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教授，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成为您的学生？”
许教授接到他的电话，很是惊喜：“欢迎，欢迎！下半年的申请还在开放中，阿瑾，你去官网投资料吧。”
闻淮瑾轻敲键盘，提交了早就准备好的压缩包。
“阿瑾，怎么想着回来了呢？国外的女朋友也一起吗？有机会带给老师看看。”
女朋友。
和宁羽安第一次接吻的那天晚上，他激动得睡不着，半夜发了条臭屁的朋友圈。
“以后的每一天都有你在身旁。”
没过多久就被宁羽安逼着删了。
闻淮瑾那时以为宁羽安是害羞，现在想想，大概是不想承认他吧。
闻淮瑾苦笑一声：“她有自己的安排，我也是。”
许教授叹了口气，转而提起别的话题：“安安过得怎么样？前几年你们先后出了国，我手底下优秀的学生一个个都跑路了啊。”
闻淮瑾再度哽住：“她过得不错吧，我们最近联系少了。”
“好了阿瑾，我刚刚通过你的申请了，学院那边流程走下来大概要一个多月，你看着时间买机票！”
电话那头似乎有学生在叫他，许教授叮嘱了几句，就要挂电话。
“对了，要不要喊人接你啊？”
闻淮瑾失笑：“老师，我成年人了，杭城机场我也去过好多次，放心吧。”
房门被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闻淮瑾随之扭过头去。
电话也恰好在这时挂断。
宁羽安挑了挑眉：“杭城？阿瑾，你在和谁打电话？”
闻淮瑾低垂眼睫：“国内的朋友。”
宁羽安点点头，没有多说。
屋内突然陷入了沉寂。
夕阳的光洒进屋内，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闻淮瑾突然想起，以往的这种时候，宁羽安都是像猫咪一样窝在他怀里，娇嗔着让他摸背，抱着手机玩。
现在大概不会——
宁羽安踢开拖鞋，又窝进了他的怀里。
“困了，想睡觉，摸我。”
这是宁羽安很可爱的一点。
她很喜欢跟人肌肤接触，只要两个人在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会挂在闻淮瑾的身上。
在刚来新西兰的时候，闻淮瑾就发现了。
那时他们初来乍到，还未完全适应陌生的环境，恰好那天晚上，大门被流浪汉敲得震天响。
宁羽安红着眼敲开了他的房门，挤进了他的被子。
其实本来也是娃娃亲，只是在出国前，大家的接触都不深。
他也没好意思告诉宁羽安，其实从小的时候，闻淮瑾就开始注意她。
那一夜迅速缩短了他们的距离，在那之后，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再然后，19岁生日的那个晚上，宁羽安主动吻了他。
他们的相处又从有点暧昧的少男少女直接升级成男女朋友。
没有名分的那种，因为宁羽安没承认过。
闻淮瑾想着往事，一时间有些出神，直到怀里的宁羽安捏了捏他的手。
他迅速反应过来，手掌安抚地搭上宁羽安的脑袋。
轻柔地抚着宁羽安的脊背，她很快沉沉睡去，偶尔发出轻哼。
宁羽安攥着的手机因为她的熟睡而掉在床上，闻淮瑾帮她捡起，而此时，手机屏幕闪了闪，收到了几条消息。
他不受控制的解锁。
廖川：安安，小可很想你，它说它的爸爸也是。
廖川又发来了一段视频，小猫咪喵喵地叫着，背景音里还有他低沉的轻笑。
“我们小可啊，想妈妈了对吧？”
闻淮瑾平静地将消息设置成未读，帮宁羽安放到床头柜上。
随后，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购买了一个月后飞杭城的机票。
“安安，我要回国了。”
闻淮瑾在心里悄悄对她说。
他会离开新西兰，会回到杭城，也会割舍掉他对宁羽安的喜欢。
1个月，30天，360小时。
这是闻淮瑾和宁羽安最后的时间。


还重要吗？
他已经决定抽离了，还会在意宁羽安的看法吗？
闻淮瑾漠然地瞥了一眼廖川，越过他打算进门。
“淮瑾，请你不要总拿长辈定下的所谓娃娃亲来束缚安安了！”
廖川的音量拔高，屋内，宁羽安皱眉看了过来。
“安安是独立的人，有自由追求感情的权利，凭什么要被几句戏言绑架？”
