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脚步滞了一下，又快步朝着感应的方向走过去。

呵，是啊，从知道江明月是妖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他们无法在一起。

他还在期待什么？

本来肖想女孩就已经是一种罪过了。

这不正好，他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

山林的雾气太大，少年看不清路，只能不断摸索，却没有减慢步伐。

他撞到树上，被石头绊倒摔在地上，踩在小溪里滑倒，却依然倔强的站起身。

少年穿着短裤，膝盖已经摔破，脸颊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伤痕，浑身湿透，没有一句抱怨。

他确实不够好，可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江修远有一瞬的心软，他在想，如果祁墨是妖，哪怕是不知名的小妖，他都可以接纳他。

只要江明月不会为他剥妖骨，为他脱离妖族。

他跟在祁墨身后，犹豫了一秒，骂了一句，“真麻烦”

“喂，你等一下。”

他叫住祁墨，自己变回了原形，“上来，我带你跑快一些。”

高大的警官变成一只白虎，让少年愣了一瞬，他咬了咬唇，此时什么都顾不上。

他想见到江明月，现在就想。

“谢谢”

江修远抖着身子，按照他指的方向跑过去，“你别误会，我没有接纳你，只是不想让明月因为你而责怪我。”

“我知道的”

少年的手指放在金珠上，黑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反驳，还算乖巧。

江修远稍微缓和了一下态度，又不忘警告，“今天看到的一切都不能说出去，知道了吗？”

“如果江明月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违反妖规也会杀了你。”

金珠烫的厉害。

少年垂下眼睫，掩饰自己的情绪，“好”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前知道配不上她，现在他们之间，又隔了人与妖的界限。

跑到山林深处时，有少女的哭声传了过来，这声音甚是耳熟，耳熟到祁墨的心微微颤抖。

意识到前方有人类，江修远又变回了警官的模样。

再接近时，天空下起了暴雨，将下方的迷雾冲刷干净。

江修远抬头，便看到在远处的山巅上，江念念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朝前走了一步，趁着没人直接从山的正中间位置跳了下来。

江修远：“……”

就特么离谱，一定要这么大动作吗？

这不就是蹦极没有拴绳子？

他恐高，看着师妹跳下来时还忍不住跟着心紧。

浓雾消散那一刻，祁乐乐看到了祁墨。

她尖叫着，上前扇他巴掌，“是你，是你害我对不对？一定是你的霉运，你想害死我……”

耳光打在脸上的声音很响，响到江修远跟着皱眉。

走到这里，金珠没了反应，少年挨了一巴掌后猩红了眼，“她在哪？”

祁乐乐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把恐惧转化成见到祁墨时的愤怒，又伸出手来，被少年攥住了手腕。

他要见女孩，即使他们没法在一起，也不想让女孩看到自己顶着一张猪头脸。

“她在哪？”

少年第一次反抗，让祁乐乐从愤怒里脱身，打了个冷颤，“你……你干什么，松手，你弄疼我了。”

她抬脚踹祁墨，结果手腕的位置疼痛愈发强烈。

“她在哪？”

“我不知道”祁乐乐第一次对这个哥哥感觉到害怕。

树梢上的金珠飞了下来，在人类看不见的情况下飞到了少年的身旁。

小金珠蹭了蹭，和少年手腕上的那一颗打了个招呼，便乖巧的躺在了红绳上。

金珠到了手腕上时，祁墨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唔，这么多人啊！”

雨停了，江明月不知何时把外套穿在了身上。

她眨眨眼，很开心的跑过去，“祁墨，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少年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的声音猛然滞住。

顾不上旁人，他伸出手臂把女孩捞进怀里，很用力。

用力到恨不得把她融进骨子里。

江明月被迫抬头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处，蓝眸放大瞪得圆滚滚的。

女孩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伸出柔软的手轻轻拍他的后背，“抱歉啊，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的”

“别怕，没事的”

