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最好孕的鲛人公主，奉命嫁给难以诞下后代的金蛟王。
可就在我诞下金龙幼崽的那一天，幼崽竟然直接开了灵智，怒骂我是偷人血脉的下贱种。
我的侍女黑鱼才是真正孕育他的母亲，才是真正的鲛人公主。
黑鱼幻化成鲛人模样，和金龙幼崽依偎在一起。
而我则被扔进泥潭，闪亮的鱼尾在污泥中变成了黑泥鳅。
金蛟王撕烂我的鱼尾，捏碎我的鲛人珠，作为我玷污他的惩罚。
父王亲手扼住我的脖颈，将我拖进千年寒潭。
侍女黑鱼抱着金龙幼崽，在金蛟王和父王的保护下引下最后一道天雷。
将我劈得魂飞魄散。
可我到死都不明白，明明是我怀胎十月亲自生下来的金龙崽，为什么会认别的人当娘亲？
再睁眼，我回到诞下金龙幼崽的前一天。
1
“王后，这是大王特地回鲛人族为您带来的琼浆露，为您明天诞下金龙幼崽祈福呢！”
侍女玉瑶为我呈上水晶盏。
盏内琼浆晶莹剔透，带着异香，是鲛人至宝玉树珊瑚一百年才产一盏的安胎灵药。
我足足喝了十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浑身冰冷。
寒潭如冰刺扎进皮肉、被天雷劈散魂魄的痛苦仿佛还留在身上。
我抓住衣袖把自己裹紧，鼻子却仍是忍不住一酸。
我竟然真的回来了。
前世，我满心期待地喝下这盏琼浆露。
灵药带着仙力盘旋在我的肚子上，尚未出世的金龙幼崽隔着肚皮咕噜噜跟我打招呼。
这让我越发确认，明天一定能为金蛟王生下蛟族万年来的第一只金龙幼崽，助力整个族群飞升。
可我没想到的是，生产当日，金蛟王用逆鳞剖开我的肚皮。
金光震天之中，金龙幼崽竟然跌跌撞撞跑向侍女玉瑶。
他一边跑一边哭，大叫着说他是被我偷走的，玉瑶才是她的母亲。
金龙崽的哭声非比寻常，在场蛟族无一不受到音波的攻击。
蛟族开始崩塌，就连金蛟王都吐出一口血来无法抵挡。
他将我从地上拖起，面目狰狞：“我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先让他别哭了！”
我剖开的肚子尚未痊愈，拖着一道血痕，艰难爬向我的幼崽。
“小宝听听，月光轻轻，偎偎娘亲……”
我哼唱起怀胎时安抚他的歌谣。
金龙幼崽反而跑得更快，哭得更大声了。
他一下子钻进了侍女玉瑶的怀抱，幼崽本能般寻找母亲庇护。
“娘亲、娘亲！她根本不是鲛人公主，是她从你肚子里偷了我！她是低贱的泥鳅！”
“不是的，宝宝……”
我想要辩解。
可玉瑶只是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他就止住了哭声。
玉瑶也在此刻幻化成了鲛人公主的模样。
黢黑光秃的黑鱼尾巴，眨眼间就变成了鲛人闪亮宽大的鱼尾。
所有人朝抱着金龙崽的玉瑶齐齐跪下，金蛟王也怜爱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只有真正的母亲可以安抚金龙崽，你果然才是最好孕的鲛人公主，是蛟族的王后。青溪只是个抢你身份的冒牌货！”
我仓皇摇头，却被众人叉进泥潭。
尾巴立刻被密密麻麻的污泥爬满，闪光轻灵的鲛人鱼尾变成了黢黑的泥鳅尾巴。
“不，不是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不是泥鳅……”
我惊慌失措，催动灵力却毫无变化，只好惊慌寻找父王。
可父王却上前扼住我的脖颈，咬牙切齿：“枉我养你三百年，竟是被一条下贱的黑泥鳅霸占了公主的位置，你该死！！”
金蛟王大踏步前来，亲手扯碎了这条他夜夜抚摸亲吻的鱼尾。
掏出我带血的鲛人珠，生生捏碎。
“我竟然被你这条黑泥鳅爬上了床，真是恶心至极！”
破洞的肚子和鱼尾烂成一片，我奄奄一息被父王拖走，沉进千年寒潭。
千年寒水没过头顶那一刻。
