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边恶狠狠地警告：“你要是把你弟的车搞没了，老娘饶不了你。”

我妈打我下手很重，跟对付仇人似的，我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

可如今的我更不想再掉进上一世的魔窟。

“许勤，我心里有人，我的身体和心都是属于他的。

我不能嫁给你。”

我妈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同时观察着许勤的脸色。

“你个烂货，还说！”

然后他转向许勤：“勤儿，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带她去做修复手术！

现在就去！”

许勤黑着一张脸。

“阿姨，修复过的终究不是完好的，既然这样的话，你把卡还给我吧。

田顶天在我家矿上的工作，我也得收回了。”

“要怪，就怪你不守女德的女儿吧。”

这时，许勤的手机响了。

我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他接完电话回来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径直走到我身边，看似亲昵地牵住我的手，实则攥得我手腕生疼。

“然然，你不乖哦。”

“你口中的前男友，其实只是你的追求者。

在他出事之后，你才知道他的名字，对吗？”

“你是不是清白之身，新婚之夜试一试便知。”

我愣住了。

没想到许勤的消息会这样灵通。

我妈看到许勤不打算要回彩礼了，长舒了一口气，跟着许勤一起骂我。

“田然，你真是恬不知耻。

嫁过去之后好好伺候公婆和老公，不要张着嘴整天瞎说。”

许勤告诉我妈，婚礼之前找个地方把我关起来，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我妈自然懒得再专门掏笔钱让我容身。

我灵机一动，主动提出：“妈，让我和顶天再待一段时间吧。”

我妈一脸警惕：“你想干嘛？”

我放低姿态解释：“顶天从小事我带大的，结了婚之后，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法再照顾他的起居了。”

“我想在结婚之前，再尽一尽当姐姐的职责。”

当姐姐的职责。

我三岁那年，田顶天出生了，从此就成了全家的中心。

仅仅差了三岁，我却像他的保姆一样，为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

田顶天一哭，我妈的扫帚就要落在我身上。

田顶天从小被潜移默化，没学会叫一声“姐姐”的年纪，就已经会拿玩具砸我了。

初中的时候他还尿床，我在冰天雪地里给他洗床单，手上长满了冻疮。

我委婉地向妈提出，带他去看看中医
于是我越来越努力，田顶天越吃越多。

我考上大学，所有人都祝贺，她却要求我辍学打工，原因是不想提供生活费和学费。

“一个丫头片子，读再多书也是伺候人的份，还不如供我们家顶天吃饭。

顶天呐，才是以后会有大出息的人！”

田顶天对我嗤之以鼻，要撕掉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一边哭一边恳求。

“妈，我辛辛苦苦读了这么久的书，你就让我去吧！

我去贷款，不会花家里一分钱；大城市机会多，我课余时间打工，赚的钱打回来给弟弟花，好吗？”

我妈看着我。

我以为她有刹那动容。

结果她说：“那就这样吧。

你那课程能逃就逃，没什么用，多出去赚点钱。”

“听说城里有那种夜场可挣钱了，你放得开一点，去那儿挣吧。”

当年，她为了钱劝我去夜场陪酒。

如今，她为了彩礼和车让我和有传染性绝症的老头洞房。

我何曾享受过片刻的母爱。

这一切从我出生那一刻就确定了，却直到现在才清楚明白。

我撞了撞柴房的门，引起他们注意。

“我能不能再和我妈说说话？”

6我妈坐在我面前，黑暗里看不清她的神态，语气里的不耐烦却非常明显。

“你有啥事，快说吧。”

“妈，你还记得我爸不？”

我笑笑。

“你那天到了宾馆，那个房子也是这么黑吗？”

我爸很早之前出轨，被我妈捉奸在床。

我妈年轻时坠入爱河，偷了姥姥姥爷的家产、断绝家庭关系和我爸私奔，只因我爸有张俊美无比的脸。

可就是这样为爱付出一切的她，用所有钱帮我爸创业，后来我爸和上司的白富美女儿睡在了一起，还被我妈抓了个现行。

那时，她在众人面前大吵大闹丢尽了脸，可我爸早已把挣得钱都转移了，我妈一分钱都分不到。

于是她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村里，种地摆摊为生，情绪也一年比一年不稳定。

我长得越来越像我爸，她也越来越憎恨我，把气都撒在我的身上。

我弟长得比较像她，又是个男孩，因此被她捧在手心。

她一直希望那个渣男过得穷困潦倒，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大富大贵，让她在我爸面前出风头，打一打她的脸。

如今她的期待也该破碎了。

“我前些日子见到我爸了，他身边是个年轻漂亮的阿姨，不像你这
样满脸皱纹、脸色蜡黄。”

“哦对，他们还有了小孩。

多幸运的小孩啊，刚出生就坐的gucci的摇篮。”

“妈，他拥有的这一切，可都是踩在你身上得到的哦。”

我妈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她的手在颤抖。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却继续说着。

“他过得那么好，你却落魄成这样子，真可怜啊，只能依靠那个像肥猪一样的儿子......”又是一巴掌，我的嘴角有血渗出。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顶天？

我怀顶天的时候天上有五彩云，他可是大富大贵的命！”

“而你个贱人，长得像那男人不说，把他的坏血学了个十乘十，你就是个里里外外的贱人！”

黑暗里，我笑了。

“你这么久没见田顶天了，你不想他吗？”

“给他打个电话吧，看看你乘着五彩祥云来的儿子，如今是什么样子？”

