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客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从床头下掏出一把剪子，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自从老伴离开后，我就养成了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独具老婆一个人生活，最会给歹人为非作歹的时间…… 一个黑影在客厅里扒拉来，扒拉去，刚要拿出剪子厉喝，就看到那黑影转过头，喊了一句：妈！

是李凯，听到他的声音我放下心，打开客厅灯。

“你干什么鬼鬼祟祟？

回家就回家，这是干什么玩意？”

我心里已经对李凯气的不行，但是看到李凯狼吞虎咽的吞食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我心里又有些不落忍。

“妈，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竟然要把你卖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心里难受，妈，你原谅我好不好？”

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李凯就跪在地上对脸开始抽，啪啪啪，三下，他半张脸就肿了起来。

“到底是 怎么回事？”

我压着声音询问道。

“我做生意被人家骗了三十万，这些钱是我借的高利贷，现在人家到处找我，妈，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

许久未见的李凯，瘦骨嶙峋，满脸都是病态。

我这个做娘的即使心里在生意，也不由的先软了三分。

“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对他厉喝道。

“谁骗了你，有没有报警？

现在还欠多少钱？”

我连环炮似的询问，让李凯不知道该回答那一句。

“妈你别管了，现在那高利贷利滚利，已经高的不得了，还咱家肯定是还不起，我准备今天晚上跑路，现在来就是见见你。”

李凯抱着我的腿，哭的泣不成声。

听他这么说，原本心里那点怒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说不出的痛惜。

我搂着李凯的头，也不由的开始哭：“我的孩啊，你怎么被人骗的这么狠，你去报警吧，人家不是说，高利贷都是违法的吗？”

“妈，你不懂，如果我报警，那些人会把我的腿打断的。

我现在得赶紧走，妈你还有没有钱？

我得拿着这些钱赶紧走，妈，你救救我吧。”

李凯抱着我的腰，就像小时候那样，哭的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

我摸着他的头发，回到房间，刚把自己的存着拿回去，脑子里忽然闪过春霞那句话：难不成你真以为他是去做生意？

我留个心眼，把家里三千块的现金拿出来，我的棺材本又放回去。

如果李凯在外面稳定了，有合适的机会再给他。

三千块钱，够他去外地生活一段时间了。

我把现金拿出去，就看到李凯隐晦莫名的看着我，那眼神盯得我发麻。

“这里有三千块钱你先拿着，到外地想办法给我打电话，我在给你寄钱。”

我把钱塞到他怀里，李凯拿着那些钱，寒着脸：“你就给我这点钱？”

我看他这态度，心里咯噔一声，幸好没把存折拿出来。

“三千块还少？

这是现金，你拿着先去外地，等到地方我再给你汇钱。”

我绝不能一下给他这么多钱，李凯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谁知道这钱最后去那了？

我这话刚落，李凯就噗通将我推到一边，转身回到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到我刚才藏着的存折。

拿起存折就要往门外面冲，我赶紧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疯了？

你这是抢钱知不知道？”

“你的钱不就是留给老子的，你天天嘴上说着多爱我，其实还藏了这么多钱，三十万啊。

你可真狠，看我这样了，都没说拿钱出来给我还债。”

李凯撕咬着牙，一脸不忿的说。

“这钱你不能拿走，这是你爸的死亡抚恤金，你还给我。”

我没搭理他，上千去撕扯手里的钱。

一阵剧痛来袭，李凯对着我肚子就是一脚，蹲下来拉着我的头发，砰，将我的头磕在地上。

“我信你奶奶个腿，这钱老子今天非拿走不行，密码还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对吧？”

我狰狞的脸，让李凯确认了密码，转身对着铁门就是一脚，然后耀武扬威的走出去。

而我在李凯李凯的一瞬间，彻底陷入昏迷。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我脑子里想的全是李凯小时候的样子，可心里对李凯那一点点亲情，也随着这些回忆，慢慢消失……
老伴刚走两个月，儿子就逼着我改嫁，只为了对方给出的八万八彩礼。

我拿着老伴遗照，跪在儿子面前，当着媒体记者的面问他，是不是想让我去死…… “妈，我爸走了也有一段时间，你自己过孤独吗？”

儿子李凯坐在我跟前，一边帮我剥橘子，一边状似无意的说。

听到他的话，我擦拭老伴遗照的手顿了顿。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爸才走两个月，我有什么孤独的。

我们这个年纪，只要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我低着头仔细端详照片里的老伴，这老头早早的拍了一张帅气的照片，现在嘴都笑成八瓣，不知道在下面过的好不好。

“妈，真的是我过得好，你就什么都愿意做？”

我当时只顾端详老伴，脑子里想着是不是该趁现在身体好，也去拍一张遗照，所以没怎么听清儿子话里有话。

只是随口回复：“没错，做老的，不就是图个孩子幸福吗？

你今天怎么回事，竟说胡话。”

我扭头去看他，儿子没抬头，拿起身边的钱包，火急火燎的离开，走的时候甚至连入户门都没关上。

看着还在摇晃的铁门，我不由得失笑。

老头子你看，咱儿子还是这么莽撞冒失。

李凯平时不经常回来，他最近说是在忙什么大生意，总是不着家，我也没多管，孩子大了总是要独立，有时候父母问得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可我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我这一次放手，才看清了李凯的自私与虚伪。


李凯再次回家是在一个月之后，他不是自己回来的，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目测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一口大黄牙，嘴里还散发着难闻的烟臭味。

