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小说 其他类型 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暖君秦子徵小说
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暖君秦子徵小说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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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流年

    男女主角分别是暖君秦子徵的其他类型小说《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暖君秦子徵小说》,由网络作家“懒流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以身相付!陈暖君的心微微颤抖。今生永世,她再不会做出以身相付的蠢事来!她匍匐着,语气坚定:“暖君以身祭蓟州,郎主声望显赫,必不会做出这种不义之事!”暖君听到头顶前方的公子似乎重重出了口气,语气深沉:“你倒是找了个好籍口!那便入府做一侍奴!”陈暖君应道:“暖君虽位卑命贱,却也是蓟州抗胡名士陈少峰之后,郎主声望显赫,必不会做出这种不义之事!”这一晚铤而走险的付出可不是白折腾的。华陨被她这样两番顶撞,半天不说话,一开口便是语气清冷:“以贞祭疆土,以财旺门族!你今日大宴之上的自救,倒真是一个精彩了得!”陈暖君低头不语!也不敢再顶撞那不好惹的贵公子了。“起身,过来!”华陨的语气又冷又硬。暖君抬起匍匐的身体,低着头索性跪行到华陨的脚边。华陨伸手...

章节试读


以身相付!陈暖君的心微微颤抖。今生永世,她再不会做出以身相付的蠢事来!

她匍匐着,语气坚定:“暖君以身祭蓟州,郎主声望显赫,必不会做出这种不义之事!”

暖君听到头顶前方的公子似乎重重出了口气,语气深沉:“你倒是找了个好籍口!那便入府做一侍奴!”

陈暖君应道:“暖君虽位卑命贱,却也是蓟州抗胡名士陈少峰之后,郎主声望显赫,必不会做出这种不义之事!”这一晚铤而走险的付出可不是白折腾的。

华陨被她这样两番顶撞,半天不说话,一开口便是语气清冷:“以贞祭疆土,以财旺门族!你今日大宴之上的自救,倒真是一个精彩了得!”

陈暖君低头不语!也不敢再顶撞那不好惹的贵公子了。

“起身,过来!”华陨的语气又冷又硬。

暖君抬起匍匐的身体,低着头索性跪行到华陨的脚边。

华陨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头,他目光凛冽地瞪着她的眼,语气阴沉道:“区区一点小心机,岂敢妄想撼动乾坤!”

这一次,华陨的手劲很大,暖君觉得下巴快被捏碎了。

先是被秦子徵捏了下巴,再又两次被华四郎捏了下巴,女人的下巴原来是这么好捏的么?上一世里杀敌不眨眼的她,可从未被人捏过下巴。

四目相对,他的身上和着一种药草味,不愧为最贵介的公子,本该腥苦难闻的药草味,不知经过何方圣医之手,竟混杂出一种清浅的淡香,是陈暖君从未闻到过的味道。

他的眼神阴冷,满含震慑,陈暖君猛然回想到前世里,华陨用了三年的时间进行铺陈,最终攻下蓟州,在蓟州城里屠城五日的暴行,突然痛恨前世的自己,偏偏将所有视线只围绕秦子徵一个人,为什么就没有对华陨这个人做更多的了解和研究。

真是痴情绝傻的一个女子!真是蠢笨粗鄙的一个女子!不怪秦子徵嫌恶她,连她自己都要嫌恶那样的自己了!

陈暖君眼波流转之间,收敛了冲动固执和草率,只开口轻道:“若郎主口中的乾坤,是指低阶之人皆要任人宰割、听天由命着过一世,这样的乾坤,有什么可尊可敬的!暖君宁愿置之死地,也不愿苟活!”

华陨闻言,眉头微松:“好一个置之死地!”

陈暖君眼见着眼前的男人,神色逆转,像个变色龙,瞬间温润了下来,他神态温和,手劲放松,只捏着她的下巴左转右转,仔细打量了她的脸,声音变得柔和道:“可惜了一双似水的美目!”

一会儿如地狱判官,一会儿如朗日仙君,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陈暖君将头向后倾了倾,将下巴离开他的拿捏,疑惑着看着他,有点怒,又有点无措,这种被人把玩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华陨嘴角轻扬,转而拿起了她杵在膝盖上的手,暖君惊异想要收回,却被他紧紧拉住。

他低头将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翻来覆去仔细拿捏观察。

暖君终于明白他并无猥亵之意,但却也弄不明白他能从自己的手上观察到什么?只知道,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刚硬有力,动作刚柔并济。

他低着头,淡淡的药香弥漫,鼻梁刚挺,一双剑眉冷峻,一对睫毛细长,散碎的发髻垂在宽阔的肩后,是一种难言的,微含病态的阳刚之美。

这孤男寡女的狭小空间,他略带寒凉的大手握着陈暖君温暖柔嫩的稚女之手,带着莫名其妙的一点点温柔,直捏得暖君心里颤抖。

不过很快她就不颤抖了,因为正在暖君觉得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贵公子突然拿起榻边的湿帕覆在她的手上。

他竟为她擦净双手?暖君又怒又恼,但听车外整齐的马蹄声,靠军人的直觉,判断这贵公子周围都是高手,她无论如何不能反抗。

这种被人把玩的无声的愠怒之意全部充斥在她的眼睛里。

华陨将她的双手擦净,一抬头便将她的眼神尽收。

“真是一双会说话,又不会泄密的美目!”他嘴角微扬,轻轻将她的手放到几桌上:“既不能做妾,又不能为奴,那便为本君碾药吧!”

这又是哪出?这贵公子简直能把人折磨疯!还不如给她几棍子做责罚来的强!

陈暖君咬着牙攥着拳,低头看到桌几上放着的陶罐和碾杖,问:“碾成什么样?”

“粉末!”华陨语意悠长,将自己包裹在广袍里面,倚靠在榻边:“十分纤细的那种!”语毕,他俊目微眯,一脸疲惫,不再开口。

暖君叹了口气,轻轻将陶罐拉到自己跟前,只见里面确实放着几味半松半散的草药,她轻轻端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药香与华陨身上的十分吻合,这哪里是在替他碾药,实在是在替他碾香粉。

要想将这一罐子松散药草碾成粉末,怕是一时半刻下不了这辆车了,车子一直在缓缓行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要走到什么地方,暖君哐的一声将碾杖砸进陶罐里!

哐哐哐地砸了几下,陈暖君偷偷抬眼,见华陨斜倚在榻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她不想和贵公子一般见识,还是小心谨慎为上,于是便将声音放轻,尽量放轻,轻到隐约可以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了。

暖君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刚吐过血的贵公子,似乎实在是乏累了,她也好光明正大地将他审视一番。

贵公子的睡容俊逸安详,她忍不住让视线在他脸上流连了几番,想起了前世他的一些传言。

传言华四郎虽然是燕南侯最声名显赫的儿子,却因为母亲与燕南侯之间破裂的关系,永远不能继承侯爷之位。

传言华四郎虽然不得燕南侯宠爱,却深得皇帝之心,得到两代皇帝无限信任与纵容,而这两代皇帝还是因宫变而承袭的。

传言华四郎不是将军,却能领兵,没有官位却尊为达官之上。

更有传言,说他是先帝寄养在燕南侯府中的孩子,原本嫌弃他先天体弱,撑不出幼年,没想到他却天资聪慧地好好长大了。

传言华四郎生性凉薄,未有一妻,养了一府的姬妾,最后却又都遣散回家。

那些都是传言,陈暖君真实记得的,是秦子徵在疆北大战中身负重伤,难以治愈,她为了救活他,舍命去了天极雪顶,九死一生中取了天极雪莲回来。

而彼时,华陨的旧疾也正需这味奇珍异草入药,在天极城,他的人将她重重包围,大战了几十回合,在她浑身都皮开肉绽仍不相让的情况下,由圣医作证,将天极雪莲一分为二,两相各取一半,而后换来两位霸主的重振,从此称霸南北两方,镇守着大燕广袤国土。

