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小说 女频言情 窒息边缘无删减+无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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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边缘无删减+无广告 花田错没错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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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作者

花田错没错

    男女主角分别是泰宝雷恩的女频言情小说《窒息边缘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花田错没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2019年5月18日尤礼未接来电:38个新消息:12条阿佳23:23:尤礼,你在哪儿呢?快回来!阿佳23:24:拜托了,尤礼!快回来!你要错过我马上就要去跳的舞了。阿佳23:26:如果是因为你觉得难为情之类的原因,那大可不必,我觉得代维马上就要走了。阿佳23:31:你在哪儿呢?我这就去接你。阿佳23:46: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知道之前那些破事儿,但你现在的做法太蠢了!阿佳00:04:行吧。随便你了。阿佳01:52:我一直在试着给你打电话,你尽快给我回个电话啊。阿佳02:00:我要去镇中心的诊所了。奥布赖恩酒吧那儿发生了一场斗殴。我没事,我和代维在一起,不过很多人受伤了。希望你也没事。阿佳02:14:你手机关机了,不过等你看到这些消息...

章节试读


2019年5月18日

尤礼

未接来电:38个

新消息:12条

阿佳23:23:尤礼,你在哪儿呢?快回来!

阿佳23:24:拜托了,尤礼!快回来!你要错过我马上就要去跳的舞了。

阿佳23:26:如果是因为你觉得难为情之类的原因,那大可不必,我觉得代维马上就要走了。

阿佳23:31:你在哪儿呢?我这就去接你。

阿佳23:46: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知道之前那些破事儿,但你现在的做法太蠢了!

阿佳00:04:行吧。随便你了。

阿佳01:52:我一直在试着给你打电话,你尽快给我回个电话啊。

阿佳02:00:我要去镇中心的诊所了。奥布赖恩酒吧那儿发生了一场斗殴。我没事,我和代维在一起,不过很多人受伤了。希望你也没事。

阿佳02:14:你手机关机了,不过等你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觉得有很严重的糟糕事正在发生。

阿佳02:47:在我回去之前,你别离开屋子。一收到这条消息就给我打电话。就躲在屋里,保证安全。

阿佳02:47 枪柜的密码是54 - 28 - 15,子弹在底部。除非你百分百确定能击中目标,而且确定你瞄准的东西是你绝对想干掉的,否则别开枪。尤礼,你千万小心点儿。我会回来的。

我会回来找你的。

阿佳06:25:对不起。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得去了。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一定要保证安全啊。

砰……

砰----

啊——

尖叫声

砰……

砰----

嗷——

哀号声。

没完没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卷发筒老奶奶”还没放弃。清晨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光线,随着太阳移过阿佳家的房子,开始渐渐黯淡下去。我盯着手机黑屏,没去开机。我已经读过所有短信了,给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打过电话。我甚至还给几个不太熟但有电话号码的人也打了电话。在听了阿佳的电话答录机响了三十次之后,我就不再打电话了。给我妈妈大概打了五十次左右之后,我也不再打了。尽管心里犹豫,我甚至还试着给代维打了电话,可还是没人接。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我又解锁了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我又盯着我的手机背景照片看了起来。照片上是我妈妈、我爸爸和我,站在我儿时家中的客厅里。我妈妈在照片里几乎像个幽灵,被从窗户照进来的大量阳光照得曝光过度了。尽管阳光很刺眼,但还是能看清她身上的两样东西,那就是她那一头鲜亮的红发以及她一直涂着的、我爸爸最喜欢的大红色口红,正是这两样东西勾勒出了她的模样。在我另一边,我爸爸站在那儿,一只胳膊搂着我,另一只手捋着他那紧紧卷曲的黑白相间的头发。我敢肯定,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他当时肯定在嫌弃自己从我小时候就留着的那一小撮非洲式卷发。与之相反,他和我妈妈面临的问题正好相反,因为他站得离窗户比较远,相机几乎把画面调整得让他那黝黑的皮肤融进了阴影里。

最后,在他们俩中间,扎着可笑的短辫子的我,手里紧紧抓着一张打印纸。我不用费劲去看那张糟糕的照片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我曾经都快把那上面的内容背下来了,不过现在那段记忆里也就只剩下关键的部分了。

什么什么什么,山河大学很高兴地通知您,您已被我校教育学院录取。

当然了,我的表情在色调上介于他们俩之间,所以相机也就只有把我的脸拍得比较清晰。那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的时刻,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有比那更开心的时候了。我当然开心了,在那一刻,我被自己的第一志愿大学录取了,而且那时距离毕业以及那次谈话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呢。在我的朋友数量从一个变成零之前。

一阵熟悉的剧痛穿过我的胸膛。

这有点好笑。我都不确定自己还能感觉比现在更糟到什么程度了。屏幕在我胸口的疼痛还没消失之前就黑了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要开机。到这会儿,我几乎就是在靠下意识行动了——而这也仅仅是让我勉强还能撑着没倒下。

突然,屏幕亮了起来。

新消息:爸爸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我赶忙打开消息。

爸爸14:29:儿子,我收到你的语音留言了。很抱歉我没能接听。这儿信号很差。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收到这条消息,但我希望你能尽快收到。宝贝,我们非常爱你,千万别忘了这点,我们俩都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我不敢说我完全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对我来说很明显是出问题了。宝贝,外面有些人出问题了,可能是水里有什么东西,也可能是食物的问题,我不清楚,但人们都生病了,而且行为变得很恶劣。宝贝,除了说人们变得不对劲了之外,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外面不安全。谢里登镇虽然不大,但外面到处乱跑的那些人已经够多了,你去哪儿都太危险了。

如果我的直觉没错的话,我觉得用不了多久国民警卫队就会到这儿了。潘格基地离这儿不远,而且我已经通过民用波段开始发送紧急广播了,这样他们就能知道我们在这儿了。如果在那之前我能收到他们的消息,我会再试着给你发一条消息的。但如果到时候还没收到他们的消息,我们就去找他们。不管怎样,宝贝,请你等我。

