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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春是在陈小亮上初一的时候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陈小亮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没几天他们就惯熟了。柳小春是爷爷带大的孩子，上小学的时候也是在村里。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所以两人在相处的过程中产生了许多情感上的共振。柳小春喜欢看小说，陈小亮也喜欢看小说。不同的是，柳小春喜欢的类型较多也不区分作家国籍。而陈小亮喜欢的类型单一又以中国作家为主。其实，在此之前陈小亮也尝试读过外国小说，但是没看几页就放弃了。

在柳小春的影响下，陈小亮也努力慢慢接触外国小说，他看完的第一部外国小说就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在那段日子里，《复活》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能量。柳小春来陈小亮家住过，也在他家吃过几次饭，他从来没有嫌弃过陈小亮家里的简陋。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他们都是互帮互助，好到不分彼此。然而这些美好只停留在了初中毕业那天，初中毕业后，柳小春没有继续上学，而陈小亮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陈小亮通过以前的初中同学要到了柳小春的联系方式。在交流中，陈小亮就感觉出了生硬的气氛，但能见一面，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星期六的早上，陈小亮根据两人的约定早早去了县城。早上格外冷，冻得陈小亮手指发麻，边搓手边跺脚。街上的吆喝声一片，感觉喊出去的声音没跑多远就会被冻得梆硬，从空中坠落，摔得零碎。虽是见面，但和陈小亮预想的不太一样，他感觉出了柳小春的不情愿。

一见面，柳小春说道:“我还没吃饭呢，你吃了没有？早吃了，早上不吃饭怎么能行呢？”陈小亮说道。“反正不着急，要不就在旁边吃点，打包也行，你看有这么多卖小笼包的。”陈小亮说话还是那么务实。“算了，算了，我不想吃。”柳小春说道。两人聊了一会儿，陈小亮说道:“你去吃点东西吧，时间还早，我迟点回去也没关系，跟家里打过招呼了。对面的鱼店听说不错，进去看看。”柳小春说道。陈小亮满头雾水地跟着过去。到
第二天早上。今天是陈小亮工作的第十五天。晚上，陈小亮和往常一样在厂里散步。天气阴沉沉的，空气里弥漫着丝丝香气，像花香，又像草香，陈小亮短时难以分辨。远处的山棱角分明，像是铁青的兽脊一样坚实而挺拔。天黑得很快，风也来得挺巧，没一会儿工夫就都变得隐隐约约了。趁没人注意，陈小亮在树下撒完尿提着裤子就跑回了宿舍，一天又过去了。

每天早上起来喉咙里总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起初陈小亮并没有在意，直到第十七天的早晨流开了鼻血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虽是如此，陈小亮仍坚持上班。第二十天的早晨，陈小亮流了很多鼻血，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血给止住。一连流了好几天血，这次他是真的怕了，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快流干了，自己离死也不远了。本来还想凑个整数，事与愿违，那就算了罢。

第二十天上午陈小亮就去找了包工头，两人对过工后，包工头让他下午过去结算工钱。两人相识一场，最终没有闹得不欢而散，陈小亮如期拿到了自己应得的那份钱。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是想得不敢想的事，估计是陈小亮挣得钱不多，要么就是包工头看着他可怜。长这么大，第一次挣到这么多的钱，陈小亮如获珍宝。这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

陈小亮在家静养了半个多月，身体早已恢复，他百无聊赖，就想着能早点儿开学。相比以往，今年确实提前了十几天，但对于补习班的学生来说，这是期盼已久的好事。

开学第一天，陈小亮就带着行李早早进了城。从车站到学校需要走二十分钟，为了方便，他就把书包放进装行李的尿素大袋里，扛着袋子，一路上走走停停。学校大门前的街道上人潮涌动、水泄不通，各种声音充斥着。陈小亮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也来到了街边拐角处，见此情景，选择性地放下行李，缓冲等待。

“亮亮，这么早就到了？”

“在家闲着也没事，我就早点儿过来了，你也挺早的么。”

“我还有事，一会儿见。”

件事两个人都有问题，这么简单的事闹成这样。”二姑说道。

一件事的开始到结束，往往就会因为某时的不好意思而变成最终的没有意思，闹得不欢而散。事已至此，谁也无能为力。从开学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今天的他又不在状态。老师在上面讲得是慷慨激昂，陈小亮在下面困得是昏昏欲睡。为了不让自己睡着，陈小亮就把凳子放在一边，干脆站着听讲。过了一阵儿，陈小亮虽是清醒了许多，但心中仍是不静，乱得就像是战火平息后的现场，残骸遍地、硝烟滚滚，他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翻滚的情绪，不让它达到极致。这种感觉说起来也怪，来之前毫无征兆，有时甚至是莫名其妙。

复读这一年说起来也快，快到陈小亮认为每天的生活都是千篇一律，没有一点新意。所以，在他脑海里并没留下过多的痕迹。高考结束后，陈小亮的整个人都放空了许多，而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他又陷入了无尽的迷惘之中。

7.

