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马小山王川的其他类型小说《茅山禁忌马小山王川》,由网络作家“烈日焱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个孽障不能留。扔到尿盆里溺死吧!”我一出生,爷爷便亲口为我宣判了死刑。奶奶的那双手托着赤条条的我。眼前的脚底下便是一个硕大的铜盆。铜盆里充满了黄溺。我的命,险些的绝于此处。是刚刚生产的娘,是只余下一口力气的娘。她死命的咬着牙,从黄土炕上滚了下来。她的身上滚了一地的灰尘,扑到奶奶的面前,死命的哀嚎,以头跄地。据说,我出生的那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我娘泣血的悲鸣。那声音是真的惨啊!娘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撞击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娘的额头磕破了,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头顶,像河水一般划过她的鼻尖和下巴。地上的沙土混着娘的鲜血,晕成了一滩湿漉漉的褐红色。娘指天誓日的大声嚎啕。“我的儿子是施家的孩子,他身上淌着施家的血。我若说了一句谎...
扔到尿盆里溺死吧!”
我一出生,爷爷便亲口为我宣判了死刑。
奶奶的那双手托着赤条条的我。
眼前的脚底下便是一个硕大的铜盆。
铜盆里充满了黄溺。
我的命,险些的绝于此处。
是刚刚生产的娘,是只余下一口力气的娘。
她死命的咬着牙,从黄土炕上滚了下来。
她的身上滚了一地的灰尘,扑到奶奶的面前,死命的哀嚎,以头跄地。
据说,我出生的那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我娘泣血的悲鸣。
那声音是真的惨啊!
娘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撞击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
娘的额头磕破了,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头顶,像河水一般划过她的鼻尖和下巴。
地上的沙土混着娘的鲜血,晕成了一滩湿漉漉的褐红色。
娘指天誓日的大声嚎啕。
“我的儿子是施家的孩子,他身上淌着施家的血。
我若说了一句谎,就让我此生不得好死。
我的儿是你们施家的血脉呀!
不要杀我的儿……。”
爹走进屋里,伸出他那硕大厚实的右手,一把薅住了娘的头发。
他拉着娘的头发便往门外拖,像拖一个牲口。
娘的身上哪还有力气,她的手脚疲弱的在地上蹬踹。
她大声的狂吼,叫破了喉咙。
“儿,不要杀我的儿……!
我的儿啊……!
啊啊啊啊……!”
奶奶抱着我的胳膊颤抖了,她,女人最了解女人,十月怀胎,奶奶晓得娘心里的苦。
可是爷爷依旧坚持。
“杀!”
爹也横着脸上的肉。
“杀!”
奶奶心软了,可是她不得不照做。
女人从出生那天起,便要听命于别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女人就该干干净净的嫁到夫家,娘的命苦,娘活的凄惨,皆因为她不干净。
奶奶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我的双脚,她的臂膀在发抖,她的心也在发抖。
要怪都怪我出生的不是时候,倘若我再晚出生半个月……。
唉!
奶奶死命的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
忽的,不知何时。
我们家的门口聚满了村里的村民。
有人听见了我娘的吼叫声,他们都听见了我娘的嚎叫声。
村民们纷纷聚在我家门口。
终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
“留下吧!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嘞!”
越来越多的人发言。
“是啊!
孩子还小啊,错不怪孩子。”
“留下他吧。”
“胖小子呀,怎么舍得?”
围观的人越多,爷爷便越觉得没有脸面。
他的犟劲儿上来,听不进去分毫相劝。
村长也进了我家的门,他怒气的跺着脚,伸着手指,指着爷爷的脑瓜顶。
“胡闹!
这是新社会,杀人犯法哩!
你要是溺死这个娃子,我就让你一命抵一命。”
我活了下来。
不是因为血脉,不是因为亲情,不是因为怜悯。
而是因为新社会,新法制。
可是,爷爷认定我不是施家的种,爹也认定。
我出生不到一年,爷爷便气死了。
自那以后,爹便更加恨我,恨我娘。
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丧门星,败家犬。
我是在爹的马鞭子下长大的,家里没有马,但是有一根牛皮做成的马鞭。
爹爹把我当成马,闲来无事便要抽打几下。
我像一头犁地的牲口一样活在家里,从五岁开始,便每天捡粪,背柴。
粪便可以生火,爹要求我,每天至少要捡五担的马粪。
那硕大的背筐,比我的身高还要高出半头。
村里兴办起了学堂,学堂里安排了一位从县城下放过来的教书先生。
同龄的孩子,都背着书包,拿着黄草纸的课本,去学堂里读书,认字。
国家下达的号召,知识兴国。
可是,从出生起到现在,我活了整整17岁。
我却连一天学堂也没有念过,一个大字也不识得。
我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我的前十六年,每天活的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
无时无刻不在干活,出苦力。
家中的院子里,堆了满满一院子的晒干的马粪。
那都是我一次次的弯腰,用双手捧回来的。
我们家,终于不再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
有的村民,家里没有柴火,就向我爹借粪。
爹开始充阔气起来。
双手掐着腰,兴致勃勃。
“哎呦!
