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诗婉咬着后牙槽死死盯着姜消失开的方向。

见顾裴玄看向自己，立刻娇嗔道：

“玄哥哥，她才关了十天，你是不是心疼她了？”

顾裴玄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不答反问：“她的手怎么伤的？”

沈诗婉嫉妒得要命。

顾裴玄既然既然问了，必然早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泪眼汪汪：“不是的，是姜姑娘先挑衅婉儿，说玄哥哥只爱她，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抢走属于我的一切，包括那只发簪。”

“婉儿并非有意的，我只是气糊涂了，这只发簪真的对婉儿很重要。”

“玄哥哥你知道的，两年前的事情并非我能决定的，我只能偷偷留着这只发簪睹物思人。”

“对不起，婉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裴玄蜷了蜷手指，轻轻擦去沈诗婉的眼泪，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他就知道，姜念还是爱着他。

“娘！”

我哭倒在我娘床边。

我娘被我的手吓到了：“念儿受欺负了是不是？怪娘没用，怪娘没用啊！”

世子只说念儿在他府上住一月。

但流言如风，姜大娘知道女儿被软禁了。

姜大娘被人戳脊梁骨戳惯了，但念儿不能受委屈。

可她见不到女儿也见不到世子。

她只见到姓沈的姑娘。

她说念儿是贱种，姜大娘就心急失手推了沈姑娘。

于是沈姑娘的人把馄饨铺砸了，

滚烫的水落在姜大娘的废腿上。

她懊悔，又给念儿添麻烦了。

四行清泪。

她们都只是蝼蚁。

*

我娘的腿不是偷东西被打断的。

她手艺好，曾在一个将军府上做厨娘。

有段时日，将军家的儿子迷上了花楼里的姑娘，说什么也要把人家赎出来。

将军断了他的银子，他就拿了皇帝赏的金盏。

事情败露那天正好是我娘布菜。

那儿子就说我娘偷走了。

但将军何等聪明，他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气归气呀，儿子的丑事总不能传出去坏了将军府的名声。

于是将错就错，废了我娘一条腿。

姜娘子，你不要心生怨恨。将军府的人说。

可我娘那样不服输的人，怎么咽下这口气的呢？

因为将军府给了很多的银子，家里不足三岁的女儿太需要这些银子了。

我娘就乐观的想，一条腿换很多的银子，

值了。

是我拖累了我娘。

药用完了，我去买药。

“你好......”

药铺掌柜看见我脸色忽然变了，然后关上门：

“打烊了，走吧”

我跑去另一家店。

掌柜眼神躲闪，收着东西不说话，只向我摆摆手，然后关上门。

一连几家都这样。

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我自嘲地笑着。

有的人的命是命，有的人的命是用来消遣的玩具。

雨下得很应景，我想死在这场雨里。

但我娘估计没法站起来给我收尸。

于是抹把脸，回去了。

我家门口，侍女给沈诗婉撑伞，干净清爽、一尘不染。

很刺眼。

沈诗婉欣赏着我的狼狈，欣赏够了，扔给我一个袋子。

是一袋银子。

“你真难杀啊姜念。”沈诗婉的声音温柔平静。

眼里却淬着毒。

“我要你带着你娘滚出京城，有多远滚多远。要是被玄哥哥找到了，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

我撞开她的肩膀往里走。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卖药给你吗？”她笑吟吟的。

我顿了顿脚步。

“玄哥哥的意思呀，你猜他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你走了？”

我像突然被人扼住喉咙，喘不过气来。

沈诗婉咯咯地笑：“你以为玄哥哥真心喜欢你？”

“逗条狗玩罢了。”

......

我雇了辆马车载我们出城到达码头。

“去南城。”

那里有位很有名的大夫，我想试试。

侯府里，仆从递给顾裴玄一块玉佩。

“世子，这是昨夜在侯府门口发现的，想来应该是重要的东西。”

顾裴玄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缩。

那是他送给姜念的定情信物。

他不愿细想这是什么意思，连忙追到姜念家里。

人去楼空，只有一封信。

“既与他人有了定情之物，我的这个，就收回吧。”

“住在这里的人呢？”顾裴玄眼睛猩红，抓住路人低吼。

那人被吓得腿软：“昨，昨日就走了......”

