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晟见此也重新找回了底气。

但那边的年年就不太好了，他双眼通红，颤抖着开了口，洛姨娘，我们不是说好了——他们说好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但是见我在这，他后知后觉又捂住了嘴巴。

看着洛溪无声控诉。

我当机立断，匕首架到了凌晟脖子上。

把孩子放过来，凌晟既然已经拒了你的婚事，你又何必上赶着为他奔走呢？

就这么犯贱？

我并不算一个胆大的人，第一次做挟持人这种事。

刀虽然握的紧，但手却不由自主的抖。

抖着抖着就划破了凌晟的脖颈。

他终于怕了，南衣，你先别激动。

你闭嘴，要么就让你的情人把我孩子放过来，要么就别在这废话，我激不激动关你什么事？

我说着，手里的刀不断刺入他的脖颈。

另一边的洛溪也慌了神，顾南衣，手抖能不能找个太医去治，你先把人给我放了，要是真的伤到了凌晟，我不会放过你的。

洛溪说着，让人把兄妹俩个往栏杆外面推。

你再不放手，这两个孩子就都别想要了。

我皱眉看着俩个双手被缚的小人，凌晟，我不相信你没办法说服那女人放了我女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让她立刻，马上放了我女儿，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凌晟抬了抬头，试图远离匕首，南衣，我也说了，我已经拒了洛溪的婚事，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就当是看在孩子的面上。

你放了我，然后我们俩个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无比清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心软了。

刀尖割断了凌晟的喉咙，我冲着一边的岁岁大喊，还记得娘亲教过你的擒贼术吗？

从那里脱身，娘亲就再给你找一个箭术大师。

岁岁胆怯的脸色，燃起了斗志。

凌晟不喜欢我习武，自然也不喜欢岁岁习武。

但这孩子的胆子太小了，唯有学习骑射时，我才能从她脸上看到，本该属于她的自信和阳光。

于是我们二人背着凌晟偷偷练武的事情。

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岁岁如愿避开了人群，但栏杆却因为打斗被撞开了。

我跟楚煜对视一眼，翻身下了楼。

幸好，我这么多年没怎么懈怠，稳稳当当把人抱在了怀里。

别怕，娘亲接住你了。


果然，凌晟一见到我。

脸上瞬间变了色，又青又紫，难看极了。

你们俩个真的在一起了？

凌晟的面色实在糟糕，像是下一秒就会暴起咬人一样。

楚煜不动声色挡在了我身前。

你觉得呢？

凌晟眼神一暗，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我已经拒了跟洛溪公主的婚事，南衣，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让她动摇到你的地位？

我从楚煜身后站了出来，可你答应了，这就是事实。

甚至，你能保证，如果我当日真的接受了洛溪入府的事情，你还会说什么不动摇我地位的话吗？

今日也是如此，因为我当真毫不犹豫走了，所以你才会又一次选择加重砝码的。

可是凌晟，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你，我更不行。

凌晟盯着我脖颈上的印记，愤怒不已，所以你就能这么快，接受另一个人吗？

那难道我还要为你守身吗？

情之所至，你既可以，我又为何不行，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凌晟闭了眼，再睁开时已是满意的肃杀。

本侯今日不为私情，乃是为公事而来，我夜冥丢了一份城防图，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九王身上。

还望王爷给个说法，不然怕是你今天走不出这朔边城了。

我扭头看向楚煜，却见他嗤笑着出了声，追拿城防图……夜冥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城防图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让你带这么几个人追吗？

你到底是想留下我，还是想留下南衣，难道你不知道，她最厌恶这种手段了吗？

凌晟从来都是强势偏执的。

只是曾经，我以为我们的相爱能抵得过万难。

所以，他的强势和偏执，也被我定义成了情趣。

但归其根本，我是不喜欢的。

只因为没有见过温柔体贴唯我一人。

所以才把他给的当成了爱。

凌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体面一点散场，不是更好吗？


南国公主选夫时，看上了我夫君。

我当场写下了和离书，他却当我是在使小性子。

俩国联姻，并非儿女私情。

舍我一人之躯，换俩国十年平安，夫人你该为我骄傲才是。

他站在道德高位，万人庆贺他的大义。

而我家族没落，且育有一子一女，他断定我离不开他。

不料，蒙古皇子紧随其后开了口，陛下，小王也有一意中人，还望陛下能为我二人做个主。

他说着把手伸到了我面前，既然姑娘已经和离，不知可愿与我同回蒙古。

群臣瞬间激愤，武将文臣一致对外，稚嫩童声字字铿锵，说我背信叛国。

万人唾骂声里，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三国夜宴上。

皇帝特准南国公主洛溪，自选夫君。

我心里莫名一紧。

凌晟似是察觉到我的情绪一样。

冲着我轻轻一笑，安抚道：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先垫点东西吧，可别把我夫人给饿着了。