江明月刚刚经历了生死。

黑天狗是强，可终究刚刚进阶，妖力还紊乱，占了下风，是球球最后控制了她的身体，才与江小白合力击杀了双头蟒，已经没了力气。

多亏了江念念来找他们，在她的帮助下又成功杀了那只蜃，他们才得以逃脱。

救了他们之后，江念念就走了。

江小白又变成了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到少年主动的拥抱，眼睛似乎放了光。

姐姐竟然能让脏脏的人类抱，一定是已经对祁墨动了情。

江修远咬牙切齿。

王八蛋，刚才他那番话白特么说了。

上来就搂搂抱抱，当他不存在？

他抬脚就要过去拉开这两个人，却被小猫妖带着威胁气息的眼神止住了脚步。

江修远想起刚才和祁墨说的话，本来就有些心虚，结果反倒后退了两步，心烦意燥的踹了颗石子。

好吧，他不存在。

“祁墨，你……”

祁乐乐没有想过，像祁墨这样的人，怎么会得到别人的关怀和拥抱。

他主动拥抱女孩，难道不应该换来一个耳光，或者一顿谩骂吗？

他凭什么？

被这突然的一幕震惊，她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摔了跤，又泡了溪水，身上又脏又湿，不出意外，两个人分开时，女孩的白色运动服上衣粘上了泥点。

他垂了垂眸，还没说话就被挡住了嘴。

“不用道歉，我不介意的，你要是还想可以再抱一抱。”

女孩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让他感觉心里软了一块凹陷进去。

少年高高筑起的围墙，早在见到女孩的那一刻就已经轰然倒塌，溃不成军。

雨后的山林有着独特的清香味道，混合着少年身上那股鱼腥，江明月觉得好闻极了。

她抬头，视线猛然滞住。

少年的脸上红红的，有一道很浅却很长的划痕，还有淡淡的巴掌印。

“谁打的？”


第二天，祁墨很早就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开门去看，看到小礼盒不见时，漆黑的眸子闪着繁星点点。

该死，他怎么睡得这么沉？

没有看到女孩收到礼盒时的表情，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他懊恼着，还有些后悔应该当面交给女孩，低头之际，他看到脚底下多了两个小袋子。

少年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看。

左边的小袋子是透明的，里面是月饼的外包装，一共六个。

右面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一个饭盒，还有些温热，上面留了纸条。

少年兴致勃勃的打开，是江明月的字迹。

祁墨，中秋快乐。

谢谢你的月饼，我都吃完了！！！

很抱歉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早餐是我做的，记得热一热再吃哦～

学校见

饭盒很简陋，是白色带着小兔子图案的，女孩找不到别的，那一款是她转学那一天买的，还是用过的，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放筷子。

祁墨傻呆呆的蹲在那里很久，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仿佛暖阳融化积雪，有了新的生机。

他蹲了太久，又有低血糖，从地上起身时头脑变得不清醒，手指也跟着使不上力气。

“啪！”

保温饭盒掉在地上的声音极为清脆。

那饭盒本来就廉价，经不起什么折腾，里面的清粥慢慢撒了出来，洒在那张干净的白纸上。

少年心慌的不得了，蹲下身子把饭盒扶正，看到白纸上的部分清粥，打晕了女孩干干净净的字迹，嘴唇抿到发白。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隔壁紧锁的房门卸下了一口气。

少年像做贼一般把饭盒和纸带回了房间，还好抢救及时，地面上只有一点点水迹。

早餐很清淡，只有清粥和爽口的小咸菜，还有一个剥的很好的鸡蛋。

祁墨自责难过，女孩亲自做的早餐，就这样让他浪费了，她知道了一定会生气难过。

少年伸出手指，把纸上的粥一点点卷进口中。

清清淡淡，还是温热的，但他吃了却感觉五味杂陈。

那张纸最终没有抢救回来，上面的字迹晕得一塌糊涂，他放到窗户上晒干。

吃完饭后，祁墨把饭盒拿到厨房，想要清理干净还给女孩，却猛然滞住了动作。

他看到那饭盒的一角凹了进去，饭盒上面的小兔子，那红宝石做的眼睛少了一颗。

少年瞬间慌乱的不行，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在楼道里仔细的找，一圈一圈的找。

*

今天上午，祁墨都没有来上课。

江明月一个人无聊极了。

虽然他来，他们之间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他不在就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