还说什么借不借的。
随便担两挑回去嘛!”
我成年了,爹的身材也佝偻了。
爹再打我时,我不敢挡,但是我学会了躲。
自我出生起,村里的闲言闲语从来就没有断过。
小小的村庄,埋在深山里,与城市隔绝。
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拢共就那么几十户人家。
村民们的生活没什么乐趣。
我娘,和来历尚待考究的我,便是他们这十几年来,茶余饭后唯一的乐子。
所有的村民都认识我,他们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
但是他们知道,我是一个野种。
折磨了爹16年的心结,因为村民们的谈资嘲笑,便结的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终于,就在我16岁那年,爹对我下了逐客令。
他让我滚出施家,这辈子都不准回来。
娘舍不得我,奶奶这几年老糊涂了,却对我和娘越来越慈悲。
奶奶手里存了一些体几钱,再加上娘精打细算攒下的私房钱。
娘背着我爹,恳求村长,上下打点,才为我求来这么一个在义庄抗尸的活计。
旁人都瞧不起扛尸的,说我们晦气。
可是我却乐得自在。
抗尸匠多好,每天躺在义庄里,不消风吹,不畏雨淋。
每月有政府给我们发票子。
有人死了,我们便去出出力气。
还能够混上一顿丰盛的丧葬酒席。
若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抗尸匠便更为轻松,躺着便把工资赚到手。
我喜欢义庄,因为这里舒服。
每天除了面对马小山一个会喘气儿的外,剩下的,就是一些枯木棺材和死人骨头。
死人多好,他们不会嘲笑,不能欺凌。
每天静静的躺在周遭,也算作一个陪伴。
只是现在,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舒坦好日子,估计此刻就要到头儿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
天道昭昭,因果轮回。
村长说,现在社会都讲科学。
科学是什么,我完全搞不明白。
但是我听村里的教书先生说起过,说有什么三个字,叫“无神论”。
无神论,就是没有神仙呗。
这世上连神仙都没有,怎么还能有鬼魂?
可偏偏,那个昨天被我和马小山抬回来的余秀莲。
她的尸体竟在我的眼前,化作了一个厉鬼。
余秀莲把她的丈夫王川给杀了。
现如今,王川的尸体还躺在义庄的大殿里。
王川子肚皮都是破开的,我不敢回头。
我总觉得,王川的眼睛还在我的背后,直勾勾的盯着我。
马小山将自己的半个身躯,倚在棺材板子上。
他酒醒了,然后又捧起酒呼噜,再咕咚咕咚灌上两口。
马小山拍拍自己干瘪的肚皮,满足的打了一个酒嗝。
“呃……!”
声音震天响。
“你小子,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
“没……没什么!”
我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义庄残破的庙门。
“老马,你说,我会死不?”
马小山一手抱着酒葫芦,一手抠着自己的脚丫子。
说起话来,吹的自己的胡子发颤。
“切!
是个人,都得死。
人得死,畜生也得死。
有死便有生,有生便有死!”
“我是说,我会不会被余秀莲的鬼魂害死?
就像王川一样。
成为余秀莲的口中餐,腹中肉。”
马小山听完我的话,忽的挠挠头,却不回答我,只是自言自语道。
朱福顺在众人的凝视下,跑到祠堂里列祖列宗牌位的后面,摸出来一本厚厚的,有人脸那么大的蓝皮书来。
朱福顺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将这本书一页一页地翻开。
“呃,杀人者,该怎么处置……?”
他眯瞪着眼睛,借着火把照耀的微弱光亮,在村规里,从前到后挨叶翻找着。
“嗯,找到了!”
村民们兴致勃勃的纷纷盯着他。
朱福顺用手指头滑过文字,一字一句的读着。
“根据村规第183条。
杀人者,祠堂外吊晒三天,以敬祖先。
然则,以浸猪笼处置!”
村民们听罢,纷纷欢呼雀跃。
他们准备着工具行动着。
祠堂的大门两边,是两根粗大的棕黄色铜柱。
铜柱的正上方,悬挂着祠堂的门额牌匾。
依照村规,需要先在祠堂的门额上吊晒三天。
村民们拿来刑具,然后他们像踢皮球一般,把我在地上踹的滚了几圈儿,一直踢到了祠堂门口。
那个最先冤枉我的王胜,他手持两个像牛鼻环那般大小的铜钩,铜钩的后面拴着环环相扣的铁链。
这钩子,要用来锁我的琵琶骨。
琵琶骨锁住,才可以保证我不会逃跑。
有人上前来扒去我的上衣,王胜一手摸着我肩膀的锁骨,另一手拿着铜钩。
只见他面容绷得紧紧的,眼镜圆瞪,憋的鼻孔都涨大了。
他死死的咬住后朝牙,将那钩子顺着我的左肩膀锁骨处,直接贯穿而入。
“啊……!”
