬逼我低头。
但我不是个例。
坐了一下午，徐耿勇前前后后给我找了好几个“同桌”。
销售、技术连运营的都有，无一例外都是先拿年终奖比较高的开刀。
硬撑到下班，下属小牛特意来找我：
“叶哥，你的私人物品我都给你抢下来了，都在这里。”
“下午群里最新通知，说是三天之内不愿意抵押房子的，你们就是例子。恶心的徐耿勇这是拿着你当靶子呢！”
我冷笑一声：
“反正现在撕破脸了，他什么恶心的事儿干不出来。”
“其他人什么反应？”
小牛点了两下屏幕，将我拉进一个微信群里：
“今天敢要我们的房子，明天就敢把我们打包卖去缅甸。大家心里有数，都挺团结的。基本上除了杨富山那波人，剩下的都在这个群里了。”
“叶哥，你平时最有主意了。你但凡说句话，咱们都跟着你干！”
有了这句话，我心里顿时定了下来。
“好！我今晚就把计划发在群里。”
隔天一大早，徐耿勇一反常态地把我喊进了公司。
指着我就是破口大骂道：
“我听说，有人想要跟着叶成鑫一块在今天早上搞什么罢工，私底下连微信群都建好了。你们怎么回事，要造反吗！”
我心口一顿。
但对于有人告密这事也谈不上多意外。
毕竟真的是有人跪久了站不起来，一看到老板骨子的奴性就蹭蹭地涨。
“群里人员名单我都有，回头我一个个收拾！”
“想到你们可能也是一时冲动，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愿意继续抵押房子继续上班的，立马去人事那里登记。不然，现在就跟他一起去厕所当门神吧！”
片刻窒息的寂静之后，有人的脸上明显浮现出犹豫和恐慌的神色。
这正是徐耿勇想要的。
他朝我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补充道：
“今天不参与罢工的，我考虑一下你们年终奖先发一半给你们！”
“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非法集资了。”
“叶成鑫，别因为我搞了你一次，你就编织这种罪名害我！老婆，快去把咱们家的律师找来，这孙子是真想把我送进监狱里！”
女人充耳不闻，反倒是专注着跟我说话。
“还得多谢你告诉我这事。”
“不然我不知道要被这王八犊子蒙在鼓里多久。趁那孩子还没生下来，我们赶紧把他送进牢里，打官司把婚离了。”
“我家的钱、我孩子的钱，那个贱人和孽种别想拿走一分！”
女人说完便啐了一嘴徐耿勇，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徐耿勇一把瘫坐在凳子上。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女人不会再帮他了。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小叶总，没必要啊，你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们钱就是了，何必处心积虑这样搞我。真把我送进去了，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而且这事全都是杨富山办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警察要抓也是抓他！”
我看着越说越心虚的徐耿勇，嘲讽地笑了笑：
“是吗？那捏造视频的事儿也是杨富山出的主意？”
徐耿勇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将锅一把甩了过去：
“是啊！摄像头是他装的，这个主意也是他想出来的。”
“我知道小叶总你当时没收钱，肯定是个清高有傲骨的人，肯定也不喜欢被人误会。这样，你撤诉。我回去马上把钱给你们发了，顺手解释一下。”
“至于责任全都让杨富山揽下来，怎么样？”
我摇摇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戳了两下：
“不怎么样。”
“不过多谢徐总跟我说这么多。有了你的录音，相信杨富山会知道怎么跟警察交代的。至于解释……徐耿勇，你不会真以为我需要你的解释吧？”
徐耿勇听了我的话微微一愣。
指尖微动。
一阵清晰的录音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俨然就是当时我和徐耿勇的对话。
正好，我反手发到了群里。
我又不是傻子。
徐耿勇什么德行，我还是清楚的，跟他单独接触自然得防着两手。
所以从撕破脸后，我和他的每一次对话都在录音。
“那你为什么不澄清！”
“因为诽谤罪，得要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5000次以上。你发的是钉钉，后台能看到浏览次数的。”
看着徐耿勇震惊的目光，我接着说了下去：
“还因为，要不是税务局来查账，你舍得把你黑进去的那些钱吐出来吗？我给你点时间处理好一切，是为了把你送进去的时候账面上钱足够还债。”
“不过我一开始没想到真能把你送进去。因为非法集资毕竟需要不定向民众，你只嚯嚯员工的话，我打官司赢不了。”
徐耿勇猛地抬头，殷切的目光希望我接着说下去。
“但我没想到你和杨富山这么贪心，小周把他爸爸的房子拿来抵押你都要。”
“这下，你就非进去不可了。”
手铐被砸在桌面上，震出好大的动静。
徐耿勇被戏弄得有点恼羞成怒：
“你耍老子？”
徐耿勇的脸生生挨了这一下，当时就肿了。
愣愣地看着张牙舞爪地女人：
“老婆，你不是在……”
“在A市是吗？老娘要再待下去，你这个畜生都要把钱都给贱人全家送过去！”
杨富山傻了。
他明显是知道姐姐攀上了一个有钱的有妇之夫，但是正宫娘娘什么模样是一点没见过。
现在好了。
本来就是夹着尾巴干得见不得人的事儿，现在直接撕破脸。
而这边的徐耿勇即使当众挨结结实实的了一巴掌，但还得忙不迭给女人赔着笑脸。
原因无他，上门女婿吃软饭的，在他老婆面前，骨头自然硬不起来。
“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杨富山就是我随便招的，哪里知道他是谁的弟弟，你要是看不惯他，我现在就让他滚蛋就是了。”
徐耿勇抬脚就是踹杨富山：
“还不赶紧滚！”
杨富山怎么肯。
他好不容易当上个领导耀武扬威的，这要是滚了上哪里去挣那么多钱。
“徐总，我这段时间可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为你搞了那么多员工的房子，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您可不能辞了我啊！”
“何况我姐姐她还怀了你的……”
一听这话，徐耿勇脸都白了，偷看着女人的脸色，又气又害怕。
女人果然怒气复发，冲上去又要打。
三个人，你拦着我，我揍死你。
乱哄哄的一堆。
员工们瓜子、花生、八宝粥都拿出来吃完两轮了，就没有一个上去劝架的。
最后还是善良的我，拿起手机报了警。
徐耿勇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害老子？”
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礼尚往来嘛，徐总。你先得动手。”
我不傻，阅视好歹算是这个行业的龙头企业。
徐耿勇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拿视频算计我、这么不顾及风评地压榨员工，背后一定有靠山。
稍微一查，就知道他是个倒插门。
那这事就有意思了。
啪嗒一声，急匆匆赶来的警察亮了亮银白色的手铐。
但拷的不是女人和杨富山。
而是徐耿勇。
“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别听他瞎说，我是个拉架的，没有参与这件事！”
我轻笑出声：
“徐耿勇，警察抓的就是你。”
“因为我报警不是因为聚众斗殴，而是你非法集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