中午放学时，她便回了家。

刚上到三楼，她便看到了少年的身影。

他眼底有明显的血丝，已然红了眼睛，蹲在那里几乎把头贴在了地上。

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

“祁墨，你怎么了？”

江明月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旁双手抱着腿，眼神带着关心。

少年看到她来，便更加的心慌。

心脏的剧烈跳动，江明月也感受得到，她乖乖巧巧的蹲在那里陪他，轻言细语的问，“你在找什么呀？要不要我帮忙？”

他垂着眸，已经找了一个上午，什么也没有。

少年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愧疚不安。

“祁墨，我视力很好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好不好？”

江明月耐心的问。

少年依旧垂头，手指不安的攥着拳。

他穿着那天她买的灰蓝色连帽卫衣，胸口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江明月揉了揉眼睛，她以为是什么脏东西，就把手指伸了过去。

再收回手时，指尖上放着一颗小巧的红宝石。

质量很差，是塑料制品，一看就是糊弄小孩子的玩具。

看到红宝石的那一瞬间，少年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慌乱的抢了过来。

“你在找这个？”江明月问。

即使共享心脏，此时她也实在是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这样的红宝石，某宝上九块九能买一大包啊。

他顿了顿，终于开口道歉，“对不起……”

江明月：“？？？”

“为什么道歉啊？”

少年哑着嗓子，很慢很艰难的说了他的罪过，两个人不知何时从地上起来，他垂着头，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等待家长批评的孩子。

得知这颗红宝石是她的，江明月还有一丝诧异。

好吧，她根本没有注意过。

她也没想到，她随便的一个小东西，会让少年如此重视，连课都不去只为了在这里一遍一遍傻傻的寻找。

江明月沉默了很久。

她知道了祁墨的过去，却始终不能理解这份卑微为何这般严重。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啊。

她还有些气，“你今天不去上课就是因为这个？”

少年慌乱不已，眼眸黯淡下来。

“我……对……”

在他再次道歉之前，江明月堵住了他即将说出的话。

“祁墨，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女孩的语气哽咽，

“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你不用这么害怕的，以后也不要总是道歉了好不好？你也乖乖的，认真吃饭，认真上课，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我不需要你迎合我。”

女孩踮起脚尖，轻柔的摸他的发顶，“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离开的。”

永远不会。

她伸手的那一刻，少年已经自觉低下了头，有些不相信他听到的。

她说，不会离开。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过分，利用了女孩的同情心，还恬不知耻的留在她身边。

可女孩一直在包容他，忍让他。

她对他实在太好，好到祁墨觉得自己有些飘然。

有这样的女孩出现在他身边，他何德何能？

少年低垂着头，任她摸着脑袋，漆黑的眼眸深邃。

“好”

他哑着嗓子，尽量掩饰自己的小情绪，还乖巧的蹭了一下江明月的手指回复。

抿了抿唇，江明月没有再去逞强。

她知道少年还是不信，但没关系，他们有的是时间。

她会对他更好更好，一定会有让他彻底打开心扉的那一天。

她想告诉祁墨，他值得。


它舔舐着毒牙，贪婪的俯下身子，“你的味道很香，吃起来味道应该也不错。”

那一靠近，嘴里浓重的血腥味实在太过恶心。

“呕，你多久没刷牙了？”江南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江明月也后退了几步，不是害怕，是真的臭。

那味道比前天闻的屎还上头。

看着他们都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双头蟒彻底生气了。

他呲着牙，巨大的蛇尾直接甩了过来。

蛇尾实在太过粗壮，这一甩出来不少黑妖跟着受伤，直接被它甩到天空上。

江明月他们想躲，却也不能躲。

那尾巴很长，如果躲开就会砸在江小白身上，只能先挺上一段，等妖王过来。

江修远用身子接住了尾巴，被压力甩的挪动了好几步，勉强停了下来。

平时他们有危险，妖王都会很快便到达，只是这次似乎一切都不一样。

看出了众妖的心思，双头蟒发出声音，“桀桀，别等了，妖王现在对的可是主子，哪里有功夫来管你们。”

