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将我抱起来，推开房门边走边说笑。

“不过你师尊那人，满脑子都是剑。我可真怕他给你取个名字叫剑一。”

“为什么是剑一？”我不解。

“问剑峰第一个弟子。”白师伯笑着回答。

不得不说，师尊真不会起名字。

白师伯也是真的乌鸦嘴。

第二天，师尊替我安置好了锅碗瓢盆后，带着新名字来百花峰接我。

“卓言，你可真出息。”白师伯听完之后以手扶额，苦笑连连，“她一个小丫头，你给她起名字叫‘剑煌’？”

“明哲煌煌，照临无疆。有什么不好吗？”师尊不解。

“没有不对！弟子很喜欢。剑煌谢师尊赐名！”我抢在白师伯前头开了口。

白师伯看了看师尊，又看了看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可真是天定的师徒！”

白师伯将我往师尊怀里一塞，拍拍手，走了。

“你白师伯又生气了。”师尊看起来十分不解。

“大概是觉得弟子不识好人心吧。”我缩了缩脖子。

“这个名字真的很糟吗？”师尊疑惑道。

我摇了摇头，比起剑一什么的，强多了！

“白师伯大概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太盛，怕我压不住。”

“那你喜欢吗？”师尊看着我。

我第一次发现，师尊的眼睛是很淡很淡的琉璃色。

书上说这样的人最是薄情。

“我很喜欢。”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这是师尊认真想出来的，包含着师尊对徒儿的期望。所以徒儿很喜欢。”

师尊满意地拍了拍我的头，说：“我会好好教你的。”

“弟子自当尽心学习！”

——然后累死山头！

师尊是很认真且努力的人。

他说了认真教，就是认真教。

只是他忘了，他是天生剑骨，我只是冰灵根。

等到白师伯察觉
了卓言长老。

“是！师尊！”

声音响亮，心甘情愿。

我知道，这一世，我能活了。

师尊是天生剑骨。

问剑峰上冷得能冻死耗子。站在山顶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大开大合的剑气痕迹。整个山顶秃得棱角分明。别说树了，连根草都没有。

更没有房屋舍住所。

师尊站在雪洞之外发呆。洞里看起来比洞外还冷。

“……为师没收过徒弟……”师尊开始找补。

师尊有事，弟子当服其劳。

我立马义正严词起来：“今日是弟子死皮赖脸，师尊乃是被弟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师尊沉默片刻，拎着我去了百花峰。

在白师伯惊天动地的鬼叫声中，师尊将我一把塞进了白师伯怀里。

“我那山头简陋，今夜让她先在你这里将就一晚。”

白师伯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笑道：“我还以为是我家那些女弟子又去偷看你了。”

“你知道就该好好管教她们。”

“年少慕艾乃是人之常情，小卓言你太严肃啦。”白师伯将我拎起来，像是看猫仔一样打量了我一番，“不过如今你有徒弟了，看起来倒像是多了几分人味。”

“小卓言，恭喜你啦。”白师伯笑得像只偷油的老鼠。

师尊落荒而逃。

“来，小家伙，师伯还没问你叫什么呢？”白师伯笑眯眯地把我放在地上，蹲了下来。

师伯是个好人。

可惜没有好报。

前世她常去丹霞峰上看我，也曾劝青云放我下山游历。我被练成丹药后，她也是第一个发现我失踪了的。

然后青云骗她进了秘境。

她再也没能出来。

思及此处，我鼻子一酸，强忍泪水道：“我没名字。不知师伯可否为我取一个？”

“那可不行。”她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的名字自然该是你师尊来取。”
p>属于剑煌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你一直都在保护我。”

我听见了师尊的声音，可我醒不过来。

“我很高兴，这一世终于换我来保护你。”

汹涌的灵气汹涌澎湃，如同上古巫山，终于吞没了我所有的意识。

在醒来的时候，我躺着白师伯的床上，她背对着我，在铜镜前慢慢梳着头发。

“瑶姬。”我坐起来轻轻唤她。

她僵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梳子轻轻放在桌上。

金木相碰，发出了闷闷的一声轻响。

“瑶姬，灵药呢？”

“你总是这样。”