我如同凤凰泣血般的悲啼。
有的女人听见了我凄惨的叫声,吓得紧紧堵住了耳朵。
然后便是右肩膀的锁骨。
我的琵琶骨被这铜钩刺穿,村民们把栓着铜钩的两根铁链,纷纷用大锁头锁死在祠堂门前的左右铜柱上。
然后他们又用细铁丝栓住了我的两根拇指,将这细铁丝悬挂在铜柱上方的门额之上。
我就这样,被铁丝和铁链高高吊起。
只剩下两条空荡荡的腿,在空中一挥一舞,还算自由。
可惜的是,就连我的左腿也是不能动的!
早在这群人在我家院中钳制住我的时候,我的左腿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木棒给打断。
待村民们忙活完,天色已渐渐露白。
公鸡‘咯咯’的啼鸣着。
鸡鸣天亮,村民们也都累了。
他们将我爹,我娘和我奶奶的尸体。
就工工整整的安放在祠堂的大门前。
我被吊在半空中,满眼都是爹娘的遗容。
村民们说。
要让我时时刻刻审视着被自己杀害的家人,要让我的良心受罪。
我原本的口中,还在时不时的喊着‘冤’。
直到被吊起来的这一刻,直到他们把爹,娘的尸体摆在我眼前的那一刻。
我便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一家四口人。
除了我以外,爹,娘,奶奶已离我而去。
我一个人在这人间苟活,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最后竟会是以这样的方法和手段被人冤死。
昨天晚上的这群村民,他们亦不是屠杀我全家的凶手。
只是,这些愚昧的人啊!
他们从骨子里,便没有把我当过人看。
一条直立行走的畜生,若是出了命案,凶手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所以,他们绘声绘色的勾画着我杀父弑母的场景。
他们眼睛没有见到,可是他们的心里早已这样认定。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村民们手持的火把也都燃到了根部。
他们一个个的将火把丢下,拿着镐头,镰刀等工具,一身疲惫的各回各家。
今儿的上西村格外的安静,就连七八岁的小孩子,昨天晚上聚在祠堂门口看我的热闹,今日上学堂时都困顿的打起了瞌睡。
大人们倦了,孩子累了,牲口也乏了。
只余下一个我,在这人世间也活够了!
我竟异常的期盼起,三日之后,他们将我浸猪笼的时刻来。
我被沉在江里,咕咚咕咚的下坠,自己的躯体被柔软的泉水潺潺包围。
便是被淹死,被呛死,变成一具‘胖头鱼’,变成一个浮肿的河漂。
也好过现如今被吊在这里,活活的遭罪,生不如死。
我的琵琶骨痛,左腿痛,两根拇指被铁丝拴住,细细的铁丝勒进了皮肉。
我的躯体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最刺痛的,还属我的内心。
我但凡一睁开眼皮,爹,娘和奶奶的遗体就明晃晃的列开在我的眼前。
我没有家了!
没家的感觉,比没命更甚。
转眼间晃到中午,比脸盆还要大的烈日正落在我的头顶。
我是个野种,村民们看不惯我,连日头也同样与我作对。
那金黄的巨日,散发出它所有的热量,将祠堂门前的黄土地烤的干涸焦裂。
它用炙热的光芒,猛烈的晒在我的身躯上。
我的身上,汗水混着血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
我的胸膛都被晒出了油,肉体内的水分一点点渐渐蒸发。
我的嘴唇干裂,挣出了一条一条紫红色的血口。
渴,真的好渴!
我的喉咙比沙漠还要干涸,一呼一吸之间,都可以往外喷出白烟。
我用鼻子反复的哼着一句话。
“求求你们,让我去死!”
这样的日子,还要晒上三天嘞!
像我这样的狗杂种,便是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想着应该咬舌自尽,可是,我的牙齿,已经没有合在一起的力气。
下午,有五六个刚下学堂的毛孩子跑到祠堂里嬉闹。
为首的孩子王,穿着一件酱紫色的破布衫。
这布衫是他家人的,罩在孩子的身上,显得尤其宽大。
那小子下半身还光着屁股嘞!
孩子王的胸前,背了一个毛巾缝的破书包。
他的小手伸这件书包里摸了半天,良久,掏出了一个用木叉和黄皮筋儿制成的弹弓。
他哼着鼻子,异常兴奋,昂着头颅对旁边的小伙伴大声说道。
“这就是那个杀人犯。
瞧!
