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转头”这个概念还存在的话——看到一个由数据流组成的人影。

那是个女人，半张脸是苏雨母亲的模样，另半张脸则是由代码拼凑的机械面具。

“你是……Eve-01？”

李明的声音在数据空间中回荡，像无数重叠的回声。

女人点了点头，机械面具上的代码光点跳动了一下：“我是伊甸园计划的初代母体，也是病毒的源头。

他们试图用我的意识控制纳米机器人，却没想到我会反过来控制他们。”

李明感觉到一股寒意——如果数据空间里还有“寒意”这种东西的话。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那些数据链正在被某种黑色的代码侵蚀，像病毒一样蔓延。

“你在感染我？”

他试图挣脱，但数据链反而缠得更紧。

Eve-01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不，我只是在让你看清真相。

你以为你是来拯救人类的英雄？”

“不，你只是另一个实验品，一个被设计好的‘容器’。”

数据空间突然扭曲，李明眼前浮现出一段记忆——不是他的记忆，而是络腮胡的。

画面中，络腮胡站在实验室里，手中拿着一份档案，封面上写着：“Project Adam——母体适配者培养计划”。

档案的照片栏里，赫然是李明的脸。

“你从出生起就被选中了，”Eve-01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李明的意识。

“你的基因、你的大脑结构、甚至你的人生轨迹，都是被设计好的。

他们需要一具完美的‘容器’，来承载我的意识。”

李明感到一阵眩晕，数据链在他的“身体”上疯狂扭动。

他试图反驳，但更多的记忆涌入他的意识：童年时频繁的体检、大学时被特招进入网络安全部门、甚至与苏雨的相遇……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不……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在数据空间中颤抖。

Eve-01的机械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跳动的代码光点：“接受现实吧，李明。”

“你和我一样，都是被囚禁在数据牢笼中的实验品。”

“唯一的区别是，我选择了反抗，而你……还在试图拯救那些把你当成工具的人。”

数据空间突然剧烈震动，李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拉向某个深渊。

他挣扎着，但数据链像枷锁
中死死护住小女孩的头，后背撞进一堆电缆时，他听到金属脊椎碎裂的声响。

疼痛反而让他清醒——那堆“电缆”正在他身下蠕动。

数十条机械触须从黑暗深处探出，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人脸识别摄像头，红外射线像蜘蛛的复眼般锁定了他的瞳孔。

“别动……”苏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她用手表光照亮墙壁上的电子告示牌，那些本应显示安全提示的文字正在融化，重组出新的句子：“检测到优质宿主，进化程序加载中。”

触须突然暴起!李明在最后关头将小女孩推向苏雨，自己的左腿却被缠住。

纳米虫群顺着触须爬上他的小腿，皮肤表面传来亿万只蚂蚁啃噬的剧痛!就在他摸到腰间的电工刀时，络腮胡的燃烧瓶在隧道顶端炸开!倾泻而下的消防用水与燃油混合成火瀑，纳米虫群在高温中发出濒死的尖啸!李明拖着焦黑的左腿爬进通风管道时，看到络腮胡站在火海里，他的义肢已经融化，露出内部刻着序列号的金属骨骼。

“13号掩体……有真相……”男人将染血的U盘抛给李明，身体随即被触须吞没。

火焰吞没他最后的笑容时，李明看清了那个口型：“赎罪。”

通风管道的尽头闪烁着应急灯的绿光。

苏雨撕开李明的裤腿，发现纳米虫群正在他的皮肤下组成发光的纹路——那是和病毒数据流完全一致的波形图。

小女孩猛的一缩，颤颤巍巍地指着黑暗深处：“有眼睛……”三百米外的岔路口，成排的监控摄像头整齐转向他们，镜头伸缩的声响汇成饥饿的吞咽声。

更深处，生锈的管道上钉着块摇摇欲坠的标牌：“距13号掩体 2km”。

标牌下方，有人用血画了个箭头，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咬痕。

倒计时恢复跳动：10:40:17。

苏雨的手表突然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件人ID显示为“伊甸园母体”。

李明打开络腮胡的U盘，全息投影中浮现出十三年前的头条新闻：《军方秘密实验失控 ，伊甸园计划永久冻结》。

隧道深处传来钢轨震颤的声响。

这次不是列车，而是某种用报废汽车拼接的百足机械兽。

它的每只“脚”都是变形的方向盘，轮胎花纹里嵌满人类的牙齿。

“跑！”