那一战,为的是华陨,但他正躺在病榻上,她虽将雪莲分给了他,却连半面都没有见上,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南北两疆大军压在蓟州的边境线上之时。

那时他已身体康复,英姿勃发,气势非凡,绝非现在这般病态美男榻上眠的安逸样。

正想着到这里,只见病态美男从倚靠的榻边向下撤了撤,侧卧在榻上,更加安逸了。

暖君回过神,停下了手里碾药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

车子还在行动,不知到底要到哪里去!这一通回忆,仿佛又过了一生,心中越发觉得沉重,冷得打了几个寒颤。

夜已入深,是真的有些冷了!她看了看榻上的公子,如今已经风云天下,日后更要驰骋天下的公子,此刻焉能怠慢了。

她探身过去,将他身上散开的广袍拉紧了盖了盖,又跪行到另一侧,挑暗了灯芯,然后回到桌几旁,拿起碾杖,用匀称轻巧的节奏,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碾起药来……

车架一直在行走,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暖君碾了一夜药草,头晕脑胀,肩酸背痛,手心里已经出了血茧。

贵公子一夜好眠,从倚榻斜卧,换到侧卧而眠,辗转了两次,呼吸一直均匀安逸,真是安逸极了!

鸡鸣两遍时,暖君看了看罐子中的药粉,差不多算是很细的粉末了吧!她感觉经此一晚,她再也不会冲动做事了!她可是把所有的细心功夫都用上了!

鸡鸣第三遍时,天已大亮了,周围已经有了人声,但暖君不敢趴过去撩开帘子看!华陨的华车目标太显眼,万一路上行人见到贵公子车上探出个女子的脸,岂不给自己招来大麻烦。

但不知这行车一夜,究竟到了哪里?华陨如果把她扔在荒郊野外,她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她有气无力地碾着药粉,毫无头绪之时,万幸,车停下来了,车窗外有侍卫禀报:“郎主!到了!”

暖君总算松了口气,满眼期待地见榻上的公子缓缓睁开眼睛,他侧卧着,单手杵头,缓缓说出四个字:“你府邸到了!”

陈暖君手中的碾杖再也拿不住了,她瞪着眼睛,哑口无言,这一路车行颠簸,原本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到的路程,他竟走了一夜,外面的侍卫陪着晃了一夜,现在堂而皇之地停在她家门口?

饶是她经历两世,也实在猜不透他究竟在做着什么打算。

华陨端坐探身,又将暖君的手捏在手里看,手心反转向上时,三个血茧已经肿的很大了,四郎拉着她的手,轻声叹气:“如此这般用心……本君便赦了你的罪罢!”

暖君的心思翻滚,各种想法不断在转变,原来是要赦罪!也许贵公子起了善心,既然赦了她的罪,车停门口又如何,她自会想出法子解释,但他不再追究她的罪,这才是最让人放心的地方。

高贵的华四郎终究是个好人的!

暖君真心地匍匐在地,给华陨行了个大礼:“郎主大恩,暖君没齿不忘!”

华陨端坐,只看着她,闭口不言!

陈暖君等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便抬头看他,小心地问:“我可以下车了么?”

“然!”

陈暖君又扣了个头,正要起身,却被华陨摁住了,他拉着她的手腕,挑着眉眼:“为蓟州守贞的陈氏女郎,陪了华氏郎主一夜,天晓时被郎主亲自送回……”

“发髻云散……”他说着,抬手取掉了她廉价的发簪。

“衣裙疏松……”他低眉,探手解掉了她的裙带。

“香肩微露……”他探身,轻手扒开了她的肩衫。

陈暖君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料想不到,她慌忙拉提肩袖。

他却摁住她的手,说:“别动!便这样……下车去罢!”

他说他赦了她的罪!

他押她车行一夜!

他将她衣衫不整地赶下车架!

他……真的是个好人吗?


天渐渐微亮,暖君和青女相互搀扶着走出柴房,被几个士兵押着走出灶院,被带向了交鸳殿的方向,秦子徵正在那里勘察景阳王殒命现场。

一路上暖君听到士兵们的窃窃私语:“王爷死的也忒惨了!”

“血都放干了!”

“眼都没闭上!”

“怕是眼睁睁见自己血尽而亡的!”

“胡虏恁地残忍!欺人太甚!”

她紧攥着拳头,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老贼暴尸的现场若经过仔细勘察,势必会留下很多疑问,比如:明明胡虏袭城,他为什么会死在床上,要死不也应该死在逃亡的路上吗?

如果官人来问,王爷死前的侍妾是谁,她又该如何回答?二人从交鸳殿到灶院逃亡的路上又是否会有目击者还活着?

昨夜场面紧急而又混乱,她只在怒发冲冠的当口,借着胡虏袭城的机会解决了老贼,却没来得及将善后工作做足,这是否会给自己留下个大祸患?

暖君边走边想,猝不及防被一声洪亮的呼喝吓了一跳:“陈家女郎!陈暖君!”

她一抬头,正看到身穿铠甲的秦子徵从交鸳殿飞跃而出,向她大步走来。

那高冠束发、威风凛凛的样子,与前世重重叠叠,令她心头又软又痛。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将军走到近前,目光如炬地将她仔细打量,咧着大嘴笑,一双粗糙的大手捏上了暖君的下巴,道:“就知道你不会轻易丧命!”

满院狼藉、火光闪闪,晨光微熹中,陈暖君被迫扬着脸,视线对上了他的眼睛,年轻将军的眼中装满了热烈和欣慰。

他的欣喜是真的!他的大笑是有诚意的!为什么前世里,她从未见到过如此炙热的他呢?

只是他手劲很大也是真的!暖君觉得下巴生疼,如果放在前生,她怕不是会立即抽出佩剑与他斗上几个回合。

是了,他眼中的软香女子不该那般粗鲁。

她眼中微微含着泪光,眉头微皱,轻声道:“将军来得……太晚了!”

这柔弱的一句,哪个男儿能接得住?秦子徵忍不住,便吐出了心声,他压低声音,沉道:“若不是你前日放出的狠话,本将怎会按捺不住,想都没想便应了公主的邀约去勘察蓟州边境,若不是本将去勘察边境,又怎会让胡寇钻了空子!本将确实来晚了,晚到没能及时解救景阳王……”

他说着,低头看着她年轻稚嫩的脸,和深邃无比的眼眸,抬手将她额前刘海轻拨,在她耳边轻道:“可本将为何会觉得,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切都不算晚呢!”说完,大手便揽上她的腰身,紧紧贴向自己。

二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暖君纤细的腰身被她揽得几乎要碎了!他虽不温柔,但亲密的在一起,是她前世里最不习惯却也最期待的事情,可笑她前世虽与他结了亲,但他与她的亲密也就仅限在捏捏脸碰碰手罢了!

前生,他对她只有利用,至如今她才真心明白,他是有多么厌烦那粗鄙俗气的女子呀!

“将军自重!”暖君心中芥蒂根深蒂固,欲要摆脱他的钳锢。

“自什么重!”秦子徵将她拦腰抱得更紧:“可怜你如今孤身一人,有什么胆量拒绝本将!”

暖君仰着头,倔强地直视着他,问:“将军想要如何?”

秦子徵从未见过如此柔嫩孱弱却又倔强有主见的女人,这个女人比以往所有的女人都更让人欲罢不能,更配做他北疆将军的夫人,她只能属于他!

