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里有魔法哦。”我打开故障的冰淇淋机，让小满转动生锈的旋钮。

机器突然轰鸣着吐出草莓冰淇淋，她雀跃的尖叫中，悠悠惊慌地去翻找抗敏药。

悠悠在母婴区发现那半块橡皮擦时，我正在教小满画彩虹。

她捏着发黄的橡皮轻笑，“这不是我们当年的……”话音戛然而止，荧光笔的“悠悠定律”下，浮现出褪色的“阮”字。

是高三那年，我用隐形墨水写下的，如今在便利店灯光下无所遁形。

小满突然抓起橡皮往嘴里塞，我们同时伸手去抢，悠悠的婚戒撞上我无名指旧伤。

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监控屏幕，悠悠哄睡小满后倚在收银台旁。

“还记得当年我说，柠檬汽水酸吗？”她晃着过期的易拉罐，“现在觉得……酸得恰到好处。”

我擦拭咖啡机的指尖一颤，奶泡在杯口堆成心形泡沫，她忽然凑近嗅了嗅，“你身上怎么总有消毒水味？”

我下意识缩回手腕，那里贴着抑制心悸的药剂贴片，图案是便利店的logo。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我吞服的药，说明书上都标着“可能导致味觉障碍”。

打烊时，悠悠忘了拿母婴包。我拿起的一刻，孕检单从隔层滑落。

B超影像标注着“双胞胎”，而江澈的笔迹写着：悠悠说，希望眼睛像干妈。

冰柜突然断电，警报声中我摸到藏在最深处的汽水瓶。

二十年前的柠檬汽水瓶身上，悠悠用吸管戳出的小孔正渗出褐色的液渍，像一封迟到的情书在自动解封。

腐败的甜腻里，是当年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

晨光刺破卷帘门缝隙时，我正坐在报废的冰淇淋机旁组装橡皮碎屑。

半块刻着“悠悠定律”，半块刻着“阮氏法则”，中间用融化的草莓冰淇淋黏合。

监控视频定格在昨夜悠悠离开的画面，她宝蓝色围巾扫过门框的瞬间，小满口袋掉落的柠檬糖滚向货架底层。

那里静静
，刚好盖住我藏在口袋里的丝绒盒，里面躺着刻“YY”的银链，在掌心捂成了滚烫的月亮。

情人节当天，我往江澈储物柜塞了第五瓶柠檬汽水。

悠悠绣着爱心的包装纸下，压着她抄错的情诗：“你是我永不融化的雪”

江澈把汽水转送给我时，易拉罐上凝结的水珠正巧滴在锁屏照片上——悠悠穿着我送的睡裙，在他怀里笑成春天的模样。

我数着脚下积雪里的松枝，突然想起生物课讲的趋光性。

飞蛾扑火时，是不是也这般义无反顾？

毕业纪念册发到我手中时，悠悠正给江澈的校服第二颗纽扣系红绳。

我悄悄抚过相册里她大笑的侧脸，在合照边缘写下极小的批注：

“余弦定理：cosθ=邻边/斜边”

就像我永远是她幸福最近的旁白，却注定成不了主角。

储物柜深处的情书被潮气浸软了边角，铁盒里积攒的饼干渐渐爬满霉斑。

某个梅雨夜，我听见悠悠在电话里笑着说，“阮阮就像柠檬汽水，永远清爽又妥帖。”

第四章 柠檬苏打

机场的冷气吹散七月流火，我数着悠悠睫毛上坠落的泪珠，第十二滴恰好砸碎在江澈最后那条短信里。

手机屏幕裂痕蛛网般蔓延，“我们暂时分开”六个字被泪水泡得肿胀，像搁浅在告别厅玻璃窗上的水母。

“他说纽约的雨和这里不一样，”悠悠把脸埋进我肩窝，哭腔闷成潮湿的雾，“可是阮阮，雨怎么会不一样呢？“

我僵着脖颈不敢低头，她发顶蹭着我下巴，宝蓝色发带松垮地缠着腕骨。

那是今早我帮她系的，打了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广播反复播报着延误信息，我数着“CA981”航班号在舌尖滚过的次数，仿佛这样就能让那架钢铁巨鸟永远悬停在云端。

“喝点甜的。”

我从背包侧袋掏出柠檬汽水，易拉罐上凝结的水珠洇湿袖口。

悠
我对着黑暗比口型。那些被嚼碎在深夜的告白，随晨曦蒸发成挡风玻璃上的雾。

有些蝴蝶生来就该属于春天，而我是永远潮湿的梅雨季。

第六章 伴娘手册

婚礼请柬寄到时，我正在便利店清点临期汽水。

烫金的“许悠悠”三个字被水渍晕开，像那年医务室监护仪上溃散的心跳。

店长递来剪刀拆包裹，刀尖划开纸壳的瞬间，一枚珍珠发卡掉在柠檬汽水的纸箱上。

那是高三那年，悠悠弄丢的，被江澈藏在了求婚戒指盒的夹层里。

“伴娘服要香槟色，阮阮皮肤白，穿这个最好看。”

视频里，悠悠举着两件礼服对着镜头比划，背后的婚纱照上，江澈的手搂在她腰间，无名指上的戒痕和我锁屏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按下暂停键，手指抚过屏幕上她笑出的梨涡，突然想起那晚她哭着说“糖不会过期”。

