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着微光，似乎上一场腥风血雨已然远去。然而，我正苦恼于该怎么把那些还没梳理清晰的疑点重新接起来。车窗外雾白一片，像是披了层松散的薄纱。我静静坐在副驾驶，手里攥着一份夜里才整理完的材料副本。

宵风在驾驶座，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脸淡漠如常：“想去哪里？”

“南边。”我咬咬牙，“那些资料里，存在另一条线索，让我能找到某个证人。”昨夜才发现，好些年不见的故人，居然暗里掌握一些秘密，或许可以为那几起旧案补齐证据。“我得弄个结尾，免得夜长梦多。”

“你真行。”他语气半分调侃半分赞赏，随即补充道，“不过去的路上，有几个地方我要停一下，我……要把家里闲置的一处房间收拾给你看一看。”这话听来无比突兀。

我挑眉：“你家里不就是那处临时租住的地方？”毕竟之前我们都住在破旧租屋，什么“家里”？他笑而不答，只踩下油门，让车速慢慢增大。我沉住气，也不再追问。或许他又搞什么神转折。

车开了半小时，我们抵达一片明媚的小城。这里气候温暖，街边有好些鲜花摊和热饮摊，看着令人心情舒畅。宵风说先绕去看个花铺。我不明所以，唯有跟随。他把车停到路边，自顾自下车。我跟着落地，看到一家清新的小铺，招牌写着“沽兰苑”，两侧摆满大小木桶，插着绚烂花束。花香扑鼻，引得我心脏莫名跳快一拍。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缓缓走出，见到宵风就笑：“果然是你。”说完，她目光转向我，俏皮地眨眨眼，“你就是他口中总唠叨的那谁？哈哈，他说你极其有意思。”

我愣住，回头瞪宵风：“你在外面怎么介绍我？”他朝我无辜地眨眼，没吭声。那女孩倒大大方方地朝我伸手：“我叫茉浅，是沽兰苑现任老板。这儿原主人跟宵风算是好朋友，对，他买下了这儿，却不经营，就托我来管理。”

我再度震惊。原来这间花铺已被宵风收购，他还安排人管理？他到底金主到什么程度？

“你带我来这里干
后一击将至。“谢谢啦，回头我请你吃烧烤。”她喜笑颜开，连连点头。走出店门，我正要启动车子，宵风却突然问：“你怎么一直没给青野回消息？”

我愣了下：“能说什么？说我记得那场血火葬礼？还说他要真拿枪，就别误伤无辜？我对他的复杂心情不想多纠缠。”

宵风没再追问。我呼出一口气，这个夜晚，我与他一起，像演双簧一样排演着下一个场景。只要等到狗男女露面，我就能让他们自取灭亡。

深夜，我借宿在一处简陋出租屋——这是宵风临时租的，说是方便观察。我疑惑他到底多财多能，居然还精通这些。可他话很少，我也没细问。

第二天清早，就有突发事件——那女人被爆出与几个神秘账号往来暧昧，被疑似洗钱。此事件在社交平台掀起热潮，有人贴出截图：她跟谁谁大谈什么房产，还暗示要倒卖。看得我乐不可支。大概是宵风弄的吧，他手段了得。

我去街头小餐馆吃面，正爽到一半，那女人电话追来，一接便是一串脏话。她歇斯底里吼：“你再搞我，我就……我就跟你死磕！”我吸溜面条，懒得搭理她。她见我沉默，更气：“你别不吭声！我告诉你，老娘不怕。咱们走着瞧！”

我挂断，笑。她还不知我下一步计划，等她死磕起来更好。我结账走人，却在门口被一个陌生男人叫住：“请问，你是不是某某某？”我一惊，他报出的正是我的真名，不是我给自己取的代号。心脏刹那揪紧。“你是谁？”

“我叫尘舟，我是青野的朋友。”他看着我，目色复杂，“他知道你近期很忙，让我传几句话。放心，他没有恶意。”我眯眼：“他说什么？”

“他说他很快会见你，但在那之前，他希望你千万别再去那对人的活动现场，以免被牵连。还说，那个枪，他真带在身边了。”

我捏紧拳头。这个青野，果然还是往极端想法里跳。我不置可否，让尘舟带话：“如若他还珍惜自己的后半生，就别玩过火。我不需要他牺牲。”

尘舟叹息
深陷阴谋漩涡，也不想再固守过去。

夜深，我坐在木床上，看着那堆资料作最后浏览。窗外蛙鸣虫吟，天边半弯月柔亮。我的思绪却飘远：这一路走来，我收获了奇葩经历，也失去很多东西。还好，我还有父母的爱，和宵风的陪伴……以及我自己还没被摧毁的灵魂。

不知道青野如今被关在哪里，那把枪怎么处置，但至少，我不负他也不负自己——真要算起来，他在我葬礼上做出极端事，只是梦中画面吧，但我隐约觉出那不是无根之梦。也许冥冥中，我改写了结局？