他哈哈大笑,朗声说:“待打发了王府诸事,即刻带你入府!”他踌躇满志地看着她:“你想做夫人,还是贵妾?”

夫人和贵妾都不是妻!她从前从未在意过他的姬妾,只知道他应了她为妻便心满意足!恁地天真!

今世的暖君岂会怕他,亦朗声道:“小女是贞祭之身!将军声望显赫,岂能不义?”

“你都入了景阳府,还有什么贞……”贞洁可言?

进了景阳府的女子,秦子徵本不指望还是什么贞洁之身,那些身外之物倒也不是他看中的,但他看着暖君堂正的眼神,竟不忍说出口那几个字了。

“莫非你仍是……”他放松了手劲,将她上下打量,眼中透出一股意外惊喜和欣赏。

暖君厌恶了他把她当作猎物一般反复端详审查的样子,趁着他的放松,猛地抽出他腰间佩剑,退后身体长剑对准他的心脏。

奈何他随身特制的佩剑太沉,她今生尚未被十年疆场历练完成的稚嫩之身,堪堪举不起来。

她一咬牙,只好双手举着,颤抖着将长剑对着他的心脏:“秦将军,你可还记得暖君曾问过的话?”

秦子徵本该生气,但见她举不起来剑,又用双手硬托的样子,简直可爱,竟忍不住咧开了嘴。

但听暖君歇斯底里地质问:“你可曾对着亲近的爱人……一剑穿心!”时,他的眸才凝重了。

“陈暖君!你为何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他的浓眉紧皱,对她步步紧逼过去:“你为何对我怀有如此深的恨意?”

这柔弱女子坚定举剑的样子,有那么一刻让他的心微恸了一下,这女子的眼中充满了失望跟愤懑,似乎对他早已痛恨许久,可他明明是在景阳夜宴上才初次遇到她!

他又逼近一步,胸口已经抵上了剑锋,他问:“你与我此前可曾相识?”

陈暖君整条手臂都在颤抖,为了那沉重的佩剑,更为了那呕心沥血却未得善终的前生,眼泪在她眼眶里狠狠地打转,但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他低头看看胸前的剑锋,抬手拉着剑锋直抵胸口,抬眼问她:“你莫不是想对本将一剑穿心?”

他目光炯炯,毫不掩饰他的疑惑和怜惜。是了,他有点怜惜这个女子了,她眼中含恨的样子莫名令他心疼。

“我只是……”暖君压抑许久,想了很多。

她好不容易重生,好不容易重新看待这世界!杀了他,她此生便就结束了!她是要复仇,但她要看着他一点点失去权势,失去地位,失去赫赫战功,就像景阳王那样,自己亲眼见证自己血尽而亡!

一剑的痛快,便是便宜了他!他应该体会一下她陈暖君曾经的万念俱焚才行!

况且,眼前的现实是,她暂时根本杀不了他!也不能杀他!

陈暖君将眼泪咽回肚子里,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永生永世,都不想入你的府,不想做你的妾!”

这话说得秦子徵竟然觉得心口有些痛!

求而不得不是征北大将军的作风,他目光冷冽了起来,怒道:“狠绝的话不必说得太早!入将军府,做将军妾,便是你今日唯一的出路!”

“我说过,蓟州一世不归,便要为蓟州守贞一世!”陈暖君手中的剑已经举不动了。

秦子徵见状,放开持着剑锋的手,冷冷地说:“本将迟早要将那蓟州打回来!”他冷眼等着她举不动剑,自己将剑扔在地上。

长剑在手岂有自己扔下的道理,征战十年的女将军焉能自己缴械投降!

陈暖君索性反手将长剑回转,双手托着剑柄,将剑身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吼道:“那就等你打回来再说!将军到底放不放我走?”

所有人都有点懵!看不懂这女郎扛着剑身的样子,到底是要自刎,还是要怎样。

秦子徵原本很生气,看她这番操作,也是一愣,而后想笑,猛然见到她肩膀被划出的血迹,又心疼不已:“休要胡闹!本将的剑锋利无比,已经将你划出血了!还与我罢!”

像是哄孩子一般的语气,陈暖君的心里又开始又软又恨了起来,她向后退。

秦将军欲要向前抢下,突有清朗的声音由远处传来:“废墟长烟空、将军欲问情!好一出苦情的戏码!”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飘飘然的贵公子华陨,被一行武装严谨的侍卫围簇着,白衣广袍地徐徐走来。

华四郎翩然走近,与秦子徵相对而立,略施小礼,道:“秦将军!一路辛苦!”

秦子徵只得对贵公子回礼。

华陨却不看他,转头望向暖君,审视着她奇怪的姿势,俊逸的浓眉皱了皱:“剑都持不稳……又在这放什么狠话?”

他抬手向暖君双手持着的剑柄伸去,暖君突觉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乖乖地松手。

华陨将剑柄握在手中,轻盈一甩,剑身离开暖君的肩膀,向秦子徵飞过去。

秦子徵接过飞来的长剑,听华陨像是对自家孩子训话一般,对陈暖君斥道:“区区一届女子,焉敢顶撞了将军!还妄想提得动将军的剑?”

陈暖君低下了头,只觉得身体又冷又潮,一夜惊心,作为贵介女子的她不能打架不能粗口,经过高强度对峙,她觉得身体快要到了极限,需要时间缓一缓!

在知觉几乎麻木的时刻,华陨就算将她训斥得再难听,她也没有力气争辩了,此时只想低头听着他的讽刺就算了。

可她低下了头,并没有听到贵公子继续的嘲讽,而是感到身体被大袍裹住了!

她惊异地抬头,华陨已转身与秦子徵议事:“秦将军!景阳王何在?”

“在殿内!”

“受公主所托,可否进殿勘察!”

“四郎请!”

华陨顺着秦子徵的指引,大步朝交鸳殿走去,秦子徵转走之前,将裹着袍子的陈暖君盯了盯,示意卫兵看紧她,便转身而去。

陈暖君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大袍,那是华陨的外袍,还带着他温暖的温度,大袍里是她只着了一层单独亵衣的身体,因为脱了外衫,肩膀都还露在外面,着实有失风雅!

她看着大殿的方向,突然有些感激!心想:华四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青儿拉着她的外袍,低声说:“女郎!方才吓死青儿了!那将军对女郎穷追不放,青儿满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暖君见她消瘦干黄的脸上那双纯正的眼睛,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做得好!青儿!日后不论在什么境况下,没有我的指令,你便要好好地控制住冲动!”

“青儿明白!”青女看看四周的士兵,担心地问:“今日咱们还出得去吗?”

“眼下!咱们还有一关要过!”陈暖君将视线放到了大殿的方向。

她留下的疑点太多了!

……

华陨在秦子徵的指引下,将三进大殿从里到外勘察一番,从外面凌乱的侍卫尸体,到寝殿床上景阳王恐怖的惨状,再到周围散落的衣物,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寝殿的地面都被景阳王的血铺满了,惨白的尸体,死不瞑目地视线正望向自己鲜血铺满的方向,眼中的恐怖永远地刻在眸中,怎一个残忍的场面。

华陨远远地看着景阳王的尸体,眉目凝重,沉思半晌,道:“一剑封喉,这胡寇杀伐成性,对我北疆威胁甚重!”

秦将军点点头,有了华陨的话,景阳王的死便尘埃落定了,他也省的再去思考如何禀报公主了,胡寇来势凶猛,景阳王一介肥硕老儿,死的倒是合情合理干净利落。

将军也凝重道:“前日本将随公主马不停蹄奔去边境,粗略勘察,蓟州若想打回来,确也不易!未想到,竟已有流寇窜入境内!此患不除,北疆难安!”

