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了，萌萌已经不会长大。

我没好气地挂断电话，抄起包就打车去了医院。

径直冲进医生办公室。

“把我女儿的平安被还来！”

姜蔓惊诧抬头，看见我眼底的怒火。

“迎姐，我以为海峰哥跟你商量过了…我不是故意拿萌萌东西的，是我孩子的病一直不好才…”

“少废话！”

我气势汹汹，引得办公室其他医护纷纷侧目。

姜蔓也被逼得红了眼眶。

“要不这样，等萌萌回家要是不乐意了，我马上把被子洗干净送回来？”

“不行！贼是没资格讨价还价的！”

我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姜蔓的手腕。

她挣扎起来，却不小心碰到椅子，整个人摔坐在地。

“温迎！”秦海峰及时赶到推开我，“一张破被子的事儿，至于动手打人吗？”

“海峰哥，我不是贼。”姜蔓嗫嚅着唇，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我被推得一趔趄，后脑磕在门把上昏死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看见秦海峰大惊失色朝我奔来。

我闭上眼心想，要是就这么死去，是不是就可以见到萌萌了？

——

可我没死，只是轻微脑震荡。

醒来时，陪在床边的是我的护士朋友段薇，秦海峰不见踪影。

“你怀孕了。”

我怔愣，“我怀孕了？”

怎么不偏不倚在这时候怀孕？

萌萌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我跟秦海峰努力了多年始终没有所得。

以为是年纪上来，工作压力大导致的。

没想到萌萌刚出事，我的肚子就…”

也许，是萌萌察觉到我没有了生的希望，化成胎儿的形态来给我打气的吧？

想到这里，我内心的痛苦稍稍减轻了些。

“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让秦海峰知道，你能为我保密吗？”

段薇点点头，“刚刚听到你们在医生办公室吵架，我就觉得出了什么问题，你跟秦海峰…”

“没事，我能处理好。”

我撇撇嘴，“对了，他人呢？”

段薇摇摇头，“刚被女助手叫走，可能是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吧？”

其实不然。

我在病房的楼梯间看见了一场活春宫。

姜蔓勾着秦海峰的脖子索吻。

秦海峰一开始怕被发现是拒绝的，很快就渐入佳境，在姜蔓的脖子上留下点点红痕。

直到我打电话过去。

他才结束激情，抛下欲求不满的姜蔓，匆忙赶往卫生间清理，然后到病房继续扮演好老公。

“刚刚的事是我冲动了。”

秦海峰面带歉意，“幸好你没有受伤，不然我真恨不得抽死自己。”

我撇撇嘴，没有说话。

“我刚在忙，年底手术很多…你请几天假，待在家里好好休息，等萌萌生日我们再一起好好玩。”

“好。”我垂着头，乖顺应和。

秦海峰不知道，我已经辞职准备搬离这座城市。

他更不知道，萌萌即将在两天后变成一捧灰。

警局突然给我来了电话。

说关于萌萌车祸有了新的发现。

我赶到时，肇事司机已经被抓获，我看着桌对面沧桑的中年男人，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我的爸爸是救死扶伤的好医生，小时候我体弱多病，但我相信爸爸会治好我。

他是个好爸爸，也是妈妈的好丈夫，我虽然在寄宿小学读书，但每天都会给家里打电话。

我的梦想是做个科学家，研究出能远程做手术的机器人，这样爸爸就不会在手术台前站到腰疼。

是啊，秦海峰一直是萌萌的榜样。

可这个榜样超速闯红灯，害得她被货车撞倒后碾压致死。

更在她命悬一线需要救治时，忙着跟情人缠绵。

好爸爸？好丈夫？真是可笑。

“我回来了。”

秦海峰拖着一身疲惫到家时，已经是夜晚十点。

他沮丧地看了眼座机，扯松领带扔到沙发上。

“萌萌打过电话了吧？又没听到我的声音，她有没有哭？”

我摇摇头。

“本来我安排好工作可以提前下班的，警局突然来人要传讯我。”

“我摊上事了，老婆。”

原来是因为他超速闯红灯引发交通事故，造成遇难者死亡的事情。

秦海峰揉捏着太阳穴，看起来愁得很，“听说撞死了个孩子，我成了间接杀人凶手。”

“那天我跟你提过的那个车祸伤者，应该就是她。”

“唉，现在警局要告我危险驾驶引致他人死亡。”秦海峰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头，“遇难者家属那边估计还没得到消息，要是他们闹到医院去，我可能还会被停牌。”