玉瑶披着王后金服，抱着金龙幼崽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她的身后，我的父王和夫君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帮她引下一道天雷，直直劈向我的命门。
这命门唯有我亲近的父王和夫君才知晓。
雷霆聚顶，将我劈得焦黑。
骨血分离，寒冰刺进肺腑扎入血脉。
我痛到失去知觉。
碎成泡沫前却只是死死盯住玉瑶怀里欢笑鼓掌的金龙幼崽。
我心中与他的感应仍在。
可我到死都不明白，明明是我怀胎十月亲自生下的宝贝，为什么会认他人当做母亲？
上一世我被诬陷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真相！
2
“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记得以前你还是巴掌大的小黑鱼呢。”
我接过那盏中的琼浆露，暗自观察她的神色。
玉瑶只是关切的看着我，言笑晏晏。
玉瑶是我在鲛族灵池游玩时捡到的小鱼。
小黑鱼巴掌大小，父王一见之下就要把她一掌打死。
是我不忍心杀死无辜生灵，用灵池水为她清洗灵脉杂质，这才能幻化出人的模样。
我又摒弃众人的质疑，执意将小黑鱼接进鲛人宫，当了我的侍女。
父王禁不住我撒娇，给她的待遇一点不比我这个小姐差。
我是真心把玉瑶当做姐妹看待。
后来我要嫁给金蛟王时，还因为她舍不得我，就央求父王随我一同陪嫁过来。
权当是我和金蛟王备受宠爱的小妹。
“多亏王后救我。”
玉瑶笑得很甜，天真无辜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一天后她会幻化成鲛人。
还会恶毒的引天雷劈我，让我魂飞魄散。
我拍拍她的手，随口一个借口将她打发。
她临走时还不忘催促，琼浆露不宜放置过久，让我早点喝。
等到她出了门。
我反手把琼浆露泼在地上。
前世琼浆露入口，灵药便化作暖烘烘的一道气，盘踞在我的肚子上。
现在想来，那也许不是滋养保护，反而是另一道不属于我的幼崽的其他气息。
难道金龙崽不认我是因为它？
“宝贝，宝贝，你是娘亲的小宝吗？”
我连忙呼唤肚子里的幼崽。
鲛人好孕的标志是腹部孕育的鲛人珠，很多鲛人倾其一生也难以孕育出成型的鲛人珠。
而我出生便有。也是鲛人族迄今为止的唯一一只天生的鲛人珠。
这颗珠子不仅可以让我轻易怀上金蛟王的幼崽。
还可以让幼崽在肚子里进化修炼，以至于金龙崽一出生就已开了灵智。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刚出生就喊玉瑶娘亲。
才能毫不留情地爬向玉瑶，称我为下贱种，为我的魂飞魄散欢呼。
我敛下眼中的失落，小心呼唤肚子里的宝宝。
金龙崽在我肚子里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
“娘亲是我呀，我是娘亲的宝贝呀。”
我手心幻化出水镜，连接到腹中的小宝。
小宝顶着两只圆润的角，一身金鳞，显然是金龙无疑。
“娘亲~”
小宝在镜中看到了我，他咯咯笑地在肚子里踢腿，伸长小手指去摸镜子里的我。
“娘亲明天就能抱抱我了，我要亲亲娘亲~”
他还认得我！
狂喜一瞬间淹没了我，母子感应心连心，这绝对不会错。
这就是我的宝贝。
他也绝对不会喊玉瑶母亲！
想到这里，我擦干眼泪，拿出刚刚握玉瑶手时借机抽出的她的鳞片。
黑鱼鳞色黑鳞小，表面粗糙质地如石，如水呈现出泥色。
鲛人王族鳞色若虹，鳞如月，质地清脆如玉，遇水便化出七彩光芒来。
我狠心揪下心口的鳞片。
与玉瑶的鳞片一同投入茶碗中。
我的鳞片还带着血丝，月牙般荡到碗底，叮一声轻响，映出一片七彩光芒来。
我放下心来，再看玉瑶。
玉瑶的鳞片直直沉到碗底，砸出一声响。
黑色的鳞片竟然遇水变浅，也映出一片七彩虹光来！
我惊得茶碗落地，却止不住心跳。
她是何时取得的鲛人身份？
