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医院。
被挂断电话的沈寒书不由得一愣，这是他第一次被我挂断电话。
他猛然想起来，六年前我误食了蟹黄进医院抢救了一晚上，才脱离危险。
明明他以前每次都会检查我的饮食，生怕我再次误食，可现在他怎么忘记了呢？
可能是装抑郁症太久了，久到他只记得自己有病了。
沈寒书右眼皮不停跳动着，没有缘由的他心乱如麻。
“寒书，你怎么了？你..你弄疼我了。”
沈寒书回过神来松开林月瑶被捏的通红的手腕，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先走了，我答应今晚回去陪芷芷的，明天再来看你。”
林月瑶当即掀开被子，紧身粉色的兔子套装露了出来，她紧紧抱住沈寒书。
浓烈的香水味包围了男人，柔软的身体贴上了男人的胸膛。
沈寒书全身一僵脑子顿时空白，情不自禁搂着女人回到了病床上。
一夜缠绵过后，清早沈寒书披上外套再次被林月瑶拉住。
这次他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别闹芷芷还在家里等我。”
沈寒书特意买了我最喜欢吃的小笼包，推开门的时候他的心疯狂的跳着。
“芷芷我回来了。”
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慌忙跑到二楼空空荡荡的房间让他瞳孔一震。
沈寒书不敢置信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却没有任何跟我有关的东西，就连我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
“芷芷你在哪，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好吗？”
沈寒书颤抖着声音不断呼喊着，跌跌撞撞的下楼茶几上的文件引起他的注意。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骤然闯进他的视线，再看到左下角自己的签名后，他浑身一震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和芷芷离婚！”
脑海中顿时闪过那天医院我让他签字的文件，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沈寒书拿出手机拨打我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和他离婚，还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灰烬随风飘进了他的鼻腔，沈寒书来到后院看到残留的婚纱照，只剩下一只漂亮发着光的眼睛。
沈寒书无力的跪在地上，后背剧烈伏动着。
他打电话给助理，很快助理就将我最近的行程以及航班信息发了过来。
沈寒书当即定了最早去新西兰的航班。
在此之前，他去了医院闯进院长办公室怒气冲冲质问道。
“夏芷呢，她去哪里了！你们之前说的出国治疗到底是什么意思！”
院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要出国治疗的，不是你而是夏芷。”
接过厚厚的病历本，沈寒书犹如雷劈愣在了原地，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不..不可能，芷芷怎么会有抑郁症呢...她明明每天都很开心...”
很开心的给他讲故事，笑着给他做早餐，每天脸上都有甜美的笑容。
沈寒书将病历本狠狠砸到地上，
“告诉我她去哪里了！装病有意思吗，她以为闹离家出走我就会在意她吗？”
8、
院长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装病的人是你吧，沈寒书。”
“既然病历本你看不懂，那我就再解释一遍给你听。”
“五年前她流产以后就得了严重抑郁症，你看过她手腕上的刀疤吗？你看过她脖子上的刀疤吗?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吗，但为了照顾你，她一直拒绝住院治疗，她每对你强颜欢笑一次，她就会病的更重一分。”
“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是装的抑郁症，我真为她感到不值！夏芷去国外接受治疗了，我劝你不要去找她，如果你想要她死的话就去吧！”
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挺挺地插在沈寒书的心脏上。
沈寒书像被雷劈中一般，久久说不出话来，心脏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脑中浮现出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夏芷的眼睛没有光了呢？
许久，沈寒书沙哑着开口。
“她能治好吗？要多久？”
“或许能，或许不能，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总之你沈寒书，绝对是让她致命的毒药。”
沈寒书失神地走出办公室，瞳孔涣散地就像个木偶。
这副模样吓了林月瑶一跳，她拉住行尸走肉般的男人娇滴滴开口。
“寒书你去哪了，我和宝宝都好想你。”
沈寒书却好像听不见一般，无情地甩开了她，不管林月瑶躺在地上再怎么撒泼打滚，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回到别墅沈寒书却没有勇气迈进去，没有我的别墅变得死寂和冷清，他呆坐在门口像是在等人回来。