一切皆已足够。余下的，且让时间抚平。

既然如此，我先不走了，明早起床，还要陪宵风来个下厨比赛呢，或者去看满山漫花。等时机到了，再踏上远方。嘘，让那些执法者审判狗男女，让青野在某处安静冷却内心，让前世的葬礼与骨灰盒燃成灰烬……从此云潮覆雪，我不愿再回头。

用。

我愣神。原来青野还在乎我这么深？可是他却曾果断提出离婚，还逼我净身出户。不过这回信息里看来，他要护我周全？我哭笑不得，转而沉吟：“他怎么找到你？”宵风言简意赅：“偶然机缘。我跟他有过一段共同经历，但那时你并不知道。”

我无言。脑里飘过一些破碎影像：一场葬礼，人群中他抱着骨灰盒自焚……可那不是我在梦中看到的吗？还是我记忆错乱？我清嗓子，有点头痛。“不管如何，我先把自己复仇的事做好。他要怎样，我不拦。”

宵风沉默几秒，突然扯出一句：“你还对他在意吗？”我被问得心一颤。“也许不算在意，但他若跟我一样想要替自己找回公道，我不会阻止。”说完，我催他开车。今晚还有别的场景要走。因为我又获悉一个劲爆信息：那对狗男女正跟新欢在密谈，好像想卖掉我的画廊牟利。我得尽快阻断。

车子飘速行驶中，我目光盯着后视镜里自己的发梢，只觉荒诞。前夫、仇人、闺蜜、复仇……每一个名词都如此滑稽，却真实地推着我往前。大概这就是我俩都喜欢的狗血生活吧。

前方灯红酒绿的街巷，我们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店门口。店里另一个熟人——暂时叫她榴珠吧——正偷偷摸摸在擦桌子。她见到我，露出惊喜目光：“你来啦？那两位又搞什么阴谋？”

我平静地看了看她拉拢的大披肩。她是个好配角，喜欢跟我分享她那多话唠叨的舅舅消息，我也常打听八卦。“那两位正企图找XX公司投资。我这边觉得好笑，所以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新线索。”我不动声色地问。

榴珠立刻打开话匣子：“哦，你还别说，他们昨儿夜里找了几个假买家，装作要收购你的画廊。可实际上，他们想私拿定金就跑。估计没想到你随时盯着呢。对了，我舅舅说，那男人跟他通电话时可嚣张了，口口声声称已经拿到你签字授权。”她咂咂舌头，“荒唐啊，哪来的授权？他真以为你傻？”

我轻扯唇角。果然蠢。一旦有人上钩，也意味着我最
都说不清。

几天后，我在一个小木屋外等着宵风。木屋内传出某个商讨声，似乎有人要请他出国投资，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我猜他不会答应。我忐忑漫步到溪边。水声叮咚，山影绵长。

过了好久，脚步声响起。宵风出来，对我笑：“完了，咱们可以收官。”我挑眉：“收官？”他点头说那边又有人自投罗网了，我的复仇之路其实都完成。“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的初衷吗？就是把那些想害你的人一个个收拾掉。”我倏地愣住，没想到他竟然帮我如此多。先是让我扎扎实实闹翻狗男女，再是搜集资料，最终包括青野那桩事也被他在暗中化解，叫警察抓了青野却避免更大的伤亡。

我脑子空白几秒，回过神：“那你自己要干啥？”他笑了笑：“也许我回到原来的路上，继续做我擅长之事——像一只边境猫，自由漫步。”

我小声道：“若你不走呢？”他愣：“你留我？”我眨眼，用尽轻快口吻：“我挺喜欢你这种谨慎又狠辣的风格，要不一起过更刺激的日子？”

他失笑，沉默片刻。忽而他扭头，假装漫不经心地看那溪水，“你要知道，我可不是温和的男主角，我没多少柔情，就怕你会后悔。没事，我早看出你性子别扭。”我耸肩，轻盈踏近他身侧，“怎样，不答应？”

他侧眸凝视我，忽然牵住我手，凑近耳畔说：“好啊。至少还能跟你看更多狗血场面。”我讥讽地哼笑：“你倒坦诚。”这时小溪旁有只野猫跳过水面，带起涟漪。风吹过去，我觉得空气里多了一份踏实。

踏实又神经质的幸福，把我脑海所有阴霾都吹散。我定了定神。那对仇人一死一坐牢，我已经无恨；前夫青野走极端被抓，我亦无力。他或许还有机会刑满出来，到那时，我会怎么面对？未来太远，我先不想。现在我只想跟宵风一同，从这里走到某个更宽阔的场景，在那里继续编织狗血与奇遇。

“走吧。”我牵起他的手。我们提步朝更远的天光走去，不再留恋身后。

清晨雨后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