明天我诞下金龙崽时，她就准备用鲛人公主的身份现身。
可小宝怎么会认她当做母亲呢？
我想不明白。
3
我去找了夫君龙离。
他正在殿中确认明日金龙诞生宴的宾客和礼单。
见我到来，他慌忙撇开那些琐碎，将我迎到他的王座上。
“溪溪怎么亲自来，有事遣丫环来就是了。”
他怜爱地望着我，一如新婚时缱绻缠绵的模样。
前世他面目狰狞生生撕碎我的鱼尾，挖出我染血鲛人珠恍若假象。
龙离与我的婚约，虽是龙离求娶、父王约定。
但也算门当户对举案齐眉。
婚后，我们两人过得甚是甜蜜。
金蛟族人与鲛人族人俱是我们的见证。
天上海内的奇珍异宝被他堆仓库似的堆在我的后院。
他的王座连天上仙君来了也坐不得，也只有我被他珍宝似的抱在王座上。
就连他唯一的软肋逆鳞也是他亲手挂在我的颈上。
他说他娶了妻便有了软肋，但他愿意把他唯一的弱点交给我来掌控。
可也是他，在看到小宝喊玉瑶母亲后，第一个将我认作了下贱的冒牌货。
甚至不听我的辩驳，就亲手撕碎他曾经最珍爱的鱼尾，刨出我的鲛人珠捏碎。
鲛人珠连着肺腑，可他却说那是我玷污他的惩罚。
曾经甜蜜的日夜缠绵都成了他眼中的污点。
包括我怀胎十月辛苦为他生下的孩子！
我闭上眼睛，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龙离心疼地把我抱在怀里。
“不哭不哭，是小宝贝让我们溪溪宝贝受苦了，等小宝贝出来，让我好好教训他。”
温柔的轻哄里，帷幔后玉瑶白色的衣衫一晃而过。
我盯着帷幔后的人影。
手腕颤抖，但坚定地推开了龙离。
“没事，只是肚子闹腾得紧，小宝怕是想赶紧出来了。我要去灵池安胎，今晚不回来了。”
蛟族灵池和鲛人的灵池相连，是我嫁过来时，龙离特地为我准备的。
他一怔愣，面上流露出担忧。
“溪溪，你真的没事吗？”
他捏碎我的鲛人珠时，明明眼中只有嫌恶。
“我竟然被你这条黑泥鳅爬上了床，真是恶心至极！”
我摇摇头，起身独自离去。
等不到明天了，我今天就要把金龙崽生下来！
4
灵池在蛟族属于禁地。
龙离搜罗了四海内的灵花仙草，种满了池边的空地，为的就是让我有回家的感觉。
我熟门熟路解开衣衫，将自己沉浸在灵池内。
灵韵之水温暖的覆盖了我的身体，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我警惕地布下禁止，低头和小宝打招呼。
“宝贝宝贝，娘亲现在生下你好不好？”
灵池水热热的敷在肚皮上，肚子里的金龙崽也暖洋洋的打呼呼。
“好呀娘亲，好想快点看到娘亲。”
金龙崽变快的心跳通过心脉联系过来，让我的内心也跟着激动。
两辈子了，我终于可以真正抱住我的宝贝了。
我咬住衣衫，扯下龙离交给我保管的逆鳞。
心一横，划开了肚皮。
金光瞬间溢出，被我布下的防护罩挡住了。
我松了口气，低头去看。
小宝咯咯笑了一下，小手伸出来抓住我剖腹的手指。
我安抚地点点他的小手，肚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娘亲”二字。
是我的宝贝，没错了。
我安心生产。
可一个人生产还是有些困难，等我终于把金龙崽从肚子里剖出来，洗干净他身上的血液。
他的小手牢牢抓住我。
我的笑容还没有展开，就看到他睁开金色的眼睛，恶毒的话从他口中吐出。
“滚开！是你从娘亲身边偷走了我！你根本不是我娘亲！！”
刹那间如同置身千年寒潭，凉意遍布我的全身。
我手足无措的捧着他。
“小宝，是我呀，是怀了你十个月的娘亲，我早上还给你打招呼你忘了吗？”
金龙崽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游去。
“我要去找娘亲，找娘亲杀了你这个下贱种！”
杀意一瞬间席卷全身。
我冰冷地盯着他在灵池中扭动的小身体，心中涌起一种冲动。
我抓住他头上的角，拖着按在池底。
既然不认我，那就杀了吧。
现在死了，我看明天玉瑶拿什么当王后！