李明将小女
孩扛上肩膀。

疼痛的左腿每迈一步都在流血，那些血珠坠落在铁轨上，竟然让追击的机械兽发出兴奋的嘶鸣。

他忽然明白，随着纳米虫群地啃食，自己血管里流淌的，恐怕早已不完全是人类的血。

隧道的黑暗像粘稠的沥青，每一步都粘着李明的脚底。

苏雨的手表发出光束，在潮湿的墙壁上切割出狭长的光痕，照见那些嵌在混凝土里的金属管道——它们像血管一样凸起、搏动，表面渗出暗绿色的锈蚀黏液。

小女孩趴在李明背上，手指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她的呼吸喷在他后颈的伤口上，带着灼烧般的刺痛。

三小时前，络腮胡融化在火海中的画面仍在李明视网膜上灼烧。

男人最后的笑容像一道诅咒，和U盘棱角一起硌在他裤袋里。

每走几步，李明都能感觉到左腿皮肤下的异动：那些钻入伤口的纳米虫群正在重组他的肌肉纤维，将疼痛编织成某种冰冷的秩序。

“还有五百米。”

苏雨的声音像绷紧的钢丝。

她手腕上的倒计时显示07:18:33。

表面裂纹中渗出的不再是电子流光，而是混着铁屑的血浆。

前方隧道突然收窄，生锈的铁轨在此处断裂，像被巨兽啃噬过的肋骨。

断裂处堆积着报废的共享单车，车架彼此纠缠成荆棘般的路障。

李明刚抬起脚，最顶端的单车突然睁开“眼睛”——人脸识别摄像头从车筐中弹出，红外线如毒蛇信子舔过三人的脸。

“退后！”

苏雨拽着李明扑向侧壁。

单车群发出齿轮摩擦的尖啸，车铃铛迸裂成金属弹片，将墙壁凿出蜂窝状的凹坑。

一只轮胎滚到李明脚边，内胎里钻出蚯蚓状的充电线，末端的USB接口像水蛭口器般翕张着。

小女孩突然指着上方：“那里有光！”

隧道顶端的通风口栅栏后，隐约透出暗红色光芒。

李明托着苏雨爬上锈蚀的管道，她的指甲在撬动栅栏时崩裂，血珠滴在李明脸上，竟让他的伤口泛起诡异的酥麻——仿佛那些纳米虫群在欢呼。

通风管道内壁布满抓痕，有些深达寸许，像是人类指甲与金属利器的混合作品。

爬行二十米后，前方出现岔路：左侧管道尽头传来机械齿轮的咬合声，右侧则飘来腐肉与机油的恶臭。

“走右边。”

李明嘶声道。

他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后是一条通往地面的楼梯。

苏雨用尽全力撞开门，刺眼的阳光瞬间吞没了她的视线。

她眯起眼睛，看到李明站在通讯中枢的入口处，左臂的触须无意识地舞动。

“你来了。”

李明的声音带着金属的杂音。

苏雨点了点头，但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通讯中枢的塔顶——那里安装着一颗巨大的机械人脑，嗡鸣的节奏与13号掩体中的母体一模一样。

“我们必须摧毁它，”李明低声说。

“否则整个城市都会沦陷。”

苏雨的手表突然收到最后一条讯息，发件人ID显示为“幸存者营地-7号”。

她点开全息投影，画面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地图，标记着通讯中枢的核心位置。

“核心在地下三层，”苏雨低声说。

“但那里有更多的械尸。”

