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账号主页，将信息一一截图保存。
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制造谣言的人永远不会在屏幕后美美隐身。
做完这一切，我打个电话给家里，
将今天发生的车祸和我接下来的计划，细细说明。
电话那头，我爸呼吸一滞。
良久，沉声到。
「小雅，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
「有爸爸托底，你不用担心。」
我点头，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以后的餐厅的事情，我要多听爸爸的意见。
人心难测，我没想到，一片赤诚搞改革的我。
在有些人眼里既是眼中钉，又是盘中餐。
好在，发现的不算晚。
我打开工作群，缓缓发出一条消息。
农夫我啊，要拎起锄头去打忘恩负义的蛇啦。
两天后，有关「外围女」和「送餐哥」的视频被全网下架。
本地热搜里，多了「这家餐厅了不起」的词条。
直播里，我站在餐厅内，笑容大方得体，热忱地对着镜头介绍。
「作为本地的传统老店，这些年我们也在突破创新。」
「最近半年推出了很多创意菜肴。」
我指着后厨正在制作的几道料理，意味深长。
「比如现在这套套餐，套餐名字十分特殊。」
「欢迎大家有奖竞猜，将猜到的名字留言给后台。」
「猜中名字的朋友，可获得餐厅免费定制套餐套餐一次、免费年卡一张。」
「同步我们也会在弹幕里，抽取几位幸运观众送出福利。」
先前我刻意给账号投了推广，又选择了效果最好的时段。
此刻直播间里，人越来越多。
「这道前菜，口感辛辣，混有刺山柑等香料，能在一瞬间内引发味蕾。」
「这道主菜，用三种肉类混合制成，回味悠长。」
「佐餐酒是十年陈酿，果香气温和，但度数不小。」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加上精心调配的打光，显得格外诱人。
弹幕和后台里，无数条消息飘过。
免费年卡的诱惑，让直播间里的观众疯狂输出。
我偏过头，看向亦步亦趋，跟在我身边的陆经理，笑得温和。
「陆经理，最后一道甜点，你一定很喜欢。」
为直播工作，陆经理做了妆发，可饶是有粉底的遮盖，眼底的乌青也异常明显。
见我将话题引过，陆经理强打精神，笑到。
「我来看看。。。纯白的糯米外皮，内里是红豆沙的流心。」
「是我们店里招牌的麻薯点心嘛。」
我摇头，一把抓过旁边的小刀，狠狠划下。
雪白的外皮里，流出黑色的芝麻内馅。
内馅流动，顺着盘子上提前刻好的纹路，显示出一个个清晰的字样。
滚蛋吧！白眼狼。
我转着小刀，含笑看向陆经理。
「陆经理，红豆馅儿的点心，有时候也会变成黑芝麻馅儿的。」
「你以为，我真的发现不了吗？」
聚光灯下，陆经理的脸上青白不定，曾经护在我后背的手，此刻用力撑住台面。
他从盘子上收回视线，声音嚅嗫。
「小雅，你说什么，我，我不大明白。」
我定定看向陆经理。
「好巧，我也不明白。」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个，阴险又低劣的局。
没等陈涛说完，我对着电话那头的交通队，言简意赅，讲明了目前的情况。
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加上餐厅门口的摄像，将整个过程记录的清清楚楚。
陈涛是全责的。
挂掉电话，我耐心等待交警来临。
对面，陈涛持续阴阳怪气。
「妹妹，不是哥说你，像你这个脾气，以后在社会要吃亏的。」
「知道现在什么最关键吗？人脉！人脉懂不懂？」
「你想做这讹人的生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哥刚刚劝你那些，你都不往耳朵里听，那就别怪等下有人教育你。」
我脸一沉。
「谁是你妹妹？说话放尊重一些。」
「有什么问题，等交警来时一并沟通。」