5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金光穿过我的防护罩，将我打翻出去。
龙离像是一道风般闯进来，他惊慌从池水里捞出晕过去的金龙崽，痛心疾首地质问我。
“溪溪，你为何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他那一掌用了十成力，我倒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
“我就说王后今天不对劲，还好找了王上你来看，原来她是想杀了孩子！！”
玉瑶假意关心查看孩子。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晕过去的金龙崽瞬间醒了过来。
母子连心的感觉仍在。
可我的孩子却受惊吓般钻进玉瑶的怀抱。
“娘亲，娘亲救我！是这个下贱种偷了我，我才不是她的孩子，我是你和阿爹的孩子！！”
小宝抓住龙离和玉瑶的袖子，将两人凑在一起。
龙离难以置信地看向我：“青溪，就是因为孩子是你偷的，你才要在这里偷偷杀死我的孩子？！”
玉瑶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
匆匆赶来的父王不由分说就抽出鞭子，鞭鞭抽打在我身上，抽的我皮开肉绽。
“金龙从来不会感应错，他说你是偷的你就是偷的，难道你的好孕体质也是假的？！”
我嘴角挂着血迹，苦笑不已。
明明我每一步都没走错，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难道我注定无法逃脱被污蔑的命运？
我一脸歉疚地走向玉瑶：“是，金龙的感应从不会错，他说他不是我的孩子，那一定不会是我的孩子……”
玉瑶脸上扬起得意的笑，手指逗弄着小宝，朝我吐口水。
“滚开！小偷！滚开！小偷！”
曾在我肚子里十个月的小龙崽踢我骂我。
还殷殷的唤我娘亲。
如今他被玉瑶抱在怀里，疯狂咒骂我这个“小偷”。
想到一天后，他还会为了我血肉模糊魂飞魄散而欢呼。
我就止不住的微笑。
我伸出手，死死掐住金龙崽脖子，满目疯狂。
我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像在一寸寸捏死我自己的心。
幼崽在我手中失去挣扎尖叫，很快不动了。
心脏停跳的那一刻，万鸟啼叫，走兽哀鸣。
四海八荒齐齐震荡，为失去世界上第一只金龙而悲恸不已。
金龙诞生宴的前一天，我生下的金龙崽被我亲手掐死了。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悲痛大哭，再到狂笑。
龙离震怒，灵力暴涨想要直接打死我。
可我只是昂首直视，被父王和龙离挡在身后的玉瑶，妖冶而疯狂。
“你待如何，你还能如何！！”
玉瑶一瞬愣住，但很快扬起一抹笑。
她柔软的声音通过灵力像是蛇信一般钻进我的耳朵。
“小姐，你不会以为掐死了金龙崽，我就无法诞下金龙了吧？”
“倒是你，好好看看自己的尾巴，千万别在明天的诞生宴上漏了马脚，暴露了自己是一条……”
“黑、泥、鳅。”
6
玉瑶得意的轻笑，将我的希望彻底砸得粉碎。
难道我真的无法摆脱前世的命运？
可是金龙崽已经死了，她就算是一条鲛人，也无法在一天内诞下金龙。
她又能拿什么罪责我？
父王再次将我沉进千年寒潭，说念在我当了他三百年女儿的份上，可以把我的命留到明天。
龙离早已不见踪影。
我印象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充满恨意的眼神，和玉瑶相携离开的背影。
明明他前一刻还在唤我溪溪，还担忧的关心我的身体。
可金龙崽唤了玉瑶母亲，他便冷酷以对，恨不得我去死。
他关心的，只有金龙，只有飞升。
黑夜的深潭像一张大嘴将我吞没。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