我心绪稍平。

余光里，却瞥见了洛溪公主突然黯淡下去的眸子。

突然，她猛地拔下了头顶的金簪，我已有了意中人，此生非他不嫁，不知长临侯夫人，可否愿与我共侍一夫？

周围的空气瞬间一窒，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我。

威压，在无形中笼聚。

我听见了自己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到底也是一国公主，何必非要上赶着做妾呢？

她紧紧咬住了下唇，金簪擦破皮肤，是，我就是自甘下贱，可我喜欢一个人，想跟他长相守，我又有什么错？

一旁的凌晟早在她拔下金簪时，就已经乱了呼吸。

这会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爱一个人当然没错。

洛溪你冷静一下，先把金簪放下好不好？

洛溪公主看着他，泪水落下，无助呢喃，真的吗？

眼见凌晟想要上前安慰，我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

他回头看我。

我也把事实摆在了明面上，南国的使臣队伍里，无一人着急。

她只是在做戏。

凌晟在犹豫。

你不是总说自己讨厌她的纠缠吗？

只要你信我，我就信你只爱我一人的话。

四目相对。

手里的衣袍被他一点点抽走。

我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有些失神。

我知道。

可是万一呢。

我苦笑一声收回了手。

指尖嵌入肉中，传出淡淡的血腥味。

凌晟叹了口气，半跪在我面前，俩国联姻，并非儿女私情。

舍我一人之躯，换俩国十年平安，夫人你该为我骄傲才是。

他缓缓掰开了我的手，又刺啦一声扯下布条，为我包扎，不要伤害自己，我会心疼的。

我反握住了他的手，鲜血渗透了白布，凌晟，我只有你了。

我心脏处疼的厉害，即便被泪花遮住视线。

依旧固执望着他的方向，不要让我失望，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凌晟定定看着我，南衣，不要任性。

我愣了一下，笑着松开了手。

他急不可耐，奔向了洛溪的方向。

大颗地泪珠滚落，我终是没忍住呕出一口血。

鲜血浸湿了锦帕。

我在人海之外，冷眼看着隔岸的热闹。

还有……凌晟颤抖着双手，为她擦拭早已凝固的血迹。

不期然，对上了洛溪挑衅的眼神。

心比多少人软，手里的刀就要狠过多少人。

我冲着对面遥遥举起了酒杯，随后将酒水尽数撒在地下。


皇帝同意了。

直到被九王拉出大殿，我这才堪堪回了神。

多谢九王助我顺利脱身。

至于，我们之间的婚事，我不会拖累你的，倘若你哪日有了心爱之人，我可以自请下堂，绝不会耽误你们。

大概是我方才的惨样，吓到对方了。

所以才会出来替我解围的。

没想到，蒙古这位皇子，竟还是个热心肠的人。

但我话落之后，九王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我们蒙古人忠贞，情爱之事上从无戏言，我既已在大殿上放了话要同你成婚，那……你若是负我，我就得夜夜孤枕了。

我皱眉看向他，可是我们才第一次见，你就喜欢我了，还非我不可？

九王偏了头嘟囔，也不是第一次见，你自己不记得罢了。

我又要追问时，他彻底偏过了头，只剩下一个微红的耳尖。

这也太容易害羞了吧，我有些无奈，你这耳朵红的，好像我们之前见面时发生过什么一样。

你别说了！

九王突然回头瞪了我一眼。

绯红从脸颊一路延伸到衣领处，这喉结挺……咳咳咳，快，我们还是先出宫吧。

男色而已。

被他打断遐想之后，我立马回了神。

一路往宫门外走去，我们二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要和九王道别时，凌晟从马车后缓缓走了出来。

身边跟着的还有两个孩子。

娘亲，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岁岁一下子扑到了我怀里。

那你愿意跟娘亲走吗？

顾南衣。

我抬头冲着声源处看去，凌晟眼里是难以遏制的怒火。

你到底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你还以为自己是十多岁的小女孩吗？

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我按下了九王的胳膊，俩国联姻，舍我一人之躯，换俩国边境十年安稳，凌晟，你不该为我骄傲吗？