虽然我接手家里餐厅的时间不长，但从小跟着爸爸耳濡目染，当地的地头蛇们也算见识过一些。
我不记得有「宋哥」这一号人物。
但陈涛的话提醒了我，我拿出手机，快速打通经理的电话。
「陆经理，店里的其他配送员有时间吗？有个外卖单子可能要延误，辛苦你赶紧派人来拿。」
「如果没人接手的话，你给对面打个电话，亲自道下歉。」
「退完钱后，补偿对面两张晚餐券。」
我对着电话细细叮嘱。
做生意，产品和顾客至关重要。
我不能因为这个不愉快的插曲，忽略了被影响的顾客。
电话那头，经理点头，认真到。
「放心吧小雅，等下我就派小宋过来拿。」
「小宋？」
我皱眉，这个名字。。。
没想到下一秒，说曹操，曹操就到。
店内的领班宋晓阳猛地停下电瓶车，身后跟着后厨的一帮小服务员，气势汹汹地赶到陈涛面前。
「涛子别怕，哪个不开眼的，赶在咱们的地界上讹钱？」
通话尚未挂掉，我气极反笑。
知道的是交通矛盾。
不知道的还以为帮派火拼。
但看着对面的几个服务员，年纪尚小，青涩的眉宇间满是为朋友出头的激奋。
其中有两个还是我接手餐厅后，亲自招进来的。
我还是强压下性子，耐心解释到。
「没人讹钱，是我们发生了点事故，我想要八百块私了，陈涛不肯，所以在等交警来。」
「你们也别看着了，等交警来了，一切交给他们处理就好。」
「现在是高峰期，店里还有事情要忙，赶紧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话说的客气，但对面并不买账。
宋晓阳对我上看下看，作恍然大悟状。
「我说怎么敢当面讹人呢。」
「原来，是咱店里出了名的破鞋啊。」
我一怔，原本以为他们看到对面是我，态度会有所改观。
毕竟当初是我秉承着年轻人出来打拼不容易，排除我爸和陆经理的异议，破格将毫无经验的宋晓阳招进来的。
作为江城数一数二的连锁餐饮，除去远高于同行的薪资，我们还额外设置了很多福利。
每个月在员工的基本月薪的基础上，额外增发百分之二十作为父母养老金。
年底的时候，还能在年会上抽取一辆车做年终奖。
没想到，我不仅没有平复眼前的事端，还意外被扣上破鞋的名号。
想起先前陈涛轻慢的语气和意味深长的眼神，一股寒意窜上后背，我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冷冷地看向对面。
新买的豪车被外卖电瓶车撞坏，我提出八百块私了。
「我懂法律，你就是想讹我钞票。」
「不过是撞伤一点，怎么可能要八百块这么高？」
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只好按流程定赔。
结果定赔一万多，电瓶车车主气急败坏，在网上狂造我黄谣。
「外围女为外卖小哥颜值折服，情愿开车倒追。」
「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要价八百一晚陪睡。」
流言如刀，我终于意识到，好心换不来好报。
有些白眼狼，就该狠狠修理下。

新买的豪车和外卖电瓶车相撞，我心疼地拉开车门，却在下一秒看到熟悉的面庞。
是我家餐厅的配送员陈涛。
见我下车，陈涛一愣，随即不耐烦到。
「不就撞掉点漆吗？晚点我送完餐，有空再和你讲。」
「多大点事儿，拉拉个脸给谁看呢？」
「婆婆妈妈的，女人就是事儿多。」
「再说了，这车是你的吗？你就搁这闹腾。」
说罢，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一眼，意味深长。
我愣在原地，想解释，但觉得没必要。
「八百块钱，你现在转给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一面掏出手机，点开收款码，一面平静到。
与在平台接单的外卖员不同，陈涛是我家餐厅专门雇佣的配送员。
经理曾经和我沟通过，陈涛家里条件不好，平时有老人需要照顾。
刚刚下车时我看过，尾灯碎裂，车尾蹭掉两块漆。
保守估计，维修费也要几千块。
挣钱不易，所以我想收八百块私了就好。