好了,宝贝女儿,你得做好准备,因为我不知道这一切得多久才能平息下去,所以你得有所准备。我留在那儿的液氧罐里的液氧够你用143个小时。如果你把制氧机的所有电池都带上了,那些电池应该能维持12个小时。最后,如果你按我说的带了两个E型罐和一个D型罐,那应该还能再维持23.5个小时。总共就是178.5个小时,不到7天半。我知道这时间看上去挺长的,尤礼,但不管这是怎么回事,它可能会持续那么久,甚至更久,所以,宝贝,请你待在那儿别动。你有将近一周的氧气量,我知道这挺多的了。但像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很不妙啊,宝贝,尤其对你来说更是如此。尤礼,你要确保给制氧机充电,还要确保把所有的氧气罐都装满。如果情况真像我想的那么糟,很可能再过36个小时就会停电了。谢天谢地,水还能维持更长时间,但水塔里的水也就那么多,所以你现在能囤多少就囤多少吧。这得看外面还有多少人,说不定水连一周都撑不到呢。宝贝,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吧。一旦停电,你就得开始用那些氧气罐了。一旦有一个罐里的氧气少了,你就从液氧罐里给它补充。我再重复一遍,千万不要让你的氧气罐空了,宝贝,除非万不得已,不要用制氧机。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多节省氧气。只要你能忍受,尽可能把氧气摄入量降到75%。别再降了,我们还有时间。但在这里,每一分钟都很关键啊,宝贝。

我都没法跟你说听到你没事我有多高兴,这是唯一能支撑我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了。如果你收到这条消息,请给我回一条,跟我说说你那边的所有情况,等我收到了,我会尽快回复你的。

就像你小时候我们一直做的那样,做好准备,宝贝。

读着这条消息,我对自己亲眼所见、想象中那些可怕事情的恐惧变得更强烈了。出事了,人们变得不对劲了,而且不只是那些瘾君子。自从生病以来,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努力向一个我并不真正相信的老天爷祈祷。又把爸爸的消息反复读了几遍之后,我写好了回复。根本没办法知道这条消息要多久才能到他那儿……

要是能到他那儿的话。

也没办法知道他能不能回复。

尤礼14:35:爸爸,你一直教我的事我都会做到的。我会按照你养育我的方式去做每件事的,相信我,我能行的。请你别来找我,至少现在别来,太危险了。我看到了一些永远都忘不了的可怕事情。外面的情况真的糟透了。等这一切平息了再进城,我会待在阿佳家,她那儿有够我吃一阵子的食物。你让我带的东西我都带了,我有水、食物和我需要的氧气,所以如果到这周结束你都没收到我的消息,再来找我吧。但在那之前别来。爸爸,求求你,别为了我做傻事了。

别再这样了。

我按下发送键的时候,眼睛开始被泪水灼痛。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卷发筒老奶奶”又开始有节奏地撞门了,我把手机攥得更紧了。那空洞的撞击声,刚好能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

制氧机那有节奏的轻微蜂鸣声把我从一个噩梦中唤醒。在梦里,我孤身一人,身处黑暗之中。远处传来刺耳的声音,还有一股又甜又腐臭的气味。不管现实看上去有多糟糕,反正几乎任何事都比那个梦里的情形要好。我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穿过阿佳的房间。我的两条腿都麻了,我想在同一个地方坐上好几个小时就会这样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借着走廊的灯光,我看了看手机,在走廊灯光下仔细看了看,它的屏幕依旧是黑的。

太棒了。

回到我房间后,我从包里拿出电源线,插在制氧机电池上方的插座上。我给制氧机换电池的时候,蜂鸣声停了,我这才意识到房子里变得多么安静了。

撞门声停止了。

“卷发筒老奶奶”走了吗?我蹑手蹑脚地回到阿佳的房间,尽可能缓慢、安静地拉开窗帘。外面的街道一片漆黑,所以肯定已经至少八点了。我真的在这儿坐了一整天吗?

当然是啊,不然你还能做什么呢?你根本就是个废物,今天早上不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吗?

我无视了这个想法,尽管我也忍不住认同它,然后小心翼翼地拉上了窗帘。

所以,我猜“卷发筒老奶奶”真的放弃了。

或者是死了。

而现在我又孤身一人了。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走回亮着灯的走廊。没有瘾君子,也没有“卷发筒老奶奶”了。但就在我刚松了口气的时候,我的胸口又一阵发紧。阿佳也不在。我朝楼梯平台上方的后窗望去。从这个有利位置,我本来可以看到谢里登镇挺大一片地方的。或者说至少要是天没几乎全黑,除了路灯还有点亮光的话,我是能看到的。

目之所及,每一栋建筑都是漆黑且空荡荡的。作为一个大半辈子都独来独往的人,我很惊讶自己现在居然还和以前一样,能感觉到如此的空虚和孤独。就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完全的黑暗。

等等。

走廊的灯!

我做出了从今天早上以来幅度最大的动作,迅速扑向我身后的灯开关。紧接着,走廊和整座房子都黑了下来,就和附近其他房子一样了。我的制氧机转速提高了,和我的心率一样加快了。我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给坑了呀?阿佳家是这一片唯一亮着灯的房子,我肯定很显眼。所以答案很可能是肯定的。但到了这个地步,如果那个瘾君子或者外面其他什么人想找到我,我知道已经太晚了。

我走回自己房间——听天由命了——然后脸朝下趴在床上。我肺里那点儿能像茶杯容量那么多的空气一耗尽,我就没办法了,只好又仰面躺了下来。

没错,当个乖宝宝,躺好呀。嘿,说不定等他们来救你的时候,你可以全套公主做派,给王子一个大大的吻呢。不过你可得保证别把裙子弄皱了,不然他可不想吻你哦!

这个想法唯一让人惊讶的地方就是它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冒出来。我是说,我都清醒好几分钟了,所以我那爱挑刺的潜意识当然会吐出这么个糟糕透顶的想法了。我可能都快要死了,而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有多无助。

可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我右侧,诊所的小停车场已经停得满满当当。那辆警车还在里面,警灯仍在闪烁。即便我从薄一德手中夺过霰弹枪时,他的目光也未曾离开过那辆车。

你可以把这称作谨慎、训练有素,或者别的什么,但当我朝着那辆车缓缓走去时,手握着枪把和泵动装置,满手是汗,我觉得这就是恐惧。那种纯粹、毫无掩饰的恐惧,让我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谨慎。我走向那敞开的后备箱,然后是后车门,感觉每一秒都被拉长了。我端着霰弹枪,绕过车子,里面的惨状尽收眼底。唐诺副警长(多诺)离车门更近一些。唯一让我稍感安慰的是,他背对着我。那罪犯充血的双眼还睁着,鲜血仍从他胸口炸开的洞里缓缓渗出。

天哪,是那罪犯对唐诺下的手吗?我该怎么跟马丽峖交代啊?