“王爷遇难,公主必会伤心,安葬之事还需有劳将军!”华陨说着,向秦子徵客气施礼,道:“王爷内院已经封锁,清点内院之事也由将军代劳罢!”

“小事一桩!”秦子徵回了个礼,乐得接下这个差事,毕竟是油水很大的差事。

二人庄重地向那景阳王的尸体施了重礼,算是送王爷上路,便出了那令人厌恶的交鸳殿。

正所谓恶有恶报,景阳王淫乱成性,早已被世人所痛恶,奈何皇族权势,无人敢抗拒,如今死于外族偷袭,大快人心还不够呢,谁还会为这老贼去追究死因呢!

二人走出大殿,拾阶而下,陈暖君还裹着袍子等在殿前场院里。

华陨突然对秦将军道:“方才听闻将军欲纳家婢阿暖为妾,不知家婢同意了没有?”

陈暖君听到他唤她“阿暖”,如此亲切,她一时心暖,竟无心追究家婢二字。

秦子徵诧异:“这陈氏女郎怎会是四郎的家婢?”

四郎低头咳嗽两声,叹了口气:“如将军所知,这女郎害本君旧疾复发,自愿为婢侍奉本君,本君念她乃蓟州名士陈少峰独女,不忍降低她的身份,暂不予同意,这小女郎倒是有义,用一匣金叶又赎回了身份……”

说到金叶,他转头瞪了瞪暖君,又道:“只是这金叶,本君并未纳取,只暂为保管,若家婢愿入将军府,本君便纳了那金叶,还她一个尊贵的身份!”

陈暖君果断施以大礼,道:“郎主明鉴!暖君不愿亦不能入将军府!”

华陨瞪了瞪她,面露嫌弃:“怎么?入将军府,你都不愿么?唉!”他嫌弃地叹了口气,转而对秦子徵道:“家婢不识抬举!四郎先带回教训!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秦子徵就是再粗莽,也断不能当着华四郎的面强行夺人,他的眼神在华四郎与陈暖君之间来回流转,愠怒沉语:“想来,竟是被四郎捷足先登了!”

华陨作势又咳嗽几声:“将军此言差矣!这家婢害得本君旧疾复发,不能与公主勘察边境,流寇夜袭时险些没能自保,更不要提守护城内百姓了,当真是坏了大事!偏偏是名士之后,本君不堪随意责罚,此番若是能入了将军府,也省了本君的麻烦!”

紧接着,四郎上前一步,对秦将军耳语一句:“毕竟是蓟州名士独女,将军且先慢慢感化!”

秦子徵都快信了!

但华四郎是何许人也,他秦子徵是清楚的!这陈暖君如此与众不同,从大宴开始,一番操作便如天降一般突然风云了景阳城,他看得上,华陨又怎会看不上!

此番回合,他也只能眼见着华陨把她带走,不过来日方长,秦子徵大手放在腰间佩剑上,望着远走的二人,陈暖君,你逃不掉的!

暖君跟随在贵公子的身后,直到出了景阳府,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华陨上了车架,停了一下,转而向暖君伸出大手。

这不和体统,况且也是被这忽冷忽热的善变公子整过一番,此时的热保不准是在为过后的冷做铺垫。

陈暖君饶是有所感动,也要保持警惕,坚定立场,施礼回敬:“贱婢不敢!”

却见那贵公子脸色突变,进得车内,咳嗽两声,冷语道:“本君今日破了言戒,你休要放肆!”


“场主别来无恙呀!”多尔昆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来,脸上尽显阴险的笑容。

暖君忍着箭伤,定睛一看,只见真子元被吊在房顶正中间,嘴被封住了。

“你想做什么?”暖君咬牙问。

“我多尔昆做这生意十多年,从来都是别人求我,什么时候被这般欺辱过!你以为做了这一山的机关便能唬住我吗?”

暖君不屑地瞪着他,等他自己把话说完。

多尔昆继续说:“你若识相,便绘出这座山的采矿点,我便饶了你兄弟的命,若是不然……”

他看着悬吊的真子元,威胁:“我今日挖他一只眼睛,明日削他一挺鼻梁,后日……”

“废什么话!”暖君厉声打断:“你放我兄弟下来,我告诉你便是!”说着,将佩戴的长剑扔下,以示诚意。

多尔昆挥手,便有诸多武士将暖君围住,真子元被放了下来,嘴巴刚恢复自由,便抱拳请罪:“场主!都是往生没用!”

暖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自责,转身对多尔昆道:“多尔坤,本场主带你去堪个大矿如何?”

多尔昆捻着胡子眯着眼:“有多大!”

“富可敌国的那种!”

四方山深处,有一处老旧的矿洞,那是暖君根据母亲留下的图纸找到的,暖君母亲一族,原是四方山的山主,祖上一直以守护四方山的安宁为己任。

由于四方山矿产丰富,其母族怕招惹来各处贪婪的人,破坏四方山的安宁,便在山中组建了镇山的组织,一来二去,就被流传成了土匪。

四方山内的矿藏,经过母族几代人的勘探,已经发现了可循的规律,并依据这规律,划定了矿藏一千一百多处。

但母族的规矩,除了自用,绝不多开采半分土地,于是便有了这个古老的矿洞。

这个矿洞,满壁的黄金,是母族为了以防万一,特别规划的陷阱。

多尔昆与暖君一行人下到矿洞里面,众人看着满壁的黄金,都急红了眼,多尔昆哪想到还有这人间仙境,他也忍不住贴到黄金壁上又摸又笑,待过一会儿再转头,却不见了那场主。

紧接着,一声轰隆巨响,却听场主一声:“多尔昆,你便和这些黄金,一起下地狱去吧!”

矿洞轰然倒塌,没有给人留下半点喘气的时间。

暖君扶着子元坐在林中石上,子元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生气地说:“子元实在没用,被这帮人给反骗了,萧卓那些机关,一个都没用上!”

暖君笑道:“你这么实在,是怎么杀掉吨科尔壮的外侄的!”

“佯装大夫,用药毒死的!”子元闷声说:“他玷污了我的妹妹!”

暖君沉默一会儿,拍拍他的肩:“杀的好!”

二人回到小院,真子元从倾倒的瓶瓶罐罐中搜罗了几味药草,捣碎了给暖君作为伤药,他一边弄一边问:“萧卓呢?”

暖君擦拭着自己的长剑,笑道:“在大燕完成他的宏图伟业去了!”

暖君将这一路的见闻给真子元讲了个明白。

真子元说:“胡人看守着密径的入口,场主想要再回燕国,没有多尔昆那样的商队作掩护,胡人是不会放行的,不如暂在蓟州城和子元一起做药草生意如何?”

