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从家里搬出去的这几天，沈乘轩也许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又一次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他提出想视频通话。
「感觉我们像很久都没见面了一样，你现在方便吗？」
外卖员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看了一眼手机，随口说了句不方便。
沈乘轩还想再说话，我先一步打断了他。
「过几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见吧。」
他回了一句好，还想再聊几句，后面就传来了一阵笑声。
「乘轩哥哥，你买的这条裙子和上次送的那双鞋子搭配好好看，你帮我拍照。」
「你眼光真好，真好看，咱们快出发去餐厅吧！」
电话被挂断，这一次，是我主动挂断了电话，神色淡淡，我嗤笑一声。
敷衍和用心，我再清楚不过。
和沈乘轩在一起八年，他从没有和我一起做过这些。
我从没喝过他煮的糖水，做的饭。
就连无数次刮风下雨上下班，他都没有接过我一次。
我想不通，也看不懂他。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求我留下……
……
离职的事处理完，我回了一趟沈乘轩家。
这套房子是他买的，处处都是我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
当初一毕业就搬了出来，沈乘轩和我一起选家具，买了很多工艺品，阳台种了一颗柠檬树，我们时常依偎在阳台。
沈乘轩说我们像提前体验了老年生活，可他又说这样也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星光，倒映出我的身影。
「这样也好，我们本来就要这样过一辈子，慢慢变老。」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愣在了原地。
有人拼命的抹去那些痕迹，阳台种了几年的柠檬树，死在了本该枝繁叶茂的挂果期。
墙上的照片换了，屋里的画上多了几个涂鸦，我喜欢的杯子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杯子，杂物间的小角落里，我看到了我的东西。
被纸箱装着，好像一堆堆垃圾。
弯着腰蹲下，我在箱子里翻找了一遍。
没有，仔细看过之后，我皱着眉站起身。
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我弯腰拉开了抽屉。
面不改色的看着衣柜里两人贴在一起的贴身衣物，我脸色平静，将衣柜关了回去。
推开那扇卧室门，香水味扑鼻而来，浑身一顿，我的目光落到了床头柜上。
温馨的房间里，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座玻璃奖杯，奖杯上挂了不少小东西。
摘掉发圈和缠绕在上面的发带，我蹲下身抽出被人故意压在柜角的荣誉证书。
「应晓姐，你在干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我转过身，和捂着嘴的苏薇薇对上了视线，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她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在沈乘轩下意识抽回手的时候，牢牢牵了回去。
看到我手里的东西，沈乘轩眉头一皱，舒展过后移开了视线。
苏薇薇开口了，一身红裙细高跟，香水味凑近我。
「应晓姐，你太厉害了，这个竞赛能拿第一名，真的很难。」
「我想欣赏一下，所以就拿来看看，你不会介意吧，毕竟这都是你的荣耀。」
我当然不介意，前提是她不会抢夺我手里的东西。
背对着沈乘轩，她伸出手想去拿我手里的奖杯，挣扎见，她掐了我一把，在我吃痛的那一瞬间，她丢掉了落到自己手里的奖杯。
“啪。”
奖杯落地的那一瞬间，玻璃碎屑划过她小腿，一声惊呼过后，她踉跄了两步。
「啊！」
细高跟踩到了我身上，在我下意识推开她的时候，苏薇薇惨叫一声，伸手按在了玻璃渣上。
「你疯了！」
“啪！”
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呆呆的看着沈乘轩冲上前，抱着苏薇薇朝我怒吼。
他红着眼的模样，我第一次看见。
「江应晓，你对薇薇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捂着苏薇薇的手，放在手心里，他看我的眼神，都是怒意。
我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男人就自顾自的捡起地上的证书，脸色黑沉，在我的注视下，把它撕得粉碎。
「这些东西留了几年，能有什么用，能比大活人还重要吗？！」
「江应晓，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看着他的脸，我愣了。
他怎么能忘呢，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
当初为了留在这里，父母说只要我能拿到这场竞赛的第一名，他们就相信我在这里能过得好。
无数个夜晚，我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掐着自己不能睡。
拿到这本荣誉证书的时候哦，我和沈乘轩紧紧相拥。
我能留下来了。
可现在……
看着眼前的男人，我嘴唇张张合合，心里没了半分波澜。
听到他说让我走，我下意识的说了句好。
回应我的，是他拥着苏薇薇出门的背影。
看着两人远去，我弯腰整理了一下地上的碎屑。
将这些东西丢进垃圾桶后，我拎着存放在门卫室的行李箱，去了机场。
再见了，沈乘轩。

.