妖王和黑妖王实力相当，彼此都无法杀了对方，只能被对方拖延时间。

纯白色的猫妖没有说话，一只金色的珠子飞了起来，直接飞了出去。

双头蟒愣了一下，嗤笑道，“小猫妖，你的命珠也就能抵挡抵挡这些个小妖怪，想去帮妖王对付我们主子，就连你亲自去都无济于事。”

她确实是进步了不少，在黑妖王眼下依旧卑微如尘土。

“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明月反问了一句，毫不客气的跳了过去。

除了江小白之外，其他师门的成员都在这里，六个执法者，哪怕是江梦不情愿，一直在划水，也可以抵抗一段时间。

那是修炼三万年的双头蟒，和魔鹰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纵使再怎么拼命，也无法撼动对方一毫。

江梦是第一个倒下去的。

她仅仅是被巨蟒随意的抽了一下，就很虚弱的倒了下去。

相比之下，其他同伴也个个挂了彩，比她严重多了，却始终在坚持。

江梦不知道，他们不是重生，就是得了预言梦，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大家都神色古怪。

江明月特意看了一眼江念念，她也是一样，对江梦的晕倒带着一丝不满，还有不屑。

果然，他们都梦到了同样的画面，只不过他们都是念在师门情谊，或者觉得只是一个梦，并没有说出去。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小猫妖的蓝眸有了一丝的兴奋。

至少他们这一世都不会轻易上江梦的当，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她的兴奋被双头蟒看在眼里，以为是在挑衅，吐着蛇信子，一只脑袋忽然俯击下来。

“明月”

“小月月”

众妖同时叫了她的名字，朝着这个方向跑过来。

江明月也愣了愣，暗骂了一声，日，走神了。

她尽可能的退后，忽然一颗金珠从远方飞回来，把她挡在了身后。

“你好呀，小黑蛇。”

听到妖王的声音，大家都松了口气。

在地上装昏的江梦微微抽了一下，还是没有醒来。

“你，你怎么会过来？”

双头蟒显然不信，它认为妖王不可能这么快就打败它的主子。

但事实确实如此。

它不知道那颗不起眼的金珠，竟真的有这样的能力。

“功臣”球球已经回到了小猫妖的身上，它第一次见到化形后的江明月，还止不住兴奋，在她柔软的背部打着滚儿。

妖王看了一眼江明月，眼底带着诧异，还有浓浓的欣慰。

那是镇魂珠呀，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至宝，已经活了不知多少个万年，据说被上一届妖王遗留在人间，结果被小猫妖给找了回来，还成了它的新主人，多么荣幸的事。

妖王回来，形势已然不对，双头蟒咬咬牙，“这次就算了，我们撤退。”

说罢，它扭动身子，带着一群黑妖，狼狈的走了。

妖王受了伤，并不能将它杀了，但也不忘记给徒弟们报仇，毫不客气的在背后拍了一掌下去。

巨蟒被他直接甩了出去，那股浓重的血味挥发到了极致。

它回头，瞪了一眼妖王，咬牙切齿，“别得意的太早。”

它走时，刚刚到了十一点。

天空雷劫重新凝聚，再次劈向江小白的身体。

江南靠的近一些，吓了一跳跑了出去，“吓死了吓死了，差点就成烤豹子了。”

他刻意调节了一下气氛，让大家放松下来，除了江鹿以外都变回了人形。

不置可否，每个人身上都有不一样的伤。

江南最惨，被打到了脸，嘴角下面一片青黑。

他戳了一下，嘶了一声，“江鹿，快给我看看，我可不能毁容啊……”

神鹿驻足，头顶的鹿角放着光。

江鹿打架不行，治疗才是他的天赋技能。

妖王休息片刻，继续说道，“大家都辛苦了，治疗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小月月啊，你留下……哎，人呢？”

几人环视一圈儿，才发现江明月早已经不知何时离开。

江鹿低下头颅，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懂得江明月的意思。

桥归桥，路归路，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已经随着前世的风尘消散，往后的日子，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连他的治疗，她都不愿意接受。