蓟州城如今已经成为胡人主要流通财富的地方,人人都认为新任蓟州王骁勇善战,蓟州城固若金汤,所以相比北部放牧地区,这蓟州城里倒是慢慢有了燕国的风范。

药草铺坐落在城东,胡人在四方山开采能力不足,很多草药都找不到,自从有了真子元,便慢慢组织了采药队,药铺的生意逐渐兴隆起来。

真子元给二人的易容,稍微改变了一些,再加上已是冬天,衣服厚重,两个人已经完全不复与多尔昆活动期间的样子。

所以蓟州王差人寻找多尔昆以及那些山中采矿人的下落时,没有人认出他们来。

此时的真子元,剃净了胡须,换上干净的衣服,完全是青年小伙的样子。

陈暖君还是那个大额头,但金眼变回了蓝色,脸上多了几条可怖的刀疤,声音低哑,瞪起圆眼睛来愈加狰狞,就是这张狰狞的脸,使得药草铺的生意愣是没人敢惹。

北方的隆冬是最难熬的,人人都裹着裘衣,抱着暖炉,连脚步都变得哆嗦缓慢了下来,暖君想,要论城防,此时应该是最松懈的时候,特别是眼下即将到了年关除夕。

腊月某夜,夜深入静,人们像往常一样在温暖的地方熟睡,却不知有大批军队千里奔袭而来。

厮杀声突然穿透夜空,蓟州城防将士在城墙之上,远远地看到密密麻麻的大军压境,一边禀报大王,一边准备防御的时候,殊不知身后已经有两队大军悄无声息地进了城。

暖君等这一日等得很久了,她听闻动静不对,兴奋地差点忘了带撑大眼睛的眼撑,她和真子元躲在药草铺的暗道里,听着外面一整夜的刀枪剑戟厮杀声。

声声撕裂的哀嚎,听得暖君突然心痛,她看看身边的真子元,想着外面若是屠了城,她与真子元就真的成了敌对的两方了。

真子元趴在暗道边,眉头紧皱着,似乎看出了暖君的心事,道:“场主不必担忧!子元本就是胡人和燕人的混血,妹妹因此才会生得异常美丽……害我家人的是胡人,救下我命的是燕人……血统于子元来说,从来都是一道生死题!”

生死题!真是一个精辟的说法!血统对于子元来说是一道生死题,而身为低阶女子的命运,对于陈暖君来说也是一道生死题!

一夜屠戮,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嚣停下了,又过了很久,暖君决定打开暗道,探一探情况,然而,暗道刚一打开,便有一支长剑架在头顶。

暖君抬头一看,是燕军的铠甲!两个身着铠甲的燕军将士巍然挺立。

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让心如铁石了将近半年的陈暖君,几乎热泪盈眶......

满街的血腥味,残垣断壁,残肢断臂,满目悲惨,所有反抗的,皆被就地解决,所有归顺的,皆被绑住手脚组成一队,成了俘虏。

燕军要求他们成列行走,不知一路要带到哪里去,一路走着,忽听前面一声大吼,队列停止了行进。

“跪下,不许抬头!”燕军将士提出要求。

俘虏们纷纷跪下,低下了头。

只听车轮滚滚声由远及近,将将走到暖君附近停下了,对面有将领坚定的脚步声,待那脚步声临近,却听一声禀报:“末将参见大司马!”

陈暖君忍着巨大的冲动,她听到秦子徵操着沉着的嗓音,说到:“吨科尔壮已被生擒!”

秦子徵还活着!生擒了吨科尔壮!可是生来猛将的秦子徵,会甘愿拜谁为帅呢?那大司马是谁呢?

紧接着,她便听那车架上传来朗润之声:“生擒蓟州王,秦将军功不可没!”

暖君的心像是被拆裂了又重新拼起来那般震颤不已!

那朗润清凉的声音,是华陨!

前世里南北各据一方不相上下,今生,孤胆高傲的征北大将军,竟然拜了华陨为帅!


浑浑噩噩,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的梦境一样,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是今生,陈暖君在混沌中慢慢醒来的时候,仍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酸痛。

睁眼便见自己躺在一处简陋的房间里,窗户由暗纸糊成,映射进来的阳光也是昏暗的。

昏暗中,床边有个消瘦干黄的女孩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暖君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忽觉太阳穴蹦跳不止,一下子恢复了思考,她勉强地坐起软弱的身体:“青女?”一出声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许是蒙汗药被下得太多了,她的声音嘶哑低沉极了。

青女扑通一声跪下了,额头嘭的一声撞在地上:“青女给女郎谢罪!青女在逃荒路上亡了家人,只身一人原打算在女郎捐设的营地暂住,那贼人扮作好心大哥给我下了蒙药,我一身功夫无法自救,还连累女郎了!”

陈暖君想要伸过手去将她扶起,忽然望见自己伸出的柔嫩的手,觉得甚是可笑,叹道:“我不也是满腹心机,一朝全损!”她将青女扶起,问:“这是哪里?”

“景阳王府!”

太阳穴又开始暴跳!陈暖君心中一股怒气不知该向谁发。她揉了揉额头,整理了思路,才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清晨!”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正午已过!”青女说着,转头看向床边的桌子,指着说:“刚刚有婆子来过,放下了这些饭菜,说是给女郎恢复体力用!”

暖君揉着脑袋,叹了口气:“还说什么了?”

“说……”青女迟疑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才说:“没想到王爷念念不忘的小女郎竟被劫了回来!王爷已经派人散布了女郎在山林被狼叼走的信息……”她用眼睛瞟了一眼女郎,又咬了咬嘴唇,道:“说女郎此番便在王府安心罢!”

嘭地一下,陈暖君将拳头狠狠地砸向床铺,恨得她后槽牙直痒痒。

“青女有罪!”青女又扑通一声跪下了。

暖君被青女几次三番的下跪给弄蒙了,前世她杀青女时,此女十分凶恶奸诈,几次细作的任务完成的十分彻底,让她痛失了一员副将。

没想到重生后,遇到了成为奸细之前的她,竟然如此憨实。

暖君拖着软弱的身体下床,搀扶起青女:“命运造化,与你无关!”

许是一路逃亡太苦了,青女从没遇到过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她的眼睛里似有烈火在燃烧,狠狠道:“青女自幼习武,今夜便是拼了命,也要带女郎出去!”

暖君拍拍她的肩膀,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叹了口气道:“还是先补充体力再说吧!”

二人坐到桌前,默默地吃起了饭,大概是都在各自盘算着计划,许久都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儿,暖君突然问:“那婆子说了什么时候……”她的尾音很长,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青女虽然憨莽,却也聪明,明白了暖君的意思,低着头回答:“不是今日!今日王爷已经点了别的稚女!”

暖君一听,怒从中烧,将筷子摔在桌面:“真是混账!”

这一骂,夹带着心中滞涩许久的怒气,直冲得五脏六腑难受不已,她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对,瞪着眼睛望着面前的饭菜:“饭里有毒……”便没了知觉。

……

暖君从浑噩中醒来时,还是躺在简陋小屋的床上,对面的青女一见她睁开眼,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青女有罪!”

这似曾相识的情节让她脑仁痛到难忍。她揉着额头坐起:“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清晨!”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正午已过!”

竟是又过了一日,陈暖君恨得牙齿痒痒的!

青女转头看着桌上的饭菜:“这饭……还敢吃吗?”

陈暖君咬牙切齿地问:“婆子来过了吗?”

“来过了!说是今晚轮到……”青女认为这是最重要的信息。

“轮到你还是轮到我?”

青女低着头:“轮到二人一起!”

“混账!”陈暖君踉跄着下床,重生后这身板尚未养成千军万马钱岿然不动那样的硬朗程度,毕竟年纪还小。

她转到桌前坐下,拿起碗筷就吃:“今晚就轮到了,还能让咱们睡着不行?”肚子是真的很饿。

“女郎,青女打算杀了那景阳王,说什么也不能让女郎蒙屈!”

“青儿!”暖君放下筷子,突然拉着青女的手:“若今日你我皆能活着出去,你便跟随我,哪也不准去,谁也不准信!”

青女眼中闪着泪光,这可是贵族女郎啊!她终于不用再孤身一人了!“青儿谨遵女郎之令!”说着,青女又要起身下跪。

暖君拦着她,将饭碗推给她,嘱咐:“今夜不可莽撞,一切皆听我的指令!”

……

这顿饭,许是药量下得没那么多了,二人没有再睡过去,只觉得浑身像棉花一样。

景阳王淫乱的德行,使得景阳府上下皆是败坏的风气,从外面掳来的女子,都像畜生一样被下了药控制着,想要逃命是不可能的。

二人相互扶持着坐在床边,太阳西下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一行人。

推门为首的女婆子看着床上的二人,不禁轻蔑地撇嘴,她走到暖君跟前:“女郎!今日还有手段可用么?”

