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掉落。

老人轻抚胸口去惊，眼睛也不敢往阿绿那张狰狞的脸上看，只是抬手摸索着，关掉了节能灯。

看到灯已关，阿绿脸上的愠色才稍稍作褪，正欲转身离开。

一个好管闲事的老妈子煞有介事般走过来，拉着中年女人的手臂，捂着嘴在阿绿耳边苦口婆心般说道：“阿绿啊，你可对你爹好点吧！

天天在这街对你爹上大吼大叫，节能灯都不让你爹开，一个老人家，能用多少电？

看看别人都把你说成什么没心肝的人了，都说你比不上你大姐有孝心！”

阿绿听了，浅浅一笑，不以为然，语气还带着点客气的意思。

“我说我老婶啊，别人说我啥样，劳您费什么心啊？

你还是管管你家40了还娶不着媳妇的老儿子吧！

我老爹现在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不都在理吗？

我大姐又不像我同这老头住得近，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她有孝心又被你们知道了？

是哪只眼睛看见了？”

阿绿对着老林头的门口，刻意将这些话说得很大声。

而后又拉着老妈子转过身，捏着嗓子也学着她捂着嘴，凑近老妈子耳边低声问道：“我老婶啊，看我爹单身可怜，怎么？

你有空替我多陪陪他？”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老妈子闻之色变，瞪了中年女人一眼，便骂骂咧咧走开了。

阿绿看着走远的老妈子，不屑地啐一口唾沫。

“狗拿耗子！”

杂货铺下午没啥人，能赚多少钱不知道，但茶水肯定耗费不少。

做村里人的生意，乡亲们会不会在铺子里买东西无所谓，进铺子里喝茶聊天解闷倒是必不可少。

不然这日子可太无聊了，每天就算只是看着太阳东升西落，都要重复3万多遍。

铺子里，老板和常客喝着茶闲谈，老板娘则在柜台前掐着计算器对账目。

“二姑，给我打2块钱的米酒。”

小孩把盘上浆的可乐塑料瓶递给柜台前的老板娘。

“妮儿，你这替老头跑腿一趟才赚多少钱？

在姑姑这一包零食都买不起有，空过来帮姑姑摘茶叶，一斤算你五毛。”

老板娘停下手上的工作，对着小孩露出一脸“让你赚了”的表情。

“可是，大家都说是因为你东西卖的贵才……”妮儿声音弱弱的，怕她发怒。

喝茶的常客听了小孩的话，不由得
阿绿说着。

“赤脚医生都还没下话，你别吵吵！”

阿绿神色复杂，看不出悲伤难过。

阿绿虽然平日嘴巴说话难听，天天喊着“老不死的”，张口不吐象牙，开口对着老人最多的便是骂，但其实老人从未记恨过。

自己虽然有4个子女，但却各自散，每次腰酸腿痛不舒服了，马上出现在跟前就是二女儿？

受她几句埋怨也是在理的。

老人经常感叹幸好老家还有杂货铺和茶园可以留住她，不然，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山村，留得住谁啊！

虽然这样的想法多少有点自私。

老林头没挨过这个冬天，常年不在家的其他子女都回来了，从来没有这么整齐的时候，是老林头活着的时候经常羡慕别人家子孙满堂和和气气的模样。

葬礼上，其他子女都哭得很惨，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之；情到深处还有暗暗掐起自己大腿的也有之，仿佛真的是活在他们日常生活中一位敬爱的老人走了。

只有阿绿，只是红着眼眶，眼泪都没落下几滴，这个模样，怕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们又有大说特说她不孝的谈资了。

老人走后，还留下一笔小钱以及几件不怎么值钱的物件，几个子女聚在一起，准备按着老人的遗愿分配。

“咱爹也没收入，平时又喜欢喝酒，哪来的上万块的积蓄？”

大嫂开口了。

“政府每年都会给退伍老兵发放福利，也有些钱，但是不多，应该是他攒下来的。

平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给的就够他买酒了。

说到酒，咱老爹的酒也只在你们二姐店里买，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大姐自以为是地说着，所有人听着后半段话觉得有点尴尬。

“大姐，这个煤气灶，是你买给老爹的吧？”

三弟指了指积了灰的的煤气灶，又像发现了什么大事的样子，“咱爹不会是没用过吧，里层的包装膜都没撕……”大姐看着煤气灶，神色复杂。

“咱老爹是炊事班出身，班里煮大锅饭一直都是柴火灶，我也想过给他买，但他和我说他不会也不想用煤气灶。”

阿绿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哀伤神色，淡淡说着，没了平日的泼辣劲。

空气有点沉寂。

“我们妮儿以后可以偷懒咯，以后没人使唤你上山拾柴火了！”

大嫂像是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刻意开了个玩笑。

“啊
这么说，咱二姐可是做得比你多得多，无端端还背着泼妇的骂名呢，你的名声可不是这几个姐妹兄弟最好的？

这也算赚了吧！”

大嫂揣着手，语气带着不服。

“你什么意思？

说我做戏吗！”

大姐突然暴躁起来，“你也配说我！！”

“哎！

我可没说啊！”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在事态变得更混乱之前，阿绿走上前，隔开了剑拔弩张的两人，大声吼道：“别吵了！

