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叔叔受过高等教育，他看上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再说了，他们两个结婚，以后两个人过日子，我们又不跟他们住一起，只要你叔叔开心就好。”

原来在爷爷奶奶心里是这么想的，难怪当初奶奶去市里照顾婶婶，后来受了委屈流着泪回家，却始终没跟叔叔提起过。

他们情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看到叔叔婶婶吵架。

我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小雪，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跟叔叔说，叔叔替你主持公道。”

叔叔从里屋走了出来，爷爷都察觉得出来，叔叔自然也能。

当年我爸跟叔叔两个人都很用功，只可惜家里条件不允许，只能供得起一个人上学。

我爸心疼自己的弟弟，初中毕业后毅然决然南下打工去了，把继续学业的机会让给了叔叔。

叔叔后来也争气，一举读完大学，那个年代，大学生在乡亲们的心目中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因为这个原因，叔叔对我爸一直感恩，对我也是极好。

只可惜后来的婶婶太强势，叔叔性子温和，压不住她。

渐渐的什么事情都听她的，两家人的关系也就慢慢疏远了。

“叔叔，你要不换个女朋友吧。”

爷爷没想到我这么直白，轻轻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小雪，胡说什么呢。”

“你以为这是买衣服呢，说换就能换？”

叔叔言语中明显有些不悦，可却仍旧保持着笑容。

见我不说话，叔叔又蹲到我跟前。

“你这个婶婶是个很好的人，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你还小，感情的事你也不懂。”

4.临走之际，奶奶包了一个红包塞进了婶婶手里。

瞧着那厚度，怕是有一千多块。

婶婶假模假样推脱了一番，最后放进了口袋中。

又嘴甜地说让爷爷奶奶在家保重身体，以后再来看他们之类的。

若真是如表面上这般和谐该多好？

我们全家人对婶婶不薄，尤其是爷爷奶奶，为何这个女人要那么铁石心肠，不知恩图报？

“叔叔，以前的婶婶怎么办，你不要了么？”

我下定了决心，冲着叔叔喊道。

叔叔以前交没交往过女朋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为了不让这个女人进我家的门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迁之后又立马举办了婚礼，又过了几个月，堂弟来到了世上。

我原本以为事情能如我料想得那般顺利，可后来我才发觉是我想多了。

“妈，您也知道我经常不在家，许静一个人带着孩子我的确不放心。

她嫂子刚巧也在坐月子，她妈又没空过来，所以我想跟您商量一下……”叔叔开车回了家，我正巧放学回来，听到他这么说，我当即把书包一扔，出言打断道：“不可以！”

我气冲冲走到叔叔跟前，望着他那一脸错愕的模样，大声询问道：“叔叔，人以何立本？”

“诚信二字。”

“那你当初答应过我，不让奶奶去市里照顾婶婶，今天怎么又出尔反尔？”

“小雪，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奶奶捡起我的书包，温柔地安抚着我。

“是叔叔说话不算话。”

我指着叔叔，冲奶奶说道。

叔叔极为尴尬，随即说道：“是我的问题，当初根本没考虑这么多。

小雪，叔叔的新家一应俱全，奶奶过去也方便，只是给你婶婶做做饭，难道你觉得叔叔会让奶奶吃苦么？”

“你是不会，可是她不一定。

事情却是都不重，可是你却忘了，奶奶大半辈子在农村生活，那些家电怕是都不会用。”

“这没什么，你婶婶教我我不就会了么。”

奶奶连忙说道。

“可是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同啊，您节俭惯了，不该省的您也要省。

而且记性又不好，睡眠又浅，去了市里一定适应不了……”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表面上听起来似乎是在数落奶奶，可她心里也知道，我这是心疼她。

“是我欠缺考虑了，这件事情先放一放。”

“别听小雪乱说，你妈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洗衣做饭这些小事我怎么会做不来？

她妈没有空，如果我不去，那哪有人照顾她？”

老人家总想为后辈多付出一些，尽管我极力反对，可奶奶却要主动把活往自己身上揽。

“不行！

总之您不可以去。”

我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多希望能有一面能看到过去未来的镜子，那样就能让奶奶知道，她如果去市里照顾婶婶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先想想办法吧。”

叔叔见我这副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连晚饭也没留下来吃，直接开车回了市里。

7.爷爷回来时，奶奶把叔叔的事情说
让你把婶婶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她嫁给你，为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逢年过节她可以不回来看爷爷奶奶，爷爷奶奶也不会有意见。

但是，她如果再欺负爷爷奶奶，让两个老人家受委屈，做侄女的也不会讲什么情面了。

这个家姓江不姓许，可不是她说了算，也不会由着她胡来……小雪！

没看见你叔叔烦得很么，你少说几句。”

我妈连忙出言打断，又宽慰起叔叔。

“小许那时刚生完小孩，情绪不太稳定，她的话肯定都不是出自真心的。”

叔叔见状，也不再纠结这件事，点了点头，一家人便和和睦睦地吃起饭来。

后来婶婶还是带着堂弟回了娘家，因为叔叔没忍住，质问她为什么那样对奶奶，两人大吵了一架。

“明坨，去你丈母娘家把小许接回来。

你个大老爷们，难道还要等她先低头不成？”

奶奶得知此事后，逮着叔叔就数落了一番。

“妈，您就别操心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妻儿，叔叔夹在中间也挺为难的。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当初才瞒着不跟你说。

夫妻一场是几世修来的缘分，日子还要过的……”叔叔心里烦躁，可又不能对奶奶发脾气，见奶奶一直说个不停，只好以睡觉的名义，把自己锁到了房间里。

没过几日，叔叔还是听了劝，把婶婶接了回来。

“妈，是我不好，没控制好情绪，才说了些让您伤心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啊。”