或许玉瑶没说错，我只是一条黑黢黢的泥鳅，机缘巧合占据了她鲛人公主的位置。
我品种下贱，根本没办法生下金蛟王的子嗣。
可金龙幼崽明明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就连他也从来都不属于我吗？
眼泪从眼角滑落，我摸到小腹处孕育的鲛人珠。
这是我最后的东西了，因为它我才是最好孕的鲛人公主。
也是因为它，我被金蛟王求娶，被父王指定婚约。
我的一生，都在被这颗珠子摆弄。
纵使生下了金龙，现在也毫无意义了。
指甲挖开鳞片，我生生将鲛人珠从腹下剖出。
圆润的鲛人珠在漆黑的潭水中发出幽幽的微光。
血腥味弥漫在鼻尖，我嘴角咧出一丝凄惨的笑。
可我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寒冰之水挤压着，压进寒潭深渊之中。
7
第二天，金龙诞生宴，所有仙兽族群都到访了。
龙离要将我从寒潭吊出接受众人审判时，我自己从寒潭里爬了上来。

只是周身满是淤泥，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巴里打滚的泥鳅。
龙离皱着眉头远离了我一分，众人更是捂着鼻子逃远。
“这什么低贱种族都能混到金龙诞生宴上，真是晦气！”
“就是，一个泥鳅也配瞻仰金龙，趁早滚回粪坑吧！”
“听说王后是鲛人最好孕的公主，一下子就能生出金龙来，真是让人羡慕啊！”
嘭嘭嘭三声金锣敲响，吉时到了。
一个穿着王后袍服的女子款款走了上来，她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来到众人面前。
“今日就是我诞下金龙崽的日子，金龙就在这里。”
人群中传出惊呼。龙离也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眼中满是期待。
我唇角咧出一丝嘲讽。
“龙离，你竟相信她？”
龙离冷硬的目光落在我的小腹，而后毫不留情的移开。
他深情注视着台上的玉瑶。
“我只知道，生下金龙崽的，才是我的妻子。”
龙离再顾不得我，扯下我颈上的他的逆鳞，飞身上台，去到玉瑶的身边。
两人衣袍交叠在一起，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蛟族的人更是高声欢呼。因为金龙的诞生，可以带领他们整个族群跃升。
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逆鳞在龙离手中迸发出一丝金线，而后朝玉瑶的肚皮上切去。
一声啼哭从腹内传出，龙离亲手将幼崽抱出。
刹那间黑光闪耀，万物齐哀，百鸟悲鸣，雷声隐隐震动，似从极东极西尽头滚滚而来。金蛟族群大地震颤不休。
直至黑光散去，幼崽抖抖一身金甲鳞片，额上生出两只角。
抱着玉瑶撒娇地喊“娘亲”。
竟与我昨日亲手掐死的金龙幼崽一模一样。
仿佛又活了过来，被玉瑶重新生了一次。
我周身激起一身冷颤。
众人却纷纷朝金龙和玉瑶跪拜下去。
“拜见金龙、拜见金龙和王后！”
龙离颤抖着手，将玉瑶扶起来，亲手为她治愈肚子的伤口。
他将她请上蛟族唯一的王座，在众人面前宣布。
“从今天开始，玉瑶就是我金蛟王唯一的妻，金蛟族唯一的王后。”
父王也来到台上，将抱着金龙幼崽的玉瑶揽进怀里。
“玉瑶才是我鲛人一族唯一的公主，从今往后，都是她。”
众人一下子惊了。
“玉瑶？鲛人公主不是青溪吗？怎么生下金龙的变成了玉瑶？”
“我听说青溪是假的呢，昨夜闹了好大一通，还被金蛟王处罚了呢！”
“谁能生下金龙谁就是真的，现在看来，只有玉瑶才是真的鲛人公主！”
“那青溪呢，不会逃跑了吧！”
玉瑶在父王和夫君的保护中巧笑嫣然，幻化出了鲛人公主的模样。
她抱着金龙幼崽来到我的面前，笑容甜美。
手里却掐着一枚雷诀。