没想到下一秒，对面嗤地一笑。
「我说怎么不放我走呢，原来，是想在这儿讹钱啊。」
「讹钱？」
我皱眉，眼神落在他嘲讽的脸上。
见我顿住，对面越发得意，大声到。
「被我戳穿了吧？别在这给哥装，哥比你懂车，还比你懂法。」
「就你这个，去4s店随便补一补，两百块拿下。」
「你要这么多，不就是想趁机讹一把？」
「平时看你在店里偷懒耍滑，哥都没怎么说话，想着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坏啊。」
此刻正值晚餐高峰期，前来餐厅用餐的人不少。
陈涛的声音放得极大，许多路人停住脚，掏出手机拍热闹。
我心里一急，要是撞车的视频被家里看到，我爸又要担心了。
想到这儿，我越发不想和陈涛多争辩。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处理吧。
正想打电话联系交警处理，对面响起戏谑的声音。
陈涛挺起胸，对着电话那头中气十足道。
「对，宋哥，单子晚了，我这被人拦下了。」
「有个丫头片子，当我煞笔，想诓我呢。」
「你要带人来是吗？好好好，谢谢宋哥！」
陈涛举着手机，冲我一挤眼睛。
「哥劝你，赶紧把电话挂了。」
「别想着那些歪门邪道。」
「哥也有朋友，哥的朋友还不像哥一样好说话。」
「等下他们来了，可就不好收场咯！」
「对不住对不住，当初陆经理来找我的时候，我真以为你是不劳而获的那种女人，想着给你点教训，顺便帮陆经理做个人情。」
「他和我说，追你追的很辛苦，要是我能带人吓唬吓唬你，他趁机出现，说不定你就能对他投怀送抱了。」
「我真没想到他设这么大一个局，给我玩进这里来！」
宋晓阳抬起头，声音颤抖。
「雅姐，我错了，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我没有学历，现在又有案底，出去后找不到啥好工作了。」
「你能不能让我回去？我一定好好干活，不辜负你的栽培，我。。。」
我叹气，指指胸口的名牌。
珐琅质地上，赫然刻着餐厅主理人的字样。
「在场的谁不知道，我这个主理人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
「但凡我稍微软弱一点，早在网暴里崩溃跑路了。」
回旋镖打到宋晓阳胸口，他一怔，噎得说不出话。
我转头，再不理会他的哭号。
两道前菜处理完毕，还有一道主菜，在身后等着我开刀呢。
陆景的离职并不体面。
随着餐厅官方视频号的不断更新，闻着味儿赶来的吃瓜群众，火速将故事扒出了全貌。
「好可怕，当身边出现一个白眼狼的时候。说明可能已经有很多白眼狼了。」
「所以是这大哥挑拨店里的小弟，谎称芝麻姐是集团大老板的小三儿，高薪空降来店里。」
「惹得小弟共情，又是开车，又是造黄谣，想折腾芝麻姐，没想到给人当了刀。」
「我在购楼中心见过这人，海市的御景花园你们知道吗？房价那么高，他居然买了两套！」
「我靠，就这都不满足吗？」
「楼上的你懂什么，要是能拿下芝麻姐这个真千金，何止几套房啊。」
流言纷纷，大小主播闻风而至，在餐厅附近架起了直播设备。
交接完毕，狼狈立场的陆景被拍了个正着。
短短半个月内，陆景的名字，不仅在海城的餐饮圈儿内烂掉。
就连想转行，都没有下家敢收。
「抱歉啊，食碗面反碗底的人，我们不敢用。」
两套房的房贷压得他不堪重负，走投无路之下，陆景只好注册了平台账号，一单单送起了外卖。
不过这条信息，是行业内的朋友告诉我的，我并未亲眼见到。
大概是陆景不想见到我吧。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我驾驶着车子，赶回家去。
却不料，在路上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这车子才开不到半年！」
「你长不长眼？」
「哎你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那个。。。」