暖君见这婆子正是当日大宴上差她入府的那位,冷笑道:“一片金叶还不能换来姐姐的照顾么?”

女婆子见此时暖君已经认清事实,料想也不会想出什么幺蛾子了,一想到那金叶,终究还是没有为难,只搀扶着暖君起身,尖声道:“那是自然,奴家会为女郎安排最好的澡水,最上好亵衣,女郎请吧!”

二人跟着女婆子一行人走出简陋的房子,一路上借着昏暗观察地形,原来是把她们关在了灶院一处破旧的柴房里,转出灶院后经过一个小树林,便到了洗梳居,专门给稚女洗澡换衣的地方。

青儿梳洗打扮后,散了发,着了妆,薄薄一层小衫,衬得她青涩可人。

陈暖君想,如果能活着过了今晚,她一定要改造青女,不让她重复前世那被贱卖、被利用的人生。

景阳王每晚沉迷的处所叫做交鸳殿,俗气又恶心的名字,陈暖君和青儿被妥妥地关在这里,殿外有驻守的兵卫,二人沐浴后身体已经从绵软中渐渐恢复,对付一个臃肿老淫贼富富有余,但要对付一院的兵卫,实在不是上上之策。

陈暖君此时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脱身的良策,但十年沙场的磨练,练就了她的沉着,不到最后时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青女却不像暖君那般沉稳,她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大殿里疯狂寻找能够杀人的工具。

正在二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老淫贼在众人的围簇下进到殿来。

交鸳殿共有三进,第一进为外殿,第二进内殿,第三进为寝殿。

外殿为临时会客处,没有急事的话一般不用;内殿为侍从服侍王爷更衣使用;寝殿则是王爷办正事的地方。

暖君二人在寝殿里,瞪着肥硕的王爷摇晃着进到内殿,五六个侍从服侍着,却听有人令道:“里面的,还不出来服侍王爷更衣!”

青女急的想要冲出去,暖君却摁住她,应了一声:“诺!”

二人转出寝殿,走在王爷近前,那王爷已经喝得有些熏醉了,嘿嘿着拉起暖君的手一通乱摸。

旁边有人供上药丸,景阳王含进嘴里,迫不及待地咽了。

暖君料到那药丸应该是男人特用的,却没料到有侍从端着一碗汤水送到青儿和自己的眼前。

二人自然不喝,却被侍从捏着两颊硬灌了进去。

“都下去吧!门口侯着!”

“诺!”侍从们退下。

暖君硬着头皮说:“王爷!请入寝殿!”

青儿跟在后面,额头早已青筋暴露,暖君刚示意她不要冲动,便一把被王爷拉到了床上。

老淫贼浑身肥肉,陈暖君一阵恶心,却也忍了下来,道:“王爷,待奴婢宽衣!”

“好好!听话就对了!”王爷倒是享受,一双大手在她的腰身上不停游走。

暖君自己脱掉外衣,将衣服一点一点攒起来,趴在王爷身上,顺着他的胸口一路向上游走,学着风尘女子的样子:“王爷!奴婢也替您宽衣呀!”

“好好!听话就对了!”老淫贼放松了警惕。

看来,是经常遇到不听话的呀!陈暖君怒火中来,猛地掐住了老淫贼的脖子。

景阳王揣着腿脚,却喊不出来!青女倒是机灵,一下子摁住了他的腿。

暖君掐着他的脖子,顺着他张大的嘴,将自己的衣服通通塞进了他口中,然后脱下他的外袍,将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一通操作之后,老淫贼被死死地绑在床上,出不了声,暖君和青女坐在床下大口地喘着气,由于药物作用没有完全退去,疲惫的不行。

“女郎!要杀了那老贼吗?”

“不急!再等一等!容我想想……”暖君知道,再怎么想,也保不住自己低阶贵族的身份了,毕竟是皇族王爷,就算她再有礼,也是大不敬。

想来想去!若能出去,怕是真要卖身给华四郎做奴隶了!

正踌躇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慌乱,有侍卫推门:“王爷王爷!胡虏进城了!胡虏偷偷打进城里来了!”

只见外面火光四起,一派大乱,暖君突然跳了起来:“胡虏?”

她等的胡虏夜袭景阳城,终于来了!

一众侍卫进了门,也不敢进入寝室,只在屏风外禀报:“王爷!胡虏偷偷进得城来,眼下已经进了王府前院了!”

陈暖君从侧面悄悄挨过去,猝不及防间,抽了侍卫腰间佩剑,剑起剑落怎一个利落了得!

青女眼睛都亮了,像是遇上了同道中人,她如法炮制,也抢了侍卫的佩剑,大开杀戒!

前世里青女的功夫实力原本就很强,后来在胡寇兵营练就得炉火纯青,此时和暖君配合起来算得上是完美。

陈暖君见青女长剑在手力克群敌的勇猛样子,对她越发喜欢,既然前生她惨死在自己手中,只要今生青女一心一意跟在自己身边,她定会对她照顾周全。

杀伐间,十几个侍卫已经被二人斩杀在地,暖君一个闪身,进到寝殿,蹭地窜到床上,长剑直指景阳王的咽喉:“猪头,送你见阎王呀!”

前世杀伐决断狠戾决绝的女将军模样,在陈暖君脸上毫不遮掩地闪现,她长剑一甩,割开了景阳王的脖颈,景阳王呜呜着,瞪大了眼睛,动脉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怖的神态。

青儿转进来见那老贼还在扑腾,上前便要补刀。

“青儿莫动!”陈暖君反手一甩,两把长剑顶在了一起,她拦下青女的剑,看着床上的老贼,阴森狠戾地咬牙道:“这喝人血的猪头,岂能让他便宜着死掉!让他看着自己的血放干,慢慢死罢!”

景阳老儿脖颈上汩汩喷涌的鲜血,再加上他恐怖惊悚的眼神,看得青女浑身颤抖,她打架的时候虽然狠绝,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但往往都是给对方个痛快,没见过这么残忍地折磨法!

女郎是个什么狠绝的角色!

青儿尚在震惧之时,院外的骚动更大了,隐约听到女子惨烈的喊叫,和胡人嚣狂的咆哮。

“女郎!我们冲出去!”青儿提着剑向外冲。

“不可!”青儿被暖君拉住,转头见女郎探手摘去了景阳老儿嘴中的东西,将他反绑的身体放开,又将那些衣物摊开撕烂。

“你没见今夜是胡虏袭城么?”陈暖君收拾妥当,拉着青女沿墙根一路走到前殿门后。

她轻声说“他们杀进来了,胡人原本体格壮硕,听这架势怕是有一个营的规模,你我二人是招架不住的!景阳城属北疆内城,胡虏夜袭,必是埋伏已久的流寇,以短快为准,必会大量卷席钱财珠宝……还有女人!”

说到这里,暖君转头看着青女:“疆外之地土地广袤,胡族人不缺吃的!或许在灶院能躲过一劫!你可还记得关我们的灶院怎么走?”

“记得!”

青女是个很适合打仗的女孩儿,她对地形有着先天的敏感度,她带着陈暖君沿最黑的小径一路朝灶院跑时,暖君跟在她身后,终于从记忆力搜罗出了前世青女的来历。

青女是先被卖进景阳府,在胡寇袭城的时候被胡人掳走,在胡人的军营里遭受各种训练和折磨,成为嗜血女杀手,重回北疆做奸细的。

这一世她的身世随着暖君的重生得到了修正,陈暖君想,以后青女便是她最可靠的盟友了。

一路上遇到一波胡虏,青女使出全力,力保暖君安全,等到灶院,果然并未得到毁灭性的洗劫。

暖君将长剑扔到近距离可寻之处,拉着青女在柴房找到一个破漏的矮柜,藏了进去。

二人紧密地窝在矮柜里,听着外面远远的惨叫声连绵不绝。

暖君挨着青女的肩,低声问:“你功夫不输男儿,怎么就被绑了卖进这里来?”