“找！给我找！”顾裴玄死死抓住手里的玉佩和信，心里一直慌乱地跳。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永远地离开他了。




我被人污蔑偷了金簪。

对方吵着要报官，

没想到来的却是我的未婚夫顾裴玄。

我稳下心神，他一定会还我公道。

直到他问都没问缘由，便站在众人之首道：

“我以为你穷但有骨气，没想到你和你娘一样不干净！”

那时我才知道，眼前来闹事的少女是他的青梅，

而那只金簪是他们少时的定情信物。

我心灰意冷离开京城，

而向来冷淡的他却发了疯似的，找了我整整六年。

......

顾裴玄话落，我的心如坠冰窟。

周围人的议论与目光像锋利的刀一点点割在我身上。

“真是下贱，沈姑娘的东西也敢偷，谁不知道世子最宠沈姑娘。”

“也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要娶这种穷鬼。”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娘那条腿，就是因为偷东西被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抓着领子打了一巴掌。

啪！

紧接着我的脸上也被甩了一巴掌。

“我带来的人你也敢打，真以为自己是世子夫人了？”

我抬眼冷冷看向沈诗婉。

顾裴玄皱了皱眉，挡住了我的视线。

“婉儿性子爽快，无心之言，何况是你有错在先。”

沈诗婉亲昵地抱着顾裴玄的手，轻轻蹭着他的胳膊：

“玄哥哥，快报官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簪子。”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

这只发簪是他们二人少时的定情信物。

顾裴玄要娶我不过是为了让曾经抛弃过他的沈诗婉后悔。

这是昨日我听到他们的对话，顾裴玄亲口承认的。

他看着那只发簪出神，然后遣散了他人，道：

“罚姜念闭门思过一个月，将她一直戴着的那只手镯送与婉儿，我们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玄哥哥你喜欢她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护着她！”

沈诗婉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但也知道顾裴玄说一不二。

我惊慌：“什么意思？这是我的，我不同意，你凭什么给她！？”

沈诗婉扬嘴角，示意手下：“去取来。”

我护住手腕的镯子往外跑，但被人一拽甩在地上。

我疼得动不了，他们轻松拿走了我的镯子。

“狗奴才，这可是未来世子妃，摔伤了一万个你们都赔不起。”

沈诗婉佯装教训手下，语气可一点也没那个意思。

顾裴玄沉默一瞬道：“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大板。”

沈诗婉脸色变得很难看：“玄哥哥！”

我从地上起身去夺我的镯子，脚上一阵剧痛袭来，沈诗婉轻松躲开了。

“这么宝贝这镯子？也不值几个钱呀，你就这么穷？”

沈诗婉举起镯子嘲讽。

“还给我！”脚上的剧痛让我有些站不稳。

沈诗婉一脸为难：“我也想还给你，可是玄哥哥已经送给我了，我也挺喜欢这镯子的。”

我额上直冒冷汗：“那是我的。”

我冲上去抓住沈诗婉，她的手轻轻一扬，镯子飞出去。

碎了。

“呀，我不是故意的。”沈诗婉轻挑着眉，满眼得意。

我疯了一般跟她打作一团。

顾裴玄将我粗暴拉开：“姜念我是不是惯坏你了？你偷了婉儿东西本应该上衙门，现在婉儿只是要你一只镯子，你别不知好歹。”

“你真这么缺钱，我可以给你。”

心中无尽悲痛，我就着这个姿势回头看他，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愣了愣，我第一次在顾裴玄眼里看到无措。

意识渐渐模糊，我晕了过去。

“念儿！”




醒来后，我在侯府。

“自己脚受伤了不知道吗？”