妖王撇嘴，甩了甩手，“也罢，一会你们也回去吧。”

他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江梦，“修炼不到位，惩罚免了，但留在妖界不许出去，别给你的师兄师姐惹事。”

江梦始终装睡，几乎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又失败了。

老头怎么会这么快回来呢？

这下散妖鞭她逃不脱，还被惩罚，人间也无法过去。

呵，她本来是计算好大家的承受能力的。

她也晕在了她自己觉得很完美的点上。

谁知为了让江小白不受伤害，他们都咬着牙坚持下来，这样她的晕倒反倒突兀。

真该死，都是江明月的错。

她怎么就成了九尾呢？

若不是有她在，根本熬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怎么就不死呢？


少年单手拎着江明月的背包，另一只手被她握着，脸色已然发白，唯有手指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冷静些许。

他闭上眼，苦涩到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祁墨那一刻才知道后悔。

他就不应该让女孩听到，听到这狼狈的过去。

季泽只说了一半。

还有另一半，他可能也不知情。

但仅仅这一半的故事，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江明月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冷声道，“五分钟到了，以后不要缠着我。”

少年睁开眼，微微发愣，被女孩握紧了一些，直接拉着走了。

“江明月，你会后悔的。”季泽在后面，还不忘记嘴硬。

可江明月没有了心思回复。

关于少年的过去，她是隐隐能猜到一些的，可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让别人说害死母亲，被所谓的亲人抛弃。

他又被厄运缠绕，这么多年过来，一定很难受很孤独。

走出校门后，少年猛然挣脱了女孩的手。

他指间发颤，黑眸沉沉像一潭死水，“江明月，你走吧……”

“去哪？”江明月歪着头，“说好的要请我吃饭，现在反悔可不行。”

祁墨从校服里翻出那个红包，直接递过去，“都给你。”

他自嘲的继续说，“季泽不会追来了，你可以放心……”

江明月觉得有些气，但更多的是无奈，她掐了一把少年裸露在外的手臂，不满的问，“祁墨，你不能相信我吗？”

被她掐了一下，不痛不痒，祁墨却觉得难受极了。

他凝视着女孩，面色冷淡，“他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仿佛受够了这样的担惊受怕，鼓起了一番勇气，“他还有一半没说完，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是真的，十岁时，我不想连累他们，就自己跑到马路上，等着车撞过来……”

想到这里，少年抬起手将指间触碰心口，无力的闭上眼，“是妈妈推开了我，她自己失血过多，临死前还把救命的心脏留给我……”

心口处剧烈的疼痛感散发出来，到达四肢，到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江明月感同身受，她咬了咬唇，同样将指间放在心口的位置。

前世少年死之前那句话，她记得很清楚。

“这颗心，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它被我保护的很好，一点也不脏，希望你不要嫌弃……”

他保护那么久的心脏，是用他最重要的人的生命换来的，却心甘情愿的给了自己。

这样的真情，怎么可能不触动。

江明月确实不懂什么是喜欢。

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喜欢祁墨，也不敢喜欢。

妖一旦与人相爱，后果也会十分惨痛。

但有那么一瞬间，江明月忘记了最初的目标，她想试图接纳，去尝试。

她想试着“喜欢”他一次。

女孩深呼吸了好几次，暂时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

至少现在还不行。

妖界还很乱，人间也是一样，江梦还在，黑妖族也虎视眈眈。

实在不是恋爱的好时机。

但她有了新的目标。

等熬过这段时间，如果祁墨还喜欢她，她会给他一个机会。

不顾一切，不计后果。

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开少年的心结。

“祁墨，我不讨厌你的……”江明月再次拉住他的手，“相信我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少年抬起眼，还带着一丝茫然。

“你也有很多优点啊，长得帅读书好，人又细心，每天都会给我买牛奶，我随手放在门外的垃圾袋都是你帮我扔下去的吧？”

江明月笑笑，“你还会偷偷帮我收拾桌面，按照我的摆放顺序，我的笔快用完时还会去买新的偷偷帮我换……”