吵什么！

就那点钱，也值得搭上兄弟姐妹几个几十年的和气？

别论了，老爹既然托赤脚医生作公证人，那就按照老爹意思来。

大姐也确实辛苦，分我的那部分的钱，转让给大姐，她几个孩孙还在上学，这钱也确实用得上。

把老爹的收音机那些家伙什给我就行，我就要那些。”

阿绿带着气，环顾了满场荒唐的人，说完便走了。

再次留下在场一脸羞愧的兄弟姐妹们。

论做人，怎么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没多久，阿绿杂货铺便转让了，茶园也有了新的主人。

当妮儿问起二姑姑为什么要卖掉杂货铺和茶园时，二姑姑只说：人都没有了，也没有理由留下了。

某个夏日的黄昏，妮儿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说：“妮儿，放假了来深圳找二姑姑玩，二姑姑给你泡茶喝。”

电话背景里，隐约还婉转地唱着听不清词的戏。

那旋律，妮儿听着只觉得耳熟。


？

爷爷没让我上山捡过柴火……”妮儿一脸茫然，“柴火是从二姑姑的柴房搬出来的。”

众人再一次齐刷刷将眼神投到阿绿身上。

“那这MP4…还有用吗？”

小嫂子将老人平日跟着学唱剧的收音机从杂物堆拿了出来，“这个也是二姐给老爹买的吗？”

阿绿点点头，眼眶红的厉害，泪水已经满眶了。

“二姐，原来你一直都在用心关心老爹…”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到了。

阿绿受不了这沉寂氛围，转身走开了，这十几年来，兄弟姐妹一个个走远，在家经营着小本生意的她，都被众望所归地托付了照顾老爹的重任，老爹爱喝酒，爱抽烟，还爱听曲。

可是老头不挑不拣，经常买到掺水的假酒，听曲也没有设备，只能徒步走到几里地外隔壁村的老战友老李头家里去听。

好景不长，没多久，老李头就没了。

战友走了，戏也没得听了，老人只能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一卷一卷地抽着老烟。

平时在老人面前摆惯了臭脸色，劝他看开的话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干脆给老头买了收音机。

钱肯定是心疼的，但老爷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总归更不忍…“二姑姑，二姑姑！”

一阵急促的声音，远远看见妮儿跑过来。

“咋啦！

你慢点。”

阿绿看着喘着气的妮儿喊道。

“二姑姑，不好啦！

大姑姑和其他姑姑叔叔吵起来了！”

（七）放弃“我不管，两个个弟弟分得比我多就算了，其他姐妹凭什么和我分一样多的遗产？

我做得可比你们都要多，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们配吗？

这钱你们敢拿吗？”

大姐一反温婉常态，有点歇斯底里，震惊了在场的所有的兄弟姐妹。

“大姐，咱也没这个意思，这都是老爹的意思，赤脚医生还能唬我们不成？

也没有多少的钱，分下来一人也只拿个一千几百的，亲人间没必要为这点钱伤了和气。”

小妹在一旁劝着大姐。

“我每月都来看咱老爹，天冷天热都好，添衣进食也没落下，”说着，提手就抹起了眼泪，“咱老爹还真会端水，也不看哪个孩子更贴心，我也不是想要多拿钱，只是这样平均分配，未免也太伤人心……大姐，你可别
拿回去吧，我用不上。

以后东西也别买这么多，我一个老头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阿青闻言心头一怔，但很快收拾起了神色，笑眯眯地说：“我知道您吃不了这么多，这都是些小玩意，我等下给您周围邻居送去，您自己住，免不得要麻烦别人帮忙，人家拿了东西，也不好不帮嘛。”

阿青说完，便笑盈盈地拿起水壶煮水。

老林头也不说啥了，只是看着门外来往的行人。

阿青摸索着桌子底下储物的瓶瓶罐罐，是一堆未开封但是积灰了的老年奶粉、麦片、芝麻糊。

旁边则是一个盘浆了的铁罐子。

“老爹，这茶叶是今年的？

还挺香！

等水煮开了泡一壶，尝尝味道！”

阿青打开铁罐子，厚重的茶香扑鼻而来。

“这茶叶是……”老林头刚要开口，便被风风火火的一阵吆喝打断。

“哟，大姐来啦！”

二女儿阿绿来了，带着股主人翁的姿态，“大姐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姊妹俩有了啥矛盾呢！”

“呀！

阿绿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去你那喝茶嘛。”

阿青感到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但仍旧客气说着：“其他兄弟姐妹都在外打拼，就我们姐妹两个离老爹近，一起照顾老爹，哪有那么多人说闲话。”

老林头听惯这俩姐妹这一来一回且意义不明的对话，早就学会了泰然处之，一根烟抽完，又点起新的一根。

“还买了新炉子啊大姐，买了也是白瞎，老头眼睛不行，装上了也看不见在哪里拧火。”

阿绿话里有话，带着明显的挑衅。

老林头蓦然抬头望了阿绿一眼，又看了看哑口无言的阿青，轻轻摇了摇头，想假装没留意她们的对话。

“我……”阿青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转头看向老人，老人也只是自顾自地倒酒喝，全没有想要掺和进来的意思。

“那个……新炉子好，烧柴火不方便，还危险。

老爹眼睛看不清的话，我等下买个亮一点的灯装上，就可以……”阿青磕巴解释道。

“怎么不方便？

，要柴火，山上就有得捡，妮儿几个，放了学闲着没事干，有的是捡柴火的功夫，还不花钱，煤气炉用上了，还得加煤气，这花的不都是我的钱啊！”

阿绿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那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