宁羽安走了过来，表情冰冷得可怕：“阿瑾，你在跟学长说什么？”
闻淮瑾静静看着她：“你要是相信的话，我什么也没说。”
“娃娃亲这么私密的事情，难道学长会主动提起吗！他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件事了！”
“你搞明白好不好，我们又没有真的订婚，我一直以来只把你当哥哥啊！”
哥哥。
有会躺在一张床上，会拥抱接吻的兄妹吗？
闻淮瑾想，大概是没有的。
廖川也站到了宁羽安身边，谴责地看着闻淮瑾：“淮瑾，我劝你还是给安安多些自由吧，多些尊重，好吗？”
宁羽安似乎是下定决心，伸手牵住廖川，转身拉他进屋。
“我真的生气了，在你没有对我们道歉前，我不会让你回来的。”
大门就这样在闻淮瑾面前咔哒关上。
闻淮瑾该难过的，可他现在心里却没多少波澜。
慢慢走到家附近的公园，他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恰巧，手机响了。
教授的声音响起：“阿瑾，得空的话，把你的作品集扫描件发我一份，学院要用。”
闻淮瑾答应了下来，又突然想起U盘在家里，而他现在被关在门外。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敲门。
钥匙已经试过了，门从里被反锁了起来。
可视门铃亮了，露出廖川胜利者般的微笑：“安安说了，要你道歉，才会开门让你回来。”
闻淮瑾何其骄傲，在国内，他也是闻家长子，再怎么闹矛盾，也不至于捅到一个外人面前，还是以这种丢脸的方式。
可想到作品集，他又不得不低头。
开口道歉时，闻淮瑾感觉自己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
嘴上说着礼貌的话，心里却在盘算着回国之后要做的各种事。
似乎用这些可以麻痹自己，麻痹自己被下面子的事实。
“对不起，安安。”
“廖川，十分抱歉。”
他静静站在门口，廖川也盯着他，半晌后终于笑了。
“闻淮瑾，现在你意识到我在安安心中的分量了吗？”
大概是很重要的吧，毕竟闻淮瑾很少见过宁羽安会为了谁而情绪动荡。
门开了，他终于能回到这栋自己买的房子里。
宁羽安捧着一碗粥，无视了他的动作。
闻淮瑾路过她的脚步也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了书房。
可书房里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滞。
那一只叫可可的小猫把房间搅了个天翻地覆。
闻淮瑾裱出来的几幅作品成了猫抓板，已经稀碎成了流苏。
桌面上的画具散落一地，砚台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颜料糊得到处都是。
小猫见有人来，喵喵地叫着，要往闻淮瑾的身上扑。
他顿觉呼吸困难，伸手就想拂开，却被它狠狠挠了几爪子，手上立刻见了血。
小猫凄厉地叫起来，吸引了宁羽安和廖川的注意，二人也赶来了书房。
宁羽安越过闻淮瑾，抱起了地上的小猫轻声哄着：“可可不怕，爸爸妈妈都在保护你呢。”
廖川没有说话，在宁羽安看不到的角度，他对着闻淮瑾挑了挑眉。
不远处，一个银色的U盘躺在地上，已经被肢解成碎片。
宁羽安忘了......闻淮瑾对猫毛过敏。


宁羽安刚要对闻淮瑾发难，他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嗓子痒得不行，使劲咳嗽也无法缓解，血腥味反而涌了上来。
“阿瑾？！”
直到这时，宁羽安才反应过来，闻淮瑾碰不得猫。
廖川善解人意地接过她手里的可可：“安安，淮瑾好像不舒服，先送他去医院吧，家里我会收拾的。”
宁羽安依赖地看了廖川一眼，拨通了急救电话。
看着宁羽安与医护人员的身影远去后，廖川嗤笑了一声，从地上捡起那个碎裂的U盘，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病房里，闻淮瑾一睁眼就看到了床边的宁羽安。
她眼睛有点红，见他醒了，连忙递上一杯水。
水是凉的，滑过他满是铁锈味的喉咙，起不到半点缓解的作用。
“阿瑾，好点了吗？抱歉，我没注意......”