婶婶居然带着堂弟回了乡下看望爷爷奶奶，还言辞诚恳地向奶奶道歉，这一点我倒是始料未及。

难道是我误打误撞，真的改变了历史？

还是说如今婶婶的举动不过是伪装，只是怕叔叔会不要她了？

我已经分不清真假。

“没事，都是一家人，只要你跟明坨幸福健康就好。”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能一直这么继续下去，爷爷也肯定会有个新的、好的结局。

10.“小雪，起床吃早饭了。”

迷迷糊糊，我听见奶奶的叫唤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奶奶极为憔悴的脸。

我环顾四周，不由得怅然若失。

原来只不过是我的梦罢了，我并没有回到小时候，也没有改变什么。

可是那一切却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我醒了还记得爷爷那
的事。

我除了隐瞒爷爷会在我二十四岁那年去世，别的都说给二老听了。

比如堂弟四岁的时候，婶婶带着他回乡下，婶婶自己玩手机没注意，导致堂弟磕到柜子，额头肿了个包，她反而怪奶奶没看好孩子，大吵大闹要回市里去。

又比如堂弟嘴馋想吃凉薯，爷爷奶奶没种，她就悄悄跑别人的凉薯地里一顿乱挖。

人家上门理论，她反而劈头盖脸给对方一顿臭骂，气得爷爷血压飙升，在家躺了几天。

还有奶奶因为常年在外做工，劳累过度住了院，叔叔让婶婶一日三餐送饭。

她明明没有工作，可送饭都不及时，甚至有一次一整天就送了一回饭，导致奶奶饿得不行。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让爷爷奶奶委屈的事情。

最严重的就是爷爷弥留之际，她一直追问爷爷存款有多少，放在哪里，导致爷爷死不瞑目这件事了，只是这个我却不能跟爷爷奶奶说。

夏夜燥热，奶奶在厨房里洗碗，爷爷拿着一把蒲扇，走到了正在对着星空发呆的我的身旁。

“你二十四岁那年，爷爷应该不在了吧？”

爷爷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

“您怎么会这么说？

别胡思乱想，根本没有的事。”

爷爷笑了笑，“那天你一把扑到我怀里，哭得那么伤心。

可是看到你奶奶，你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我想，肯定是因为那时的我已经不在了，所以你再次看到爷爷才会控制不住吧。”

这个老头，明明没读过几年书，可这察言观色，以及推理能力却是强得可怕。

“生死有命，活太久也不见得是好事。

只要看到你们好好的，爷爷也就放心了。”

爷爷摇着蒲扇，说着这番话，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可是奶奶呢？”

听到我提及奶奶，爷爷摇着蒲扇的手不由得一顿。

以前听奶奶说，她嫁给爷爷时，住的还是个破旧的茅草屋。

家里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只是新打了一床棉被。

得亏爷爷奶奶都勤快，爷爷年轻时学了个木匠的手艺，奶奶到处给别人做工，日子才慢慢好起来，也盖起来村里第二栋瓷砖房。

二老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大半生。

爷爷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可他却舍不得奶奶。

“总会有这么一天，她迟早要习惯。”

“不，现在可以改变
。

哪怕爷爷奶奶怪我，哪怕叔叔恨我都没关系，至少以后的那些悲剧都不会发生。

果然，婶婶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阴沉，一个人快步向前走去，对于叔叔的话充耳不闻。

这一刻，叔叔回过头望着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不过眼下他没时间搭理我，赶紧追上婶婶解释去了。

“小雪！

你今天怎么回事？

叔叔待你不好么，你为什么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要让你叔叔当光棍你才满意么？”

奶奶被我气得直掉眼泪，我最不忍看到奶奶哭。

以前她被婶婶欺负，这一次却是被我弄的。

“奶奶，您相信我，我这么做是为了咱们家好。”

我哽咽地冲奶奶说道。

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是爷爷奶奶一手把我带大，为了他们，我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只要破坏了这门亲事，改变了历史，以后爷爷奶奶就不用受委屈了。

奶奶抽泣着进了屋，她素来温和，对我极为疼爱，所以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局面，她依旧不舍得打我。

爷爷坐在一旁抽着烟，始终保持沉默，只是时不时会抬起头看我几眼。

我出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晚我妈突然剧痛难忍，是爷爷打着手电筒请来的产婆为我妈接生。

江寒雪这个名字也是爷爷替我取的，他小学都没念完，没什么文化，只是为了纪念我出生的日子，才取的这个听起来蛮有诗意的名字。

我出生第二天，左邻右舍登门拜访，在瞧见我是个女儿家，有几个妇女便说女儿养大了都要嫁出去，男孩好一些。

重男轻女、养儿防老的思想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尤其农村更甚。

那些个妇女七嘴八舌，反倒忘记了自己也是女人。

我爸听着那些话，脸色逐渐不太好看。

爷爷却是霸气回怼道：“生儿生女都一样，最重要的是人有用。

若是碰上不孝顺的，百子千孙怕是骨头都会被啃了去。”

那些个妇人听我爷爷这么说，再也不敢多嘴了。

经历了这件事，爷爷还特地为我取了个小名叫胜男，他就想彻底堵住那些长舌妇的嘴。

只是这名字却没能令我爸妈满意，所以从小到大也从未这么叫过我。

或许是因为奶奶只生了两兄弟，没有女儿，所以爷爷对我极好。

只是这一次，我大抵是寒了两位老人家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