他杀的人都在眼前堆着呢。”
这娃子胆儿异常的大,走近我爹,娘的尸体旁边,左瞧瞧右看看。
其余的孩子都吓傻了,纷纷用小手捂着眼睛,一个个略带哭腔的叫嚷。
“咱回家吧,太骇人了!”
孩子王不以为然。
“胡老师说了,自古英雄出少年。
咱们是英雄,见了杀人犯就该好好的教训他一番。”
那光屁股的孩子,在祠堂正殿供奉的佛祖脚下,抓了一把指甲盖儿大小的碎石子。
然后像小大人一般,晃着胸脯子,大摇大摆的走到我的面前。
“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的瞧着,看我怎么教训这狗杂种,杀人犯。”
那孩子往左手举着弹弓,右手拿着石子,把弹弓拉成满膛。
他闭起左眼,瞄着我的身子,有模有样。
‘簌’地一声,那石子正中我的眉心。
我吃痛的眉毛紧皱,嗓子眼又干又涩,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顺着我的双眉之间,豆大的血滴子‘滴答,滴答’的掉落,血滴摔在地下,一瞬间就被炙热的阳光烤的蒸发开来。
孩子王看见,兴奋极了。
跳着脚,拍着巴掌的哈哈大笑。
其余的几个娃子们见了这场景,一个个放下捂着眼睛的双手,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也在旁边呐喊助威。
“我也想试试呢!”
有个小娃子,高高的举着手。
“把这弹弓借给我玩一下呗!”
孩子王将手中的弹弓和石子往他面前一摊,驽了驽嘴巴。
“喏!
拿去吧,照着他的眼睛打,给他打成睁眼瞎。”
小娃子接过弹弓。
他瞄准我的眼睛摆好姿势,可是手肘却欠缺了几分力度,指尖也哆哆嗦嗦的。
只听‘砰’的一下子。
这娃子闭着眼睛,就将石子飞了出来。
我要为那本《玄法注疏》背后的32条人命,我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马小山说着,缓缓抬起眼皮,望了望义庄外面的天空。
今日是盛夏以来难有的阴霾天,黑云压顶,见不得半丝太阳,甚至分不清晌午或是傍晚。
义庄的庭院荒草丛生,凄凉的有如鬼魂四起的乱葬岗。
马小山费着一身力气,托着我的后背,将我从大堂地上扶起。
我不知道他在我的伤口处涂了什么灵丹妙药,或许还是那天,他洋洋得意,跟我炫耀的那瓶玄门秘药油吧!
除了我的左腿以外,我身上的其余伤口皆是冰冰凉凉。
仿佛有止痛的绵雪,融进了我的伤患处一般。
这无疑减轻了我身上大半的疼痛,虽然挣开的皮肉处仍旧没有愈合,但是,血液都已经凝固在伤口,我想,慢慢的就应该会结痂了吧。
不过,就算肉体已经没有痛觉又怎样?
我已经三天没食没饮,周身上下连半丝力气都没有。
我尝试着艰难的在地上移动的两步,我现在成了一个跛子,左腿完全无法施力,只能凭借自己的右脚,走一步拖一步。
马小山早就为我准备好了一个花布包裹,里面装着两身换洗的衣物,他又把那本《玄法注疏》和玲珑鉴宝八角镜塞进包裹之中。
他一边收拾着行囊,一边沉沉的对我说道。
“施现,我也不在瞒你。
我早就为你和我卜过命运。
我的冤屈,这辈子凭借自己是再也不可能大仇得报了。
可是你不同,你的生辰八字里,乙亥,辛巳,戊午,辛酉。
日主五行属土,八字五行齐全,山头火年,白蜡金月,天上火日。
此种命格,命带玄煞七星。
命带玄煞七星之人,定是声名显赫,大富大贵,祛众逢吉,有贵人相助。”
我竟然命带玄煞七星,也不知这老马是不是在骗我。
现如今,我还哪里敢奢望什么声名显赫,大富大贵。
如果真的有望能逃出上西村,我只求这辈子能混上一口饱饭,至于害得我一家惨死的凶手。
原来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四个字——无能为力。
马小山一边说着,一边把收拾好的包裹交与的手中。
“孩子,你记得!
我的寿数将至,鳏,寡,孤,独,残,钱,权,命。
就连我最后拥有的一条贱命,也马上就要到了尽头。
你千万要将我送予你的这两样宝物收好。
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可以逆天改命,做得人中龙凤。
等到那时。
一定切记回到上西村,替你的爹娘报仇,也顺便帮我洗脱了那莫大的冤屈。”
马小山这话说的我好生迷糊。
像我这样一个废人,活着已属不易。
娘早就说过,我天生便是下九流的贱命。
一个身患残疾的下九流,我又如何拼成人中龙凤?
替我爹娘报仇,甚至替马小山洗脱冤屈?
便是真的有那什么玄煞七星,唉!
这种唬人的鬼话怎能相信?