她走近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抱住他。

这是在那次暴雨之后的第一次拥抱。

女孩抬着手从上到下抚摸他僵硬的脊背，像是在哄小孩。

她还小声的安慰，“我不离开，你别害怕……”

那股清甜的奶香气离得太近有些上头，让少年血气上涌，呼吸变得急促。

那一刻，少年似乎什么也管不上了，他伸出手来，狠狠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似乎要把她融到骨子里，牢记在心底。

一滴湿润的液体滴在女孩的脖颈上。

她看破不说破，继续安抚着内心脆弱的少年。

秋风拂过，女孩黑亮的长发吹到少年的胸前，痒痒麻麻，似乎在诉说着少年心事。

两个人分开后，祁墨罕见的脸红，连小耳朵都跟着一起变红，整个人像一颗烂番茄。

“对不起”他率先道歉。

江明月觉得好玩极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可以去吃烤鱼了吗？”

她揉揉肚子，带着一丝委屈，“我好饿啊！”

她这副样子，让少年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烤鱼店离学校隔了两条街，江明月前世最喜欢去那里。

店的装修一般，里面却十分干净整洁，味道不错价格也不贵，两个人吃一条两斤的大烤鱼，再点一些配菜放进去，加上茶水才花了98元。

店长是一个爱笑的婆婆，看他们都是学生特意多送了一些小火腿。

鱼和菜是放在一起烤的，用一个很大很烫的铁盘摆在桌子上，店员会再单独送上一盘蛋炒饭和餐后的小水果。

女孩很喜欢吃鱼，她会用筷子夹在碗里，细心的挑好刺，再卷进口中，满足的不得了。

“祁墨，你快尝尝，这里的鱼特别好吃。”

说罢，她用公筷夹了一大块最嫩的肉递过去。

餐桌大了些，中间隔着冒着热气的铁盘，少年害怕她会不小心烫到，乖巧的拿碗主动接下来。

他们坐在窗边，外面的天色逐渐变得暗沉，路旁的街灯明亮，照亮每个人回家的路。

江明月有些骄傲，那些灯泡都是她换的。

明天是周五，三天中秋假期的第一天，她咬着筷子，看到少年身上破旧的白T恤，便开口问道，“祁墨，明天陪我出去逛街好不好？”

少年低头，刚刚夹起的鱼肉掉回碗里。

他犹豫着，小心的试探她的脸色，“你中秋节不回家吗？”


江梦凑了过去，满眼的担忧，“三师兄，你怎么了？”

她伸手想要扶他，却被江鹿后退了两步拒绝开来。

那个曾经最宠她的三师兄，现在满眼的陌生，还带着浓浓的恨意。

江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再抬头时，对方又恢复了那个温柔似水的眼神。

“我没事，刚才遇到个敌人打了一架，现在身上脏，你别过来了。”

江鹿是谁？妖王座下第三弟子，马上就要突破万年的修炼大关，他虽然不擅长战斗，却也断不会被打成这般模样。

他绕过江梦离开时，更引得她的好奇。

她闻出了江鹿身上尚存的妖气味道，是江明月的妖气。

是江明月把江鹿揍了。

这个结果让她诧异，但更多的是兴奋。

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让他们之间产生了隔阂，但江明月伤了同伴，按照妖王的秉性，她一定会被罚的很惨的。

关进锁妖塔？一个月？一年？

呵，这种报仇的好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江梦眼睛一转，追了上去，泪眼朦胧，“你别骗我了，我都看到了，五师姐怎么能这么过分？”

下一秒，她被江鹿捏住了下巴。

男子被揍得看不清本来的样子，眼眶青紫，脸颊肿着，嘴角已经挂了血，他的眼底闪着危险的气息，“你都看到什么了？”

他这个反应，果然是江明月。

江梦的眼泪流了下来，很心疼的样子，“五师姐……五师姐打了三师兄……”

“啪”

巴掌声响起时，连江梦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捂住脸，满眼的不可置信，“三师兄，你……”

“再问你一次，看到什么了？”

