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手上动作一顿，眸中的温度陡然冷了几分：“他就对你这么重要？”

“他是我的恩人，我只想报恩。”我再也忍不住眼，捂着脸开始啜泣。

慕与辞蹲下身来，替我擦掉眼角的泪，嘴角绽出一抹笑：“谢瑾已经知道，他成为阉人就是你报的恩，还会感谢你吗？”

“阿月，你这一辈子，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哪怕是阉人也不行。”

“等你哪天不喜欢他了，我会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说这话时，他狞笑着，阴鸷的眸子带着瘆人的寒气。

我真傻，竟然觉得在那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慕与辞会有怜悯之心。

17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瑾，我没去见他。

直到侍女沁儿告诉我，谢瑾发着高烧，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她偷偷端详了我许久才嗫喏开口：“阿月姑娘，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下房的榻上，谢瑾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双目无神，已看不到几年前边关那个意气风发少年将军的影子。

我蹲在榻前，一股热浪涌上眼眶：“谢将军，对不起。”

他转过头来扫了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半晌后咬牙切齿道：“不关你的事，是那个暴君——”

“谢氏满门忠烈，我谢瑾就算死，也不会向他屈服。”

他有自己的信仰和效忠的君王。

我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来。

当初在南国时，如果没有我，慕与辞可能无法活着回来，便没有那么多生灵涂炭，谢瑾也不会有今天。

想到这儿，我的眼泪簌簌往下流。

谢瑾怔了片刻，叹了口气道：“阿月姑娘，你别哭了。”

一缕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瘦弱的脸上，谢瑾沙哑沉闷的声音接着响起：

“如今家人惨遭毒手，我也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死于我而言是解脱。”

我问他：“谢将军，还记得当年营帐里那些女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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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被赶了出去。

四处漏风的破庙，被一群饥饿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只得轮番守夜，生怕有人来抢仅剩的那点干粮。

每日喝稀粥越来越没有力气，我打算出城去远一点的地方挖些野菜。

出城的路边，坐满了奄奄一息的妇人孩子，饿得脸颊深陷，双眼无神，连乞讨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城郊的树皮都被啃光了，我一路向北，不知走了多久，才在荆棘深处挖到一小捧野菜，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一身疲惫地往回赶，哪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阿姐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影安静地躺在阿姐怀里，眼眸微阖，煞白的小脸上盛满了痛苦。

我慌忙蹲下身，看着他被鲜血浸湿的胸口，手足无措地红了眼眶：“小影撑住，我这就去替你请大夫。”

“阿……阿月……姐，不用了。”小影突然用力喘息了一下，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滴血的布袋，里面装着我们仅剩的粮食，用微弱的声音喊道：

“我……守……守住了……”

13

小影死了，死在她的善良里。

她将自己的一碗清粥，分了一半给一个快饿死的孩子，孩子转头将我们还有存粮一事告诉了父母，那家人便趁着我们外出来抢粮。

小影拼命护着，被那家人殴打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外出卖绣帕的阿姐赶回，用菜刀才吓走那家人。

“我就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家。”阿姐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抱着小影的尸体哭到几近昏厥。

夜深时，她突然站了起来，我以为她已经想通了，却见她举着菜刀冲了出去。

“阿姐！”我赶忙跟过去，只见她冲到那家人面前，一刀砍在中年男人的胳臂上。

众人被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醒，点了火把过来，只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目露凶光，似那地狱来索命的恶鬼，追着一家人狂砍不止。

最终
走近了些，蹲下身，将药膏放在他身旁。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很快恢复平静，抬手将药膏丢了出去，怒斥道：“我不需要你们的假慈悲。”

我将药膏捡回原位，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若不及时上药，你的伤口会溃烂。”

又指了指身上的粗布衣衫：“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介马奴，并非公主派来的人。”

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马厩内的草香、泥土气息交织，慕与辞眸色微动，手指微微颤抖，将药膏拿起来，又放下去，最后闭上了双眼。

我准备离开时却听他道：“你能不能帮我上一下药？”

他艰难起身，将外衫褪去，露出密密麻麻的鞭痕，触目惊心。

我沾上药膏，小心翼翼涂抹，整个过程中，慕与辞闭着双眼，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只有周围的马匹不时地打着响鼻。

再睁开眼时，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想我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只是摇了摇头，没告诉他我是为了报谢瑾当初的救命之恩。