过了一会儿,震惊的情绪稍有缓解,只是稍微缓解了一点而已。这足以让我从车边挪开了。不过,我感觉自己的表情变得冷峻起来。我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从警车里返回时,薄一德一直看着我。他脸上的表情我很熟悉,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第一次见到人类之间能做出的那些极其可怕的事时,就是这样的表情。我记得在阿富汗的时候,这种表情我见得多了。见鬼,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呢。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现在,是该行动的时候了。“到底他妈的发生什么事了?”

薄一德用手捋了捋头发,试图组织语言,“我……我不……”他欲言又止。在我印象里,薄一德没什么深度,就是个徒有其表的傻大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别的了。但看到他现在这样,说不出话来,垂头丧气的,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过了一会儿,他总算挤出了几句话,“他就……扑到他身上了。那人整个扑到他身上了,等我赶到的时候……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啃咬他。”

啃咬他?天哪,这——

我的思绪又被一阵尖叫声打断了。

“我们得走了,”我对薄一德说,但他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你要是不走,就赶紧把这儿的情况汇报上去,让纪福尽快赶过来。”薄一德还是没有回应。

我把他留在外面,自己返回了诊所。离门口没几步远,薄那德正跪在一个仰面躺着、昏迷不醒的男人身旁,男人脸上长长的伤口还在流血。薄那德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嘿,你是警察,对吧?”

“对,是个副警长,”我说着,把霰弹枪挂在身侧的枪带上。

“好,很好,到那边去。”

我赶忙跑到那个昏迷的男人身边,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急救培训时学的内容,努力回忆能派上用场的东西。然后,我意识到,我甚至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我擅长处理枪伤、摔伤、割伤和擦伤之类的伤,但这个男人看上去病得很重,就像诊所里的大多数其他人一样。

就在我意识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的时候,查克推着一张床过来了。

“既然查克还在这儿,那你叫我来干嘛?”我一边问薄那德,一边和他们俩一起把那个男人抬到床上,然后他们推着床朝着通向诊所更深处的两条走廊中较近的那条走去。


2019年5月20日——剩余氧气:150小时/6.25天

尤礼

我站在厨房里,看着李傲凯的后脑勺。

他身材并不高大。作为男生来说,挺矮的——我知道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挺有意思的。除此之外,还有他随身带着的那把滑稽的武士刀,他身上就是有种让我难以释怀的感觉。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他也没做什么可疑的事,但他看上去就是个可疑的人。所以,我醒来后就去了车库,从枪柜里拿出了手枪。手枪别在腰带上,挂在我的氧气罐包下面,感觉挺沉的,但这份重量也给了我信心。不管这家伙做什么,我都能有所防备。

他从沙发上转过身来,差点就正对着我了。我特意站得尽可能远一些,好让他不容易看到我。当然了,现在他几乎把头都扭过来了,我感觉自己的这番努力都白费了。

“那么,咱们是打算聊聊呢,还是你打算继续用眼神把我给‘烧’了呀?”

“如果你想快点结束这事儿的话,我可以直接上汽油哦。”我妥协了,加入了对话,拿起我的麻辣太子辣条,穿过连接厨房和客厅的小走廊。

“是啊,那还是算了吧。说真的,我已经有点受够这尴尬的沉默了。”他脸上带着一丝调皮的笑说道。

“你宁愿来一场尴尬的对话?”我边说边走到壁炉前,和他保持着距离。尽管我已经把他的剑收到我房间里了,但我还是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有多大能耐。

“我是说……在这变得尴尬之前我是想聊聊的。”他说着又转过身来面向我。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打断我这沉思式的凝视呀?”

“我觉得是‘怒视’吧。”他纠正道。

“行,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打断我这‘怒视’呀?”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我觉得我就是想了解了解你之类的。”

“哦,太好了。怎么,现在这是要来个浪漫邂逅吗?”

“我也不清楚。也许吧?”

“好吧,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也知道我想让你尽快离开这儿,那还有什么别的可了解的呢?”

“你的星座?”我翻了个白眼,那幅度大得几乎都能让人听见声音了。

“行,行!那,呃,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他急切地问道,那副样子就像小狗讨要零食一样。

“你是说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这么一改说法,他那像小狗一样的兴奋劲儿就没了。

“对,没错。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以前是个学生。我本来要——”

“我就知道你在瞎扯!你就是个高中生嘛!”

“闭嘴,行不行啊?”我朝他挥了挥麻辣太子辣条,他就闭嘴了。“我刚从山河大学毕业,我是个老师,或者说本来要成为一名老师的。天知道这一团糟的事儿之后会怎样——”

“打住。”他说着,举起一只出人意料地长满老茧的手。“我就是不想聊这个,你懂吧?聊别的我都没意见。”

“那个?那个?你就打算管这叫世界末日啊?”

“首先,你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世界末日呀。有可能只是谢里登镇这样罢了。你自己也说了,网上没什么相关消息嘛。”

“我想也是,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我不想聊这个,行不?”聊这个话题似乎触到了他的痛处。“再说说第二点,那你想叫它什么呢?”他没等我回答。“对我来说叫那个就够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定你能想出个比‘那个’更有创意的说法来呀。”他在沙发上往前挪了挪身子。我本能地对这突然的动作一缩,一只手指着麻辣太子辣条,另一只手开始朝手枪伸去。看到他笑了,我的手就停住了,又放回了腰间。

“天哪。你知道什么事特好笑吗?你说话的口气跟我高中英语老师莫里西太太一模一样。说不定你真就是天生当老师的料呢。”我当时肯定显得很不好意思,因为他笑得像只得逞的狼。“怎么了?怎么回事呀?”

“莫里西太太?你是在谢里登高中上的学?”跟我一样?我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现在可不是装无助的时候。

“对呀,没错。我就是在这个破地方土生土长的!”他说这话时还带着一丝过分的骄傲。“怎么了?”

真恶心,不过我没理会。“莫里西太太是我妈妈。”

我这话肯定把他惊到了,李傲凯过了好几秒才消化这个信息。

“莫里西太太,哈?”他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

“我知道。我们长得不太像,是吧?”当然不像了。我妈妈是个高挑的、皮肤白皙的女人;我跟她一点都不一样。

“不是!”他这一喊倒把我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李傲凯又放松地靠回沙发上了。“不过这倒也说得通,子承母业嘛,哈?”

“也不算吧。我打算教生物科学呢。”有那么一瞬间,李傲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样子。

“科学?哈。你确实更给人一种书呆子的感觉。”他说话的语气有了点细微的变化。他假装热情的样子比之前黯淡了一些。

“是啊,也不完全是。”我说。

“我是说,说真的,你身材娇小,头发也符合那形象。”

我的头发?我下意识地用手捋了捋今天早上在黑暗中好不容易打理好的那一头乱糟糟的卷发。

“那你就只差副眼镜了——”他一拍手,差点把我吓一跳。“瞧!这下就是经典的书呆子形象了!”