我想,马小山不过是为了宽慰我罢了。
我不敢再做多想。
因为马小山他方才说道,他大限已至。
我皱着眉头,拉紧马小山的衣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老马,你身体健硕,无病无灾。
哪里就到了寿终的时候呢?”
马小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并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拍拍我的肩膀。
“傻孩子,快点走吧!
在义庄的后面,有一条下山的小路。
上西村的村民们,见你在浑水江畔失踪,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消多时,他们就会找到这里。
不要再耽误时间,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却仍站在原地,思绪怎么都转不过来。
“老马,我,我……!”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马小山急了,他脸颊涨的通红,像是熟透的山渣!
“施现,我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不要让我今天的这一番举动,全部都是白做功夫。”
马小山今天莫名其妙的说了好多话,可是他眼神之中的绝望却越来越凝重。
他把那包袱,背上我的肩膀。
又跑到义庄的庭院之中,扭着头,转着身子四处张望。
最后,马小山从庭院的西角根儿里,拔出了一根手腕粗细的长条木头棍。
他用自己的手掌,把木头棍的一端揩了揩,然后交到我的手中。
“拄着它,路上小心。
记住,一定要好好活着。
便是下九流,也要活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样!”
我默默地点点头,拄着这根拐杖,缓慢的往后门拖行。
忽而,马小山在我的背后,重重的唤了一下我的名字。
“施现!”
我缓慢的转过身去。
只见马小山已然老泪纵横。
“你,你当真不愿意叫我一声师傅?”
他的语气颤颤微微,神情里满是期待。
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是如此的犹豫不决,就像一个孬种。
我命硬,只怕连累他嘞。
可是我却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马小山还是扫兴的向我挥挥手。
“好,我懂了!
你走吧。”
我艰难的拖着一条残腿,一步一步,准备离开这个义庄,离开这个村落,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上西村。
我渐渐拖行到义庄后门。
就在我推开大门,马上就要离开之际。
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热流涌上心头。
我疯狂的转过身,冲着义庄大堂里面的马小山,扯着脖子大声喊道。
“师——傅!”
马小山听到了我的这一声呼叫,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他身体僵硬,仿佛一尊铜铸的雕塑。
良久,只见他眼含热泪的哈哈大笑。
“好,好!
我马小山有徒弟了,百年之后,身归黄土。
再也不怕没人烧纸上坟。”
马小山满脸欣慰的冲我点着头。
“走吧!”
他大手一挥,然后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默默地低着头,刚要往前行进。
突然听见,义庄的大门外,充斥了成百上千数不清的脚步声。
有村民说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整个村子都找遍了,那个杀人犯一定藏在义庄嘞!”
“今天必须得把这个杀人犯绳之以法。”
“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谁要是拦着咱们处置杀人犯,就把他一并处死喽!”
不好,我没有想到这么快。
那一群愚昧的乌合之众就赶到了这里。
我顿时急得手忙脚乱,想要赶紧拔开腿往外跑。
可是我竟忽略了自己是一个残废。
我刚迈起右腿,跨过后门的那道门槛儿。
左腿却忘了拖行,我左腿的脚尖儿绊在了门槛上,连带着整个身体向前倾斜,摔了一个重重的狗吃屎。
完了,这回我逃不脱了!
刚刚萌发的一丝新生的希望,顷刻之间被这群赶来的乌合之众击的粉碎。
我趴在地面上,艰难的想要站起来。
那边,义庄的残破木门已然被人推开。
朱福顺和上西村的村民,一个个被方才的那场风雨吹的狼狈不堪。
可是,他们眼神之中的怒气变得更甚。
这群人,方一进门,就看见背着手掌,穿的衣先得体,站在义庄大堂内的马小山。
以及,那个被众人的脚步声吓到走不稳路,艰难在门槛处爬行的我。
马二伯站在朱福顺的身边,一副邀功的语气。
“村长,怎么样!
我就说吧,这个野种一定就藏在义庄!”
其余的村民也站在朱福顺的身后,他们义愤填膺,举着锄头,农具高声呐喊。
“窝藏杀人重犯,当属同罪!
马小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村规!”
马小山直面这群乌合之众,气定神闲地迎上前去。
茅山门有一本密宝奇书,此书唤作《玄法注疏》,据说是北宋年间一个徐姓道人所著。
《玄法注疏》共分为上下两部,上部记载的是奇门遁甲,定穴摸金,招风唤雨,遮天蔽日的茅山秘术。
而下部,记载的全部都是一些夺魂延寿,吸功灭世的禁忌道法。
自这本《玄法注疏》现世以来,曾因道人修炼其中的禁忌术,霍乱了上万条无辜百姓的生命。
尸横遍野,白骨成堆。
就在百十年前吧!