“小姐，不如去泥潭洗洗干净，让大家看看你的真身呢。”
8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滩滩烂泥从天而降，砸在我的头上、脸上。
蛟族的人怨恨我玷污了他们的族群，要让我滚回烂水泥潭。
“让我看看她是什么下贱的种族，竟敢隐瞒身份爬上王上的床！”
“还好有玉瑶公主在，要是真让她生下孽种，我们就彻底沦为低等种族了！”
玉瑶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她怀里金龙幼崽也跟着拍手叫好。
“下贱种！下贱种！”
龙离闪现过来，为玉瑶挡住飞溅的泥水。
在金蛟王的默许下，其他人这下砸的更起劲了。
污泥像前世一般爬上了我的鱼尾。
将我闪亮轻巧的鲛人鱼尾，变成了黝黑短小的泥鳅尾巴。
龙离瞠目结舌：“青溪你……下贱！！恶心！！”
他赤红的双眸像是全然忘记了，我们曾经如何日夜缠绵。
他是如何亲吻称赞我这条鱼尾。
只恨不得亲手掏出我的鲛人珠，一寸寸碾碎。
父王扫开炸锅的人群，一鞭子将我抽进寒潭。
“原来是你将我的宝贝女儿变成了黑鱼，还取代了她的身份你这条下贱的黑泥鳅，该死无葬身之地！！”
玉瑶手指一弹，雷诀应声而下。
落入寒潭的一瞬，天雷如鞭抽下，直击我的命门。
深渊之下，有什么隐隐震动，金龙幼崽像是感应到什么，昂首啼鸣。
在场的人却无一人可以理解。
只当是金龙闻天威，纷纷跪地拜服。
“金龙得天令，金蛟族飞升有望啊！！”
“我还以为要等到金龙成年，原来幼崽就可以带领族群飞升，玉瑶公主果然是最好孕的鲛人公主！！”
金蛟族欢欣鼓舞时，父王和玉瑶终于相认。
“辛苦你了玉瑶，为父早知那泥鳅怪不安好心，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且让你留在她身边，如今你也诞下了金龙崽，为父这就安心了。”
龙离也执起玉瑶的手，一脸庆幸。
“瑶瑶，还好我早就与你相亲，只是都怪那泥鳅用假象蛊惑我，不然我们早就生下了金龙崽，何必看她十月怀胎演戏作假。”
金蛟族人纷纷高呼赞美。
等待着金龙对天高呼，将他们带上九霄之巅，跃升为金龙一族。
深不见底的寒潭像是被遗弃的世界缝隙。
没有人在乎我呕心沥血怀胎十月。
仅凭一次虚假的真身，就否认我的辛苦，否认我付出的真心。
围观的人持续不断地朝寒潭里砸着淤泥。
“原来是条泥鳅，泥鳅就应该睡在烂泥里！”
“还吹自己好孕呢，到头来也是偷的玉瑶公主的，真是下贱！！”
“差点就害我们成为下贱的泥鳅了，真是该天打雷劈，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对，永世不得超生！！”
金蛟族的人掐着法诀往寒潭里扔。
一时间火光剑影顿现，似乎要将我的身体分解燃烧干净。
愤怒在我的灵魂残片内燃烧着。
我从来没有对这些人做过一点苛刻的事。
自从我来到这里，我也从没有以王后的身份自居，从来都将他们当做一家人对待。
可我只是露出了泥鳅真身，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
地底又是一阵震动。
仿佛星火燎原，寒潭深处浮起点点波光。
那些碎片像是星星遗落的光芒，又像是上古时代沉寂在潭底的遗迹。
一双无形的大手轻抚过我，潭水变得不再冰冷。
潭水变成了灵泉，飞快修补好我的灵魂。
来自大地的记忆一股脑涌入我的脑海。
原来我的好孕体质不是因为我生来携带的鲛人珠。
我本身就不是普通的鲛人，而是女娲补天后散落在人间的灵魂碎片。
这碎片被鲛人族的小厮捡到。
小厮便起了强占的心思。他将碎片引到已经怀孕的妻子身上，生下了一母同胞的鲛人和黑鱼。
小厮凭借着鲛人女儿当上了鲛人族的王上。
黑鱼则被他偷偷养在鲛人族的灵池。
鲛人生来携带的五色石碎片被他生生挖出，交换成了黑鱼低贱的珠子。
直到有一天，这个无知的鲛人在灵池闲逛，捡到了一条巴掌大的小黑鱼。