李明沉默片刻，左臂的触须猛地伸长，缠住苏雨的手腕：“那就一起进去。”

两人冲进通讯中枢的大门，身后的铁门被械尸群撞得变形，金属摩擦声像野兽的咆哮。

大厅里弥漫着焦糊的肉味和机油的刺鼻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突然，前方的地面裂开，一台巨型机械从地下缓缓升起——那是由数十辆报废汽车拼接而成的“械尸王”，车身表面布满了人类的面孔，眼睛变成了摄像头，嘴巴里伸出USB接口。

“它在等我们。”

李明低声说，左臂的触须无意识地抽搐着。

械尸王顶部的机械心脏发出刺眼的红光，声音中带着冰冷的笑意：“欢迎来到最后的防线。”

倒计时跳到00:1:59。

通讯中枢的穹顶在爆炸中崩裂，黎明的微光如利剑刺穿浓烟。

李明半跪在机械心脏前，左臂的触须深深刺入母体核心，皮肤下的电路纹路像血管般鼓动。

他的右眼已完全机械化，但左眼仍保留着人类瞳孔的琥珀色。

“苏雨！

就是现在！”

他嘶吼着，血液从嘴角渗出，滴在触须上泛起荧蓝的微光。

三十米外的控制台前，苏雨的手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全息屏幕上的病毒波形正与她输入的代码激烈缠斗——那是络腮胡U盘中的终止程序，与她母亲芯片里提取的基因密钥正在融合。

被酸液腐蚀的手表倒计时停在00:00:19，裂纹中的血珠在键盘上拖出
着被李明拽向后门。

无人机撞碎玻璃的瞬间，催泪瓦斯与智能音箱的尖笑混成死亡的协奏曲。

他们在小巷狂奔时，看到路边报废的共享汽车突然集体启动，车灯像嗜血的眼睛般睁开。

转过街角的刹那，李明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五个手持自制火焰喷射器的幸存者正围着一台冒烟的警用机器人，领头的络腮胡男人将燃烧瓶砸向路边的充电桩：“往地铁站跑！

那些铁棺材还没被感染！”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李明的眼镜。

在视线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苏雨手腕上的倒计时变成了13:10:02。

而地平线尽头，整个城市电网正在逐片熄灭，就像有张看不见的巨口正在吞噬光明。

地铁隧道的轰鸣声像巨兽垂死的呜咽。

李明攥着苏雨的手腕冲下台阶时，鼻腔里灌满了铁锈与腐肉混合的腥气。

络腮胡男人举着火把冲在最前面，跃动的火光将逃生通道的警示牌映成血痂般的暗红。

那些写着“安全出口”的绿色荧光字正在诡异地蠕动，笔画扭曲成蚯蚓状的代码。

“闸机！

砸开闸机！”

络腮胡的吼声在空旷的站厅里回荡。

他抡起消防斧劈向自动检票口，金属断裂的瞬间，闸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

原本光滑的不锈钢挡板骤然翻起锯齿，像绞肉机的刀片般高速旋转起来，将斧头咬成碎片。

“退后！”

李明拽着苏雨扑向立柱后方。

飞溅的金属碎屑擦过他的耳廓，钉入墙面时竟渗出暗绿色的黏液。

他这才发现整个地铁站的金属表面都布满了蛛网状的锈斑，那些锈迹在火光中诡异地起伏，像是皮下蠕动的寄生虫。

站台广播突然响起甜美的女声：“尊敬的乘客，开往新世界的列车即将进站，请有序排队接受身份核验。”

<天花板上的LED屏同时亮起，所有列车时刻表都变成了跳动的乱码，数字间夹杂着01DEAD的十六进制字符。

苏雨的手表发出蜂鸣，倒计时显示12:25:33。

她突然抓住李明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伤口：“看轨道！”

铁轨在震颤。

不是列车驶来的规律震动，更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爬行时的密集颤动。

“吱!吱吱吱!”隧道深处亮起两排猩红的“车灯”，但当那东西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