宁羽安声音越来越小，有些没底气。
闻淮瑾摇了摇头：“廖川打算怎么赔？”
宁羽安愣住了。
“他的猫破坏了许多我的个人物品，他作为主人，是该负责任吧？”
“就几盒颜料嘛，你的作品又没法估价，阿瑾，颜料钱我替他给你就是了。”
闻淮瑾终于生气了，因为无法估价，所以就不用负责任，轻飘飘带过吗？
他本来要找U盘的，现在作品也没能给教授发，还把自己弄到了医院，这些损失又要自己吃亏吗？
他想好好和宁羽安说，怀里却突然被塞了一把钱。
宁羽安皱着眉：“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跟小动物计较，它又不是故意的，你要学长怎么负责？这些钱够你买几箱颜料的了，阿瑾，别咄咄逼人了！”
宁羽安没等他回话，就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闻淮瑾扯开手上的点滴，打了辆车往家的方向去。
书房依旧是一片狼藉，廖川说着收拾，但根本没动。
家里安安静静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闻淮瑾翻找着书房，始终没找到那个U盘的影子。
直到他不经意地看向垃圾桶。
颤抖着手从垃圾桶里捡起那个支离破碎的U盘时，闻淮瑾有些绝望。
他给教授打去电话，语气颤抖地说明了U盘坏了的事，教授也很是遗憾：“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正好你要回国，我想着把你的作品在院刊上发表发表，也好给老头子我争个面子。”
闻淮瑾再三表达了歉意，颓然倒在书房的地面上。
廖川很有可能是故意的，但有宁羽安纵着，他根本不怕。
反倒是闻淮瑾，明明是自己的房子，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他却狼狈得像一条狗。
闻淮瑾在意的东西并不多，宁羽安算一个，国画算一个。
他当年和宁羽安一起来到新西兰，肩上承载着家族的重担，哪怕他热爱艺术，也不得不远渡重洋来读商科。
这些事，宁羽安都是知道的。
那时她还笑着安慰闻淮瑾，说等他未来掌权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束缚。
那一年的生日，宁羽安托人从国内买了上好的笔墨宣纸送给他，眼睛很亮：“阿瑾，这里是我和你的家，你可以大胆追梦，我的大画家哥哥。”
那一天，闻淮瑾激动得想要落泪，就着温馨的暖黄灯光，画下了宁羽安。
而几年后的现在，宁羽安跟着外人一起指责他，痛斥他咄咄逼人。
不，闻淮瑾痛苦地想着，或许他才是外人。
手机叮咚地响了一声，移民局的工作人员发来信息，要求他这几天到线下办些材料。
宁羽安的消息也随之而来：“我这几天不回家，不用等我。”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闻淮瑾起床的时候，家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
手机里没有宁羽安的消息，他也没心思去问。
那片沙滩离市区有些远，如果他们昨晚玩到很晚，现在估计还没返程吧。
临出门前，闻淮瑾又收拾了一遍家里。
先前没来得及丢掉的一部分情侣用品，被他全部找了出来，通通打包。
在垃圾桶旁，他碰到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
“先生，您还需要吗？”
闻淮瑾摇摇头，把这一大袋东西都送给了她，看着她千恩万谢地走远了。
这下，这个家里再也不会出现成双成对的东西了，他和宁羽安也一样。
闻淮瑾到了移民局，细细碎碎的流程走下来，也到了大中午。
资料提交好之后，他拿着返还的部分证件走出了大门。
移民局在闹市中央，附近就有一个热闹的商场。
闻淮瑾想起母亲叮嘱，回国前帮她去看看某大牌的新品包包，便抬腿朝商场走去。
他很少来这种热闹的地方，奈何宁羽安在家闲不住，总是拉着他出门逛街。
这个商场的二号门有一家冰淇淋华夫饼，宁羽安很喜欢他们家的榛子巧克力味。
闻淮瑾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再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华夫饼店门口。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关于宁羽安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他的本能习惯，看来，要忘掉这些还要很久。
他转身刚要走，背后却突然传来宁羽安的声音。
“阿瑾！”
闻淮瑾疑惑回头，宁羽安和廖川二人的身影便映入眼中。
她有些惊讶，视线下移，看到了闻淮瑾手中提着的印有移民局logo的纸袋。
“你去移民局了？去干什么？”
宁羽安突然皱起了眉，声音颤抖了起来：“阿瑾，你要回国吗？”
闻淮瑾其实从来没对她隐瞒过要回家的事实。
倘若宁羽安再细心些，她就能看见家里少了许多生活用品，能看见客厅里堆着的两个行李箱。
