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半融的笑意，尾音被刻意咬碎在齿间。

忽然，耳边隐约传来闹声，我和卫祺飞把大堂的门微微打开一点，透过缝隙远远看到一个男人被赵姐拦在门口。

果然有闹事的，还好我请了赵姐来帮忙。

尽管那个男人看着还不到赵姐的肩膀，但我还是迅速跑过去支援。

[你们这些吃饱撑着的！]走近才发现空气里都弥漫着酒气，男人提着酒瓶，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

[我提醒你，你现在这个行为属于寻衅滋事！]我的话反而激怒了对方，男人急红了脸，挥舞着酒瓶砸向一旁的宣传展板，印着“拒绝暴力”字样的海报瞬间撕裂。

没给男人任何耀武扬威的时间，黑影掠过半空，赵姐旋身扣住男人手腕，膝击对方腿弯的瞬间，整个过程不到十秒，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的防卫术教学。

这时，卫祺飞举着手机走了过来，他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录制下来了。

这让我有些惊奇，照他的性格，第一反应不是又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揍人了。

卫祺飞读懂了我的眼神，解释道：[现在讲座要紧，动静不能闹太大。]我可不想把这个人随随便便放走，必须要给他点教训。

人要是想捉弄别人，脑子总会转得特别快，灵光一现挡都挡不住：[那就给今天的讲座临时安排一个彩蛋吧！]等到中场休息时，我跟何知理说了下我的计划，她欣然认可。

讲座下半场开始，我快步走到台前，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赵姐将男人带至前排角落，转头切换 PPT：[大家好，我是副讲师秦曼。

正好今天有位“志愿者”为我们演示典型家暴者心理。]新的幻灯片亮起，我指着被制伏的男人：[这种突发性暴力往往伴随酒精刺激，但根源是认知偏差。]我调出《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红色箭头标注了“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的字样。

接着点击播放键，录像里是赵姐一招制服醉酒男的全过程。

[面对暴力行为，我们要做的就是反击！

咱们这位赵姐练拳击二十多年了，出手就秒，不在话下。]赵姐还配合我的话伸出了自己的左臂，向大家展示自己健美的肌肉线条，而另一只手依旧可以轻松压制醉酒男。

台下响起一阵“哇”声，前排听众纷纷向
是不依不饶，掐着我的肩膀，非逼我承认复合。

在我想要假意妥协他的时候，忽然一双结实健壮、线条分明的胳膊轻松地分开了吕栋桎梏住我的手。

来人看着像是隔壁大学的体育生，年轻正义有活力。

目测比吕栋要高出一个头，身材练得很好，他有意挡在我面前，似乎要帮我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你要和这男的复合？]听好心人如此发问，我仿佛有了底气，坚定地摇摇头。

[他骚扰我，我要报警……呕！]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底涌上来，我努力想要站稳身体，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曼曼，你没事吧！]我半眯着眼，依稀看见吕栋要凑过来，随后好心人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又上前补了几脚。

看到吕栋如此狼狈的样子，我才安心地晕了过去。

2醒来时，好心人正坐在我身边低头玩手机。

[咳咳，谢谢你啊。]我们互换了联系方式，我也知道了他叫卫祺飞，现在已经工作了。

他说不需要我给予任何形式的答谢，颇有一种萍水相逢、江湖再见的侠意。

我猜他的偶像一定是郭靖、杨过、楚留香这样的高人气武侠男主。

医生诊断说我没有脑震荡，突然昏倒应该是低血糖犯了，总之问题不大。

但我不想放过吕栋，我知道他也不会就此甘心。

今天是幸运地碰到了卫祺飞这样的好心人，以后呢？

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卫先生，您方便帮我做个人证吗？

我想报警。]他愣了一下，眉心微蹙，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反问：“你现在的伤情程度还达不到立案标准吧，为什么要报警？”

“对了，直接喊我名字就行，卫祺飞。”

于是我把分手后吕栋一直纠缠我十多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并且表示我手里有聊天记录和监控等证据，就算最终不予立案，把吕栋叫到警局接受教育，敲打一番也是好的，总能让他死心了。

听完我的一番话，卫祺飞摇了摇头。

“这个做法费力不见效，治标不治本。

他伤害了你的身体，后果不过是被口头教育了几句，这怎么会让他知难而返？

不变本加厉就不错了。”

我无法反驳，或许男人更懂男人，卫祺飞说得也不无道理。

“那什么是治本的方法？

我找个新男友，他就
绝了。

[最近我在忙一个离婚案，能和你出来吃一顿饭已经是连续加班半个月换来的小假期了。]我这才发现何知理眼下粉底都遮不住的乌青，连忙给她夹了几片烤肉，表示理解。

5又到了去学拳击的日子，我等电梯的时候无聊得左顾右盼，又看到了来上班的卫祺飞。

这一个月，虽然我们没有再联系了，但同在一个楼里，我的上课时间似乎正赶上他来上班，因此碰过几回面。

我对他点头微笑，作为问好，然后淡然转过头，默默等电梯开门。

只是这次的等待时间也太久了吧，我正在心里吐槽，就听到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昨天电梯出故障了，上午有人来修过，虽然按理说能用，但安全起见，你要不还是走楼梯吧。”

[好吧。]不就是五层楼么，放在大学里可能会要了我半条命，但是对于现在的我就是走两步的工夫，小菜一碟。

刚到第二层，却隐约听到一阵微弱的啜泣声。

我不禁放轻了脚步，慢慢寻找声源。

到第四层，我先探出头观察上面的动静，竟然发现是纪有风和她男朋友，两个人看上去紧紧贴着，十分亲密。

我以为他俩在约会，便放松了警惕，打算当个透明人路过。

“你再给老子哭，信不信我抽你！”

