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捂着因为宿醉有些发涨的脑袋起床。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暴躁的敲门声。

像是要把门拆了一样，我本就头痛，加上起床气，态度生硬地打开了门。

“要拆家是吧？！”

映入眼帘的，是丈母娘那张气愤扭曲的脸。

我一个激灵，酒都醒了一般。

“景程！

你什么意思，你翅膀硬了是吧？！

还敢跟我女儿提离婚？！”

“我闺女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她怎么有脸来堂而皇之地说这些话。

要知道，很早之前，她就看不上我了。

当年为了帮助杜家的生意，我几乎把所有身家性命都压了进去。

在那之后，景家的生意就像是摇摇欲坠的老人，而杜家倒是一步步走上了正轨。

而当初的杜母，也在落魄了一小段时间后，重回了当初那种贵妇生活。

可她靠着我输血扶贫般的帮助过着人上人的生活，非但不知感恩。

反而在我景家的生意落魄后，觉得我配不上杜鹃。

“景程，你要是真的有本事，你们景家都不会落魄成那副模样。”

谁说不是呢。

但凡我有一点私心，她杜家也不至于能混到今天这种高度。

以前碍于杜鹃的面子，我不跟她计较。

但现在，我没必要忍气吞声。

面对她的质问，我不咸不淡地回应。

“有空来质问我，不如劝劝你的好闺女签字吧。”

杜母愣住了。

毕竟以前，我从来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她。

反应过来后，她的表情愈发狰狞了。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你这样对得起我家闺女吗？！”

“怎么？

离婚还居然要杜家百分之二十的家产，我告诉你，没门儿！”

原来是因为钱的事，总算露出真面目了。

我居高临下，用一种看待小丑的目光看着她。

“家产？

没有我景家的倾囊相助，你杜家能有今天？”

“还有，我本可以拿走一般，但我没有，只要求把当年我景家的钱还回来，有问题吗？”

我顿了顿，继续道。

“当然，你也可以不给，不过我起诉后，可能就不是百分之二十可以解决的了。”

杜母气得直跳脚，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景程！

你心挺黑啊！

我们杜鹃嫁给你，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幅泼妇骂街的架势让我有些不耐烦，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更多时间。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回去让杜鹃签字，咱们好聚好散。”

“不然就等着法院见吧！”

我知道杜母已经害怕了。

要百分之二十她就这幅模样，要是分一半家产给我，她更加接受不了。

杜母又骂了几句后，强装镇定离开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我就接到了杜鹃的电话。

只有一句话。

“下午民政局见！”

在双方律师在场的前提下，我们签署了离婚协议。

杜鹃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恢复了冷淡。

“景程！

我们两清了，以后你……最好别后悔！”


我是个正常人。

我做不到装聋作哑。

我可以接受在这段感情里面杜鹃不够爱我。

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是百步之遥，那么只要她往前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交给我。

可是今天再一次被她推开这件事明晃晃告诉我。

对我，她从来都是停留在原地。

这十年的无爱无性婚姻，从头到尾感动的只有我自己。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是时候该放手了。

我皱了皱眉，掏出烟盒抽了根烟，刚准备点火，就被杜鹃一巴掌拍飞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抽烟。”

我没什么烟瘾，顾忌着杜鹃的感受也很长时间没抽了。

只不过心里烦躁，压力大的时候，下意识就掏出来了。

我没有生气，只收起烟盒，平静地开口。

“是不喜欢别人抽烟，还是只是不喜欢我抽烟罢了？”

她下意识打断我抽烟的动作，让我更加坚定了离婚的念头。

那一天，我分明看见何晨也掏出了烟盒。

但杜鹃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生气制止，甚至连点火都是她亲手帮忙点的。

所以，在那个替代品面前，她一切的原则都可以作废。

可惜很明显，我永远也成为不了她心里那个特殊的人。

我用了十年，都没能焐热她的心。

人生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不想再追逐她的步伐了，我想为自己活着。

杜鹃神色鄙夷地看着我。

“景程，你又在闹什么？

成天疑神疑鬼没完没了了是吧？！”