迟早要知道的，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再怎么说，宁羽安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面对宁羽安的诘问，闻淮瑾开口正要说话。
“安安，你要什么口味的呢？”
廖川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他微笑着对宁羽安点了点菜单。
宁羽安的目光瞬间被廖川吸引：“榛子巧克力味的，谢谢学长！”
她跟店员选好了口味后，又回到闻淮瑾面前：“阿瑾？”
闻淮瑾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打断，见宁羽安没有追问，他也就闭上了嘴。
“又是谁让你帮忙跑腿啊，真是的，就看你好说话。”
宁羽安不满地拍了拍闻淮瑾手中的袋子：“先别忙这些了，阿瑾，来都来了，你和我们一起逛逛嘛。”
没等闻淮瑾回应，她就扯着闻淮瑾的衣服，往店里拖。
廖川拿到了华夫饼跟在身后，看向闻淮瑾的眼神带着不屑。
正好走进了三楼c牌包包的店里，这是闻母点名要带的包。
闻淮瑾也顺便走到展示柜前，看起了当季的新品。
“这个款适合闻阿姨，阿瑾，你要买吗？可是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国呢，你找人帮忙背回去？”
“安安，我准备回——”
闻淮瑾再度开口，可这一次依旧是没能说出口。
商场内突然传来了数道枪声，随之而来的，是人们慌乱的尖叫。


父母早就知道他要回国，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还是给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和安安......？”他们小心试探，换来闻淮瑾一声苦笑。
“没感情也不能强求啊，妈，本来也只是你们长辈间的戏言吧。”
挂了电话后，闻淮瑾才注意到，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国外的夜晚并不很安全，他还是有些担心，便给宁羽安拨了个电话。
接通后，电话那头的人是廖川。
廖川语气有些为难：“淮瑾，安安今晚不回家了，你也别太紧张，她是个成年人，不用你一直盯着，这样她压力反而更大。”
“有我照顾安安，你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吧。”
隐约还传来宁羽安的嘟囔：“问来问去，问来问去，啰嗦死啦！”
算了，自作多情。
闻淮瑾自嘲地笑了声，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宁羽安已经回家了。
她躺在沙发上，厨房里，廖川系着围裙要熬粥。
闻淮瑾走出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廖川歉意地笑了笑：“淮瑾，我忘了你也在，没做你的份。”
闻淮瑾摇摇头，走到门口提起了那一袋垃圾。
宁羽安好奇地转头：“阿瑾，这是什么？”
“昨天无聊，收拾了一下家里。”
宁羽安点了点头，视线又收了回去：“都说了让你和我去聚会嘛。”
闻淮瑾轻笑了一声，出门走到垃圾池，一扬手，把这堆东西丢了进去。
他和宁羽安的情侣款，就这样少了一半。
正要回家的时候，廖川却在门口站着。
他笑容淡淡的，眼里满是嘲讽：“淮瑾，昨天安安让你来和我道歉呢，为什么不来？”
那是一周前的聚会，宁羽安第一次把廖川带出来给众人认识。
闻淮瑾那时候很震惊，情绪并不是很好，但还是保持了礼貌。
可廖川一眼就盯上了他。
在洗手间门口，廖川带着几个伙伴堵住了闻淮瑾的去路。
“闻同学一直在帮我照顾安安呢，真是辛苦了。”
“听说你们有娃娃亲，但是安安从来没承认过，是吗？”
那时的闻淮瑾还觉得宁羽安会站在自己这边，便毫不客气地回怼：“我们两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廖川招招手，几个同伴又走近了一些。
“闻淮瑾，你早就知道我了吧？现在安安把我带出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赌赌看，安安到底更在意谁。”
昏暗的灯光下，廖川带来的同伴之一挥拳砸向他，一声闷哼后，他的嘴角流下鲜血。
随后，便是宁羽安的尖叫声。
她跑过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溜走，只剩闻淮瑾和廖川对峙着。
她心疼地跑到廖川面前，没有纸巾，就用衣袖擦去他唇边的血。
随后狠狠地盯着闻淮瑾：“你为什么打人！”
从宁羽安来的那个角度看，的确像是闻淮瑾动的手。
廖川善解人意地拉住她：“闻同学大概是不喜欢你身边出现除了他以外的异性吧，我没事的。”
这句话让宁羽安更愤怒了。
她让闻淮瑾道歉，闻淮瑾没动。
“那就查监控吧。”
廖川脸色微变，找了个理由跟宁羽安离开了，那场聚会自然不欢而散。
而现在，廖川站在他们的房子门口，笑着问闻淮瑾为什么不道歉。
“淮瑾，我有很多的办法让安安讨厌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