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避暑行宫外的六角亭中。
我摘了串新鲜的野果子，编了束鲜艳的野花，向夏侯玠道谢。
「多谢你替我解围。」
他接过花放到鼻尖轻嗅，嘴角带着笑意：
「我不过是说实话，辞芝何须客气。」
他又说起那对身世凄惨的母子。
原来我后来没再见过他们，是夏侯玠为他们安排了出路。
「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心中一阵快意感慨，遂滔滔不绝地向他说起与那对母子相识的经过。
夏侯玠静静听我说着，眉宇温和。
待我说得口渴，塞了几颗果子进嘴里。
他才得空插话，曼声道：
「所以，我方才在宴上说的不是糊弄话。」
「嗯？」
「辞芝，并不巧。我认识那对母子，是因为偶然在他们口中听到你的名字。而救助他们，也是因敬佩你的做法。」
夏侯玠掌心有花瓣落下，他抿了抿唇，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太后娘娘问我有没有心仪的女子，我想到的人，是你。」
……是我？
倏然，我的意识像被这两个字抽走了般。
只觉浑身飘飘然。
周身溪谷的景色都被云雾模糊。
眼前，只剩下一个弯眼含笑的夏侯玠。
「我……」
抓抓头发，抓抓袖口。
抓耳挠腮了半天，我还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身后的石子路上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
居然在夏侯玠眼皮子底下抄走桌上的野果子，躲进一旁的树荫里。
来人竟是孟云舒。
她袅袅婷婷而来，在夏侯玠跟前行了一礼。
「适才在宴上，多谢侯爷替云舒解围。」
我缓缓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
从前因陆照筠的缘故，我不曾仔细去瞧孟云舒的模样。
如今再看——
溪谷的风摇曳她的裙摆，连发丝都散发着温婉的气质。
果真是个美人。
不知为何，心中忽涌上一层密密麻麻的酸楚。
我急于去看夏侯玠的反应。
但见他手里把玩着花枝，骇笑道：
「孟姑娘无需挂怀。」
孟云舒眸光一转，款款上前，将一卷纸置在桌上，盈盈一拜：
「夏日水急，改曲水流觞为作画，这是云舒刚画成的拙作，还请侯爷不要嫌弃。」
京城第一才女的墨宝，在外可遇难求。
孟云舒竟就这么送给了夏侯玠。
须臾，她见夏侯玠不动，又细声补充道：
「侯爷方才为云舒解释，又转了话头说笑，才没让云舒陷入窘境。
「云舒心中感激，于从前的亲事又对侯爷有愧，无以为报，这才——」
夏侯玠抬手打断她的话：
「孟姑娘误会了。
「我们曾经的婚事，不过是长辈们酒酣耳热之际的一时快语，为了守信才勉强延续，否则也不会退得那般轻易。
「更何况，本侯并未说笑。」
他对着她语调宛转，目光却往我这边移来，吓得我缩回脑袋。
孟云舒好似并不相信，脆声笑了笑：
「？」
猝然被喊了名字，我心头一紧。
也是，自孟云舒退亲后，相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以她的自信，显然不认为夏侯玠会越过她，喜欢上别人。
更别说那个人，是连世家小姐的圈子都挤不进去的我。
然而就是这微弱的可能，夏侯玠也给了笃定的答复。
风吹竹林晚，将他清晰明确的话送入我的耳中。
「是。」
这一刻，那种微妙的感觉又裹挟了我。
我感觉全身都在发热，甚至听不下去他们说什么。
只想找个开阔的地方吹吹风。
否则心跳得这般快，都以为自己要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