9
而潭底的那些碎片，便是他收集来的灵魂残片。
大地之母在深潭之中日夜鸣泣，不得一丝喘息与生机。
我为我，也为我们流下眼泪。
玉瑶却在此刻来到寒潭边。
“永世不得超生……这个主意不错，就当是我回归王后之位，对这只偷我身份的下贱泥鳅赐予的惩罚，我看你还怎么重生！”
她捏起雷诀，打算再送我九道天雷，让我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可她想错了。
天雷于我，只是修补的秘法。
不会让我死去，只会让我重生。
第一道天雷劈下。
我烧焦的头发新生，乌黑亮丽漾在寒潭里，闪着五彩神光。
第二道天雷劈下。
我的面容复苏，嘴唇娇嫩，卷翘的睫毛下闪动着冷冽的眸光。
第三道、第四道……直至第八道天雷结束。
我恢复完美的鲛人鱼尾，从寒潭中爬出来。
完好无缺地站在玉瑶面前。
玉瑶吓得趔趄，失声尖叫：“怎么会，你怎么会还活着，你明明早就应该……”
“早就应该死了是么？”
我掐住她的脖子，第九道天雷适时劈下。
我扬手握住，直接塞进玉瑶的喉咙。
天威雷霆在她喉中炸响，洞穿了她的脖颈，几乎将她的脑袋炸飞。
玉瑶嗬嗬发不出声音。
幻化的鲛人外形崩裂，露出黏腻黢黑的黑鱼内里。
我嗤笑一声，将她甩开。
朝金蛟王走去。
金蛟一族早就在我的威压下跪成一片，只有龙离还强撑着不肯下跪。
他死死抱住他的救命稻草，金龙幼崽，催促他让他救命。
“你快去啊，她只是一条泥鳅，泥鳅你怕什么！！”
金龙幼崽呦呦哀戚，连两只角都不敢立起来。
我一脚踏在龙离胸口，扒开金龙幼崽的金色鳞片，露出他黢黑的皮肤。
“你个蠢货，黑鱼能生出金龙，也就你信了！”
龙离眼中的光刹那间熄灭了，他捧起地上簌簌掉落的金色鳞片，状若癫狂。
“不、不可能，这是我的金龙崽，怎么可能是黑鱼，不可能……”
我勾勾手指，被扔进寒潭的淤泥片片浮了起来。
精准地盖在每一个金蛟族人的脸上。
既然如此看不起泥鳅，那你们就去做比泥鳅更下等的鱼虫吧。
日日被鱼鸟吞食，永世都活在恐惧之中。
金蛟王惨叫着跪地向我求饶。
“青溪，青溪我真不知道她是假的，我也是被骗的，你相信我，我以前对你那么好……”
所以你也可以在误会我时，理直气壮撕碎我的鱼尾，捏碎我的鲛人珠。
你的喜欢太过廉价了。
有用的人就能得到你的爱。
我不稀罕。
我一脚踩穿了他的胸腔，捡起一根肋骨。
沾着泥水在地上挥洒。
那些泥点落地便活跃起来，眨眼间便闪着金光长成远古异兽的模样。
这个像牛有毛会狗叫的，是穷奇。
那个四足无爪爱欺负人的家伙，叫混沌。
那个龙身虎头长白毛的，叫白泽。
在他们面前。
金龙都要磕头认小弟。
我又撒了些小泥点。
变成了一群金光闪闪的金龙幼崽，围着我又跳又叫。
喊我阿娘。
我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
龙离眼中的希望变成了绝望，他终于膝盖颤抖着朝我跪拜。
“请始祖……宽恕我等不敬之罪……龙离有罪……”
“你是有罪，入你的轮回去吧！”
我一脚将他踹进池中，金蛟变成一条扭动的金色小虫，被眼尖的鸟儿一口吞了。
10
接下来，就轮到父王了。
我拎起玉瑶的脑袋，从她腹中掏出我的五色石碎片。
碎片莹润，在我手中绽放着柔和的光芒。
如同过去十月怀胎时的亲近之感。
玉瑶奄奄一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勾住我的衣袖，向我求饶。
“小姐，是父亲给我的碎片，不是我……金龙崽不认你是因为珠子……”
“我的珠子，是转孕珠。”
大地之母只要有天地灵气便可感孕，这转孕珠倒是投机取巧。
直接将我的孩子，转成她与旁人偷情的婴孩。
也都是因为黑鱼体质底下，我才被迫怀了那么久，才将一条黑鱼进化成了金龙。
以大地之母的体质，哪怕是进入鲛人的身体，一周产下一条金龙都算慢的。
我忍不住攥紧拳头。
“那我的孩子都在哪里！”
玉瑶拼命摇头，满脸祈求却不敢说一句话。