我朝他眯起眼睛。“你这是拐弯抹角地说我是个书呆子呀?”我拿着那根吃了一半的麻辣太子辣条指着他说。

“嗯,你就是个书呆子呀。你一分钟前自己都承认了。不过别担心,你是个可爱的书呆子。”我瞪着他,但这似乎也没能让他收起笑容。

“那你肯定是听错了,因为我可从没说过这话。”我没睡好,这会儿开始有点熬不住了。肯定是因为我居然觉得他这话有点迷人了。

“啊,终于露出来了。”他说着又靠回沙发上了。他一边盯着我,一边开始咬自己的大拇指指甲。

“什么终于露出来了?”我有点担心前门那边有什么情况,不过并没有。

“你的笑容呀!它终于出现了。哪怕就那么一瞬间呢。”

“闹了半天就是为这个呀?”我有点生气,差点就没察觉到李傲凯不动声色地就把话题从那事儿上岔开了,或者说至少我没马上察觉到。

有意思。

“也不全是为这个啦。我是说,我还等着听你说星座呢。”

“哦,天哪。我受够了。我去拿点喝的。”我边说边从他身边走过,回到厨房。

“那……呃。”我正从冰箱那儿转身看他,就听到他说话了。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话呀?今天早上醒来后,这还是他头一回看上去像是在担心什么事。到这会儿为止,他一直都油嘴滑舌的,都快把我惹毛了。

“嗯?”我问道。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打算再出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既没转头看我,也没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至少不会一个人出去了。”突然,我特别庆幸自己背上别着那把手枪。也许我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的。

“那什么能阻止我把你赶出去呢?”

李傲凯耸了耸肩。“说实话?没什么能阻止,真的。”

“你说得倒没错。”

“听着。我要是再出去,我就死定了。我可是出去过的。你没出去过。而且我知道我在外面再撑三天是不可能的了。再也不可能了。绝对没门儿。”他一边咬着指甲,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而且我感觉你不会杀我的。”

“你可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事来。”我冲他回怼道。

别自欺欺人了。你什么都做不了,不管这个蠢货瘾君子在担心什么,你都无能为力。

“要是我提出帮你呢?”

什么?

“帮我?怎么帮?靠吃我的食物吗?”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尤礼?像推开其他人一样推开他?你可以随便对自己撒谎,但你心里清楚你很孤独。

“我就算不像你这么个科学书呆子,也知道你需要那个。”他指了指我的氧气罐。“我见过你氧气用完时的样子。你不是一无是处,但没了氧气,你跟没用也没什么两样。那到时候你怎么办呢?”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会用完氧气的。在你走很久之后都不会。”我边说边端着一杯水回到客厅。

更像是在他抛弃你很久之后都不会用完吧。

“但那之后呢?等你氧气用完了怎么办?没了氧气,你就跟岸上的鱼一样,只能大口喘气了。”我不想承认,但他说得没错。不过,我还是没露出什么破绽。“你需要个备用计划。等你需要更多氧气的时候得有个去处,而幸运的是,我需要有人陪着。这有什么问题吗?”

“从你吃我的食物、喝我的水这情况来看,我觉得这叫寄生行为。”

李傲凯停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抬头看着我。

“能维持多久呢?”

“什么能维持多久?”

“你的食物还能撑多久?更好的问题是,你的水还能用多久?就算你的氧气暂时够用,那别的东西呢?要是一群那些怪物把门撞开了,或者政府突然决定扔颗核弹呢?不管怎样,你都是在苟延残喘,而且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李傲凯在椅子上往前探了探身子。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那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更好的问题是,你能得到什么呢?”

“世界末日的时候能和一个可爱的女孩待在一起,这有那么糟糕吗?”又一个出其不意的话。说我没被这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那肯定是在撒谎。不管怎样,我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谁知道他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这会儿叫我可爱了,寄生虫?”我得承认,他又让我跟着他的节奏走了。

“哦,想想我之前多天真啊,还以为这么厉害的一张嘴是属于一个高中生女孩的呢。和你聊了这一会儿,我算是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了。这个寄生虫,谦卑地请求你的原谅。”

“咱们就假设我同意让你留下来,那我们首先该做什么呢?”我问道,试图把话题拉回到现实中来。

“除了分配好我们的食物和水之外?我还真不太清楚。”

“……你跟寄生虫一样没什么用,你知道吗?”

“嘿。至少我在努力呀。”李傲凯挠了挠头,那动作更像猴子,而不像个思考的人。“那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呢,嗯?”

“我在这儿起码能撑完这周剩下的日子,到那之后我爸爸……接着说呀,公主。告诉他吧。“25号那天,我爸爸会来接我。他在自家田地里有太阳能板,这样我就能给制氧机的电池充电了。而且他还装了个更大的系统,能储存很多氧气。”

“所以,在你爸爸来救你之前,你就打算一直吸着你的氧气管吗?我能想到更糟的计划,不过他要怎么来接你呢?”

李傲凯这突然的一击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不知道。我是说,他有辆卡车,所以他能——”

“那根本行不通。”

“什么?为什么?”

“这附近的街道情况还不算太糟——确实——但市中心、那些桥还有主街可就乱成一锅粥了。”他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法穿过那一片混乱。而且,你见过外面那些怪物的行动速度吗?我跟你保证,他们一听到卡车的声音,方圆几公里内的每一个都会跑过来的。”

“但是他说——”

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了。

闭嘴。给我闭嘴!他会来的,就是这样。

“他说他会来接我,那就意味着他会来的。”我继续说道。

“但要是——”

“你又不了解他,所以别装作你了解的样子!”我大喊道。我边喊边伸手去拿我的手枪。但我一摸到枪,就又把手松开了。“他说他会来,那他就一定会来的。我……我就是知道他会来。”

我必须相信他。如果我不信,那我还能依靠什么呢?

“我不怀疑你爸爸会来救他的小公主,但现实点想想,你还剩多少时间呢?”他这话有点刺耳,我又想了想那把手枪,但还是觉得不妥。

我不情愿地在心里算了算。“……按我的估算,用上楼的氧气罐和我现有的电池,我还有150多个小时呢。但如果我把氧气流量调到75%或者更低,我应该能再多撑一阵子。”

计算?哦,天哪,我真这么说了?我立刻就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了。

“但要是你把氧气流量调得太低,你不会昏过去吗?”李傲凯没理会这个容易接话的玩笑,转而说起更严肃的事,我脸颊上的红晕很快就褪去了。

“会昏过去。或者更糟。”我说道。

“那你就别把流量调那么低啊!你是傻还是怎么的?”他冲我呵斥道。

他为什么发火呀?