而此刻，我的舌尖还残留着柠檬汽水的酸涩。

婚纱店的试衣间像一座纯白的牢笼，悠悠背对着我拉下蕾丝帘幕。我半跪着整理裙摆，指尖触到她脚踝的旧疤。

那是高二逃课时被铁丝网勾伤的，我背着她穿过三条街去诊所，她的泪水和血水一起渗进我校服的第二颗纽扣。

“阮阮，你帮我看看……”她突然转身，嘴角含笑，“好不好看？”

“很漂亮。”我垂眼将拉链推至顶端，金属齿咬合的声响像极了我下锁的心跳。

悠悠对着镜子转圈时，头纱扫落我藏在口袋的心脏药，江澈的倒影恰好踩在药片上，碾出一地苍白的尘。

彩排那日暴雨倾盆，我蹲在酒店走廊修改主持稿。

悠悠提着婚纱跑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台词本上洇开墨花，“江澈非要加初恋回忆环节，阮阮帮我想个不肉麻的版本？”

我望着她手上的钻戒，想起高三那年她写在江澈课本上的情话，此刻正在我包里的药片上凝结成霜。

礼堂突然停电，黑暗中有谁
的鸽心标本。

原来鲜活的心脏被剖开时，真的会露出蜜桃色的肌理。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带起一阵穿堂风。悠悠的校服衣摆扫过我的手背，露出腰间贴着的暖宝宝。

那是上周她痛经时，我偷偷塞进她书包里的，此刻却熨着写给江澈的情书。

“要不要试试我的偏方？”她突然把掌心贴在我额头，腕间的发带穗子垂进我领口，“以前我发烧，妈妈都这么试温度。”

我僵在铁架床上，听见监护仪残存的电流声与心跳共振。

她的指尖有淡淡的护手霜味，是樱花混着海盐的气息，比我藏在笔袋深处的情书更早漫过理智的堤岸。

“38度2。”她煞有介事地点头，转身翻找护士留下的退烧药。

阳光穿过她飞扬的发丝，在墙壁投下摇曳的影，像极了我们初见那天，她在黑板写下名字时晃动的粉笔灰。

我悄悄捡起她掉落的情书碎片，烫金的“澈”字被水渍晕开，变成模糊的月亮。

就像那晚陪她等江澈训练时，体育馆顶灯在她眼里映出的光斑。

“阮阮你看！”悠悠突然举着手机扑到床边，江澈的短信提示音是特别设置的篮球入网声，“他说要请你看电影，感谢你上次帮忙整理比赛录像！”

冰袋“啪嗒”掉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她帆布鞋的鞋尖。

我盯着她鞋面上手绘的星星，想起昨夜修改了二十七遍的拒绝短信，最终只发出一个笑脸表情。

监护仪的电源线蜿蜒在地面，像条僵死的蛇。我蜷起刺痛的指尖，笑着说：“那你帮我和他说，我要准备月考，去不了了。”

窗外的白鸽又飞回来，啄食着谁掉落的爆米花。

悠悠低头给江澈回消息时，宝蓝色发带悄然垂落在我枕边，像一片永远够不到的海。

第三章 最佳配角

江澈的篮球鞋踩在走廊瓷砖上时，我正在往悠悠课桌里塞第三盒手工饼干。

铁皮盒的薄荷绿漆面剥落了
也加了进去。

2012年秋

高二那年流感肆虐，悠悠连续三天翻墙给我送笔记。

她隔着医务室玻璃哈气写字，雾气凝成“余弦定理”的公式，又在下一瞬变成笑脸。

“你烧糊涂的样子好乖。”她隔着口罩亲我额头，医用酒精味里混着她偷喷的草莓香水。

我蜷缩在病床上装睡，听她向护士学换点滴瓶，手忙脚乱碰倒器械架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倒汽水的小女孩。

退烧那天，我藏在枕头下的情书被护士当做废纸扔掉，悠悠却送来绣着余弦公式的手帕。

后来，我在她错题本发现同样公式，只是“cosθ=邻边/斜边”被改成“邻边=阮阮，斜边=永远”。

2018年冬

大学分隔两地后，悠悠每周寄来盖着不同邮戳的明信片。

她在青海湖边写道：

“牧民说对着经幡许愿最灵验，我偷挂了一条宝蓝色。”

在鼓浪屿码头潦草画着：

“柠檬树开花了，比汽水还酸。”

最后一张从纽约寄来，背面是自由女神像涂鸦，正面印着：

“江澈说这里的雨有金属味。”

我把它们钉成星空图谱，在失眠的夜用红线串联。

某天突然发现，所有邮戳连起来是北斗七星，最末那颗恰好落在我心脏的位置。

2023年春

我们在便利店守岁，她一时兴起，穿起了高中校服，宝蓝色发带松垮系在手腕。

“小满说，想看看妈妈长大的地方。”她咬着吸管轻笑，柠檬汽水在玻璃瓶里泛起气泡。

凌晨三点的日光灯下，我们并排坐在关东煮吧台，仿佛回到那个共享草莓冰棍的盛夏。

打烊音乐响起《后来》时，她突然把额头抵在我肩窝，“为什么余弦定理的斜边那么长呢？”

对她的感情，或许始于她将最后一颗草莓让给我的那个清晨，或许藏在那件为我挡雨的宝蓝色外套内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