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住了院，更让人不省心了。

一会说头痛一会儿说肚子痛，把所有项目都检查了一遍，啥事没有。

医生说他的腿打了石膏可以回家休养，可他偏要赖在那里不肯走。

我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躺平了等人伺候。

妈妈平日里忙着干活，又要跑医院，实在是来不及。

可又怕护工照顾不好舅舅，只能强忍着。

耐不住舅舅折腾，还是病倒了。

我自告奋勇地要求去医院，哪曾想妈妈一口拒绝。

“你舅还在气头上，你就别去火上浇油了。”

说罢她挣扎着想起床，可脚一碰地，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妈，你还发着高烧呢，病毒感染，医生说得好好休息，你就别逞强了。”

我将人扶上床，拿了药喂给她吃了。

妈妈见我照顾的不错，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整顿抠门精计划正式开始。

一到医院，我哭着扑了过去。

“舅舅，舅舅，你还好吧，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舅舅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伸长了脖子往屋外瞧，问我怎么没看到妈妈。

一说到妈妈，我哭的更加大声，告诉他妈妈生病了，没办法来。

舅舅狐疑地瞅了我一眼，旋即掏出电话打了过去。

得知妈妈确实生病了，他这才无奈地放下电话，勉强没赶我走。

我也不多说，打开带来的饭盒递到了他的手上，催促他趁热吃。

他早就饿的不行，这会也顾不了许多，迫不及待的打开，却愣在了原地。

“一勺饭，一勺菜，张小玉，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舅舅，看你这话说的，乞丐哪有饭吃，这饭你不吃是么？”

舅舅鼻子里“哼”了一声偏过头看我，我不起不恼，一把夺过饭盒，一口吞了下去，摸着肚子一脸的餍足。

“要不说还是舅舅疼我，不瞒你说，我一天都没吃了，这饭还别说，真香。”

“张小玉，你别在这里给我装，钱呢，钱去哪里了？！”

“舅舅，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好的，不都搬你屋里了，至于钱，妈妈不都存你户头了么？！”

我说的可不是大实话么，现在我家一桌一椅一床，极简的不能再简了。

至于钱那压根就不能够见着眼，妈妈一分一厘地都存给了舅舅，说是怕他以后没个应急钱。

这事舅舅比谁都清楚，自然知道我没有撒谎。

但是这会他却死不承认，非得打电话告我妈我虐待他。

可电话打了半天都没打通，他哪里知道，妈妈吃了药，这会儿药效发作睡的比猪还沉。

急的他直接跳下了床。

我对着门口大声喊：“护士，34号床要出院，麻烦办理下。”

舅舅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扶着床沿坐了回去。

“张小玉，行啊，从今天开始就由你来照顾我吧。”

“好的，舅舅。”

我不动声色地收拾好饭盒麻溜离开。

不就是伺候人么，搞的我不会似的。

看着我空空如也的饭盒，妈妈总算是放下了心，说舅舅能吃我的饭就代表他原谅我了。

我频频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一定会照顾好舅舅的。

顺手将妈妈手机里的舅舅的未接电话给删除了，还拉了黑名单。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忙前忙后，做了包子馒头油条送到妈妈嘴边。

可妈妈却一口没吃，催促我赶紧给舅舅送去。

我也不生气，巴巴赶去医院。

却在便利店熬了两小时才走进病房。

不想舅舅满脸黑线，怒火冲天。

“张小玉，你和你妈在搞什么鬼，这都几点了，有十点吃早饭的么？

还吃什么吃！”

“哦，舅舅，你不想吃了啊，那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麻溜地180度转身，连脚都不舍得踏入病房一步，可却被舅舅呵斥住，让我把饭拿过去。

我手忙脚乱地给舅舅拿饭，一个不小心把保温桶的粥洒在了他身上。

他烫地滚下了床，骂骂咧咧地去洗手间洗漱，叫我给他拿内衣裤。

我却一脸无奈的告诉他，他的那堆破烂早就被扫地阿姨清理了。

这一下他再也忍不住，指着门口让我“滚！”

我应了声“好”，半个眼神都没给，拔腿就跑。

这地方请我来我还不来呢。

呸，自己个待着吧，我的好舅舅。


离开家的日子，我过的比之前好很多。

再也不用看妈妈和舅舅的脸色，再也没有比这个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直到某天，一群陌生人找上了门，将我拦在了出租屋门口。

“你就是赵琴芳的女儿？”