“嘿,去你的!我只是做我必须做的事来保命而已。”我回怼道,然后朝楼梯走去。我可不想再进行这种愚蠢的对话了。

“抱歉,但你不能光做最基本的事来勉强维持生存啊。”他说道,话语中透着严肃劲儿。“比如说,要是你在走动或者做别的事的时候氧气不够用了,那会怎样呢?”他边说边又把大拇指指甲放到牙齿间咬着。“我就算不是个科学老师,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风险我愿意承担。”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刚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到不了这儿,然后呢?你根本不当回事儿啊?他要怎么给你弄来更多氧气呢?没了卡车,你觉得他要怎么把你从这儿弄出去呢?”李傲凯问道。

“他……他可以……”我吸了口气,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那我去找他。”我承认道。显然这是他的主意,但他却像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一样点头赞同。

我说话的时候,他放松了下来,手也从脸上放了下来。然后,他笑了。不是那种得意的笑,更像是松了口气的笑,真的。“我自己都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别想着糊弄我。我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傻。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李傲凯眨了眨眼。“要是我告诉你我是指望你缺氧呢,你会信吗?”

“那叫缺氧症。而你就是个卑鄙小人。”我边说边走上楼梯。

“哦,尤礼,我都看到你笑了呀!”他在楼梯底下冲我喊道。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缺氧了吗?”我回嘴道,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我是说,你都开始产生幻觉了。”我走进房间一步后停住,转过身来。“还有,别大喊大叫的,现在外面可是乱着呢。”

“他们呀?说实话,你其实不用太担心他们。”他边说边走上楼梯。“他们是挺疯狂,挺暴力的,但他们又没超能力。也不怎么聪明。只要你足够安静,或者待在房子里之类的地方,只要你不大声嚷嚷或者怎样,他们就听不到你。除非他们就贴在门上。”他很自信地跟在我后面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小心翼翼地把另一个E型氧气罐从液氧罐上卸下来,确保把大氧气罐上的阀门拧紧了。

“我好像还没问过呢,你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呀?”我说道。

“我当然是趁夜赶路来的。他们又没有超强的夜视能力什么的。所以我才一身黑呀。”我之前注意到他那奇怪的穿着了,黑色牛仔裤和超大号的风衣,不过没太在意。毕竟现在才五月嘛。“而且我还有这个。”他说着,拿出一块奇怪的布。

“那是什么呀?”我坐到床上问道。

“看!”他把布蒙到头上。他那沙金色的头发和浅色的皮肤几乎都被这块有弹性的黑布遮住了,只有他那双浅绿色的眼睛还能看得见。“戴着这个,除非他们凑到我跟前,否则看不到我。挺有用的,对吧?”

“嗯,是吧。”我说道,想象着他像军人一样在城市里匍匐前行的样子。然后,我又想象自己试着做同样的事,那肯定不行。

“只要你保持安静,趁夜行动,就挺简单的。你躲着不让他们看见,他们就看不到你。就这么容易。”

“好吧,那我们带着那个东西(氧气罐)要怎么去别的地方呢?”我指着角落里那个五尺高的氧气罐问道。

“那玩意儿有多重?”

“装满气的话?大概五十到六十磅吧。空罐的话,接近三十磅。”

“好吧,那它可不轻啊。”

“对,是不轻。现在你明白我的难题了吧。我哪儿也去不了,要是我出去了,还得回这儿来,除非我能在外面找到氧气罐。”

“而且这又不是电子游戏,那种好事可不会发生。”李傲凯接着我的话说道。

“没错。”

“嗯,那我们要怎么搬运这东西呢?我倒是可以扛着它,但是——”

“但是要是你把它弄掉了,那我的氧气供应就全没了,而且你可能会冻死。”

“说得太夸张了。”他说着,又挠了挠头。

“对,就是很夸张。”

“嗯,那或许我们就待在这儿算了?”

“你自己刚刚才跟我说待在这儿行不通呢!”

“是啊,那是之前的想法了。可话说回来,我们到底要怎么把这该死的氧气罐运到别的地方去呢?”李傲凯说。“我猜你床底下没藏着一辆儿童拉车之类的东西吧?”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光是想象着用那种五六十年代孩子们拉着小狗的红色小拉车来运这个大氧气罐,就觉得好笑,这画面让我笑了出来。

我回头正好看到李傲凯脸上也带着笑容。

“怎么了?”我没好气地问道。然后,笑容就像它出现时一样,迅速消失了。

“没什么,你笑起来挺可爱的。”

“天哪,别再玩浪漫喜剧那一套了。我觉得我们已经聊过这个了。”

“是聊过了,但我可没说过我会不再把心里想的告诉你呀。”

“你就没什么比站在这儿骚扰我更好的事可做了吗?”

这话有点过分了,是吧?

“骚扰你?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再过分一点你会怎么说呢,我这顶多就是稍微调调情罢了。”

这就算是稍微调调情?我不想承认,也永远不会跟他说,但这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个看上去不像讨厌鬼的人在看到我身上这么多累赘之后,还决定继续和我调情。

“抱歉。我——”

我还没说完,李傲凯就打断了我。“不,没关系。咱们还是接着讨论策略吧。”

“好吧,行,当然。”

这会儿你又闹别扭了。你到底想不想让这男生跟你调情呀?

