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抛下我去找小师妹这件事，半个月前我就知道了。

羽若师姐不是只会八卦，还是年轻一代中，最有灵气的炼器师。

她悄悄来找我抱怨：大师兄炼制空间法器是要带你去哪个秘境吗？

这么急着要。

害得她最近看话本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说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

我听到顾妄青对着一闪一闪的传信灵符说，初初，别担心，我已经在催羽若炼制空间法器了，等一炼好，我就马上来找你。

小师妹的声音透着撒娇：好的，妄青师兄你别忘了，九月十五那一日喔，你要是不来，我就嫁给别人。

九月十五。

那是我们早已定好的结契大典的时间。

喜帖早就已经发出去了。

中州所有修士，都会前来庆贺。

那一日，爹爹也会出关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那一日，他怎么能缺席？

我不愿去找他对峙。

我怀着侥幸的心理。

只盼这是一场误会。

可是我也在心里默默和自己约定好。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和顾妄青是青梅竹马。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知道我们是有婚约的。

我是望月宗宗主的女儿，他是望月宗天赋最高的大师兄。

所以爹爹早早为我们订下婚约。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迟早会成为道侣。

小时候，我并不懂什么是婚约，但是爹爹告诉我，顾妄青将会是我一辈子最亲近的人。

而且他从小就长得精致好看，所以在我还不懂男女之情的时候，就已经傻乎乎地粘着他了。

他的性子清冷，除了平时师兄弟之间的切磋交流，和其他人几乎没有什么往来。

所以，他的身边，常年缠着他的，就是一个我。

他对我很好，外出历练遇到好玩的，好吃的，都会留给我。

在秘境中得到的宝物，也多半是进了我的储藏袋。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我对危险的感知能力都会下降。

我总想着，反正他会保护我的。

有一次在秘境历练的时候，我不小心被魇兽拖进了梦魇之中。

我在梦魇中迷失自我，不断自残。

他故意重伤自己，不断散发出自己的灵力，吸引魇兽暴露自己的位置，只为快些救我出来。

那一次，他身受重伤，只剩一成灵力和魇兽搏斗。

待救出我后，他也彻底昏迷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看他伤得那么重。

要不是为了我，凭他金丹大圆满的实力，对付一只魇兽游刃有余。

顾妄青为了救我受伤的事情，在宗门内传开。

恰逢那段时间，中州几个宗门的弟子来望月宗交流。

一些爱慕顾妄青的女修，本就觉得我配不上顾妄青。

这一下更是不忿。

夏如菁要不是凭借他那个爹，怎么可能和顾妄青有婚约啊？

就是说啊，要不是夏宗主实力强悍，是化神期大能，夏如菁连站在顾妄青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她天赋那么差，望月宗那么好的资源，都没有把她堆成金丹，一把年纪了，还是个筑基期，她怎么配得上顾妄青啊？

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要是我，早就羞愧地主动退婚了。

我隐在假山后，听得难受，回到房间偷偷哭泣。

正如顾妄青的优秀众所周知，我资质差配不上他的事，也是修仙门派中的谈资。

爹爹向来公正，我在门中的资源分配和其他师兄弟们并无区别，他给我的资源都是他自己的，并不是宗门里出的。

况且他如今正在闭关突破炼虚境，我实在不想为这点小事让他为我烦心，想着自己受点委屈就算了。

可是第二天去参加各宗门交流会的时候，却发现大家都在偷偷摸摸看我。

我悄悄问了最八卦的羽若师姐，才知道，原来顾妄青知道我被嘲讽后，特意来了交流会上。

本来他是不用出面的，他还在养伤。

他当众澄清了流言。

他说：婚约是我主动提起的。

他说：我的阿菁是最好的姑娘。

我只记得，当时我的心像是一下子盛满了蜜。

那夜，我带着自己酿的梨花酿去找他。

浅酌几杯后，壮起胆子，羞涩地望着他，大胆示爱：妄青，我心悦于你。

虽然我们早有婚约，互相也能感知到对方的情意，可是这样大胆直白的话，却是第一次说出口。

要不是借着酒意，我早已临阵脱逃。

顾妄青眼里带了点笑意，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也是。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即使早已知道他对我的心意，但是真的听到这一刻，还是抑制不住地雀跃起来。

慢慢凑过去，靠在他的肩上。

我们一同坐在屋顶，共赏属于我们的月光。

我以为握住我的手会一直守护我。

我以为我倚靠的肩膀会一直替我遮风挡雨。

可是不过一年时光，在漫长的修真岁月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的时光。

这个令我心动的少年，就和另一个少女拥抱、笑闹。

不顾我的狼狈，为她抵挡危险。


那时小师妹的离开，重新给了我希望。

本以为，小师妹会是一直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一根刺。

除非我彻底放下他，否则就要为此所困。

顾妄青跌跌撞撞地来到我院中时，我正打算赶他走，他却突然上前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我有些恍惚。

他一直是冷静自持的，在我面前从没有过失态的时候。

我刚想推开他，却听到他在喊我的名字。

阿菁。

阿菁。

阿菁。

一声，一声。

喃喃低语。

我只有你了，阿菁。

打算推开他的手顿住，我低语：骗人。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顾妄青没有再提起小师妹。

我听说他和小师妹大吵了一架，小师妹便跟着一个散修走了。

我们的生活又好像回到了从前。

顾妄青陪我练剑，为我采灵果，我们有说有笑。

但这幸福时光，却好像是魇兽的幻境。

心甘情愿沉沦，却知道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我能感觉到窥伺的目光。

我知道那是顾妄青。

他好像死心了，没有再来缠着我，但是他经常会出现在我周围，眼神流连在我身上。

他不敢见我。

怕听到我冰冷的话。

我不去刻意回避他，甚至见到他还会喊他一声：大师兄。

唯独不再是：妄青。

我和他的关系，从此只剩师兄妹。


我和小师弟去了一趟秘境。

收获颇丰。

回来的时候却听到顾妄青废了的消息，他因为和我的事情，生了心魔。

日夜后悔当初为何要去找小师妹。

执念作祟，他的道心开始崩塌。

他的剑意是守护，如今却失去了他想守护的人。

一夜之间，心魔横生。

为了保住清醒的意识，他的修为尽废。

离开宗门之前，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这一次，他只留下一句轻轻地对不起，阿菁。

我有些唏嘘，却没有遗憾。

只是经历这一场伤筋动骨的情爱之后，我反而顿悟了，进步飞快，不再像从前那样停滞不前。

从前，我追求仙途，是为了配得上顾妄青。

我追逐着他的脚步，不清楚自己的道心。

如今，我才明白，跟着自己的心走。

追求自身的强大，立足于天地之间。

才是我想要的。

情爱不过是修仙途中的点缀。

有的话更好。

没有，我也不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