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的声响。

“要是你爸妈真离婚了，那以后昊昊谁来带？

谁接送他上下学，我可没那个时间。”

“而且家里的家务我也不会做，饭也不会煮。”

“我是来你家享福的，要不是你当初保证这些活全是你妈做，我也不会嫁来你家。”

媳妇越说越激动。

儿子劝她小点声，被我听见不太好，“这些话我们回房间里说就好了。”

想让我继续在赵家当保姆？

不可能。

我扫了一眼昨天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开始继续收拾。

衣柜里我的衣服不多，大多穿了好几年，我咬咬牙，带走我了我最喜欢的那件红色夹袄，其他的都不要了。

那是我攒了很久的钱给自己买的贵衣服，一件2000块，我骗老赵说是200块，他还嫌贵。

我的首饰除了一个金手镯外就没有了。

老赵下岗那几年偷摸卖了我的三金去创业，事后安慰我说等挣钱了再给我买新的。

这些年，连个银的都没见着。

一个24寸的行李箱，把我这几十年的家什都装好了。

又连夜订好了宾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有个落脚的地。

做完这一切，我安心睡去，早晨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老赵喊我起来做早饭。

其实年糕早准备了，他自己下锅煮煮就行。

可他非要和我说，“我不知道年糕在哪里，你出来给我拿。”

7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堆积如山，就连桌面也没收拾。

老赵穿着儿子买的新衣等在一旁对我指手画脚。

他面色如常，似乎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等会有客人要来，你赶紧收拾。”

我二话不说，拉了行李箱出来，滚轮的声音吸引了他们注意，一个个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有人异口同声，“妈，你来真的？”

儿子上前抢走我的行李，带着怒容，“你要是走了，以后我就不叫你妈。”

他知道这个可以狠狠拿捏我。

以前儿子一和我生气，就不叫我。

他青春期爆发在高三那年。

那会和一个女生走得近，我以为他早恋，对他劝说几句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儿子和我闹别扭，一个星期不吃我做的早餐，一个月没喊过我。

我到学校门口给他送伞，他也只是命令我道，“喂，在这里呢！”

害得同学们以为我是他家请的家政阿姨。

和儿子和好后，我再没干涉他的交友。

我失望地瞥了
几秒，拿着那张银行卡要和儿子一起去银行。

全家人都要跟着去。

护士问谁来处理后面的事，几个人相互推诿。

小陈一直守在我身边，看着我的身体被推入停尸房。

我没给他们留一分钱。

从银行卡回来后，他们不是垂头丧气，就是骂骂咧咧。

说我心狠，居然什么都不给，最后五年的心思白花了，儿子和女儿本还美滋滋等着这笔遗产呢。

他们怀疑到小陈的头上，怀疑我将钱全部留给小陈。

说着要带小陈到银行去查询账户。

“让我告诉你们吧，魏阿姨捐了150万给山区的贫困生，20万给自己买了块好墓地。”

小陈拿出了相关证据。

儿子和老赵气急败坏，说我是蠢货，这些钱居然不留给家里人。

女儿和儿媳面面相觑，没话说，但看表情也是相当恼火。

在西郊最好的墓地，我安息了。

老赵和儿女甚至没有问我的墓地的具体位置。

按他们的想法，因为我没把钱留给他们，所以他们也不来祭拜。

说让我做孤独的鬼。

可我也才不想他们来打扰我的安宁呢！

小陈每年清明都会来看我。

有人记得就我够了。

过了几年，老赵身体不好，意外过世。

他们倒是想起我来了。

要把老赵和我的骨灰放到一起。

但是他们联系不上小陈啊！

小陈也躲着他们。

老赵的积蓄这几年花在了孙子身上，但儿子和媳妇没舍得给他买一块好墓地。

他的骨灰被放在最差的墓地。

风水不好，儿子一家的运势越来越不好。

人到中年居然落到要卖房子的地步。

小陈的妈妈一年后也过世了。

她的墓地就在我隔壁。

小陈用我留给她的钱买的，她说怕我孤单，她说以后来看我们方便。

说着说着，在我们面前掉了眼泪。

我和她的妈妈在人间又游荡了一段日子就投胎去了。


吧！

这种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本来儿子要来接我回去，开到半路说要去接媳妇。

“你自个坐公交车回来吧！”

没等我再说话，儿子迅速挂断。

是了，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哪个孩子不这样？

我虽然难过，却也劝自己接受。

得癌的消息我还得找个机会告诉他们，眼下要过年，说出来不吉利。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刚进门，老赵从沙发站起来，冲我喊，“一个下午都干什么去了？

晚饭还要不要做了？”

2儿子来接我的话，我半个小时就能回家。

找公交站，等车，再加上堵车，整整多花了三倍的时间。

我扫了扫落在肩膀上的雪，摘了手套和围巾，马上进厨房做饭。

再不做的话，老赵又要唧唧歪歪。

“翠芬，给我换杯茶。”

我心神不宁炒着菜，油烟机轰隆隆地响，一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喊你老半天了，赶紧给倒杯水。”

老赵冲进厨房，大声嚷嚷。

我放下锅铲，给他倒水，但水壶里的热水刚好没了。

“真的是，没水了也不知道烧。”

他厉声抱怨。

可是他难道不是比我早知道水壶里没水了？

却连烧个水都不愿意。

三十多年了，类似这样的情况不计其数。

想到自己现在得了胃癌，心里无比难受和委屈。

我伺候了他半辈子，他伺候过我吗？

我用力抖动手里的锅铲，像是在泄愤。

老赵没有离开厨房，而是开始点评我做的菜。

“你瞧瞧，这猪肉和青椒都炒焦了，火大了，咸了。”