父王癫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说啊，你继续说啊，你看她能不能留你一条命！”
一种可怕的预感在我心里升起，我的手指颤抖起来，指甲探进玉瑶的颅骨，摄住她的灵魂。
“说，你不说我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灵魂像一条弱小受惊的鱼儿，不停弹跳。
玉瑶深呼吸几次，终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琼浆露，你喝的琼浆露……”
悬起的刀锋扎穿了我的内心。
我攥紧手掌，任凭玉瑶的灵魂在我手缝中尖叫挣扎。
一边忍不住干呕出声。
我的孩子……
那都是我的孩子啊！！
玉瑶泛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我，她竭力为自己求情。
“都是父亲，是父亲让我这么做的，青溪，你救救我，看在我什么都告诉你的份上，求求你放了我……”
我看着她满眼含泪的可怜表情，噗一声捏爆了她的脑袋。
她的灵魂在我掌心哀嚎哭叫。
我转手将她丢给混沌，日日夜夜受寒冰与烈火的煎熬。
父王早已不见踪迹，我只是摇头笑笑。
一声口哨，鲲鹏一抖肩膀，将想要逃跑的鲛人族王上摔了下来。
他抢夺的鲛人珠已经被鲲鹏剖去，露出他丑陋的黑鱼真身。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身体里无数碎片开始低鸣。
她说她是渔女，被黑鱼占卜到灵魂碎片后，扔进兽人堆里杂交怀孕，被凌辱致死。
她说她是鹤女，刚学会飞就被黑鱼用法力强行长大，日夜与兽交欢只为生下最强大的孩子。
她说她是蛇女，她被胁迫接受数千人的浇灌，眼睁睁看着她为夫君刚孵出的小蛇被一个个捏碎。
……
她们都是实验品，只有我是成品。
桩桩血仇，字字血泪，我卡住父王的头颅，利爪嵌进他的脸骨。
我的外形变幻成过往灵魂的集合，蛇尾绕上他的颈侧。
“鲛人王，吾要你生生世世，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瞳孔恐惧地颤抖，仿佛已知必死，嘴角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又如何，死去的都不会再回来，包括你的孩子。”
怒气一瞬暴涨，我直接捏爆了他的脖子。
鲛人王的脑袋咕噜噜滚到地上，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笑。
像是在嘲讽我轻易就让他获得了解脱。
我垂眸看他，眼中只有冷酷。
点点消散的魂魄被我用五色石的碎片牵引回来。
我将他绑在五色石上。
白日剖心挖肺，从完整黑鱼剖成骨架，再炙烧鱼片，放噬魂蚁片片蚕食他的灵魂。
晚上五色石吸天地灵气，引天雷劈下，助他复原。
千千万万年，昼夜不曾停歇。
囚禁他的地方，便是那一眼千年寒潭。
因日日有灵魂号哭的声音传出。
时间久了，人们就叫它好哭泉。
11
被黑鱼篡夺王位的鲛人族被我寻回来了。
我拒绝了鲛人王的邀请，寻了个仙岛独自走了。
上古神兽们热衷于调戏人间百兽。
白泽一行不知从哪寻到只金蛟，训练着玩。
只有那日我随手洒出的金龙崽们，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寻到了我这座孤岛上。
从此我的时间分成两半。
一半照顾这群小崽子，一半思念我逝去的孩子们。
我为它们在后山立了数个坟墓。
不知过了多久的某一天，我路过后山，忽然发现一个坟墓上冒出了嫩芽。
它朝我晃晃头顶的幼苗。
娇嫩的小声音在我脑海响起。
“娘亲，是我呀，小宝好想娘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