男人有意克制着自己不耐烦的声音，闷在嗓子里的话只用来威胁女友，不想被别人听到。

而我听到了。

我躲在下一层的楼梯拐角处，又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男人的手使劲掐着纪有风的脖子，尽管纪有风想要用力捶打男人的腰部，但明显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纪有风的男朋友也是学拳击的，看着人高马大，我不能莽撞地冲上去阻拦。

只用了一秒我便想好了对策。

秦曼急急急！

快来五楼楼梯间，有男的打人！

发完消息，我点开手机录像功能，先把眼前的经过录了下来作为证据保留好，见卫祺飞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立马挂断，然后在心底给自己鼓足了气，才冲了过去。

[你干什么呢！

放开她！]我的喊叫成功吓到了对方，趁他一时愣神，我使劲推了对方一下，把纪有风护在身后。

[你他妈谁啊！

我是她男朋友，要你管什么闲事，赶紧滚蛋！]男人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么？]我明白他的好意：[这个月我一直都有在晨跑哦。]第二天，我照常去上拳击课，一眼便看到了训练室门外的纪有风。

她穿着拳击服，长发高高束起，不似以前散漫内敛的样子，反而有几分英气。

见到我，她微微羞涩地笑了，小跑过来，冲我使劲鞠了一躬。

[昨天真的特别感谢你。]她把手里的礼品盒递给我，里面是 Everlast 的拳击手套，很适合初学者和进阶选手。

虽然推辞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习俗，但奈何妹妹选品实在戳中我心上了，必须毫不客气地收下。

[曼曼姐，你不用担心许逸会给你找麻烦，我昨天联系了他哥，把他好好收拾了一顿，他今天上午已经被他哥发配到国外去了。]我正要感叹二世祖果然有人兜底，只听纪有风笑道：[可不是把他送出国享福的，许逸去的是美国犹他州荒漠训练营，每天徒步 20 公里，晚上还要自建庇护所。]我已经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了，真是大快人心！

周末，我在朋友圈刷到何知理发的结案感想，一个电话就拨了出去，约她出来聚餐。

伴随着烤肉滋滋的背景音，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说了。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我人生里第一次改变了另一个人。

纪有风夸我帮她打渣男的样子特别帅，说要向我学习拳击，我本来以为她是随便恭维的，但后来我俩对战的时候，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何知理会心一笑：[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何知理又点了一盘牛肉片，一起吃饭好几年了，我第一次见她胃口这么好。

何知理深呼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再也不减肥了，健康强壮才是最性感的。]然后，她讲起刚办完的离婚案。

一对经常互殴的夫妻，有一次丈夫把妻子打残了，妻子还没出院就起诉了离婚和故意伤害。

［我是男方的辩护律师。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何知理这些天的压力与烦闷。

在学法的第一堂课上，教授就告诉我们，律师是程序正义的守护者，法律辩护旨在维护法律程序，而非认同罪行。

为罪犯辩护并非否认犯罪，而是通过揭示动机、背景、社会因素等，促使判决更人性化。

然而，理论是冰冷的
赵姐投去敬佩的目光。

彩蛋完毕，我下台，继续换何知理演讲。

男人突然挣扎着吼叫：[你们几个老娘们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别人家务事干啥！

老子教训自己老婆天经地义！][这就是我们要破除的谬论。

古今法律从未完全认可家暴合法性，三国时期蜀汉官员刘琰因指使士兵殴打妻子，被以“卒非挝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的判词处死。

其次，暴力本质是犯罪，任何暴力行为都应受谴责，无论施暴者性别和社会身份。]待赵姐把醉酒男押送离场，何知理指着新调出的数据图。

[我市家暴警情中，有 23%的施暴者在童年遭受过家庭暴力。

幼年的阴影需要一生去弥补，甚至导致代际暴力传递。

因此，遇到暴力行为，首先就是反抗，所以咱们平时要多健身，多吃肉蛋奶，补充力量。

并且及时留存证据、报警。

家暴只有 0 次和无数次，千万不要委屈求全，一再妥协，最终后悔莫及。]公益宣讲持续到日影西斜。

散场后，我负责整理匿名意见箱里的纸条。

在各种各样的纸条中一副儿童简笔画格外引人注目，上面有三个小人，分别是西装律师、肌肉女强人和阳光下大笑的女孩。

旁边还有一行可爱的字：我要学武术，打坏人！

9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在老旧监狱的铁门上，将冰冷的金属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

我站在铁门外，目光穿过那道象征着自由与束缚的分界线，注视着远处缓缓走来的身影。

余光中卫祺飞紧握双拳，眼神中既有期待，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前几天他来拜托我一起接高雅平女士出狱时，我曾有过犹豫。

总觉得这种场面应该是比较私人的，我作为外人觉得尴尬，也让这对母子感觉尴尬。

是卫祺飞解释说，他这么多年来只有我这一个朋友，我在场会给他一些底气，让母亲知道，他的儿子这些年过得很好。

于是我现在拿着柚子叶站在这里。

[祺飞！]这几天幻想中枯败的面貌、苍老的声音、佝偻的身躯全部被打破。

眼前这位高雅平女士实在是精神抖擞，仿若新生。

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呜咽，卫祺飞走上前去抱住母亲，我看到他的背影甚至微微颤抖。

一瞬间，我都分不清是谁刚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