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谢锦珠上辈子除了散打这种充斥满暴力美学的爱好,在长辈的影响下学了一手好字,会鉴别各类墨的优劣,还学会了如何纯手工制墨。
松烟墨就是相对简单的一种。
谢锦珠慢条斯理地说:“松烟就是松脂在燃烧,或是蒸发时产生的黑烟。”
“把这些黑烟收集起来,再研磨碾碎筛选,除去杂质确保顺滑度,再调制凝结成块,就可以用来写字作画了。”
只是这样的制作手法相对粗糙,制出的墨品相也很一般,跟精工细作的精品没法比。
不过对于现在的谢锦珠而言,暂时赚点钱也足够用了。
谢五妮看着准备动手的谢锦珠,满眼不屑:“要真这么简单,这屎盆子还轮得上你探头?”
这么轻易就能做出来的话,满山的松林早被砍光了,哪儿会等着她们来?
谢五妮还想嘲讽几句,转头却发现谢锦珠已经拎着柴刀走开了:“谢金柱你......”
“谢锦珠。”
谢锦珠转过头认真地说:“五姐,我叫谢锦珠。”
谢小六和谢五妮同时哑然,谢锦珠微微一笑:“没错我改名了。”
“因为......”
“谢金柱真的很土!”
谢五妮和谢小六不识字,也不知道谢金柱和谢锦珠除了叫法上的区别。
不过家里这两天闹出的事儿已经够多了。
跟谢家的金孙其实是个女儿相比,改个名根本不算什么。
谢小六没什么障碍地接受了改名的说法,只是在忙活一天回家后,忍不住叹气:“松果果然都被人打光了。”
她们折腾半天没找到多少,布兜子里装的松子寥寥无几。
还有一部分是从松鼠藏的树洞里掏出来的。
而谢锦珠看上的既不是引火的松针松枝,也不是能吃的松子,而是松树上凝出的松脂。
那东西本来就生得小,哪怕是在松林里能找到的数量也有限,还不好收集。
她们三个人到处找了一天,只勉强把带来的罐子装满。
最后为了多少拿点儿管用的,她们还额外捆了一捆引火的柴。
谢五妮阴沉着脸把松枝摔在地上,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家里只剩下谢小七,皱眉问:“大姐呢?”
“还有二姐和三姐她们,还没回来吗?”
谢大花是昨天就赶着黄昏之前回婆家了。
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谢小七解释家里人都出去做工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姐姐没回来,视线对上谢锦珠抬起的眼,一言不发又转进了屋。
谢老太吃过药醒过一阵儿,但只是抹泪,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现在床边离不得人,她顾不上这边。
谢五妮懒得帮忙,拽上谢小六去河边洗衣服,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谢锦珠自己。
谢锦珠对自己遭受的冷遇并不意外,找了个空地就开始研究手上的事儿。
松枝搜集到了,现在缺的就是一个不怕高温,还能收集黑烟的容器。
谢锦珠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灶上的两个大铁锅上。
谢锦珠跑到门口小声问:“七姐,咱家一口锅做饭的话,够吃吗?”
谢小七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口吻淡漠:“咱家做饭的锅什么时候装满过?”
家里这么多人,按理说每日吃得不少。
可为了省钱,除了谢锦珠外,家里这么多张嘴,从来就没有真正吃饱过的时候。
往往都是粮食铺个锅底,剩下的就是野菜和水搅炖成绿油油的菜汤,一人一碗只管是吃下去饿不死就行。
谢锦珠嗐了一声心情复杂,就听到谢小七说:“锅里留了吃的,饿了自己去拿。”
“我现在要照顾奶奶,没空帮你热。”
“不用不用。”
谢锦珠连连摆手:“我不是饿了,就是问问。”
“我就在院子里呢,七姐你要是有事儿叫我哈。”
谢锦珠说完撒腿就跑,没多久谢小七就听到了叮当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闻到了松枝燃烧时的特殊味道。
谢小七僵了一瞬,就跟没察觉到似的,低头继续做手上的绣活。
院子里,谢锦珠已经对灶上的大铁锅动了手。
谢锦珠先是把找到的松脂从罐子里倒出来筛选,把大部分明显的枯枝败叶扔掉,然后一股脑倒进了铁锅。
松脂在铁锅的高温下逐渐融化,谢锦珠找了个竹子的笊篱上下不断翻打,捞出来的细小杂质扔掉,接着小火慢熬。
熬松脂的同时,谢锦珠还找出了一些破口的粗陶碗。
用麻绳在碗上打了个灵巧的结,上下掂了掂确定不会摔后,在院子里搭了个高度合适的架子,把拴着细绳的碗挂上去,碗口倒扣向下。
在倒挂的碗口下,谢锦珠又沿着摆出一排空碗,等锅里熬着的松脂彻底变成松油时,拿着勺子把混黑的松油分别装进平放的碗里。
谢锦珠找到了王氏做鞋的粗棉线,挨个剪下指头那么长的一截融入碗里的松油,露出来的一截点燃。
被松油浸透的棉线起到了烛火芯子的作用,在碗里跃出了成排的火苗,也朝着上方的碗底里熏染出了黑色的浓烟。
谢锦珠来回检查确定没问题,又赶紧去熬下一锅松脂。
她们从松林里收集来的松脂数量有限,堪堪熬了两锅就没了。
万幸的是碗足数,甚至还剩下很多。
谢锦珠想到这些碗原本的用处,嘴角失控抽搐。
谢老太笃定自家的金孙是宰相根苗,早早的就花大价钱预备了摆酒的物件。
其中还包括酒席上用的碗,按照全村人手分一个沾喜气的数备了满满几大筐。
只是这状元的席注定是没法摆了,家里人也用不上这么多碗,用来搜集松烟倒是正好合适。
松烟的集取非常耗时,谢锦珠把大铁锅洗干净,拿出自己昨天斥巨资买来的东西,准备动手熬制。
就当谢锦珠刚把东西放进锅里,准备加水的时候,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声:“你在做什么?”
谢锦珠想也不想:“煮胶啊。”
女声似添幽怨:“用什么煮?”
“鹿角!”
谢锦珠抽了口凉气,忍住手上火辣辣的疼,坚持把水倒进锅里,转过头唏嘘道:“二伯娘你不知道,这鹿角可贵了!”
就为了锅里的这一点鹿角,她昨天卖书的银子愣是花得见了底。
可制墨的过程少不了胶,没了这个东西不行。
谢锦珠忍着心疼解释:“鹿角小火熬煮三天差不多就能出胶了,等......”
“我是问你用什么煮的!”
二伯娘面青如铁,龇牙就喷:“这锅是干什么的!”
谢锦珠被喷得向后退了一步:“我......”
“这锅是我的嫁妆!”
二伯娘目瞪欲裂地喊出了绝望:“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准备留了给小六的陪嫁?!”
“你居然这么糟践东西!”
“谢金柱!”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给我的锅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