我没说话，只是把儿童读物递给他。

“这是？”

“萌萌给你的惊喜，第38页。”

秦海峰翻开杂志，一行行仔细看了很久，没有逐渐舒展开来。

“这孩子…”，他嘴角微微勾起，“幸亏有你和萌萌陪在我身边，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迈过这次的坎。”

话音刚落，秦海峰蹭地站起身。

伸手揽住我的肩膀，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想好了，无论法院怎么判，医院怎么处分我都好，只要你们母女俩在我身边，一切都能从头来过。”

“大不了我就给遇难者家属赔钱，进去蹲两年，然后出国开诊所继续做医生。”

“这件事你还是先别跟萌萌说，明天就是她生日了，我想她开开心心地玩。”

我点点头。

看着他满脸释然的憧憬表情，我在心底冷笑。

秦海峰，明天你就会知道真相。

如无意外，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今天是萌萌生日，殡仪馆一早就打电话来通知我，火化的程序都准备好了。

我拖着行李箱正要出门。

却听到敲门声，是姜蔓这个不速之客。

“有事吗？”

我话音未落，她就伸腿挤了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巴掌就甩到脸上。

“这是你让我在办公室出丑的报应。”

“海峰哥把被子要回去之后，子俊的病又开始反反复复，都怪你！”

我摸了摸抽痛的脸颊，反手回了一巴掌。

“你…”

姜蔓没想过我会还手，惊得瞪大双眼。

“你什么你，你在我家里撒泼，我还不能还手了？”

“温迎你个贱人，明知道海峰哥心里有我，偏偏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我目眦欲裂，“我要杀了你！”

如果不是警察及时按住我，我真的会扑上去咬破他的喉咙。

“对不起…对不起…”

司机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双眼像是哭过。

“对不起有用吗？你开车的时候为什么不注意，为什么人行道绿灯还要冲上去！”

“我不是…”

警察突然开口，“温迎女士，这就是我们今天找你来的原因。”

平板电脑递到我面前，“我们发现，撞死你女儿的司机也是受害者，现场还有一辆红色野马。”

红色野马？

我心里一咯噔，秦海峰开的不就是红色野马吗？

监控视频显示，事故发生正值五点半放学时段，寄宿学校的学生纷纷出外找吃的。

萌萌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镜头里。

小小的，鲜活的。

她在学校门口跟朋友聊了几句，准备回食堂吃饭，突然转身往马路对面小跑过去。

边跑还边招手，似乎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人。

与此同时，车道上出现一辆红色野马。

正是秦海峰的车牌号，副驾坐着的人是姜蔓。

我捏紧拳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红色野马踩进油门，依然没赶上绿灯。

此时萌萌开始走斑马线，与肇事的货车本应是平行没有交集的。

可红色野马突然加速闯了红灯，货车为了避让迅速打转车头，失控撞上了斑马线上的萌萌。

原来，害死女儿的凶手是秦海峰。

萌萌应该是看到了爸爸的车所以才想过去，没想到爸爸幽会错过上班时间，急着回医院打卡。

视频里，萌萌的小身子被撞得飞了起来。

滚落在货车车轮下，被碾压了好几个来回。

红色野马一骑绝尘，对身后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桌对面，货车司机捂着脸痛哭流涕，我死死盯着黑屏的平板神情木讷。

直到警察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节哀。

我摸了摸脸，一滴眼泪也没有，心空空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我们会加派人手找到这辆红色野马的主人。”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他是谁。”

“是谁？”

“我老公，秦海峰，也是遇难者秦萌萌的亲生父亲。”

警察怔了怔，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你作为姜萌萌的亲属，我们也得循例问问你的意见…”

“法律怎么定，你们怎么做就好，不用考虑我跟肇事者的关系，也不用告诉他遇难者的身份。”

——

当晚，趁秦海峰还没回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门铃突然响了。

是邮递员来派送邮包，我拆开后发现是一本儿童读物。

两个月前，萌萌跟我偷偷透了底。

“妈妈，我写的作文被选中了，老师说会发表在下一期《朝阳》上。”

小小的脸上满是骄傲。

“真的吗？”我搂着女儿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咱家萌萌真棒，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不过你可以先别告诉爸爸吗？我想等书出版了寄过来，给他一个惊喜。”

此刻我翻开杂志，找到萌萌所写的作文。

《我的医生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