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为了躲避父王的追兵,我和娘亲走的水路。
从上京到南郡,我们走了三日,越接近南郡,娘亲盯着湖面发呆的次数越多。
下船的时候,娘亲突然红了眼眶,她远远指着河对面破败的房子,和我说那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
我问娘亲是不是要带我去看外公外婆。
娘亲愣了一瞬,眼眶更红了。
她抱着我轻轻哽咽:“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是上京人。”
原来,外祖家曾是上京有名的青云酒楼大掌柜。
当初太子和大皇子夺权,爹爹那时还是宫中最不起眼的五皇子,站了太子党。
那时两党争斗日益严重,娘亲是阴差阳错被人设计下了药,送上爹爹的床。
翌日一早,便有人踹开门,将娘亲和爹爹“抓奸在床”。
一时间,娘亲沦落为被人戳着脊背骂的荡妇,声名狼藉。
爹爹因此被先帝责罚,关了两个月的禁闭,朝中大权向大皇子靠拢。
外祖父本想将娘亲浸猪笼淹死,是爹爹在殿前跪了两日,才将娘亲留在身边,做了个通房丫鬟。
她从不谙世事的商家小姐沦落为通房丫鬟,娘亲受不了打击,时常以泪洗面,也是爹爹拥着娘亲宽慰她:“芸娘,你在给我些时日。
等我根基稳了,大权在握,我会给你正妻之位。”
说到这里,娘亲对我苦笑:“可那时我已经对他新生爱慕。
我和他在一起时,从来也没想过什么正妻之位,我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有一个他。”
“否则后来,他在夺权中失利,被放逐南郡,我也不会抛下京中的安定生活,和父亲断绝关系,来南郡寻他。”
“他被放逐的时候,父亲其实已经为我另寻了一桩亲事,那人不嫌我声名狼藉许诺我只要嫁过去,便是主母之位,且永远不会纳妾。
父亲也说,只要我放弃他,我就还是青云楼的大小姐。”
说到后面,娘亲的情绪变得平和。
好像说的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过往一样。
我扶着娘亲下了船,往那座破败的茅草屋走去。
娘亲告诉我,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那时候父亲被放逐,又被刺客追杀,身受重伤。
娘亲要照顾刚出生的我,还要操心重病的父亲,便需要想办法谋生计。
她也曾经是两只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却要肩扛起一个家。
我心疼地望着娘亲,她却只是释然地笑笑:“都过去了。”
小院很久没有人住了,院种堆满了落叶,石阶上青苔遍布。
我和娘亲清扫了一整天,又收拾出来两间屋子,准备做豆腐铺子。
对外娘亲只说是夫君死了,现在寡居在南郡。
新铺子开张第一日,门前宾客络绎不绝。
官府突然敲锣打鼓地到处嚷嚷:“今日国丧,举国同悲,陛下慈悲,大赦天下。”
等官府的人都走了,来卖豆腐的王媒婆靠过来,神神秘秘地同娘亲说:“芸娘,你是从上京回来的,你可知道这次国丧,死的是什么人?”
娘亲看了我一眼,摇摇头。
国丧通常是皇室中人西去,可不论死的是什么人,我和娘亲都不在乎。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因为这场国丧,我和娘亲可以免三年的赋税。
王媒婆瞥了我们一眼,压低了声音补充:“听说,是慧王爷偏院里的一个洗脚婢,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王爷的床,生了个女儿。”
“偏院起了火,王爷和沈尚书像疯了一样,怎么都拦不住,要冲进去救人……可惜了,王爷伤了腿,沈尚书也被烧伤,人还是没救出来。”
“王爷大悲,向陛下恳求,力排众议以王妃和郡主之礼,将两人葬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