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虞，快吹蜡烛呀！”

喉咙的窒息感瞬间消失，我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觥筹交错的宴席上，我意识到自己居然重生了。

重生在我十八岁成人礼上。

“听说今晚霍公子也会来呢！

怕不是来和她求婚的吧？”

身后传来一阵议论声，“求什么婚呀，我听说啊霍公子有喜欢的人，宁愿一辈子不娶也不愿娶池虞。”

闺蜜陈月撸起袖子就要去理论，却被我拉住胳膊。

霍翀的确是来求婚的，但不是跟我。

去年深冬，京圈霍家二少从外省结束油画比赛回霍家参加家宴，却在盘山弯道上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下山崖，被我的养妹池莹救下。

养妹温柔醇善，背着他冒雪徒步下山求医。

人是救回来了，她的一双膝盖也冻废了。

霍翀深受感动，将她带回寺庙精心照顾。

其实霍翀上周就回家了，在霍老爷子跟前求了七天。

要娶她做霍家儿媳。

“小虞，你别听她们胡说，你和霍翀那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他对你……。”

我扯了扯陈月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不知谁喊了声：“霍公子来了！”


13“小虞。”

他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哽咽。

“霍翀，好久不见。”

我唇角微微扬起，礼貌地道。

这时甲方的人也到了，大概是我们之间气氛有些古怪。

他露出一丝疑惑：“熟人？”

我淡淡道：“不熟。”

霍翀一怔，双腿被钉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道：“两位，喝些什么？”

我并没有和他对视：“卡布奇诺，少糖，谢谢。”

“一杯黑咖，谢谢。”

霍翀收了菜单，转身往吧台方向走去。

不多时，咖啡上了。

却不是他端上来的，我望着那块栗子蛋糕出了神。

“池总，你觉得呢？”

甲方的人第三次开口问道。

“嗯，就这样改，合同晚点会重新拟定。

辛苦了。”

对方走后不久，我收拾好东西也准备离开。

“不合胃口吗？”

霍翀坐到我对面。

我看了眼桌子上完整的栗子蛋糕，淡淡一笑：“我戒糖很久了。”

他错愕地盯着我看了会，突然苦笑一声：“你不想知道这些年我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沉默了一秒：“没兴趣。”

刚起身，他突然道：“我和她分手了。”

这时我才看清他右手袖管下空荡荡的。

“你的手……”霍翀苦笑一声：“截肢了。”

他坐下来，没头没尾地开始跟我诉说这些年的境遇。

当年他们都没有上大学。

结完婚就搬出霍家了，霍叔叔也不允许阿姨再接济。

池莹改不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仅靠着霍翀早些年油画比赛挣来的奖金，两人的日子捉襟见肘。

后来他才发现池莹根本没有怀孕，是她为了逼婚嫁入霍家的骗局。

知道真相的霍翀很生气，但他又觉得是池莹太爱他才会骗他，因为强烈的自尊心，他没有回霍家认错。

再加上上辈子的记忆，霍翀以为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能成事。

他跟高利贷借了钱，冒着风险投资开矿。

可毕竟不是上一世，那只矿井下根本就是空的。

霍翀赔的血本无归，债主上门。

霍叔叔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愿意认错和池莹分开回霍家。

他们可以帮他赔钱。

霍翀没同意。

债主上门逼债，逃亡时他被砍伤了右手。

最终放高利贷的集团被抓，可他的右手没保住，截肢了。

就是这样，他也不肯和霍家低头，跟池莹分开。

那段日子，他们住过桥洞，和狗抢过残食。

没想到池莹先受不了了，她傍上了之前在ktv端盘子时认识的大老板，丢下残废的霍翀跑了。

霍翀开始消极度日，整天喝的烂醉，后来还和流浪汉打架，受了一身伤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

被霍叔叔救回了霍家。

霍叔叔把他送出国疗养了几年。

他重新振作起来，突然说要学一门手艺，还在国外考了甜点师证，在甜点届似乎还闯出了些名头。

后来他执意要回国发展，一回来就盘下了这间商铺，开了家咖啡店。

经过这些年，霍叔叔见他仍执意不愿意继承自己的公司，也就随他去了。

我默默地听完，心里却没有半分同情。

尊重他人命运，如果前世我懂得这个道理。

也就不会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

现在霍翀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他遵从内心选择的结果。


11“咚”一盒巧克力擦过霍翀肩侧丢进购物车。

池莹怒不可遏地扑过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霍翀！

你跟我怎么保证的，绝对不会和池虞再说一句话，趁我不在，你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勾搭在一起了！”

“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我放弃读大学的机会，选择和你一起吃苦，你这样对得起我和我们的孩子吗？”