他再次捏起江梦的下巴。

若是在黑妖族，江梦能直接杀了他，凭她的能力轻而易举。

可这不是黑妖族，她是妖王的小徒弟，是他们“弱弱”的小师妹。

现在还不能不能暴露。

她咬了咬唇，“什么也没看到……”

江鹿冷哼了一声，甩开了她，擦了擦手，“记住你说的话。”

说罢，他离开了，步伐缓慢沉重。

江鹿走后，江梦开始深思。

这个三师兄是她认为最蠢的，平时也是最向着她的，如今怎么会忽然变得这般陌生。

江梦回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破绽。

不是她的问题，那一定是江鹿刚才被打之后心情不好，又碍于情面。

被师妹揍，多么屈辱的一件事。

她想通后，忽然有了法子，摸了摸被江鹿打了一巴掌的脸颊，照着上面的印记狠狠地又甩了一巴掌。

她要顶着这张受伤的脸给妖王看，让他把江明月和江鹿一起罚。

谁知刚打完，江梦就听见了声音。

“啧，这是怎么了？觉得自己妖法没学好愧对师门了？”

江梦的身体一僵。

该死，妖王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还看到她自己给自己甩巴掌？

这下好了，冤枉不了江鹿了。

她这一巴掌没有收力，脸颊已然红肿起来，结果白特么打了。

妖王走近一些，慢悠悠的说，“好好修炼，别总想着这没用的，不用觉得愧疚，谁让你是我徒弟呢？”

江梦简直气到吐血。

她垂下眸子，又扇了自己一巴掌，“是徒儿没用，看到三师兄挨了打不能去帮忙，徒儿只能自罚。”

即使不能让江鹿受罚，她也不会放过江明月。

“老三挨打了？”妖王故作诧异，抬起脚，“我去看看他！”

江梦：“？？？”

难道不应该问，是谁打的吗？

这可如何是好？

就凭江鹿刚才甩她巴掌的行为，他一定不会说出去是江明月。

如果妖王不主动问自己，那这几巴掌不是白挨了？

她犹豫着，跟在他的身后，用衣袖擦着眼泪，“师父，五师姐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

妖王停下了脚步，“小五打的呀！”

江梦大喜，又装作很担忧的样子，“师父，您不要责怪她好不好？”

她巴不得妖王狠狠地罚江明月。

结果妖王认真的点了点头，“不怪她。”

江梦：“？？？”

这和她想象的结果不一样啊。

“师门切磋而已，没必要看了”妖王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他被黑妖族的打了呢？”

江梦：“……”

“你好好修炼吧，等功夫到家时也去和你的师兄师姐们切磋切磋，长长见识！”

妖王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今天的练的怎么样？耍个妖诀给为师看看？”

江梦：“…………”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江梦暗中紧了紧拳，垂下眼眸，“是”

*

家里两室一厅，次卧刚刚好让江小白暂住。

若是以前，江明月绝对不会让别人住在自己家里，但不得不说，认识祁墨之后，她的洁癖确实得到了治愈。

晚上十点，她走出去，敲了敲祁墨的房门。

祁墨刚刚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开了门。

“出去走走吗？”江明月问。

她没有说，自己有些不开心，想要祁墨哄哄她。

好吧，祁墨也不会哄。

少年有些一瞬间的诧异，很快顺从的点头，回去穿了一件外套，便走了出来。

他不想江明月久等，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状态。

江明月撇撇嘴，很随意的进了他的房间，把他放在外面的毛巾拿着，踮起脚尖帮他把头发擦干。

祁墨长的高些，顺着她的动作低下头。

他低头，女孩仰头，这个角度刚刚好看到那白皙的脖颈，和藏在卫衣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少年觉得一阵燥热，瞬间红了耳尖尖，手脚都无处安放。

他心脏跳动的实在太过厉害，

共享心脏的坏处是她被少年的心跳牵动，脸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她故作淡定的帮他擦干净头发，把毛巾挂好之后走出去。

楼下已经一片寂静，雨很早就停了，空气很清新，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在一起，如今已经习惯了很多，即使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江明月还是会主动的找些话题，“今天谢谢你啊，小白他不懂事，你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