就像是那些年的深夜，我坐在门口等他回来一样。
“先生您的快递，夏芷小姐说一定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听到我的名字，沈寒书接过快递立马颤抖着手拆开。
盒子里只有几张照片，照片里林月瑶和中年男人好像正在交易，林月瑶给中年男人的那张银行卡，正是沈寒书给她的。
沈寒书眼色阴沉无比，泛青的手指无意中戳破了照片。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中年男人，正是当年害我流产的肇事司机。
三天后地下车库。
林月瑶扯着沈寒书的裤脚，满眼是泪哀求道：
“不是我寒书，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旁边中年男人指着她，“就是她！她给了我一百万让我去撞那个女人，都是她指示的，跟我没关系....你胡说！”
沈寒书眼底尽是阴霾，语气冰冷万分。
“你，开车撞她。”
中年男人被塞进了驾驶座，林月瑶被扔在了马路上，不停惊恐尖叫声音凄惨。
“不要！寒书你不能这样做，孩子，我们的孩子！”
货车发动的声音逐渐掩盖了她的尖叫声，“砰！”
纤细的人影飞出几米外，地上鲜血一片。
林月瑶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臂，伸向男人站着的方向，祈求救救她的孩子。
沈寒书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淡淡留下一句，“报警。”
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林月瑶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沈寒书踏上了前往新西兰的航班。
就算他是毒药，也可以炼化成救人的解药。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失去夏芷。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坐在主驾驶。
沈寒书装作抑郁症的五年，他装的很像，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连穿衣服这种简单的动作都不会。
因此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照顾他，每天六点起床给他做早餐，等他十二点回来服侍他洗漱完已经是半夜了。
哄着喂他吃饭穿衣和在意他点滴情绪，送他上班和去做心理康复。
这五年我的生活里全是沈寒书，我完完全全的为他活了五年。
只是我没想到，每天我寄予厚望的心理康复训练，竟是他偷欢的愉悦时刻。
难怪，他每次去医院的眼神都透露出喜悦。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的抑郁症竟然是装的。
而我这几年担惊受怕关注他的病情，为他康复做的一切，都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笑话。
看着后视镜里憔悴不堪的面容，我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这五年我吃不好睡不好，从来最爱护肤打扮的我，已经许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是时候做回我自己了，做回夏芷。
“你最爱的人来电啦！你最爱的人....”
这是特别设置的手机铃声。
沈寒书直接按灭来电，面露尴尬的解释道。
“芷芷你别误会，这就是随便设置的玩的...”
“没关系。”我打断他。
沈寒书第一次在我脸上看到了冷漠的神情，不由得一愣，还想开口时，我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手机铃声很快又响了起来，他挂断一次下一秒立刻又响起。
沈寒书不耐烦的直接将手机关机。
让我想起曾经一个个打雷的深夜，我害怕的给他打电话，他一接通就不耐烦的训斥我不要胡闹，再后来就再也打不通了。
想必他当时关机时候的神情，也是这样厌恶和不耐吧。
车子猛然刹住，我睁开眼睛，看到林月瑶正张开双臂挡在车前。
“芷芷，你等我一下。”
沈寒书面若冰霜地下车将林月瑶拉到一边，林月瑶紧紧地抱着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寒书冰冷的脸上绽开了惊讶的笑容。
车门打开，沈寒书附身解开我的安全带，眼神里的心虚转瞬即逝。
“芷芷，月瑶她有些不舒服，我们先送她去医院再回家。她晕车，你先去后面坐一下好吗？”
虽然是问句，却丝毫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我几乎是被他拽到后座的。
车间瞬间弥漫着浓烈的香水味，伴随着娇柔的女声，“谢谢芷芷。”
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沈寒书忘记了我也严重晕车。
在他装抑郁症之前，他是记得的。
以前每次要坐车的前一晚，沈寒书就会提前为我准备药浴，上车还会准备药包、晕车贴，车上的味道都是他精心准备的清香，陪我唱歌聊天。
一路上让我忘却了晕车的感觉，只有他满心的爱意和欢乐。
我闭上眼睛极力忍耐着眩晕，驾驶座上男女呻吟声隐隐约约传出来。
“别闹！”沈寒书低沉微怒的声音让副驾驶上的动静小了下来。
到了医院他们进去以后，我也跟着下了车正准备将签证交给院长。