茅山门四簿掌门联手,将乱世之人制服,并得到了这本《玄法注疏》。
从那时以后,此书便一直被封印在阴山,由阴山簿历代掌门代为保管。
三十三年前,阴山簿的当任掌门梁洹程,便是我的恩师。
我自十二岁上阴山,师傅收我为他的关门弟子。
师傅一生共收了七位徒弟,我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当时我们师兄弟,在茅山门还有一个混名。
并称为阴山七杰。
师兄弟七人之中,师傅唯独偏爱于我,他待我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教我上乘玄法,一身的看家本事全部倾囊相授。
我在阴山簿修行整整11年,就在二十一年之前,我清楚的记着,那一天是壬午马年的腊月十五。”
提到壬午马年,腊月十五的那一天。
马小山的眸子里瞬间湿润起来,他浑身用力,鼻口微张,就连鬓边花白的发丝都跟着一抖一抖。
想来,那一天便是他此生最大的梦魇。
即使已经整整过了21年,可是一旦提起,仍是仿若就在昨天那般。
马小山故意抬起下巴扬起头,把双眼瞪得大大的,强力忍住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个缠困的马小山21年的往事,实在是让他不得不伤悲。
“老马!”
我想要劝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同时天涯沦落人,此时,亦只有我才能明白他心里的苦。
马小山冲着我摆摆手,嗓子哑哑的,鼻音极重。
“没事!”
他深吸两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然后继续说道。
“茅山门分为四簿三司,所有茅山门徒都分布在四簿。
而丹鼎司,符箓司和珎墓司则是三年一考核。
只有法术精湛,能力卓越的人才有机会进入三司之中。
其实顾名思义。
丹鼎司里集齐的都是炼丹,制药,看诊,治病的高手。
而符箓司选择的便是擅于画符,用符,驱邪,降鬼的道众。
珎墓司,其中‘珎’是珍宝的意思。
珎墓司汇集的是定穴,下墓,寻宝,摸金的校尉。
三司各司其职,各有所专。
其中要数珎墓司的那些摸金校尉最为风光。
炼丹制药有所成,将来不过是个大夫名医,治病救人,攒小财,积阴德。
画符驱鬼有所成,那便成了法棍,大师。
攘奸除恶,乱世可为枭雄将领,盛世便开摊设店,也算一生衣食无忧。
而盗穴摸金可是了不得,但凡一件墓穴里的文物,足够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吃上一辈子。
是以,许多茅山门徒都以能进入珎墓司为荣。
其实,做摸金校尉凶险的嘞!
脑袋别在腰带上做活,想赚大钱便要舍得拼命。
21年前,壬午马年。
珎墓司当时的任务,就是勘探唐十八陵。
唐十八陵分为永康陵,兴宁陵,献陵,昭陵,建初陵,恭陵,乾陵,顺陵,定陵,桥陵,惠陵,泰陵,建陵……等。
其中要属恭陵最为凶险,恭陵有阴兵镇守,数不清的地下迷宫,机关巷道。
当时负责勘探恭陵的八名珎墓司道友,不消几日,便纷纷被困其中,生死未卜。
珎墓司人手不足,向我们阴山簿请求支援。
我奉师命,和二师兄刘大恩及三师兄康旭辉,又带领了30名阴山簿师侄,一同前往恭陵救援。
就在我临行前的那一日,师傅把我唤到了自己的房间……。”
马小山一边回忆着20年前的事情,一边把手中的牛皮纸残书小心翼翼地捧给我看。
他指着这本残书,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他的眸子全部凝结在这本书上,眼神之中满是痛苦的绝望。
“师傅亲手将这本《玄法注疏》的上部亲手交与我。
就是这本书,害得我阴山簿门人死伤无数。
害得与我同行的32名道众,全部含冤而亡。”
“32个人?”
看来,马小山的冤屈比我更甚。
我爹,娘,奶奶一家三口全部惨死。
我便已然心如死灰,不想再苟活于世。
那么32个人呢?