“镯子碎了，你们还不满意吗？”我没看顾裴玄。

看我姜念只在乎一个镯子，顾裴玄泛起一股无名火。

“难道你想进大牢吗？一只镯子换你自由，婉儿没跟你计较你倒上赶着犯贱。”

我转动眼睛缓缓看向他：

“那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顾裴玄微微一愣：“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轻笑：“说了让沈诗婉抓住我把柄更早地把它摔了吗？”

顾裴玄皱起眉：“婉儿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你在为刚刚她说世子妃的事情生气，完全没必要，婉儿只是性子直，不是有意的。”

“你不必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不过是说了沈诗婉一句，向来话少的他竟这么维护她。

相信沈诗婉是个善良可人的好姑娘，却不相信我是被诬陷的。

我苦笑，真是痴情。

看着姜念这幅模样，顾裴玄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你就在这思过一月。”

他转身离开。

“不行！”我急着下床，一阵剧痛袭来，我重重摔在地上。

“我没偷她东西，凭什么关我！我要见我娘！我娘没有我不行！”

顾裴玄没有回头，走得决绝。

我看见大门外有一抹倩影，是沈诗婉。

我艰难站起来，挪到门口，刚开门，就被侍卫挡住了去处。

我没有任何与他们抗衡的手段，

若是沈诗婉现在要我的命，我也只能受着。

我蠢透了，曾经竟然相信顾裴玄是真的喜欢我。

我后悔极了。

十日后给我送饭的侍女偷偷给我传信，

我娘的馄饨铺遭人闹事，

混乱中被开水伤了那只废腿，现在已经无法下地了。

碗掉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

我冲出去，依然被拦住。

我徒手抓住他们的刀，求道：“我要见顾裴玄，求你们了，我要见他！”

侍女得了授意立刻去请顾裴玄。

顾裴玄下意识起身，却被沈诗婉抱住。

“玄哥哥，别让外人坏了我们的兴致。”她边说边去够顾裴玄的唇。

“你说过只喜欢婉儿一人的。”

顾裴玄微微出神，

前几日自己每次去找姜念，不是无视他就是叫他滚。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顾裴玄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

他想让姜念也尝尝这种滋味。

顾裴玄不知道自己的难受从何而来。

但他知道怎样让姜念难受。

他余光瞥了眼侍女，低头吻上沈诗婉的唇。

她那么喜欢自己，肯定会吃醋的。

听到侍女传回的消息，我果断回头去找另外的出口。

后院的墙很高，我努力想爬上树却屡屡失败。

正当我差一步要翻上墙时，沈诗婉带人来了。

“姜念要跑，还不快把她抓下来！”

我被按跪在沈诗婉脚边。

她捏起我下巴：“真是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啊。”

她嘴唇微肿，脖子上有不少暧昧的痕迹，衣服也是匆匆披上的。

按时间说的话，顾裴玄还真快啊。

“可惜，玄哥哥还是更喜欢我。”

“只要我稍微主动点，他就恨不得黏在我身上。哪还顾得上你啊哈哈哈哈。“

“放我走，我要见我娘！”

“哦，想见你娘？求我呀。”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求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的脚踩在我的手指上，“大点声，听不见。”

啊！

我疼得冷汗直流，咬牙道：“求求你，让我见我娘......”

沈诗婉在我手上碾了两下，笑得欢快又恶毒：“有什么好见的，反正你娘那条腿早废了，又用不上。”

我渐渐曲起手指，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起身将她撞倒，拼了命的往外跑。

门口侍卫慢了一步要来抓我。

“别过来！”

我扯下发簪对准自己的脖子。

刚刚听见不远处的声音，没猜错的话，顾裴玄快到了。

“玄哥哥，姜念爬墙想跑被婉儿抓回来了。”

沈诗婉追出来正好看见顾裴玄。

“姜念你在干什么！”顾裴玄语气带着怒意。

“放我走，我要见我娘！”我的手在颤抖，脖子上已见血。

“把手放下！”顾裴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放我走！”我的声音已经沙哑。

顾裴玄沉默看我片刻道：“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