小时候还一样高的人，现在长到了一米九。
挤在我旁边吃饭，父母说起梁时也是老师的时候，我一口饭呛住了。
「咳咳，就他！他小时候可是吊车尾！」
一道哀怨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梁时朝我伸出手，我下意识躲开，那只手却只是轻轻的往我背上拍了拍。
「别小看人！」
眨着眼睛看了我几秒，他喝了口果汁，声音有些飘忽。
「应晓，你……要不要来我们学校。」
愣了几秒，我看着齐刷刷抬头看我的父母，嘴唇张张合合，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好啊。」
……
手机卡还没来得及换，沈乘轩电话打不进来。
可陌生电话却一通接着一通打进来，我最终还是接了。
对面的人愣了几秒，意识到接通之后，情绪有些激动，那边声音嘈杂，男人语气焦急。
「江应晓，你在哪里，我不同意分手！」
「我和你道歉，你听我说，你回来好不好！」
「是我错了，我们好好谈谈，我……」
原来他也会为了我着急。
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我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
「不用了，沈乘轩，我知道你和苏薇薇已经在一起了。」
「我厌了，很累。」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在叫我。
有什么用呢，八年过去了，该放手了。
……
与此同时，电话这头的沈乘轩放下手，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脸色惨白，他弯着腰，靠在了门边，脸上表情难看。
「不可能，不可能，就快了。」
拎着包包，苏薇薇咬着唇上前，像往常一样叫着乘轩哥哥，却被一把推开。
男人脸上表情恐怖，红着眼抓住了苏薇薇肩膀，近乎咆哮的开了口。
「你做了什么，你和她说了什么？！你说啊！」
「为什么她会走，为什么！」
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她扭过头，眼里挤出一滴眼泪，楚楚可怜的捶打着要他松开手。
「乘轩哥哥，你干什么啊，你弄疼我了，我好害怕，你快松手！」
自顾自的说着话，沈乘轩脸上表情有些癫狂，看到这一幕，苏薇薇的脸色变了。
等男人跌跌撞撞走出门后，她黑着脸打了个电话。
「爸爸，你快和沈叔叔说说啊，乘轩哥哥吼我！」
等挂断电话后，她轻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跟了上去。

.
沈乘轩找来我家的时候，我还在准备后天的面试。
和他在小区门口早餐店相遇，我下意识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想到回了这座小县城，还能看见他，他想来干什么。
视线划过他布满血丝的眼眶，和憔悴的面色，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看到我的反应，沈乘轩脸色更苍白了。
喉头上下微动，他伸出手想来拉我。
「走，应晓，跟我回去吧！」
「我们……」
用力甩开他，我退了几步，脸上表情淡淡。
到了这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走了，让他和苏薇薇名正言顺在一起，还不够吗？！
看着他，我心里没了半分波澜，到了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放下了。
「和你回去干什么，去和苏薇薇道歉吗？！」
「放过我吧，沈乘轩。」
我声音里有些疲惫，沈乘轩愣在原地，眼里涌上恐慌，他下意识的摇头。
「不是，我不是让你去和苏薇薇道歉的，我们结婚吧！」
「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其实……」
眼前的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曾经这句“我们结婚吧”我幻想过无数次可能出现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现在。
我已经不期待也不想要了。
这句承诺，在我失去那个孩子，和他拥着苏薇薇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对上那双忐忑不安的眼睛，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我仔细看了他一眼。
「沈乘轩，你走吧。」
「你都变得不像你了，我要回家了。」
秋风卷起头上的梧桐树叶，落在地上踩上去有些声音。
这次我从他身边路过，他再没有伸出手。
「江应晓，包子馒头面条，你吃什么！」
一道身影忽然站出来吓我一跳，好奇看了沈乘轩一眼后，他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了我。
「吃，吃不下给叔叔阿姨。」
看着满满一袋子的早餐，我黑着脸，塞了一个到他嘴里。
「滚，吃三天都吃不完这顿早餐。」
和梁时拌了两句嘴，上楼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小区门口的人已经不在了。
沈乘轩走了。
我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来了。

10.沈乘轩番外。
江应晓走了。
她不会回来了，这都是我自找的。
我去了她朝思暮想的那座小城，和大城市比差远了。
她想要的我都能给，车子房子，包括一个好工作，可是她什么都不要。
我开始后悔了。
我想娶她，不管需要做些什么。
「好啊，只要你答应我，和你苏伯伯的女儿接触一段时间，我就答应你！」
磨了这么多年，我爸终于松口了。
只要我答应和苏薇薇接触，他就答应让我和应晓结婚。
我想给应晓最好的，所以我一定要让我爸满意。
苏薇薇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我送了她昂贵的礼物。