三十二条人命,三十二具血淋淋的尸体。
可知,马小山这一生来,活的该有多么崩溃。
我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断了马小山的叙述。
马小山手捧残书,继续道。
“师傅说此次恭陵之行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玄法注疏》里的秘术,可以助我在恭陵安全破关。
那年,师傅已经86岁,身体抱恙多时。
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会在阴山等我。
其实,《玄法注疏》一直都是由阴山簿的历任掌门代为保管。
师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阴山簿里早有传言,师傅会在他的七名弟子之中,选出一位,继任下一任掌门。
而我,一直都是师傅最钟爱的弟子。
亦是师族兄弟口中,担任阴山簿掌门的最佳人选。
那天,师傅将这本《玄法注疏》的上半部分提前相送于我,我便已经知晓了师傅的心意。
我同两位师兄,和30名师侄骑快马出发。
不消三日,便赶到了恭陵之所在。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恭陵的凶险,简直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我们刚进入恭陵入口,亦被困在其中,跟外界完全失去联系。
我们在恭陵之中,苦苦周旋了半个月,搞得人困马疲。
待最后逃出来之时,其中,我的三师兄和十四名师侄都身受重伤,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
我们来不及疗伤,一行人匆匆赶回阴山簿。
可是,我们万万没有预料到,我们归心似箭欲回的阴山,竟就是后来屠杀我同行三十二道众的坟场。”
说到此处,马小山顿时义愤填膺,只见他双拳紧握,瞳孔里都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猝然从我身边站了起来,在这义庄大堂之中,高声大呼,情绪振奋的控诉着当年的罪恶。
“就在我们归山的前一天夜里,一个滔天的灾难降临到了阴山簿。
据说,有33个黑衣蒙面人夜袭阴山。
他们在阴山簿大开杀戒,我师傅惨遭毒手,被一剑穿喉。
我大师兄,手脚筋皆被挑断,一辈子都成了废人。
其余师侄道众,更是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一夜之间,阴山簿血流成河。
那为首的黑衣人,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便是为了那本《玄法注疏》而来。
最最可笑的是,这群屠杀阴山簿的歹人,所用的法术,全部都是我们茅山门的道法。
而那为首奸贼所使的一招‘横扫千军’,便是我从前最擅用的招式。
33个黑衣人,而我,连同二师兄,三师兄和30个师侄,恰恰好好,也正是三十三个人。
我们这一众人从恭陵赶回阴山,只见阴山簿内一片狼藉。
五师兄发疯似的要搜我们的身,我随身的包袱里,仍放着那本师傅送于我的《玄法注疏》上部。
师傅赠我书这事,除了我和师傅以外,便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人脏俱获,我便是有1万张口也说不清。
好在,和我同行出发的二师兄,三师兄和师侄们都相信我。
可是,我们这群人加起来偏偏就是33个。
小小的上西村,隐埋在群山之巅,这里百十几户的村民,都是那样的恪守本分。
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生活就像那被驴拉着的磨盘,无论怎样旋转,都是如此的一成不变。
不过,偏偏是我娘,一个从县城里逃跑来的,一个俊秀妖媚,却不干不净的女人,打破了上西村原有的宁静。
如此圣洁的村子,竟然闯进来一个窑姐。
那个窑姐还在这里落户扎根,生存产子。
人人都想着看娘的笑话,直到我出生。
窑姐过门九个半月便生下了儿子。
那么这个孩子,无论是何原因,他就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野种呀!
像这样肮脏,丑陋,大逆不道的孽障。
自出生起便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我又偏偏因缘巧合地活了下来,活了整整十七年。
一只在破烂蒲扇下,侥幸逃生的绿豆蝇,他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
还是死,像这种人憎,人恨,人恼的恶心牲口,早早晚晚都会有千百个人欲把它踩在脚底下。
蹂躏它,虐待它,折磨它,冤枉他。
人们不会有愧疚,谁会对一头畜生心存愧疚呢?
他们甚至还会破口大骂,骂这头畜生浪费了世界上的空气,碍了他们的眼。
在上西村所有村民的眼中,我就是一只恼人牲口。
或许,我便不该生而为人。
……被吊在在祠堂门额上的日子,我几乎是在心里默数,一秒钟一秒钟的苦苦挨过。
除了第一天下午的几个孩子。
便再也没有人进入过祠堂。
莫不是村民们都已经把我遗忘,呵!