凌晟紧盯着我，兀地笑出了声，好啊，那你走，岁岁年年是我们凌家的人，你想都不要想。

年年也在一旁搭了腔，是啊，蒙古苦寒，我们才不会愿意跟你去那种地方，你要是想走，那就一个人走吧。

我倪了他一眼。

不说长相，就连身形容貌，也活脱脱一个少年时的凌晟。

我从来没说，要带你走。

你爱待哪就待哪吧。

年年看着我眼眶微红，皱眉拉住了凌晟的胳膊，似是在恳求什么。

见他不为所动后，又哒哒跑过来，把岁岁拉到了身边。

我们谁都不会跟你走。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跟他爹一个样啊。

天生就知道怎么样玩弄别人的感情，天生就知道利用别人的爱拿捏别人。

我静静看着眼前的一父一子。

除此之外，他们再无别的手段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岁岁，她正双目噙着泪。

我轻轻笑了笑，也不做强求，好了，蒙古确实不适合小孩子去，你在夜冥要学会照顾自己。

说罢，我拉起了九王的手。

向着他的马车走去。

却突然被身后追上来的岁岁，撞了个趔趄，娘亲，求求你带我一块走吧，我不要你一个人，我已经长大了，也可以照顾你。

好。

我拉起了岁岁的手，刚要抱她上马车。

身后的凌晟就追了过来，拉住了岁岁的另一只手。

顾南衣，我说的话你是一句也不放在心上吗？

我说了，她是我凌家的孩子，她只能留在这里。

你要么自己走，要么就留下来，看在多年夫妻情谊的份上，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岁岁被我俩一人拽了一只手大哭不止。

九王想要上前帮忙，皇城上无数弓箭手冒了头。

这里到底是夜冥，九王那些话，早惹来了许多人不满。

这会，多的是人借题发挥。

娘亲，不要……不要丢下我……
10另一边年年也被楚煜拎着丢到了地上。

只有洛溪离地足够远，又没有经历过打斗，所以完好无缺地站在了那上面。

放肆，你们别过来，这里是朔边城。

这里的打斗，已经引起了当地守军的注意。

凌晟再怎么也是一位侯爵。

他死在这里，我们都脱不开干系。

正要撤退时，一支穿云箭从楚煜手里飞出。

南衣，你知道那天夜宴上，我最生气的点是什么吗？

明明是同样的事情，他做了就被所有人夸赞，而你只是不同意就要受人诟病。

可是反过来之后，那些人非但不夸奖你，竟然还敢骂你背信叛国，我那时就在想，这天下——我迟早给你打下来。

南衣，你……楚煜说着有些踌躇了。

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夜冥是我的国。

看眼下的情形，他们首先就要拿夜冥开刀。

可我又有什么理由，站在夜冥那边呢？

我的国，早已抛弃了我。

它真正庇护的，也从来不是我。

事到临头，为我打抱不平的，真正体会到我那日伤痛的，也不过一个外来人吧。

这天下迟早都是要统一的。

只要百姓安居，谁统一不是统一？

更何况，十载夫妻，我都拦不住自己的夫君另娶。

我如何能说服楚煜呢？

一阵号角声后，取而代之的是满城的厮杀声。

蒙古攻城了。

这朔边城骤然收到攻击，根本无法阻挡蒙古的精兵悍将。

公主，这朔边城守不住了，您还是快快随我们离开吧。

洛溪一双杏眸死死盯着我。

像是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似的。

看什么？

你这么卑微，低三下四的恳求，甚至不惜帮着他带我回去，他又给了你什么许诺吗？

他连一个妾室的位子也不愿意给你，因为你不配，自贱者人人轻贱，你自己不拿自己当人，就不要奢望别人会捡起你的尊严。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父母没教过你吗？

既然你那么爱她，不如我送你下去陪他吧，这样活着的时候当不成夫妻，死了倒是也可以做一次鬼鸳鸯。

我从来就不是善人，从她拿岁岁的性命威胁我开始。

就应该做好死亡准备的。

我搭起了弓箭。

下一瞬，一支箭矢从我后方射出，准确无误落到了洛溪的心脏处。

我赶忙回头，看到了岁岁颤抖着的手指。

她红了眼眶，不敢再看我。

我伸手把人揽在了怀里。

还能感觉到怀里人微颤的身体，别怕，确实，你也到了该学着伤害别人的年纪。

十多年前，娘亲的爹爹去世时，你外祖母也是这么跟娘亲说的，我们不随便伤害别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试图伤害我们的人。

岁岁做的真好，以后，也要好好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