什么？

池莹怀孕了。

我愕然盯着两人。

正好陈月也回来了，我赶忙拉着她迅速结完账离开了。

生怕重蹈覆车和他俩再发生什么冲突。

霍翀再把所有事情赖到我身上。

后来，我妈才告诉我。

原来池莹在高考考场里晕倒了，被送到医院才发现已经怀孕两个月。

我爸妈气得想打死她，是霍翀拦着二老。

我后怕的想，得亏是拦着了。

不然霍翀这个巅公，又要把账算到我爸妈头上。

我爸妈对她也死心了，放了话就当没收养过这个女儿。

以后日子是好是差，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马上开学了，我要准备资料，买各种用品开始忙碌起来。

心里暗暗激动，这一世终于可以摆脱他们的纠缠。

奔赴向往已久的院校。

年末，爸爸特意撺了个尾牙酒局。

请了不少和我家交好的朋友亲戚，为了庆祝我考上大学。

霍翀的爸妈也在受邀之列。

当然霍翀并没有来。

酒桌上，众人纷纷举杯庆祝我家。

我爸看到霍叔叔时，不免唏嘘：“小翀那孩子打小就聪明，又会画画……我原本以为他和我们小虞……真是可惜了。”

霍阿姨闻言，面色瞬间沉郁了几分，仍挤出一丝笑来：“儿女大了，由不得咱们做父母的。

如果那个臭小子能有小虞一半懂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妈忙扯过我爸的酒杯，干笑着说：“老池酒量浅，这不喝醉了乱说的，真淑，别见怪啊。

我看小翀这孩子机灵，很有主意。

就算以后不画画了，参加复考也能考个好学校的。”

霍阿姨点点头，面色仍不见转：“希望如此。”

然而这一世没有我的介入。

为了池莹，霍翀和家里彻底闹翻了。

加上右手残疾，他彻底放弃了油画，选择跟初恋挚爱在一起。

他并没有参加复考，霍家也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但他仍然铁了心要对池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大学过半，偶然能看到校友群有人会八卦几句两人的近况。

听说他们后来还是办了婚礼，因为池莹没有到法定年龄，所以并没有登记结婚。

霍翀的父母仍旧没有接受这个儿媳妇，不准他们住在霍家。

他只能自力更生，找了份油画培训班的工作。

是教一些福利院的小孩画画，很简单的工作，他完全能胜任。

霍阿姨不忍心看儿子吃苦，也常接济一把。

听说他和池莹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再后来我忘了聊天账号密码，也就再没上过校友网。

没有霍翀和池莹的大学，竟然这么美好。


3宴会厅门缓缓打开，我见着霍翀一身水墨唐衫，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缠了两圈乌黑透亮的念珠，在众人注视下，他从容入席。

背后的八卦声戛然而止。

我和霍翀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

我们两家从祖辈开始就相交甚深，霍翀妈妈笑言：小虞漂亮懂事，长大了可要做我家儿媳呀！

从小霍翀就很照顾我，有什么好的总有我一份。

我也对他很好，他犯错挨罚，总是我第一个替他求情。

但后来，我和父母走散，返家时已经是五年后。

那时我听说霍翀去了坎伯韦尔艺术学院油画系进修。

霍家二老拉着我的手说，小虞，你和小翀的婚事仍然作数。

而今晚，我的十八岁成人礼，他身边却站了别的女孩。

池莹青春靓丽，像朵娇贵的牡丹盛开在他身侧。

霍翀和她十指相扣，迎着众人或惊诧或看热闹的目光，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她看着我，神情卑微怯懦，后退几步躲到霍翀身后。


14我拎包准备走，他突然问：“小虞……你，还恨我吗？”

我没有回头。

“恨你什么？”

他看着我的背影，目色朦胧：“对不起，上一世是我识人不清，害了你一家……”迟来的道歉，比草还贱。

我不需要。

“霍翀，这一世你选择了心之所向，我也有我的人生。”

“就这样吧。

不再见了。”

推开咖啡店的门那瞬间，我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转身没入行色匆匆的人流。

中秋前夕，我因为公司项目紧临时出差去了华市。

我爸打来电话嘘寒问暖，末了低低叹息一声：“唉，这大团圆的日子，你霍叔叔家却——”我狐疑地问他：“霍叔叔家怎么了？”

我爸压低声音继续说：“唉，是莹莹那丫头。

她起先是离开小翀跑了可后来她又回来了，坐到你霍叔叔家门口哭天抹泪的不肯走。”

“小翀这孩子又一直不出现，可她老赖在人家门口也不是个事。

我和你妈也不想出去管，这丫头做事那么绝，我们是被她气伤了。”

“后来小翀回来了，几个人推搡间莹莹撞了你霍阿姨一下，小翀一冲动，就把人给捅了。

我看地上流了好大一摊血，怕是救不回来了……”我皱了皱眉：“之后呢。”

“小翀马上就被警察抓走了，一查才知道，原来他的右手是莹莹找人打废的，为的是赌你霍叔叔心软，会同意把他们接回宅子住。

真是没想到啊。”

我听完心底一阵唏嘘，人生无常。

并不是每一次重开都能有美好结局。

但如霍翀这样行事狠辣果决的人，不管重来几次。

都不会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