陈小亮上大学，纯粹是奔着包分配去的。那年陈小亮考了三百八十分，何旭考了四百五十分，两人一拍即合报了青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可能不是碰到感动的事了，而是被骗了给气得。”陈小亮说道。

“看他们也是学生，再说又是老乡，真没想到，人心难测啊。我就说昨天晚上好心收留我们，原来是这个目的。”何旭说道。

“学校周边的超市很多，我都问过价钱了，被子褥子垫子还有床上三件套再加上洗漱用品，所有的下来最多也就两百四十块钱，那帮家伙收了我们每人五百块钱，真他妈又黑又坑。”陈小亮说道。

“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以后多注意点就好了。”何旭说道。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自己人给骗了，说起来也好笑。世上好人多，但总有人会去做一些侮辱别人底线的事，这是断然不能接受的。正因如此，往后的许多年里，除了知根知底的人，陈小亮不再轻易地去相信别人，尤其是所谓的老乡。


了店里，陈小亮心不在焉地坐着，是柳小春点的菜。菜齐了，柳小春再三嘱咐陈小亮多吃点，本是开心的事，陈小亮心里却是皱巴巴的。两人谁都没有多吃几口，桌上的菜基本没动，临走前，柳小春让陈小亮把鱼打包带走，陈小亮没有要，柳小春也没有要。在公园散步时，他们两人的讲话内容逐渐潦草，两人已不再同频共振。快到中午的时候，柳小春说他下午有事，最后，两人就在这里分别了。

柳小春走后，陈小亮一个人在城里的街上晃悠了很久。回去的时候他已错过了班车，他决定坐车先到镇上，然后步行回去。这段路陈小亮已走过多次，不曾想今天是以这种方式温习。一路上，黄风卷着沙石劈头盖脸地打在陈小亮身上。他不回头地一直向前走，看着狂风掠过河滩，看着蒿草被高高举起然后又飘然而下，循环往复。夕阳没有西下，只是变得模糊不清。陈小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离家已经不远了。见面了，各自安好，便是彼此心中最好的慰藉。你有你的生活，他有他的生活，只是从此不再有交际，仅此而已。

奶奶回来了，一家人其乐融融，陈小亮喜极而泣。台灯暗黄的光照着陈小亮挂满泪痕的脸，屋内的鼾声此起彼伏，朦胧中，他揉了揉眼睛，平复心情后写道：风掺杂着土，心也掺杂着土；远处依旧清晰呵，只感心在苦涩中深深坠着。曾几何时，也这样走过罢；记忆的温存，是瞬间亦是永恒；诚然，有结果是再好不过的结果。片刻后，他取名为《回家的路》。窗外的寒气溢了进来，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陈小亮拖着疲惫的思想，拖着疲惫的身体睡下了。

然而，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

6.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那年高考，陈小亮失败了，只考了三百二十分。想起自己曾经嘲笑别人的那副丑恶嘴脸，真是可笑至极，陈小亮苦笑着。天热，树叶打着卷喘不过气来，远处的山也像是熔化掉了一截似的。陈小亮的世界灰暗了，看什么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瘫软，精
啥也没了，想活也活不了了，可不能瞎闹。”

李奶奶老泪纵横，在她的眼神里陈小亮没有看到一丝光亮，只是无尽的黯然。她转身离去，拖着落寞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空虚的夜色里。

“老李家的酒席闹得可好了，十冷十热，上的菜也都是硬菜，这么多年了，没见过有几家这样的，像那么回事儿。”

“听说可红火了，还请了唱歌跳舞的，唱的是咚巴拉，跳的是肚皮舞。”

“啥么，人家那叫钢管舞。你是不知道，那姑娘们跳得可他妈带劲了，扭来扭去的，搅得人是春心荡漾。”

“不是说二人台么，怎么，中途换了？”

“谁会看那种东西，早就过时了，要跟潮流，这会儿就流行这个。”

“老人出殡那天，闺女儿子也都回来了，你是没见，一个个的趴在棺材上哭得是稀里哗啦，连声音都是哑的，看得我都想哭了。”

“照你这么说，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点儿用的。”

暑假，别人都是到处游玩，而陈小亮这货又找到了新工作——在鱼店当服务员。与其他服务员不同的是，他不光要打扫卫生、拖地、上菜，每天下班后还要洗碗刷盘子。一个月两千，确实很少，但这也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暑假工确实不好找工作。管吃管住，再加上吃的也不错，陈小亮已经很知足了。

在鱼店打工的日子里，陈小亮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夸他年轻能干的，也有说他笨手笨脚的，还有骂他呆头呆脑的。对于这些，陈小亮一向是选择性接受，他明白即使自己做得再好也不会取悦于每一个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实，陈小亮并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好在他能忍。在工作压力大心情不好（最烦的就是快下班的时候来人吃饭），遇到客人刁难，他也会选择骂回去。为了不给老板找麻烦，他有他的办法：笑着转过身，边走边骂，骂够三十步气也就消了。还别说，这方法百试百灵。

陈小亮做事虽是慢一点，但他吃苦耐劳，为人细致，还是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