被撞坏车的车主挠挠头，狐疑地盯着眼前的骑手。
头盔下狼狈的脸，正是陆景。
他嘴唇嚅嗫，眼神恳求。
「大哥，我这还赶着送餐。」
「这个月再晚，我奖金就都没了。」
「我赔，我肯定赔，你放心。」
他哆嗦着手，点开支付页面。
「八百，八百行吗？我钱包里现在就这些，都转给你！」
闻言，对面不屑一笑。
「当我煞比呢？八百块能干啥！」
「新闻我可都看过了。」
「你以为我是那小姑娘，钱多人傻心眼儿好啊。」
「哎哎哎，你跑什么？站住！」
「你以为我天天在健身房练拳，是白练的啊？」
声声惨叫声里，我开着车，对着电话那边一笑。
「没事儿啊爸爸，路上遇到个熟人。」
「等下有个惊喜要给你。」
「就是上次那款车子啊，终于提到了。」
「等我再努努力，每年都让你开新车呀。」
「你女儿我呀，可不是那种不懂得感恩的白眼狼！」
剪辑过的视频，拍摄流畅，画质稳定。
出自我为餐厅采购的监控摄像的手笔。
尽管我不愿意相信。
但那天的一切，确实是出自陆经理的安排。
就像餐品中有前菜和主菜之分。
追尾的陈涛，就是陆经理安排的前菜。
如果我因为被追尾而恐慌，陆经理会出面，作为英雄救美的骑士，制造吊桥效应的心动。
很可惜，我没有。
不仅没有恐慌，甚至在八百块私了的方案被否决后，第一时间向交警求助。
宋晓阳的出现也不是意外。
而是陆经理的提前安排。
否则没有他的授意，晚餐高峰期，领班怎么能外出这么久而不被阻拦。
可惜他的算盘，又一次被打乱。
面对威胁和黄谣，我丝毫没有慌乱。
甚至直接当场给出了，开除众人的方案。
英雄救美计划，再次流产。
于是恼羞成怒的陆经理，一面手起刀落，开除了作为棋子的陈涛和宋晓阳。
一面紧锣密鼓的派人剪辑视频，发动网暴。
压力之下，无论我是投入他的怀抱，还是退出餐厅的经营。
对他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经理率先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他看向摄像头，笑得很勉强。
「我们餐厅的主管确实别出心裁，连我这个当老板的都被她搞得一愣又一愣的。」
我笑得大方，朗声到。
「没关系，屏幕前的家人们懂就行。」
「这套套餐的名字，就叫滚蛋吧，白眼狼。」
「具体相关视频，后续请关注餐厅的视频号。」
「以上餐品，欢迎家人们集思广益，在评论区大胆命名。」
「点赞最多的评论，可获得对应菜品的最终正式命名～」
身边，陆经理的眼底掠过一丝阴狠。
他转头，皮笑肉不笑。
「这个名字，恐怕不大合适吧？」
我置若罔闻，含笑对镜头补充。
「刚刚光顾着和家人们说福利，有件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纠正。」
「是前主管和前老板哦。」
「陆景，你对餐厅的热爱真是持续到最后一刻呢。」
「不过你放心，接下来我一定会好好经营这家餐厅，绝不会让你的心思白费。」
我挥手，斩钉截铁。
就像高端的食材往往用最简单的烹饪。
高端的商战，也往往用最直接的手段。
「家人们！让我们把这道套餐的名字，在屏幕上刷起来！」
时间飞逝，转眼已过去半年。
现在我是餐厅的主理人了。
拜那场直播所赐，我们餐厅客似云来。
其中卖得最好的，当属「滚蛋吧，白眼狼」套餐。
甚至有网友慕名而来，只为品尝下名字格外有趣的创意菜。
日子忙碌而充实。
我用餐厅的盈利，重新给爸爸买了一辆新车。
提车的那天，我抚摸着漂亮的车身。
往事翻涌，心潮起伏。
餐厅官方视频号上，我放出了那天车祸的全部录像。
原本的真实的对话被曝光，事态反转，热度居高不下。
我趁机一鼓作气，放出了陈涛发给我的录音。
「当时我是怕陆景这个王八蛋事后反悔，不肯给我付钱，所以才偷偷录音。」
「没想到他这么狠，不仅不给钱，还特么让我掏一万二。」
「既然这样，大家一个都别好！」
看守所里，陈涛咆哮着，想要扑上来撼动栏杆。
相比之下，隔壁的宋晓阳，态度消极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