青女叹了口气,愤愤然说:“青女日后再不信这世上旁的什么人了!”她看着暖君,认真道:“除了女郎!谁也不信!”

暖君在黑暗中看了看青女的眼睛,她的眼睛亮亮的,与前世做奸细时完全不同,是尚未因凌虐而变得暴戾的好姑娘。

“这世上,除了青儿,没有任何人见过陈暖君使剑杀人的样子!没有任何人知道陈暖君会使剑会杀人的事情!”陈暖君捏了捏青女的手:“你可明白?”

青儿感受到暖君手心温暖的温度,听着暖君这一声青儿的亲切,内心微微颤动,低声说:“青儿明白!我家女郎身体纤弱,全凭青儿倾力守护!”

“好!”暖君拉着青女的手:“我陈暖君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可以生死与共的人!”

……

混乱持续到了后半夜,女人的嘶喊声不见了,又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兵器杀伐之声,暖君趴在青女耳边说:“许是援兵到了!”

果然,兵器杀伐之声渐渐弱下去,不久便听到人声,由远及近:

“搜!所有的偏院皆要搜到!”

“这边灶院莫要忘了!进去搜!”

“将军说了,一直搜,死的搬去场院,活的立即禀报!”

声音越来越近,暖君摁着总是要蠢蠢欲动挺身而出保护她的青女,蜷缩在黑暗的矮柜里,突然觉得头顶大亮,一抬头,看到了举着火把的士兵。

是大燕将士的军服,陈暖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听到那士兵喊道:“有活的!有活的!速去禀报秦将军!有活的!”


陈暖君跳下车的瞬间连忙把肩袖拉上,但被人看到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她披头散发宽衣飘飘地站在车前,见车队缓缓启程,周遭已有窃窃私语,异样的眼神像刀剑一样飞来,此时她可真是百口莫辩。

这一局实在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扳回来的,在眼下的时代,一个刚刚立言贞祭疆域的女子,转瞬便和贵公子行尽一夜难言之事,华四郎这是要她将大宴上刚刚得来的成果全部崩溃呀。

贵公子好狠的心肠!

燕南华陨果然不是那么好惹的!

重生后这第一关可真是千回百转,和在战场上杀敌相比,真是窝囊透顶!

车行没多久,侍卫突然对着车窗低声禀报:“郎主!陈氏女郎向郎主行了一个大礼!现在还未起身!”

清朗的声音从车架内传出:“哦?什么大礼?”

“就是……”侍卫转头又看了看尚未起身的女子,转而低声禀报:“就是军中副将得令出征之时所行大礼……”迟疑片刻又笃定地补充了四个字:“十分庄重!”

“嗬嗬嗬……”车架内传出来贵公子清朗的笑声:“果然是个置之死地的心机妇人!”

……

车架已行得看不见了,陈暖君蹭地端直身子,眼神突然变得冷漠狠戾,恨恨地转身,却见府中管家正撑着扫把,细眉细眼地冷嘲着自己,他举着扫把凑近:“女郎彻夜未归!瞧这架势……”

暖君怒瞪着管家,管家被她这眼神震慑地住了口。

“半柱香后,将药膏送来偏院!”陈暖君翻开手掌:“为贵人碾了一夜药草的手,焉敢怠慢!”

药膏自然得管家向大伯父去求,给偏院求贴补,除了挨上一顿骂,得不到半点好处,管家低头,可不敢再多言。

暖君抬脚进院,便听身后许多人围上了管家窃窃私语,她觉得太阳穴突然一阵爆痛。

唉!且先让这帮小人议论去罢!

还没转见偏院的院门,冉婆便飞奔而来,拉着暖君的手问:“女郎!可无恙?”

想必冉婆是在院外等了一夜,陈暖君心头一热,竟觉得有些委屈,但她很快便压制下去,淡然道:“婆,毋须担心!无恙!”

冉婆见她披头散发的样子,自是心疼,不忍问些伤心的话,只紧着给女郎把宽散的衣裙整理了,道:“奴都听说了,昨夜女郎险些丧命!”

“入了景阳府,比丧命还痛苦!索性活着过了这一关!”

“这大伯一家是倚靠不得了!原指望能给女郎寻一可靠郎君,如今看来皆是狼心狗肺!”冉婆搀扶着暖君进了房门,扶她在厅椅上坐下,端上了正在温热的茶水,递上前,道:“女郎前日的安排原都是为了自保,婆子还心疼那两匣子金叶了许久,真是鼠目短浅!婆子日后都听女郎的!”

暖君接过热茶,轻轻按压在血茧上,冉婆不提倒好,这一提,她麻木的思想又开始活跃了。

血茧很疼,让她痛定思痛,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喃喃道:“婆,那便只好把最后那一匣金叶用掉了!”

“哎!便听女郎的!这四匣金叶,一转眼就剩半匣了,婆子心里不是滋味!”冉婆愁眉苦脸地拿起木梳,准备为女郎束发。

“婆,我这厢自有办法!”陈暖君突然放下茶水,将冉婆手上的木梳拿开,吩咐道:“让信翁速速打听四郎住所与行踪!”

……

正午还未过,华陨在景阳城临时府邸的大门前,便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跪着,怀中还抱着一个匣子。

行人一问这女郎的名字,便对她手中的匣子垂涎不已,陈氏女郎家中有金叶无数的传言一夜便已传遍大街小巷。

门口传话的侍卫正是昨夜对她举剑的将军,侍卫吼道:“陈氏女郎,你来作甚!”

“暖君戴罪拜会郎主!”

“郎主身体不适,吩咐今日闭门谢客!女郎休要不识抬举!回去吧!”

陈暖君将匣子高举过头顶:“那便有劳将军,将暖君谢罪之物呈送郎主!”

“这是何物?”

“暖君行为鲁莽,致使郎主旧疾复发,郎主非但没有责罚,还命暖君彻夜碾药以抵罪过,暖君本应为婢为奴以谢罪,无奈郎主念先父大义,赦暖君冒犯之罪,暖君自知愧对郎主,将手中仅剩的一匣金叶全部呈贡,以报郎主宽恕之恩!”

暖君底气十足地一口气说完了话,二话不说便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匣子,只见金光闪闪的金叶摆放的整整齐齐,这还只是第一层,匣子深约半尺,这得有多少呀!

侍卫都看傻了,差遣了一众侍卫看着,自己进府禀报去了。

周遭围观群众量突然猛增,那一匣子金光闪闪的叶子谁不想抢上一把,奈何华四郎的府邸兵列威严,谁敢造次。

半晌,领头侍卫出来了:“郎主说了,不收,你走吧!”说着,眼睛还不情愿地盯着匣子,似乎是对郎主的决定表示不太舍得。

暖君将匣子放置地上:“那便捐为军饷!郎主率军在月余内击退燕南流族,早已威名远扬,这金叶,郎主若不收,便请将军充作军饷,日后若得天子盛令,郎主再次披挂出征时,给将士们置办精良武器使用!”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将军不会拒绝小女子的心愿吧!”她将匣子推置到侍卫脚边,起身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这一走,称得上是疾行!任侍卫在身后猛喊了两声,也不停步,瞬间便消失在大街上。

暖君靠在灰暗的转角,心口激烈地起伏,大口喘着气,重生后这一番折腾,她感觉似乎已经去了半条命!