这些都没什么的，对我们来说，这和超市里买个娃娃没什么两样。
可我不能告诉应晓。
我说薇薇是我画室招来的员工，苏薇薇也很配合我。
「放心吧，我们只是演戏，我都懂。」
听见她说这些话，我送了一口气。
很快了，只要一切顺利的话……
我不能告诉应晓，这是我和苏薇薇的秘密，可一旦两个人有了相同的秘密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让苏薇薇住到了家里，只是因为我爸说苏伯伯不满意。
「我已经让你自由自在的恋爱，当你的闲散人员。」
「你知道苏家和我们公司的合作有多重要吗？！」
我又一次妥协了。
在应晓说孩子胎心停跳的那一刻，我的心空了一块。
可很快我又振作起来，这些都不要紧，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以后……
我照顾苏薇薇，应晓没有在意，她离开家工作的这段时间，我无数次犹豫，要不要开口和她说出真相。
“她会理解的。”
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了我，我又一次抛下了应晓，带着苏薇薇走了。
我怎么能撕碎那本证书呢？
那是我和应晓曾经最期盼的东西，都被我毁掉了。
应晓走了，她说和我分手的那一刻，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为什么。”
我在心底问自己，不甘心的追了上去。
甩开了苏薇薇，我只想去见应晓，我后悔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想把她留下。
「我们结婚吧！」
我鼓起勇气朝她开口的那一瞬，我差点心脏停跳。
可那一瞬，我在她脸上，看不见丝毫喜悦。
她推开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得一个人回去了。
她有什么错呢。
她也有选择的权利。
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回家，是说我变了。
脸上有些发烫，她和其他人嬉笑打闹的样子，就像是我当初和她一样。
八年过去了。
我和她没有可能了。
抹了把脸，我背过身不让她看清我脸色的表情。
在她脱离我视线之前，我看了一眼围在她身边的男人。
也好，就让她恨我吧。
起码她还能记得我。
她留给我的东西我看了，曾经我们一起拥有的、创作的、还有那些照片，那一箱子的东西，就像是八年里的碎片。
那些东西被苏薇薇发现了，我看着她一件件毁掉，却阻拦不了。
我错了。
离开的时候，我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戒指盒。
深吸一口气，我裹紧了自己。
戒指已经不需要了。
江应晓，再见。
.

.
有一瞬间的窒息。
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朋友圈里有人提到我，沈乘轩回复了一句，直接让评论区炸开了锅。
“她不是江应晓。”
那条有些温馨的动态，简直不太像是沈乘轩发出来的。
评论区里的留言还在继续，我却忽然不敢再看下去了。
“我天，新嫂子啊，沈哥可以啊！”
“总感觉这位美女有些熟悉，是苏家的吗？！你不知道吧，我上次去找沈哥，人家走一起郎才女貌呢！”
……
视线落到这处戛然而止，我深吸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我和沈乘轩的差距太大了。
他是沈家的小少爷，和我在一起后，他开了一间画室，专心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每天陪着我转。
可就算这样，我也知道，我和他之间是有差别的。
他的圈子，我适应不了。
「江应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分手。」
「为了我，留下来吧！」
五年前毕业，他捧着鲜花站在雨里，那双眼睛看着我，雨水将我和他隔绝开，他说那句话是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我留下了，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年。
在一起第七年的时候，有人问沈乘轩，什么时候结婚。
他碰倒了咖啡杯，咖啡顺着桌角流下的时候，他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衣服上的污渍，眼神下意识的避开了我。
在一片寂静中，他皱着眉，似乎是在嫌弃衣服上沾了污渍。
「还早，我们还年轻，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我们不急。」
那一天，我才回过神来，从十九岁到现在，我已经二十六了，沈乘轩二十七，我们从未聊过任何关于结婚的话题。
眼下，手机里的新消息发来，是有人发了截图给我。
有人在朋友圈问沈乘轩有没有成家的想法。
他回复了一个有。
“年纪到了。”
他今年二十八了……
最合适的人已经出现了，我能算什么呢？
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是苏薇薇发来的。
穿着我的睡裙，她在镜头里对着我微笑，扯着裙角。
「应晓姐，乘轩哥说这条睡裙你没怎么穿，给我穿刚刚好。」
「这床好舒服啊，我留宿，你不会介意吧，乘轩哥说你不会介意的，但我觉得还是问问你比较好。」
看着那条睡裙，我抿了抿唇，敲敲打打，发了消息过去。
「不介意」
我记得这条裙子太短，沈乘轩不让我穿。
他说我没必要在他面前穿成那样，让我学会自爱，不讨好任何人。
这一晚，我睡得昏昏沉沉。
身上冒着冷汗，闭眼脑海里无数次闪过沈乘轩和苏薇薇的脸，梦里一会儿是二十岁的沈乘轩，一会儿是那碗红糖水，和那条睡裙。
隔天吵醒我的，是手机铃声。
接通的那一瞬，对面的人怒吼出声，语气冰冷。
「江应晓，你真贱啊！」
「就因为我给薇薇煮了一碗红糖水，你就让人骂她是第三者，说她是小三！」
「你嫉妒什么？！我对你还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