是我想多了。
我被吊上门额第四日的早上,天刚蒙蒙见亮。
我在黑夜里,干巴巴的瞪着双眼。
亲眼看着满天的星辰渐落,空气中弥漫的黑色淡淡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割晓昼夜的灰蓝。
我的浑身已然没有知觉,陪伴我的是爹,娘,奶奶的尸体,还有我身上的伤口处,细细密布的虫卵。
忽然,我的耳朵里渐渐传来了锣鼓唢呐的敲击声。
这声音越来越响亮,离我越来越近。
有成百上千的脚步声,像士兵出击一样整整齐齐的像祠堂袭来。
管弦曲乐的鸣奏,人声鼎沸的喧嚣。
这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祠堂大门,‘吱呦’被推开的一瞬。
整个上西村的男女老少,人群齐备,前后簇拥着挤进了这小小的祠堂。
村长朱福顺走在最前头,他仍是穿着那一件笔挺的会黑色中山装,下半身是磨到发亮的绒料黑长裤。
他特意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就连指甲缝里的泥子都冲刷的不见踪影。
朱福顺的身后,站着的,是上西村一百多张义愤填膺的脸。
我们上西村里唯有一只唢呐队。
平日里,无论逢年过节,或是烧香祭祀。
亦或者有哪户人家办喜酒,成亲。
再则是有老人喜葬,迁坟下墓。
都是由这只唢呐队负责配乐。
今儿,对上西村来说,是个切切实实的大日子。
所以,这支唢呐队再次派上了用场。
他们有人背着明红色的腰鼓,有人手持着铜黄色的长喇叭,有人拿着盘子大的铜钹,有人攥着马尾巴编成弦儿的二胡。
一路上,唢呐队吹吹打打,声音昂扬,好不热闹。
有几个壮硕的年轻人,手里提着的,是一个三尺长水缸粗系的黄色笼子。
笼子都是用晒干,又反复浸过盐水的竹条编成,这些竹条交叉的编织成网状,材质又结实又有韧劲。
这种笼子,平日里村民们用它装鸡,装鸭,装牲口,装猪。
浸猪笼,说的就是这种材质坚韧的竹笼。
朱福顺走到我爹,娘的尸体面前。
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向着身后招招手。
便有三四个壮汉一拥向前。
他们解开了绑在铜柱上的铁链子,又用大剪刀铰断拴着我两根拇指的铁丝。
我从高高的门额上,‘啪叽’摔在了祠堂的门槛前,把地上激起了一片黄烟。
我一身的骨头架子都已经松散,瘫在地面,任由别人将我戳圆捏扁。
村民们驾着我的两只胳膊,像丢包袱一样,把我塞进竹笼之中。
这笼子拢共就只有一米长,我的身量太高,没法直挺挺地塞进其中。
他们就把我的脑袋和双腿折在一处,大头朝下,硬生生的往笼子里面踹。
我身上的关节都在‘咯咯’作响。
真的好痛,可是我已然没有一丝力气再叫出声来,现在的我,就连正常呼吸都觉得奢侈。
这群人将竹笼的开口处,用绳索捆的结结实实。
然后在笼子的缝隙里,插上一根长长的木扁担。
有两个壮硕的汉子,将笼子连同我,一起担上了肩。
朱福顺又指挥村民。
“把施老蔫儿一家三口的尸体也抬上,得让他们亲眼见到,咱们怎么处置这个凶手!”
说着,便有人从后面抬来三副担架,他们手捧我爹,娘,奶奶的头和脚。
把这三具尸体放在担架之上。
村民们高举胳膊,兴致昂扬地吆喝着。
“村长万岁!”
“处置野种喽,万岁!”
“浸猪笼,浸猪笼……!”
唢呐队也开始卖力的吹奏起来。
吹的是那曲《十上香》,亦有村民在身后应景的唱和。
“亡人一奠来上香,今日亡者登天界。
空有灵牌纸一张。
烧香敬酒空祭奠,没见亡者亲口尝……。”
声音悲悲切切,好不凄惨。
自古便有人说,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没有唢呐吹不走的魂。
‘唢呐一去愁断肠,哀声悠悠传四方。
问君为何落清泪,得知此曲万人亡。
’这唢呐声,吹的乡亲们既觉得又心酸,又觉得凄凉。
还有几个上个年纪的老邻居,开始抽抽搭搭的用手掌揩起眼泪来。
他们或许是在哭我爹吧!
亦或者是哭我奶奶。
奶奶生前为人和善,是个泼实,干活利落的农村妇。
她人缘还不错哩!
就是这两年糊涂了些。
反正,终归不是在哭我娘,更不会是哭我。
他们一个一个的,抻着脖子期盼着,恨不得我马上就去死。
我被村民们装在笼子里面抬着,沿路走到我们上西村的浑水河边。
老一辈的人说,这条浑水河,是黄河的分支。
是从龙门潼关的河道引流过来的。
所以,这条浑水河的河水,才会常年满是污浊。
众人行到浑水河畔,担着我的两个壮汉把我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浸猪笼的仪式由朱福顺主持。
他是上西村的村长,村里的权威。
他的手腕上还带了一块儿“海鸥牌”的手表嘞!
这块海鸥牌手表,也是朱福顺去县城里开会的时候带回来的。
我们上西村的村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就那小小的圆盘子,三根头发深细的针在里面转圈圈。
据说这小东西,比村头兴建的日晷还要准。
朱福顺撸起中山装的衣袖,把他腕上的那块手表明晃晃的举在日头底下。
村民们见了,都觉得金贵,一个个也都跟着仰着头儿,眼睛瞄着那块表。
朱福顺清了清嗓子,一副打官腔的做派。
“呃!
大家不要着急。
得选一个好时辰,然后按照村规,把这个杀人犯扔进浑水河里去。
时间就定在6点整,现在还差五分钟,大家再等一会儿!”
有人抻着头,在人群中喊道。
“村长,五分钟是多久嘞?
耽不耽误俺们吃午饭咩!”
朱福顺有模有样的回应道。
“刘虎子,又是你嘞,啥都不懂!
五分钟,也就是你拉泡屎的时间嘛。”
村民们听了,除了那个刘虎子以外,纷纷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