我妈愣了一下，又想打我，我在黑暗里精准地牵制住她的手。

“你把顶天怎么了？”

我云淡风轻：“与其打我，不如赶紧打个电话过去。

你的顶天估计现在不太好过。”

我妈这才拿起手机，拨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都显示已关机，这才慌了。

我贴心地帮她按了个号码：“打这个吧。”

电话接通，那边的嚎叫声穿透话筒传了过来。

“哈哈哈，啊！

仙女，我要见仙女！”

我一听，这田顶天已经是一个疯癫的状态了。

不愧是恶魔整改机构。

而我妈还不明所以：“顶天这是怎么了？”

对面挂了电话，发了几个视频过来。

视频里的田顶天躺在地上，眼神呆滞，排泄物流了一地，还紧紧抱着一旁的柱子，做出亲吻的表情，嘴里不断喊着“仙女”。

我看了一眼就觉得反胃，扭过头去。

我妈彻底傻了。

看了几秒，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顶天，顶天......”田顶天是她的天，如今她的天塌了，她也承受不住了。

那眼里的呆滞，和田顶天如出一辙。

我靠近她的耳朵：“你的儿子疯了，你这么快就急着去陪他？”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却是换了一个名字。

“兴山，兴山......”田兴山，是我爸的名字。

7这么多年，田兴山是我妈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她恨他，可她又那么深切地爱过他，这份感情经
衣服的高大男人围住他，手里拿着橡胶棍子，低声呵斥。

“你来干什么？”

田顶天整天缩在床上吃喝睡，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腿都抖了，没有一点在家里作恶的气势。

我走上前去，装作痛苦不堪。

“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弟弟啊，他太需要整改了，家里人都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助你们了。”

“你在说什么，我是来这里找仙女的!田然你别狗叫，你到底想干什么？”

田顶天急了，开始对我破口大骂。

我有了证据，把他送进去的机会更大了。

“你们看看，这孩子整天觉得世界上有仙女，在家里嚷个不停。

有人劝阻他就开口骂人，一点都不顾亲人的感受，家里人都被他伤透了心。”

黑衣男人假装有些为难。

“我们这整改也是有门槛的......”我立刻接茬，把房产证塞进他手里：“家里的房子都在这了，帮帮我们吧！”

黑衣人立马把房产证揣进兜里。

这种黑心机构可是什么都收的。

“田然你个贱人，那是我的房子！”

田顶天嗓子都喊破音了，眯缝的眼睛努力睁大。

黑衣人一棍子打在他腿弯处，田顶天吃痛，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

“辱骂亲人，不孝；模样如猪，不加节制；痴心妄想，走火入魔。

数罪并列，处罚室已经给你开好了，走吧！”

田顶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将会面对什么，蜷缩在地上向我求救。

“姐，姐！

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我以后不打你也不骂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从他出生起，就没有叫过我姐姐。

我曾经接他放学，在学校门口被乞丐骚扰，他见到当着同学的面骂我。

“赔钱货，这么想被乞丐糟蹋啊。”

十几岁正是顽劣的年纪，他的同学哄笑，田顶天一脸自豪，仿佛欺负我是他快乐的来源。

如今，他涕泪横流地乞求我，我却没有丝毫心软。

“我们家孩子性子差，还请老师们好好管教他。”

黑衣人满口答应：“我们是专业的，你尽管放心，保证还你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弟弟。”

在田顶天的惨叫声里，我转身走了。

他叫得好吵啊。

我一次都没有回头。

5接下来，就是彻底逃离这个地方。

为了不被许勤发现，我选了山路。

这里到处都是野草和藤蔓，我跌跌撞撞，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被
来了。

新娘和新郎死了，死因是拿刀互砍。

老头被割了下半身，估计也没个多久好活。

警察抱怨：“老头这么大了，还有这种传染病......都当心着，别碰到那些脏血！”

众人一听，都纷纷退后。

作为我妈的家属，警察联系上了我。

我才知道了发生的细节。

我妈死得比许勤早一点。

那天她先把老头砍成了残疾，面对许勤时，她却下不了手了。

她真的把他当作了田兴山，她至死都以为那个人是田兴山。

红烛光里，她手拿镰刀，本该痛下杀手，可她迟疑了，那一秒她竟只想好好看看他的脸。

是许勤先反应过来，抢过镰刀往我妈身上劈过去。

这一个动作勾起了我妈这么多年的怨气，她挨了数刀后抢回了镰刀，用最大的力气砍向了许勤的脖子。

看着他从痛苦到无力挣扎，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去牵住了许勤的手。

或者说，牵住了二十岁的田兴山的手。

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许家的小子怎么娶个年纪这么大的女人，又为什么发生了这种惨案。

只有我知道其中的内幕。

可是，我不打算再说了。

就让往事随流水，不再提及。

9我举报了黑心整改机构，一大批孩童被解救，田顶天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房产证回到了我的手里，也终于写上了我的名字。

我也努力考上了研究生，开启新的生活。

只是午夜梦回，我不免坐在窗前发呆。

其实，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我爸的消息。

他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只活在我妈的口中。

她恨了他那么久，却迟迟不肯忘记，宁可这样折磨自己，也要留着有关他的记忆。

何苦呢。

不适合的人不该留在身边，更不该藏在心里。

既然知道那是错误，又何必自扰。

无爱一身轻，自爱才能一生顺利。

我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