“哎呀，这鱼都要炖烂了。”

我听得聒噪，来了脾气，“你爱吃不吃。”

我很少生气，老赵愣住半晌。

等水烧开了，他倒了热水，默不作声走了。

儿子一家刚好都回来了，热热闹闹坐下吃饭。

我给自己煎了盘豆腐，等出来后，他们差不多都吃好了。

儿子打了个饱嗝，儿媳在催孙子吃最后两口饭。

没人等我。

好像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等我一起吃饭。

我吃素二十三年，不沾一点荤腥。

儿子和老赵喜欢吃猪油，给他们炒的青菜我不能吃。

所以每次我都要单独做一份素菜给自己。

这天的晚饭，我吃得格外沉重，没有说一句话。

儿子他们在讨论什么时候去旅游。

他抽奖到公司的旅游券，不过只有三张。

“妈，我
不行。”

“我要是身体不好，都是你害的。”

儿媳拿了一包榨菜和豆腐乳过来，“妈，你就别闹了，这大过年的，你凑合着吃，也别进厨房再弄了。”

孙子吵着要吃鸡，“奶奶坏，奶奶不准吃好肉肉。”

桌上的炸鸡金黄酥脆，看起来就好吃。

那是我最爱吃的食物。

年轻的时候，我一次可以吃两只。

也因为喜欢吃炸鸡，研究出了最好吃的炸鸡配方。

儿子开始分炸鸡。

两个鸡腿给了媳妇和孙子，两个鸡翅给了女儿和女婿，鸡胸留着儿子和老赵吃。

我没有动筷，沉默着看儿子分完。

等儿子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心灰意冷地问儿子，“你知道妈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吗？”

又将眼神扫向周围的人。

大家要么心虚地别开眼神，要么一脸无所谓。

“这是媳妇爱的蘑菇炖鸡。”

“女儿爱的捞汁小海鲜。”

“老赵爱的东坡肉。”

我细数每一个人爱吃的食物。

老赵发火了，一双我筷子毫无预兆扔了过来，我来不及闪躲，脸颊被打，火辣辣地疼。

“够了，魏淑芬，你想干嘛？

不就是儿子不带你旅游，你用的着今天来这一出？”

“要吃就吃，不吃给我滚。”

我的眼泪一颗颗往外冒。

女儿扯了老赵的衣角，“爸，小点声，让邻居听见多不好。”

“要不今晚就让妈和我们一起吃？

这么多年了，哥的身体早就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妈想开荤就开荤好了。”

儿子对着女儿不满，“生病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

女婿也出来给我说话，“要相信科学和医术才对。”

媳妇也退了一步，“算了，馋肉了就吃呗，搞的我们在集体虐待你似的。”

儿子有所松动，推了盘子过来，“你真要吃，这个鸡屁股和鸡脖子给你。”

“其他的你也不许多吃。”

“为你好，一下子开荤，胃不好受。”

真是怪好心的。

我打量我一手带大的好儿子，越看越觉得陌生。

我是家庭主妇，一直过着手心向上的日子，老赵给多少就花多少。

儿子初三那年，县城开了一家牛排店。

儿子馋嘴牛排很久，老赵不舍得带他去吃。

我把家用的钱省下来，偷偷带儿子和女儿一起去吃牛排。

儿子给我来了大拥抱，说我是天下最好的妈妈，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我。

三
已，你和爸离婚了，难道他不能找第二婚吗？”

“不是的。”

“有话快说，张姨喊我呢！”

我咳嗽了一声，“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到医院来。”

“这个时候想起我们来了？

我怎么回去？

旅着游呢！

有事找你女儿去。”

电话马上挂了，我听到那个女人让儿子给她看上的衣服买单。

女儿说自己怀孕后身体不舒服，女婿忙工作没时间，两人都没有办法来医院。

他们甚至没问我在医院干什么。

我在楼道里遇见了一个对着墙哭泣的姑娘，看起来年纪比我女儿小。

哭的原因是家里没钱治病，她妈妈坚持回家不治了。

在我提出出钱给她妈治病后，她瞪大了眼睛。

我转了十万块钱到她的账户。

她跪着对我磕了好几个响头，说我是他们家里的救命恩人。

我让我姑娘装成我的远房亲戚，帮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这个晚上我的手术时间终于确定下来。

姑娘和她妈带着橘子来看我。

她妈得的肝病，很瘦。

女人递过来一张欠条，说十万块是向我借的，等女儿毕业工作后会把钱还给我。

我和她说那钱不用还，就当我做慈善。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女人哽咽着看我把那张欠条撕了。

刚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我在病床上虚弱地躺着，浑身没有力气。

小陈提醒我，“魏阿姨，你儿子一直打电话过来。”

10电话那头的怒吼，“我回来了，打你好几个电话也不接。”

“哪个医院？

我今天就能来。”

他又询问起我的身体状况来。

“不用了。”

“什么？”

“我说你不用来了。”

我的口气极淡。

儿子骂了一句“神经病”后挂了电话。

小陈心疼地将我的手机放一边，为我抱不平，“阿姨，你儿子怎么这样？”

这段时间都是她在身边照顾我。

本来我要请护工的，但小陈执着得很。

给我买了住院要用的东西，手术前一天，因为我手上有针头洗头不方便，她给我洗的。

知道我害怕动手术，一直给我打气。

帮我换了新的手机贴膜。

知道我今后有旅游的计划，给我搜了好多好玩的地方。

“阿姨，你别怕，我会照顾到你出院，今后要是来医院化疗，我也陪着你。”

我的眼角微微湿润。

一个陌生人都知道知恩图报，而我养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