要是放在以前，我可不敢轻易惹杜鹃生气，更别提要和她离婚了。

可是这一刻，我只觉得这场婚姻，好累。

杜鹃双手抱胸，执意等我给她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摆在她的面前。

看清内容的瞬间，杜鹃眼神里满是鄙夷和轻蔑。

“够了，景程，你太让我失望了，居然跟踪监视我。”

那是一张杜鹃和何晨手牵手离开酒店的照片。

虽然是匿名发送的，但是我心里很清楚，这张照片的主人是谁。

意图很明显。

他在挑衅我。

杜鹃依旧嘴硬，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后的心虚感，反而追着我，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就因为这么一张照片？

我那天只是脚崴了，让他送送我而已。”

我摇头嗤笑。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想隐瞒。

“那天你说你去闺蜜家睡觉，实际上是和他开房去了吧？”

“怎么样？

和他上床的滋味？

别人能随便进你的身体，我这个正牌老公却不行？”

杜鹃气得脸色通红。

“景程！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别把其他人都想的那么龌龊！”

“阿言他刚来这座城市，我不过是在酒店陪他聊聊天，熟悉一下环境罢了！”

一声阿言，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和我结婚这十年时间里，她对我的称呼大多时候都是连名带姓。

但偶尔也有那么几回柔情蜜意的时候，她会叫我阿程。

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可笑。

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我发生太多事情。

看着此刻的杜鹃，站在道德制高点职责我的样子，我的心瞬间凉透了。

好像在寒冬腊月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般。

“杜鹃，你爱我吗？”

问出这句话后，我死死盯着她的双眼，企图从里面找到哪怕一丝她爱我的可能性。

但看她犹豫的模样，我摇头苦笑。

原来，一切终究是我一厢情愿。

“签字吧。”

我将离婚协议书往她眼前推了推。


我点了点头。

“当然，如你所愿。”

听到我答应地这么痛快，不知怎么，杜鹃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面色更加阴沉。

咬着牙，跺脚离开了。

何晨就在门外等着她。

见她出门，迫不及待的从背后拿出一束玫瑰，而后猝不及防地就跪倒在地。

“小娟！

嫁给我好吗？！”

如此深情地一幕，让民政局周边路过的民众都为她们二人的绝美爱情鼓掌起哄。

“答应他！”

“答应他！”

我在旁冷笑。

也许我不该泼他们冷水。

但是我觉得应该有必要提醒他们，从民政局办完手续后，是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地时间的。

不过想了想，我还是不做这个煞风景的人了。

自然有懂法律的人告诉他们的。

杜鹃被这猝不及防地一幕整得脸色通红，呼吸急促地看了眼我所在的方向。

我叹了口气，还是上前从何晨手里夺过了那束玫瑰花，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何晨生气了。

“景程哥！

主动要和杜鹃离婚的人是你，现在又来打扰我的求婚！”

“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后悔也晚了！”

我摇头冷笑。

“可别误会，我没什么可后悔的，只不过不想大好的日子出人命罢了。”

杜鹃对花粉严重过敏。

知道真相后，何晨慌忙解释。

“对不起杜鹃姐，我就是看这花开的太漂亮了，一时忘了。”

杜鹃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没关系阿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看着二人的表演，说实话，我打从心底为他们叫好。

几乎忍不住想要鼓掌。

多么感天动地地情谊啊。

杜鹃不可能不清楚，过敏严重，她是有生命危险的。

曾经的我为了更好地照顾她，甚至不惜专门花时间却学习各种急救技能，以及过敏知识。

我坚信，爱人如养花。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无微不至地照顾杜鹃这朵带刺的玫瑰，可惜最终她还是没有为我盛开。