却看到不远处的沈寒书搂着林月瑶，走进了妇产科。
我不自觉的跟上前，检查室门口传来沈寒书兴奋的声音。
“太好了月瑶，我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们家月瑶真厉害！”
6、
沈寒书激动兴奋的声音，跟五年前我怀上孩子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原来他高兴只是因为有孩子，而不是和我有了孩子。
那个载体无论是谁，他都不在乎。
这么多年的情分就是一场笑话，我和沈寒书是青梅竹马的情谊，相识二十年从校服到婚纱。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怜。
转身正好对上院长同情的双眼，他看着我逐渐黯淡的眼睛和浑身颤抖的身体，连忙掏出两颗药丸递过来。
向院长道谢后，我递过签证表示即刻就可以出发国外。
直到晚上，沈寒书都没想起被他留在车上的我。
我拿着离婚协议去了住院部，推开vip病房走了进去。
沈寒书正给林月瑶喂粥的手一顿，脱口而出问道。
“你怎么来了？”
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他放下勺子正想要解释。
我直接将一份文件夹递过去开口道。
“公司有份文件着急要你签字，我帮助理送下，你签完字我就走。”
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沈寒书一愣，他预料中的吃醋生气场景并没有发生。
沈寒书接过协议打开正要翻页，病床上的林月瑶不满地摇晃他的手臂。
“人家的粥都要凉了，我喝凉的没事但是宝....”
剩下的话她瞟了我一眼后嘟嘴没有再说出来。
沈寒书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地笑着说娇气。
低头直接翻到文件夹最后一页，没再多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过文件夹我什么都没说，利落转身走到门口。
身后传来沈寒书带着歉意的温厚声音。
“芷芷晚点我就回去陪你，在家乖乖等我。”
我没有回答直接离开了。
别墅里等他的人，再也不会是我了。
看着我离去的单薄背影，沈寒书突然发现一直在他身边的夏芷，竟然瘦了许多。
他的心脏莫名的一痛，心头涌上无法言喻的慌张。
沈寒书总感觉，他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回到和沈寒书生活了十年的别墅，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后放在茶几上，同时还有银行卡以及车子钥匙。
我花了整整一晚的时间，才将自己所有东西收拾出来，将所有的情侣物品都搬到了院子里，包括这些年我和沈寒书的所有合照以及婚纱照。
火苗星星点点燃起，很快一堆小山似的东西就化成了灰烬。
我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再见沈寒书。”
我声音很轻，轻的只有我自己才可以听到。
窗外的微风吹拂到我的脸上，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登机前，沈寒书的电话打了过来。
“芷芷对不起，今晚公司有点急事我回不去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最喜欢蟹黄包好吗？”
我轻声笑出了声，无所谓道。
“沈寒书我蟹黄过敏，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再见。”
挂断电话我拔出电话卡扔进垃圾桶，上了前往异国的飞机。
一阵狂风吹过，骨灰瞬时飘散在空中，我伸手怎么抓都抓不住。
当初没有保护好孩子，让他无法来到这个世上。
现在我连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丝痕迹，都留不住。
我哭到失声全身颤抖着跪在地上，手心里紧紧抓着一捧骨灰。
后背一暖，沈寒书抱住了我，开口声音很轻。
“芷芷....我带你回家好吗，以后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我向你保证。”
我嘴角无力的扯出一抹苦笑。
保证？
八年前我们结婚之时，他也曾经抬起手立誓向我保证，保证他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
事实证明，保证只是渡了一层金的毒药，让人心甘情愿的吞下去。
“好，我们回家。”我轻声开口。
是时候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了，在他欺骗我的那一刻起，我和他就没有家了。
沈寒书搀扶着我站起来，林月瑶伸手扶我却被我躲开了。
她嘟起嘴巴无比委屈，“芷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不小心没有拿稳...”
“寒书，你帮我解释一下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沈寒书没有看她，侧身甩掉她的手，搂着我和她擦肩而过。
声音冷淡没有起伏：
“你自己回去。”
林月瑶不敢相信面前的男人会对她这么冷淡，不甘心的跌坐在地上捂着小腹，娇滴滴的喊道：
“好痛我的小腹好痛，寒书救救我...”
5、
我明显感觉肩膀上的手指力度加重了一分，然而他却没有停下脚步，搂着我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