“那个拉车的主意其实还不错呢。”我说道,没理会心里的想法。

“什么?真的吗?你这儿真有那种东西吗?”他问道。

“没有,但我确定这附近有人有呀。我们去找一辆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你是说闯进邻居家去拿?我觉得那行不通,不过你还真是总能给人惊喜啊,书呆子小姐。”

“别这么叫我。为什么不行呢?你穿得就跟个窃贼似的。”我说道,为自己的玩笑话得意地笑了笑。

“过去这三天你没出去过。一旦情况变得糟糕,人们可就没那么好心了。”毫无预兆地,他那和蔼可亲的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你是说——”

“我是说,像你我这样健康的人,外面的人可不会照顾我们。他们只顾自己呢。”他说着,声音渐渐变小,就好像在跟我说什么秘密似的。

“那要是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呢?”我说道,意识到了前进的方向。

“没人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哪儿没人呢?我只知道你在这儿,是因为停电前我正好在观察这栋房子。然后我就冒险一试了。”

“嗯,我知道街对面那栋房子是空的。”我说道。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因为我看到邻居……离开了。”

“哦。”

“嗯。”我严肃地说道。

“那今晚就行动?”李傲凯说着,抓起那个现在已经装满气的E型氧气罐,假装像挥棒球棒一样挥动它。

“要是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的话。”

李傲凯直视着我的眼睛,耸了耸肩。用这种满不在乎的方式来同意一件可能很危险的事。但我能理解。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就算这个选择不怎么样,可它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

“嗯,反正我也没更好的计划了。要是你想休息的话,我去楼下把食物整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担心起食物来——有什么能阻止他带着所有食物跑掉呢?但当我想起食物的量还挺多的时候,这种担心就消失了。

“嗯,好的。谢谢。”我说道。

李傲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他走进走廊,关上了身后的门。我迅速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手指搭在锁上,一直等到听到他下楼的声音。

“睡个好觉。”他在楼下冲我喊道。

“谢谢。”我从床边的小桌上拿起耳机。我的iPod在那已经褪色的单色屏幕上显示还有87%的电量。这老玩意儿也就这点做得还不错了。只要你不一直用它,它的电量足够撑好几个星期呢。

我把睡眠定时器设为半小时,那应该够长了。话虽如此,我还是强撑着听着《被遗忘的时光》在快结束的时候断掉了。一首很怀旧的歌,很贴合当下的氛围。

在那之后,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反复琢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提议我们去抢“卷发筒老奶奶”家了吗?我们光是想着要出去是不是就已经疯了?我到底该不该就等着我爸爸来呢?等等,他说他觉得我可爱来着?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剩余氧气:149小时/6.33天


2019年5月22日——氧气剩余量:112小时/4.67天——凌晨12:24

尤礼

李傲凯抓住我的胳膊,拽着我朝那家店撑开的门走去。进店后,他关上并锁上了玻璃门,但我仍能听到恶心可怕的感染者们发出的嚎叫声和尖叫声。

李傲凯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然后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我需要你先走,找个地方藏起来。要是看到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就喊一声。”他热乎乎的气息吹在我的耳朵上,让我的脖子上泛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我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李傲凯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花了点时间观察我们所处的新环境。我们选的这栋楼是一家服装店,确切地说,看上去是一家童装店。这对我们来说算是好事,因为这里的货架都不够高,没法藏人。但有利就有弊,没有那种高大、能遮挡视线的货架,意味着我们更难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了。或许除了店铺后面那几排货架过道还可以试试。

确定脏东西们没有跟着我们进店后,我贴着墙边,带着我们往店铺更里面走去,以防有那些在街上觅食的家伙发现我们。

我很快就后悔答应先走了。根本没办法知道在那长长的阴影笼罩的地方藏着什么或者藏着谁。但和店前的那些真正的威胁相比,这不过是动物的本能反应罢了,所以我还是继续朝着店铺的后墙走去。到了昏暗的后墙角,我看到了一个机会,墙的另一头有一扇简易的木门。那扇门或许能成为我们的救命稻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屏住呼吸。不管它是不是我们的安全屋,那些过道还是让人担心,它们通向店铺其余部分构成的迷宫一样的区域。

设计这个店铺布局的人真该挨枪子儿。

我慢慢地靠近第一条过道,从拐角处探头张望,谢天谢地,里面是空的。话说回来,这倒让我清楚地看到了玻璃店面以及外面的街道。幸好,外面也是空的。一条过道接着一条过道,什么都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街道依旧空荡荡的,但我能更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嚎叫声了。

我走近另一条过道时,外面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巨响和金属扭曲的嘎吱声,打破了寂静。我停住脚步,盯着那条过道。

他们是闯进店里来了吗?还是……

紧张的几秒钟里,我就站在那儿等着。我的肺渴望得到比鼻导管提供的更多的氧气。

但什么也没发生。

我安慰自己说他们不会来了。这肯定是在骗自己,但只剩最后一条过道了。我们就快到那扇门了,离安全那么近了。我继续朝最后一条过道走去,看到它和其他过道一样空无一人时,我松了口气。我赶紧为李傲凯打开门,让他先把小拉车弄进去,我则在一旁守着。但就在他费力地想把小拉车从小门推进去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街对面出现了一双泪眼,直直地盯着我。我感觉自己全身瞬间像被注入了肾上腺素一样。我尽可能一动不动地站着,心脏却开始狂跳起来。我试图呼吸,却失败了,大量氧气通过鼻导管涌入,发出呼呼的声音。那个女人慢慢地拖着脚步穿过街道朝店铺走来,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我。但当小拉车撞到后门时,那个女人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移开了那饥渴的目光,转而把注意力投向了前门。

“嘘。”我压低声音说。

李傲凯僵住了,幸好没出声。

她的目光在我和店铺前门之间游移不定,在任何一处都没停留太久。

她难道看不到我吗?我们处在暗处,也许是玻璃的反光和阴影把我们遮住了。

“别管小拉车了。”我又小声说道。

李傲凯一脸疑惑地悄悄从门里出来了。我向下压了压手。

*别管它了。*

他点点头,然后眼睛瞪大了。我慢慢转过身,看看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个男人来到窗边,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往店里张望着,但看上去他对那个女人在做什么更感兴趣,而不是我们。

得知他也看不到我们,我稍微松了口气。或者说至少他太分心了,没注意到我们。

接着,突然又有一个男人加入了他们。然后又来一个。再一个。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五个人把手贴在玻璃上,鬼鬼祟祟地搜寻着我们的踪迹。我吓得动弹不得。恐惧攫住了我的肺,又一股氧气冲进我的鼻孔。李傲凯可没有让自己被恐惧吓瘫,他轻轻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先是温柔地把我往他身边拉了拉,然后带着我穿过了门。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拉车挪到一边后,轻轻地关上了我们身后的门。在黑暗中,他把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我感觉他的手慢慢地顺着我的胳膊往下滑。我心里原本那种恐惧转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焦虑。

他的手碰到我手里冰冷的拨火棍时停住了。他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手,然后松开了。

成熟点,尤礼。

我听到他摆弄衣服的沙沙声,接着“咔哒”一声,他的手电筒照亮了这个小小的后屋。突然的亮光让我吓了一跳,我慌乱地看向那些黑暗的角落和边缘。

我的潜意识无法接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事实。所以,我一直在四处查看,而李傲凯则往屋子深处走去。沿着墙边货架和装满商品的纸箱之间形成的一条小过道往前走。