见来者不善，我直接掏出了手机打算报警，却被对方抢了过去。

一段求救的录音刺入耳膜，震的我生疼。

“小玉，妈妈借了高利贷，你可一定要救我啊，要不然我可要死定了！”

对方警告我别乱来，还给了我一个账户让我三天内连本带利还清五十万，要不然后果自负。

我可不听他们的，等他们走后，就打算报警，却被妈妈阻止。

只见妈妈脸上带伤，憔悴不堪。

“小玉，不能报警啊，那群人都是疯子，真的会杀人放火的。”

“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不得生闷气，我把妈妈迎进了屋。

妈妈哭着告诉我真相。

原来妈妈想着学人投资，借了一大笔钱，本以为稳赚不赔，结果带他那人是个骗子，卷款逃了。

高利贷三天两头找她要钱，可她哪里还有钱，于是高利贷就放话要找我。

我一听更加生气，问怎么不找舅舅要钱，这些年赚的钱不都给了舅舅了么。

妈妈一副为难的样子，三缄其口。

最后在我的逼问下才说了出来。

原来舅舅不是不肯拿钱，只是怕没了钱以后无依无靠。

她说只要我认舅舅做干爹，保证以后赡养舅舅，让他放心，舅舅肯定愿意拿钱。

我整一个人怔住，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当舅舅还不成，还想当我爹？

这不是乱来么？

我当场就拒绝了。

妈妈没有勉强心灰意冷地离开。

我思前想后，还是想着借点钱解决，可借了一圈也没借到多少，正郁闷着就接到了医院电话。

“请问是赵琴芳的家属么，病人跳河需要做手术！”

我一听，手机整个都掉在了地上。

急匆匆赶到医院，签字缴费一气呵成，做完手术妈妈总算脱离了危险。

这时舅舅才不慌不忙地赶来。

一见到他，我顿时怒气横生。

“赵仲良，都是你，妈妈要不是为了你怎么会冒险去投资，还不是想多给你留点钱！”

“张小玉，你这话说的，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谁叫你不是儿子，迟早要嫁人的！”

“呸，去你的狗屁！”

我一拳砸了过去，却被他抓住，我俩僵持不下，床上的妈妈悠悠转醒。

“别打了，既然你不肯认舅舅，那你走吧，就当没有我这个妈。”

妈妈不停地咳嗽，眼底满是失望。

不想让她病情恶化，我低下了头，低声应了声“好。”

妈妈眼底露出惊喜，生怕我反悔，当即拿来纸笔让我写下保证书。

让我认舅舅为干爹，以后一辈子都得管舅舅的吃喝拉撒。

手指印印上，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把手一伸，让舅舅给钱。

舅舅却脸色一变，说会转账的。

我不想继续待下去，匆匆离开。

可我却他们两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舅舅被判了死刑，妈妈最后的意愿是海葬。

她给我留了遗书，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

她不想拖累我，也不想死后见舅舅，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

处理好家里的一切，我离开了京海。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拖着我前进的脚步。


舅舅嘴里嚷嚷着要死，一双手却死死地扒拉着窗框不松开，一看就是在演戏。

可妈妈却当了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他别干傻事。

“当初妈死的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你要是这么走了，我怎么和妈交代啊！”

“死了的好，死了一了百了，省得碍人眼！”

舅舅不满地瞟了我一眼，妈妈顿时明白过来，喊我过去道歉。

见我不动，妈妈咬牙，也跟着爬上了窗。

“小玉，既然你眼里容不下我们俩，那我们只能一起死了。”

说罢，一只脚往前迈出一步。

我瞬间慌了神，虽说他们是亲姐弟，但妈妈是个倔驴，又是个扶弟魔，她要是下定了决心，绝对会来真的。

虽然舅舅可恨，可毕竟不能让妈妈跟着遭殃。

只一瞬间，我就拿定了主意，跑过去，抱住了两人的腿。

“快下来，危险！”

妈妈见状，软了几分，想下来，却被舅舅拽住了胳膊。

“姐，这丫头是骗你的呢，之前我以为她是真心对我好的，没想到她对我怨恨这么深！”

舅舅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满眼幽怨。

妈妈被这么一说也不好再下来，让我赶紧向舅舅道歉。

我强忍着怒火不情不愿说了句“对不起”。

不曾想舅舅蹬鼻子上脸，说没听见。

我双唇紧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妈妈狠狠拧了我一把，非憋着我重说一遍。

我心里寻思着该如何办，一眼瞥见一条蚯蚓，大叫了一声。

“蜈蚣，有蜈蚣！”