我没念过书，识不得几个字，但从小爹娘教导要知恩图报，既然没法向他本人报恩，那便照拂他们的皇子一二，也算全了这份恩情。

7

那日后，我寻着机会便溜去为慕与辞送点药膏和食物，尽可能让他好过一些，但他还是在长公主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消瘦下去。

长公主将他带去了温泉山庄，不过两日的光景，他却是被抬着回来的，整个人虚弱得不成样子。

我找人问了才知道，长公主喂他服下了那种药，导致身体透支过度，若不好好养着，他活不多久了。

我悄悄找院里的嬷嬷买了些滋补的药材，悉心照料着，好几日后他才缓过来。

而我私下照料他一事也被发现，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板子。

管事说，若非我马匹照料得好，此番是断断没有活路的。

半夜，慕与辞悄悄溜进我的房间，蹲在榻前，伸手去抚摸我背上的伤口，低声

我家在两国交界的息宁村，祖上世代以替人养马为生。

战火纷飞，爹娘死于流火，阿姐被敌军掳进军营。

当天夜里，我偷了杂役的衣服，偷偷潜入军中。

1

夜深，盛国军队的营帐连绵如山峦，旌旗猎猎作响。

我攥紧手中的匕首，找了一个又一个营帐都没发现阿姐的身影。

营帐中断断续续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由于太过紧张，我一不留神撞入一个醉酒的兵士怀中，散开了发髻。

他揪着衣领将我提到跟前，咧着的黄牙上还卡着肉糜，眼里满是精光：“哟嘿，小娘子。”

我挣扎着一拳又一拳挥向他，直到被重重甩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绝望之时，少将军谢瑾一声怒喝救下我，他惩罚了那些欺负女子的兵士，放所有被掳的女子离开。

昏暗逼仄的马棚里，她们面容呆滞，有人在听到重获自由的消息时又哭又笑，然后一头撞在尖尖的木桩上，没了气息。

不消片刻，近百名女子只剩下一半，我终于找到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阿姐，上前紧紧抱住她：“阿姐，我们回家。”

我们一行人蹒跚着走出军营，走过仓山，走到我国军队驻扎之地长舒一口气。

可当禀明身份后，等待我们的不是救赎，而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同行的人一个个倒下，我听到将领与旁人调笑的声音：“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混入敌国细作，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人命于他们而言不过蝼蚁。

阿姐的腿部受伤，用尽力气推开我：“阿月，你快走！”

我扑过去，将她护在怀里。

那时我就在想，若命该如此便也认了吧。

这炼狱一般的人间，我不想待了。

2

所幸谢瑾带兵突袭，我才能趁乱背着阿姐逃脱，回到那片被烧焦的土地。

往日祥和宁静的村子，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往日的乡
那家人被吓跑了，只留下一只断掉的胳膊，阿姐坐在地上疯狂地砍着，咒骂着。

发泄完后她突然晕倒，发起了高烧。

这里没有大夫，我只能一遍遍替她擦洗着身子，天将亮时阿姐终于睁开了眼：“阿月，我们把小影葬了吧。”

葬完小影，我将带血的糙米洗净，就着昨日的野菜煮了一锅粥，端到阿姐跟前，她只是摇了摇头：“你吃吧，我没胃口。”

在我的再三劝说下，她勉强喝了几小口便不肯再喝，只是目光呆滞地坐在檐下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阿姐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小影的死磨灭了她对生的最后一丝渴望，最终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倒在我的怀里，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我……先走一步，阿月一定要……要好好活着。”

“如果……有机会，将我……带回家乡，葬……葬在爹娘的旁边……”

阿姐眼神中的光亮熄灭了。

这吃人的世间，终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14

将阿姐葬在小影的旁边后，我踏上去皇城的路，那里达官贵人最多，也只有他们才养得起好马，给得出能让我活下去的月钱。

我要好好活着，等着有银子能将阿姐她们带回故土的一天。

因为曾被长公主赏过，因此我很顺利地再次进入长公主府，继续照料那两匹白驹。

就这样过了一年，我攒够银两准备离开时，却再次听到慕与辞的消息。

原来他逃回盛国后步步为营，弑父杀兄成为国君，并亲自率领大军攻打到南国节节败退，并当众割下了南国皇帝的首级。

南国群龙无首瞬间陷入内乱，新帝无心迎战，慌忙递上求和书，愿为附属国每年纳贡。

听说慕与辞应了下来，只增了一个条件——他要亲自取长公主府所有人的性命。

那一日，长公主府血流成河。

慕与辞命人给长公主喂了药，将她丢进了乞丐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