在后屋门的对面,还有另外两个房间。李傲凯用剑打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查看过后,又走向第二个房间。打开门后,他迅速走了进去,手电筒的光也跟着他进去了。我又陷入黑暗之中时,却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随着黑暗和寂静再次袭来,只剩我一个人了,不知怎的,我倒觉得安全了。几秒钟静静地过去了。终于,我腿上的肌肉放松了些,我小心翼翼地朝后面那个房间迈了几步。我的腿就像一分钟内跑了一公里那么累。

手电筒柔和的光从敞开的门里透出来。屋里静悄悄的。

这倒让人安心。

我走进屋里,看到一幅有意思的景象。李傲凯坐在一把看上去很舒服的转椅上,两腿分开,头往后仰着,就好像脖子断了似的。我慢慢地关上了身后的门。门一关上,我就开口说道:

“我觉得我们——”

“呃……”李傲凯拖着长音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

“——可以说话了。你没事吧?”我问道,但他甚至都没抬头看我。

“嗯,我没事。”李傲凯用一种毫无说服力的单调语气回应道。

我取下背包,把鼻导管从背带里解出来,然后在一把折叠小椅子上坐下。我的肌肉终于完全放松下来,感觉膝盖都不像自己的了。我们静静地坐了几分钟,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氧气送进我鼻子里的声音,以及李傲凯吃力的呼吸声。

“你确定你没事吗?”我又问了一遍,终于看向了他。

他在椅子上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着我。他看上去就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似的,疲惫不堪,可能还脱水了,大概率也饿了——和我一样——明明才刚开始,却已经迫不及待想结束这一晚了。

“嗯。”他又用同样的单调语气重复道。

我轻轻踢了一下他的椅子,“行了,说真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我只是……我想我是累了吧。”

“是啊,刚才……确实挺惊险的。”我措辞很谨慎。

“你说得倒轻巧。”他身子往前倾得更厉害了,就好像体内有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渐渐地,他那随和的神态开始浮现出来,就像汤表面浮起的浮沫。“你也可以说那简直是一团糟。不过,管它呢,怎么说都行。”

“我叫你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跑啊?”我问道。

“我觉得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呀。”

“没有,你只是把问题又抛回给我了。”我追问道。

“然后,我不是说咱们俩都是想自杀的蠢货之类的话了吗?”李傲凯回应道。

“蠢不蠢先不说,你为什么不跑啊?”

李傲凯皱起眉头,一脸困惑,好像逻辑都不管用了。“因为那样的话你可能就会受伤,甚至更糟。而且天知道你开枪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交叉双臂,“枪能造成的后果通常就是那样呗。”

“是啊,枪响了,然后可能把谢里登所有被感染的家伙都引过来,开一场盛宴派对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计划,除非你还没意识到这点。”

“……我意识到了。”

“还有,免得你这缺氧的脑子忘了,我可不想让你死。我保证会尽我所能在保护你性命的同时,也让你身心安全。”

身心安全?

现在说这个不是太晚了吗?

李傲凯继续说道:“我只是……我想补偿你,而现在,这就是我能做的全部了。我不会再让这个机会从我指缝间溜走了。”

再一次?

“补偿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李傲凯看向别处,这让我更好奇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是生自己的气罢了。”他揉了揉手,“我昨晚搞砸了,然后今天又差点把一切都搞砸了。我总是害得你受伤。”

“受伤?我怎么受伤了?”我可不喜欢这种隐晦的说法。

“别撒谎,别为了我撒谎。我昨晚听到你哭了,我都知道。”李傲凯看着我,眼里满是懊悔。

“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我昨晚听到你哭了呀!而且你今天一整天都因为昨晚的事生我的气,还有——”

“生气?哦,天哪。”他原来是这么想的呀?我本来是想表示友好的呀。“我没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李傲凯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该死的,他当然会这么想了。

“是因为……和卷发筒老奶奶发生的事吗?”他一开始是陈述的语气,说着说着就变成了疑问的语气。

“嗯,这点你倒是说对了。”我说。

“那你就是生气了。我就知道——”

“请你闭嘴。”我打断了他,“我确实因为昨晚的事又气又难过,而你——”

“那是——”

“我让你先安静一会儿。我因为发生的那些事生自己的气,说实话,让你以为我在生你的气,这让我更气了。”我盯着自己的靴子说道。靴子都湿透了,我都不记得有走过什么水坑。“我生气是因为我差点害得你为了我丢了性命,全都是因为我犯了个愚蠢的错误。我很抱歉。我不想让你受伤,因为你可能没注意到,没你我可不行。”

几秒钟后,我抬头看向李傲凯,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你别这样了,怪渗人的。”我说道,想稍微缓解一下这紧张的气氛。

“对不起。”

“没事,我就是开个玩笑。”

“不,我是说,对不起。这……这一切,就像一场该死的噩梦。我真希望自己能快点从这场梦里醒过来。”

“天哪,我懂你的意思。”

终于,在这美妙的几分钟里,我们都安静了下来,我感觉压在我们两人身上的那种沉重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但紧接着,李傲凯又开始咬他的大拇指指甲了。

他现在为什么紧张呢?不过也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和他单独待在这儿,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那个,”他边说边把膝盖往胸前收了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你这个问题。”

“有话直说。”我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在升高。这是兴奋还是焦虑呢?

“你……你是不是讨厌小孩之类的呀?”搞什么鬼?这算什么蹩脚的开场白啊?可不是打开话匣子的好话题。

“什么?我是说,我挺荣幸的,不过——”我刚开口,就被他的笑声打断了。

“不是!我是说,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接着说之前,他抬头真诚地看着我笑了笑。我还是忍不住注意到他眼里仍残留着的担忧。“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笑了一下。”

“是谢我让你拒绝我,还是别的什么呀?”

“谢你让我笑了笑。这段时间……真的太糟糕了,然后……”他欲言又止。

“然后怎么了?”

“然后桥上发生的那些事。”

“你是说那辆货车的事?”

“对。”

虽说还没过半个小时,但现在回想起来,我脑子里那事儿都已经有点模糊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问道。

“我……其实不太清楚。说实话,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你不记得了?你当时就站在那儿举着枪——算了,当时你就跟被附身了似的。”

“被附身?”我问了一句,随后也觉得确实有点像,“我是说,这么形容倒也没错。”

“就像《满洲候选人》(注:一部涉及被洗脑控制情节的电影)里那样?”他警惕地看着我,“你不会真疯了吧,啊?”