舅舅吓了一大跳，我趁机扯了妈妈下来，而他本就站着不稳，被剐蹭了一下，整个人径直往前倒去。

“砰——”的一声闷响。

舅舅摔下了二楼。

妈妈吓地惊叫，我淡定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妈，要不说是外婆在天之灵保佑呢，你看，舅舅真是福大命大，一条腿换一条命，值！”


舅舅是个抠门精，我妈是个扶弟魔，绝搭二人组。

于是家里被搬空，所有的东西都成了舅舅的。

妈妈说都是一家人别计较，还让我认舅舅为干爹，以后养老送终全归我。

后来，舅舅得了急病需要换肾，我把妈妈往前一推。

“干爹别客气，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唉，谁叫我是他俩亲传弟子。

出师了。

论会过日子还得属我小舅，抠门界的奇葩大佬。

一粒米切成两半，一顿饭按颗煮，只少不多，说是要爱惜粮食，从米做起。

家里的水龙头在垃圾桶里精挑细选过的，为的就是能按滴落水，水表不走针。

可谓是把节约水资源发挥到了极致。

其他什么洗发精灌水、内裤脏了两面穿、能在垃圾堆里找吃的绝不买新鲜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常规操作了。

本以为他已经把抠门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不曾想他瞄准了我家。

谁叫我妈是个扶弟魔，放心不下这个亲弟弟，想尽办法搬到了他对门。

天天看着守着照顾着才放心。

于是，舅舅天天往我家跑，不是蹭饭就是蹭东西，家里什么东西都能入他眼，就连鸡毛掸子都不放过，全都成了他家的战利品。

这不这会儿又看上了我新包，说什么都要抢走。

“要不说还是小玉懂我，我还没说要买个包呢，这就‘蹭蹭蹭’买回来了，果然是个好孩子。”

舅舅不由分说地扯过我的迷你小粉包，满眼冒精光。

我却头皮发麻，浑身过电，拽着包带的手分毫不让。

且不说这是个女士包且尺寸很小只是装饰用的，更何况这是男朋友托人千辛万苦买回来的限量版，上面刻有我名字的LOGO，全世界独一份，我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可一想到舅舅那抠门的德性，凡是他看上的东西他肯定不会轻易罢手，于是我脸上挂笑，柔声哄着。

“舅，这包娘里娘气的，不适合你，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买个好的。”

说罢我就要开溜，却低估了抠门精对猎物的执着。

舅舅用力一扯，生生将包从我手上扯了过去，对着身子摆弄了一番，还想背上试试。

无奈这个包带实在短，根本就没有办法背在那粗胳膊。

我本想说你看看确实不合适吧，哪曾想他直接将包包当手链套在了手腕上，还一脸傲娇的显摆。

“小玉，你看，舅没骗你吧，给我当个装饰品也挺合适的。”

那小包被折腾地差点开线，在这么一挂，简直一个不伦不类。

所有的耐心消失殆尽，我再也忍不了，一把夺了回去。

“舅，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不能给你！”

本以为我都这么说了，舅舅怎么也得看在我平时什么好吃好喝好玩都让给他的份上，不和我计较。

不想他更气了，指着鼻子骂我是白眼狼。

“好你个小玉，这还没嫁人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那以后是不是还要把娘家的东西都贴小白脸啊？！”

“那也不像舅舅你抠门抠到家，赖在姐姐家不走来的强！”

我气极，脱口而出。

舅舅的脸顿时红成了关公，牙齿咬的“咯吱”响，“好你个张小玉，居然敢这么说我，今天这包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说完用力地推搡了我一把，拿着包就往自己家里走。

掌心触碰到地面，痛的我龇牙，往日的憋屈愤怒在一瞬间爆发。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地咬了下去。

“啊”的一声惨叫引来了屋外干活的妈妈，一看到这场面，顿时上来拉扯。

“小玉，他可是你亲舅舅啊，快松开，松开！”

“他就是个抠门精，什么都想要别人的！”

见扶弟魔妈妈再次站在了舅舅那边，所有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

“啪——”的一记脆响，我的脸上多了一道五指印。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妈妈，声嘶力竭地怒吼。

“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选一个！”

“你……”一语句噎住，扬起的巴掌顿在了半空中，妈妈蹙眉看着我，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舅舅爬上了窗台，大叫道。

“姐姐，你别管我，我这就找妈去，告诉她我活着遭人厌！”

看到这里，妈妈吓了个激灵，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死死抱住舅舅的腿。

“仲良，我可只有你一个亲弟弟啊，你可别吓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在妈妈的眼中，我这个亲生女儿永远都比不过她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