她转过身来，似乎有些生气。

“你不问我如何，不问巫山如何，不问神农如何，甚至不问自己如何。你总是先问灵药。每一世每一次……不管际遇如何，你总是先问灵药。”

“所以，灵药呢？”我又追问道。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瑶姬从桌上拿起一方药匣递给我。

“你回来了。它也回去了。”

我打开药匣，里面是熟悉的灵药。

但我的心却骤然空了一块。

“它花了千年时间修炼出了人形，又花了千年时间踏入修真之道。黄鸟，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是你知道吗？”

霎时间，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了。

我总以为他不识情爱，但也许，不懂的是我。

我以为守护他是我的职责，却没想过，也许不止是职责。

“没有关系，修真者时日漫长，你可以等一千年，再等一个一千年。”

瑶姬轻轻替我拭去眼泪。

“他总会回来的。”

我把药匣拢在心口。

是的，他总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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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掌门师伯依旧是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神农给你的那枚不死药你藏到哪里了？”

“我本来以为你藏在骨里。可把你烧成灰，我也没找到那枚不死药。”

“黄鸟，它在哪儿？”

“你会把你最重要的东西藏到哪里？”

“你几乎不下山，不与外人接触，你能把东西藏到哪里呢？”

“不在山上，就是在山下了。”青云皱眉，“她上山之前都去过哪里？”

掌门摇头：“那么重要的东西，她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

“她会本能地靠近它，保护它……”

掌门忽然停了嘴，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青云，我们漏了一个人——瑶姬。”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久违地紧张了起来。

血液鼓噪着，在耳边喧嚣。我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巫山陷落，下落不明的除了黄鸟和灵药，还有瑶姬。”掌门漆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黄鸟，你为了谁上的缥缈阁？”

“你以为你丢掉了所有的记忆就可以保全他们？可没有记忆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你会本能地被他们吸引，向他们靠近——”

“卓言和白越。”

“谁是那颗不死药？”

他残忍地笑了起来，嘴角慢慢裂到耳根处。

“算了，不重要。”

“秋水！”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两个元婴面前召唤自己的佩剑。

青云只是轻轻一抬手，我的剑就被打飞了。

我听到秋水在哭。

嗯，我想，我应该是要死了。

我依然想不起来他们说的：巫山、黄鸟、灵药、瑶姬……

可我记得师尊和白师伯。记得他们轻轻落在我头顶的手和注视我的温柔目光。

我不能让他们出事。

“傻孩子。我早说过，你就算丢了所有的
>
师尊？不！不能让师尊知道此事！他不会同意的！

我伸手拉住了掌门师伯的衣袖。

“师伯。”我小声道，“你不是已经有猜测的人选了吗？”

掌门师伯的脸色冷了下来。

“剑煌，是谁和你说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抬起头，看向掌门师伯。

我有两个秘密，可我只能保下一个来。

我低下头，轻声说道：“掌门师伯，你相信重生之事吗？”

第二日，掌门师伯放我下了山。

整个缥缈宗只有两个冰灵根，一个是青云，另一个就是我。

他大限将至，等不到下一个弟子了。

他没的选。

筑基期弟子下山历练能干什么？无非是调调雨水，清清野兽，找找草药。

一群年轻人，说是下山历练，和出游并无二致。

带队的师兄已是金丹中期，沉稳可靠。更衬得我们这群筑基期的小鸡仔天真幼稚。

我许久不在宗门露面，起初大家对我还有几分生疏，但终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去。

我前生今世都未曾这样和同龄人一起游玩过，多少有些疯过了头。最后连带队师兄都摇头，直道卓言长老那样清冷的性子，怎么教出我这样的疯丫头来。

我已许久未听到师尊的名字，愣了片刻，才慢慢笑了出来。

“凡间都讲‘娘巧了女儿就笨’，可见正是因师尊性子冷清，我才这样能闹。”

几个师兄师姐都大笑起来。带队师兄被气得直叹气：

“你这话简直讨打！”

我笑得肆意飞扬。

还能怎样呢？

我想。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我虽不惧流言蜚语，可师尊一世清名，不容玷污。

我的师尊，是天边的卷云，是高天的清风，是流淌的河川，是巍峨的高山，是阳光，是雨露，是一呼一吸，是一朝一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