“没有,我没疯。但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又觉得自己好像疯了。”我摆弄着鼻导管,“我真不太清楚。”

“敏捷的棕色狐狸跳过了懒狗。快,快,快。”他笑着说道,“这是你的杀人暗号之类的东西吗?”

我俯身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啊!好疼。”

“我又不是潜伏特工,你这家伙。我只是感觉不像自己了。就是自从这一切开始后我回到这儿,我就……感觉一切都不对劲了。”我瘫坐在椅子上,“我感觉自己可能开始变得和他们一样了。”

“他们?你不是认真的吧,对吧?”我点了点头。

他摇了摇头,“那你肯定是疯了,因为你和他们一点儿都不一样。我能看出来。要是我觉得你和他们一样,我早就不会待在你身边了。不管你哪儿不对劲——就算你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和外面那些感染者的情况不一样。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染上病啊?”

“我爸爸觉得可能是通过水或者空气之类的途径传播的。”我嘟囔着说。

也许他说得对?也许我没像他们那样被感染,也许所有这些想法,那些差点做出来的举动,也许都只是我自己的问题。难道我真的要疯了吗?

“不是那样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怎么能确定呢?”

“因为我……我亲眼见过。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我也清楚症状。而你没有那些症状。”

“症状?你之前还说你不知道呢!”

“我骗你的呀!”

“为什么?”我问道。

“为什么?是啊,我为什么要重温我这辈子最糟糕的那几周时光呢?我也纳闷呢。”

“几周?”这事儿不可能已经持续几周了呀。这种情况?要是那样的话,早在我到这儿之前,阿佳就该知道了呀。“不可能的。我见过他们的变化,只用几个小时,不是几周。”

“一开始没那么快的。”他说话的时候,看上去那些回忆带来的情绪开始影响到他了。

“一开始?”我心里有点不太想追问他,但同时,又有一种同样强烈的感觉,就是想要弄清楚。“你和他们很熟吗?”我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他们是不是吸毒者,但我知道不该这么问。

李傲凯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呆滞,空洞无神。

“天哪,李傲凯,我真的很抱歉。”我说着站了起来。我太着急了,鼻导管都松开了,我也没顾得上。等我走到他身边时,眼泪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了。我把他揽入怀中,他的抽泣声被我压在肚子上的脑袋闷住了。“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知道,这会儿说什么合适的话都无济于事。因为现实就是,我说什么都没法让这件事变好。

过了好长时间,他终于不再哭了。没过多久,我们用衣服铺了张“床”,然后躺下来准备过夜。今晚我们没办法再继续赶路了。像现在这样肯定不行。

2019年5月22日——氧气剩余量:111小时/4.63天——凌晨1:24


2019年5月17日,上午10点38分

李斯

当我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膝盖又传来阵阵刺痛时,我就知道自己开始清醒过来了。我睡眼惺忪,透过朦胧的视线眨着眼睛,努力回想自己身在何处。那污迹斑斑的天花板让我明白,这里绝不是诊所或者什么中途宿舍之类的地方。我花了几秒钟梳理过去几天的记忆,这才想起我们觉得镇上这家汽车旅馆是最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地方。

“泰宝!”我开口喊道,声音有些沙哑,嘴里还残留着昨晚不知什么劣质酒干涸后的味道。“嘿,泰宝!”没有回应。“雷恩?”她也没回应。

可真够巧的。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双脚踩在汽车旅馆的地毯上。透过袜子上的破洞,我感觉地毯湿乎乎的,很不舒服,好像是被浸湿了,或者更有可能是被呕吐物弄脏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把鞋子脱掉啊?

我晕乎乎地环顾了一下房间。屋里很暗,只有一丝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透进来。墙壁上丑陋的花卉图案以及角落里那台老旧的电视机,丝毫没能缓解我心底愈发强烈的不安。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我从床上站起来,膝盖处的疼痛再次袭来,瞬间驱散了我脑袋里残留的那点迷糊劲儿。

我其他的东西都他妈去哪儿了!

“泰宝!你他妈——”我刚要发火,就停住了。泰宝那脏兮兮的头发顶端从床架那头露了出来。“原来你在这儿……泰宝?”我一瘸一拐地绕到床前,却看到了一副可怕的景象。泰宝躺在那儿,浑身都是呕吐物,还有些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

那是血吗?

“泰宝!”我在他身边蹲下,膝盖疼得我直叫。我把他的头托到自己腿上,试着摸他的脉搏。他从下巴到胸口全是血,就算我能摸到脉搏,那估计也微弱得跟没怎么用力撒的尿似的。“雷恩,你他妈在哪儿呢?我需要你啊。雷恩!”她肯定就在附近某个地方。前几天刚弄到一笔钱,我不信她会在够我们三个人花上大概一周的情况下,卷着我们的东西跑了。

哦,特码的。她是不是也吸毒过量了?

“雷恩!”

终于,我的手指在他脖子上找到了正确的位置。我按压着泰宝的喉咙,感觉到了他那微弱、若有若无的心跳脉搏。

“哦,谢天谢地!雷恩!你他妈赶紧过来,我们得送泰宝去医院。”我又低头看了看泰宝那苍白又消瘦的脸。很明显,他已经一只脚踏进坟墓了。“挺住啊,兄弟。一定要挺住,好吗?”

雷恩到底在哪儿呢?

我正要再次大声喊她,这时终于看见她站在浴室门口。至少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那修长、苍白的手臂搭在门框上。我本想说点什么,可那种不安的感觉已经涌上喉咙,让我的声音变得沙哑,说不出话来。没过多久,这种不安就得到了印证,只见她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房间。

不知怎的,她看上去比泰宝的情况还糟。浑身是血,还带着瘀伤,就好像昨晚我昏过去之后,他俩打了一架似的。

是她把他弄成这样的吗?

在汽车旅馆房间昏暗的光线下,很难看清她的眼睛,但我心底有种直觉,觉得她不太对劲。她的动作就像蛇扭动脑袋一样。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严厉,令人胆寒,先是飘向了我怀里昏迷不醒的泰宝,然后慢慢地移到了我身上。

“雷恩?”

突然,她下巴一松,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我眼睁睁地看着,吓得动弹不得,只见她爬到了床上。雷恩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黑色的血液从她嘴里流出来。

我感觉泰宝在我腿上动了一下。低头一看,他的眼睛睁开了,布满血丝,几乎变成了黑色。我放在他喉咙处的手僵住了,我感觉到他的脉搏加快了三倍,速度变得和我的一样快。在雷恩扑向我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2019年5月17日,上午10点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