金叶扔在那将军脚下,那将军应该是弃也不行收也不是,待到进府和郎主商量时,暖君的行为和说辞应该已经在坊间传开了。

他以她的名誉当儿戏,她便只好也用他的声望来圆对,至于坊间究竟怎么看待她陈暖君,那便让流言蜚语慢慢消化吧!

如果华四郎又堂而皇之地将金叶送回来呢?陈暖君摁着痛苦的太阳穴,走出街角,重新走在大路上,披头散发的样子惹人瞩目。

正无头绪的时候,迎面见信翁赶着车子过来,暖君上前:“翁!哪来的车架?”

冉婆跳下车禀道:“大伯不知哪壶不对,闻听女郎前来四郎府上,特意让信翁驾车来接!”转头对信翁斥道:“你这老头也不知拒绝!恁大伯能有什么好心!无非是看女郎如今搭上了大权贵,留条巴结的路罢!”

暖君走近前,轻轻拍了拍那匹已有些年纪的老马,端详着昨夜大伯未让她登上的车架,心中自知大伯父见风倒的秉性是不会变的,论贵介,华四郎与景阳王不相上下,论权势,华四郎比景阳王更甚,他又怎会轻易放弃机会。

不过这车架来得倒是及时,暖君也不客气,抬脚便利落地登上车架:“冉婆,流民营置在了什么地方?”

“城南三里外!”冉婆示意信翁赶车,自己也跟着钻进了车里。

……

城南三里外的嵩山坳,是个宽敞的山脚,背靠绵延繁茂的嵩山山脉,营地临着小溪边,暖君下得车架来,正逢营地起锅施粥。

三两流民端着破烂粥碗见有贵族接近,纷纷上前,欲要拦要施舍。

营地管事远远见到信翁,小跑着过来,喊道:“休得无礼!这位乃是捐置此处流民营的女善人!”

“陈氏女郎?”流民们停下脚步,相互讨论:“这便是陈氏女郎?”

陈暖君这一善举做得恰到时机,流民们被景阳城的官兵堵在城外已有半月了,几乎要被饿死,暖君捐设的流民营缓解了流民们生机大患,就是再野蛮的粗野之人,对临死施救的恩人也是抱有感恩之心的。

“女郎大善,我等难还大恩啊!”流民们纷纷跪到了地上:“陈女郎请受浪民们拜谢!拜谢女郎啊!”

陈暖君受之有愧!

前世,这是华四郎初到景阳城做的第一大善事,也为他日后的声望做出了有力的铺垫,她陈暖君只是近水楼台抢功僭越了!

暖君愧意上头,忍不住向大伙施了一礼:“我蓟州陈氏也因逃难落至景阳城,先父陈少峰与先母,曾在蓟州全力抗击胡寇,暖君与诸位皆为同乡,岂能遇难不救?此一拜甚为不妥!诸位请起!”

众人喊着感谢,捧着粥碗起身。

陈暖君见围观人甚众,便不做迟疑,朗声道:“暖君今日前来,一则查证营地置办的账务,诸位叔伯婶娘如有需求,可去管事处记录,暖君自当倾力相助!二则也请诸位仔细了自己的前程,前日暖君险些因私自处置家产在景阳府华宴上丢了性命,如今手中家产已所剩无几,此处营地若再无贵族相助,恐难以维系长久,请叔伯婶娘仔细了亲友所在,打算好各自的前程,待营地无法维系时,不至于再次流落无依!”

众人一听皆哗然,更有人掩面落泪:“女郎可否多容小的们几日啊?女郎可否给小的们指条明路呀?”

陈暖君不忍见众人慌乱,道:“当然,暖君回城后,自当倾尽心力去各大贵族处寻求捐款,只是当今世道,人人先求自保,暖君不能保诸位长久,在此给诸位叔伯婶娘谢罪了!”语毕,便要提裙跪地谢罪。

众人皆惊,有近处的逃难妇人上前拦扶:“女郎不可!女郎请起!女郎折煞小的们了!”

人群中有大叔放声喊道:“女郎放心!我等有这流民营暂时歇脚已蒙大恩,自会按照女郎的意思,自寻前程!”

有人紧跟着应和----“是了!女郎莫自责!女郎大恩,小的们此生难报啊!”

陈暖君看着一众流民,想当年她征战沙场,多得乡村野民的帮协,普通乡民的简单心思她最是明白不过,若不是征战不止,这些乡民人人都能开垦土地,种植养娃,生活无忧。

她又施了一礼,示意管事的引路,管事的将三人引进营地,只听缓缓散开的流民们窃窃讨论: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女郎!”

“大贵族当真就见死不救么!”

“我们在这荒郊野外承蒙一小小女郎照拂才能勉强活命,那些大贵族却日日笙歌!恁地不公!”

“不公!恁地不公!正是!忒不公平!”

……

暖君遣冉婆随管事去查账,又遣信翁去清点营地设施,她自己则穿越在各户乡民之间,乡民皆对暖君有礼相让,有小孩子的,暖君会上前逗上一逗,重生几日,只有此时她才彻底放松了片刻。

走着走着,乡民驻扎的越来越少,有乡民提醒:“女郎,再前行便出营了!危险!”

暖君点点头,远望前方毗邻小溪,她缓步过去,在溪水边洗了洗手,正午的风有些燥,吹得对面树林里沙沙作响,树叶婆娑间,她见树影下躺着一个人,那人扭动着身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暖君跨过小溪,见那竟然是个被捆绑的女子,待到近前一看,暖君大惊,这女子竟是前世被自己乱剑杀死的胡寇奸细—---青女!

那女子呜呜着,嘴被塞得满满的,暖君惊异地将她嘴里的东西弄出,惊异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青女喘了口气,警戒地问:“你是谁?”

陈暖君喃喃着问:“你又是谁?”

青女也不迟疑,喘息着说:“青女……蓟州人……逃难至此……被贼人陷害扔在这里……你若救我……青女此生犬马相随!”

此女目光正直坚定,却不复前世里那狡诈的样子。陈暖君吃惊极了!

青女见她不说话,便望了望周遭的环境,紧张道:“你若救我,便快些,若不救,便走开,那些贼人去营地取粥,片刻便会归来,仔细你也被绑了!”

暖君皱了皱眉,也没多想,连忙帮她解开反绑的麻绳,拉起她便走,谁想,青女却踉跄着气都起不来。

“你走不了么?”暖君问。

“被下了蒙药!没力气!”

暖君索性蹲下身子,一个挺立,将青女背在背上,没走两步,便有一壮汉拦住了去路。

“哪里去?”壮汉手中提着斧头。

暖君隔着重重树影,远望着营地走动的人影,刚开口喊了两声,便被人从身后打中的头部。

……

知觉恢复得很慢,只感觉自己被包裹在袋子里,又颠又簸的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听觉恢复的也很慢,只听得到耳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兄!药下蒙些,别让两个妇人醒了!”

“放心!量管够!”

“这回,咱兄弟的好日子便要来了吧!”

“放心吧兄弟!我已经联络好了管事,这俩妇人妙龄正好,往他府中一送,景阳城中便有咱兄弟的宅院了!”

“大兄确定?仔细被那管事的骗了!”

“景阳王府的管事,能骗咱不成?景阳老儿好女色谁人不知,那管事就是靠这差事发家呢!”

景阳老儿!

暖君听闻此言,一口老血涌在胸口!

自己千折腾万折腾!竟要被两个贼人葬送了所有的心机!

兜兜转转,竟又要进了景阳王那天杀的府院了么?

陈暖君使劲挣扎,只感觉脑中的血管几乎爆炸!

大量蒙药的作用,加上气血上涌,导致体内气息乱撞,堪堪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