我是最讨厌男人抽烟的，老伴也是戒烟多年，咋一闻到这股味道，只觉得胃里只翻腾，想吐。

但这是儿子领回来的客人，虽然不知道什么身份，我还是去厨房断了茶水小吃，放在他们跟前。

他们似乎在说悄悄话，那个男人总是用眼神偷瞄我，然后对李凯笑着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股眼神看的我直冒凉气。

男人并没有做太长时间，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要走，我起身相送。

男人临走前伸出手，我礼貌性的跟他握手，却没想到他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不仅如此，他还有揉搓我得手心，搞得我颇有些恶心。

几乎是立刻我从他手里抽过手，怒瞪他一眼，这要不是儿子带回来的，我当场就要翻脸。

但我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啪一下把入户铁门摔得震天响。

儿子转过身，就立刻对他说：“这老货不是个好东西，你从哪里认识的人？”

儿子没接我的话茬，笑嘻嘻的坐下，拉着我的手说：“妈，你觉得刚才那老头帅不？”

“帅？

你是不是瞎了，我记得生你的时候你眼睛没问题啊，那玩意和帅沾边吗？”

我心里还记恨着刚才被占便宜的事情，这要是我老伴活着，这要是他活着…… 脑子不由自主的陷入和老伴的回忆中，耳朵却忽然钻进一句话：“这是我给你找的男朋友，要不然你就嫁给他吧。”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凯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刚才那个不要脸的老货，是给我找的男朋友？


等我一睁开眼，看到的确实春霞着急的表情。

原来春霞在听到我的事情后，越想越不对劲，赶紧从外地赶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我满头是血昏迷在客厅里。

我拉着春霞的手说：“赶紧带我去银行，那个畜生估计银行一开门就得去取钱。”

春霞的眼神带着些许遗憾，她拉着我的手说：“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也就是说，距离我昏迷足足过去24个小时，那些钱估计早就被小畜生取走了。

“忘了和你说，我去你家的时候，你家被翻得稀巴烂，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搜走，就连李哥的遗照都砸的不成样子。”

春霞扶着额，试探性的说。

我大脑当即空白，我老头的遗照碎的不成样子？

我一把扯掉手上的吊水，不顾春霞阻拦往家里奔去。

到家门口的时候，邻里街坊全都出来看热闹，我家甚至连门都没关。

走进去一看，几乎被洗劫一空，冰箱，电视，就连餐椅都消失不见。

这些我统统不在乎，我最无法接受的是老头子，不知道被那个杀千刀的摔碎在地上，玻璃碎片在他脸上留下狠狠一刀。

这可是他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努力压抑心里的痛苦，即使老头被火化的时候，我也告诉自己，不要伤心，人都会死的，只是他比我走的早一些。

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

李凯这段时间发疯，我也在努力克制心里的委屈和怒火，不断告诉自己，孩子都会走歪路，做父母的总是要辛苦一些，他们总是能走到正路。

可如今，那个陪我几十年的老头子，就像是垃圾一样，被人随意丢在地上，那道裂痕，从眉心划到嘴角，将他温和的笑容，划得有些狰狞。

他似乎在质问我，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走，就把家过成这个样子？

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跪在老头面前，不顾碎片划伤我的手，将老头的照片从里面小心翼翼捧出来。

血珠混合着我得泪水，在地上渲染开，就像是老伴生前最爱的牡丹花。

李凯啊李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样对你父亲。

我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到这一世也算是罢了，既然我没有教育好你，那就只有送你进去，让国家教育你了。


“你酒喝多了吧，说的什么屁话，你给我找男朋友，不怕你爸晚上去你梦里抽你。”

我站起来，说实话心里有些生气。

到这个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儿子的一句玩笑，殊不知儿子当即变了脸色，颇有几分认真的开口：“妈，我和你说真的，你嫁给这老头吧，也不用多，就嫁给他两年就行。

我知道你和我爸情比金坚，但是也不能不管我吧？”

我听到这话，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去厨房找擀面杖。

老伴你看看，你儿子反了天了，竟然开始给我找男人，这不是瞎胡闹吗？

我从厨房摸出擀面杖，指着李凯的脸问：“你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

李凯站起来，一米八五的个头压过我一头，无形的压力让我意识到他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拉着我的手，甜滋滋喊我妈妈的小孩子。

“妈，刚才那个男人说了，只要你愿意嫁给他，就会给我八万八的彩礼，我现在做生意继续周转资金，你只需要忍两年，就两年还不行吗？”

李凯表现得甚至比我委屈，满脸都是你是我妈，你不能不管我得意思。

我气的脑子充血，一股说不出的热气直往头顶钻，差点没站稳。

“你个不要脸的玩意，你要把你妈妈卖了？”

我没忍住，啪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别说这么难听，我这不是怕你万年孤独，给你找个伴吗？”

他蹲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在明知道我有气管炎闻不得烟味的情况下，还是把烟点燃。

“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我发小赵峰，人家妈妈都嫁了八次了，光是彩礼钱就给赵峰买了一套房。

我就是让你嫁过去两年，你怎么就不能忍忍，上次你不是还说，只要孩子过得好，你就过的好吗？”

他自顾自的说话，压根没抬头。

如果他抬抬头，就能看到已经被气的满脸通红，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我。

我抄起手里的擀面杖，对着他的脊背就是一下：“把自己的妈卖了做生意，这就是你们年轻人口中的前途？

我告诉你，这事门都没有，以后你提都不要提。”

强忍着心里的颤抖，没敢把话说太大声，这是老小区，隔音效果不太好。

即使我已经气的头开始发晕，但还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要不然以后这些老邻居该怎么看我，又该怎么看李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