我确实失败了。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下定决心，放下心中那份执着了。

杜鹃的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我没有理会，转身离开了这里。


见我态度坚决，杜鹃不知怎么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而后摔门离开。

我将离婚协议放在她卧室的枕头上。

说来可笑，我和她结婚十年，始终都是分居。

杜鹃坚持说怕我憋得难受，分开睡对我们彼此都好。

我当时还真有些感动的以为，她是真的在为我考虑。

现在看来，不过是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守身的借口罢了。

我将自己的东西打包收拾好。

坐在客厅等了一夜，可杜鹃始终没回来。

天亮后，我站起身。

没必要再无谓的等待下去。

出门前，我最后看了眼当初这个，我怀着激动的心打造的，属于我和杜鹃二人的爱巢。

而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没必要拖泥带水。

原本还想着告知她一声，结果消息发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黑了。

那就算了。

离婚这件事，她总会签字的。

重新找了个房子安置下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穿戴整齐去公司上班。

十年，我荒废在杜鹃身上的时间简直太久了。

和杜鹃结婚那天，我只觉得终于得偿所愿，仿佛心底的空缺在那一瞬间都被填满了。

这十年时间，我将几乎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杜鹃和她家的公司身上，根本无暇分身照看自家的事业。

这也间接导致了杜鹃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而我自己家的公司却退居二线。

曾经有好兄弟问我。

值得吗？

我想了想，回答他。

感情这件事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那时候的我，是真的乐在其中。

凡事都以照顾杜鹃的心情为己任。

可我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我也会累，也会想要放弃。

如今重回家族产业，我干劲十足。

虽然已经知道公司的近况大不如前，但这反而更加激起了我的斗志。

以前的自己被一肚子的情情爱爱耽搁，误了时机。

现在不会了。


再次见到杜鹃，是在一场商业晚宴上。

她身穿紫色礼服长裙，身边的男伴赫然就是打着西装领带，一副绅士模样的何晨。

两人手挽着手，像是一对恩爱夫妻般，在场上跟众人交际。

以前，杜鹃是很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的。

更别说陪我一切。

我体谅她，也从来没有强行要求过。

甚至为了不让她误会，我连女秘书陪我应酬这种事都没发生过。

但偶尔独自一人喝多的时候，看着别人都有女伴在身边的样子，我心底也难免有过羡慕。

可如今，杜鹃为了向圈子里的人介绍何晨，却能一口口喝着她最讨厌的果酒。

她好像真的放下了。

宴会厅就那么大，我和他们二人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

何晨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冲我示意。

“景程哥。”

虽然嘴上客气，但他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我冷笑，他还真的会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呢。

换做是以前，这种男绿茶，我几乎会毫不犹豫地挥起拳头打在他那张可恶的嘴脸上。

可是现在，我心里很奇怪地没有任何波澜。

原来心死了，不爱了，就真的能看淡一切。

杜鹃和他相反，一脸气恼地看着我。

“景程！

你还有没有责任心！

说不去公司就不去，你知道公司没有主心骨会乱吗？！”

“要不是阿晨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说着，她还往何晨怀里靠了靠。

“既然你不想当这个总经理，正好，让给阿晨当。”

我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悉听尊便。”

杜鹃眉头皱的更紧。

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到我在说谎地可能性。

但可惜，她失败了。

杜鹃气的跺了跺脚。

“景程，能不能正常一点，别总是阴阳怪气，你这样，我真的好累。”

我摇头嗤笑。

“既然那么累，为什么不离婚呢？

对我们彼此都好，不是么？”

一旁的何晨装出震惊的模样，似乎是第一次知道我们要离婚这件事。

“景程哥冷静啊，要是因为上次我和小娟住酒店那件事，我可以解释的……”我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人不去演戏简直太浪费了。

可杜鹃似乎压根没听出来，直接打断他的话。

“阿晨，不用跟他解释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我们清者自清。”

说完，杜鹃看了看我，好几次抬手想要给我一个巴掌，但最终，只留下一句。

“你别后悔。”

而后就转身离开。

何晨赶忙追上去，很自然地搂住杜鹃的胳膊。

他像个胜利者一般，满眼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只觉得可笑。

也许她此刻很风光。

但希望没了我，她能一直风光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