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与大理寺这些人应该是收了钱的。

收钱灌溉这事，可不是一般的敛财，是巨贪。

那是拿着农民的命在打劫，不管水价多少，他们只能低头。

龙大人拿出很小一部分送给王信与齐康，让两人应付一下上级还是可以的。

所以，上午原本还在搜索证物的刑部与大理寺人员，到了下午，干脆开启了赌局，押大押小的声音传遍整个都水监。

要不是都水监在皇城内，与平民居住区有点距离，恐怕早就被人冲了。

这事原本苏子凌不想管的，但是没想到龙大人嚣张到如此地步，也难怪有妖要杀他。

还没到傍晚，王信与齐康带着他的人走了，都水监的人也打着哈切，慢慢悠悠朝大门走去。

苏子凌一直在庭院内，拿着一根树枝比划。

那个妖随时都会出现，所以他在彻底解决此事之前，是不能回去的。

无聊的他只能在庭院内，闭着双眼，慢慢习练刀法剑法。

“苏镇妖使，不知镇妖使大人能否赏个光。”

正在练剑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的声音，苏子凌慢慢睁开双眼，说道：“我的任务是调查那个妖，既然妖还没出现，恐怕也只能跟大人走一趟了。”

龙大人的府宅在城内，而且距离也不远。

出了都水监，龙大人便坐上轿子，往皇城外走去。而苏子凌则上了马，不急不慢跟在后面。

或许因为卫兵怕了的原因，又或者龙大人很信任苏子凌，除了两个轿夫外，就没其他卫兵。

今天与龙大人聊了一会，知道那个妖怪袭击了两次龙大人。

第一次是有卫兵挡着，他趁着混乱逃了，第二次是龙大人悄悄换了间卧室，对方扑了个空。

所以没其他情报，只知道对方是妖。

苏子凌一边思考着龙大人得罪了谁，一边看着书，坐在马上一脸懒散，慢慢悠悠出了皇城。

突然，他觉得有人在监视他们。

没想到对方在这么快就再次找上门了，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

苏子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手里拿着书，骑着马跟在龙大人后面。

这一路上，他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不少人还向苏子凌抛出手绢或者花朵，谁让他现在是不少人眼中的金龟婿，不少怀春少女都想着要嫁给他。

还好妖怪没动手，一直到龙大人的府邸。

吃过晚饭，龙大人早早歇息，而苏子凌则让下人沏好一壶茶，顺便弄几个菜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然后将腰间长刀解下，放于石桌侧面，静静等着妖怪的出现。

桌上摆了两个茶杯，不光有茶，还有几个凉菜，一壶酒，两双筷子，另一茶杯与筷子摆放在他的正对面。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与妖怪谈谈，希望那个妖怪看到后，能放下成见，与他聊聊。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墙外传来更夫的敲梆声与呼喊，三更了。

苏子凌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兄弟，你都在那躲了两个多时辰了，难道就不累吗？下来喝一杯吧。”

没一会，一个人影缓缓从庭院角落黑暗中走出。

“传闻苏子凌能识妖，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

人影走的近了，苏子凌才发现这人不过三十来岁，带着个斗笠，有些瘦弱，手中一把长剑，就与电视上那些不显山露水的侠客差不多。

苏子凌笑道：“我哪有这本事，如果你从后门过来，杀了龙大人，你信不信我还在这喝着茶。”

但人影可不会信，他从进入龙大人府宅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苏子凌总是有意无意在看他躲藏的方向，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绕到府宅的后方，偷袭龙大人。

“没本事你会摆我的筷子？”

苏子凌笑道：“哦，那是下人疏忽了。”

人影来到苏子凌面前，笑道：“在下申屠亮。”

苏子凌打量着手中的茶杯：“哦？我还以为你们妖类都是什么树妖啊，狗妖啊或者黑山大王银角大王这样的名字呢，原来这么正经。”

申屠亮没说什么，坐到苏子凌对面，冷眼打量着苏子凌。

苏子凌笑道：“不要顾忌，龙大人已经睡了。”

申屠亮将手中长剑放在石桌上，拿起筷子，说道：“你知道我要杀他，还请我喝茶？”

“就是因为你想杀他，所以我才想跟你聊聊。”苏子凌问道：“按理来说，龙大人应该碍不着你吧？”

申屠亮放下筷子，双肘撑在石桌上，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喜欢听故事。”苏子凌端起茶壶，给申屠亮倒了一杯，笑道：“等你太久，茶冷了，不过现在天气热，正好解渴。”

申屠亮没道谢，接着说道：“你去大理寺查一下，就知道我申屠亮是什么妖。”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苏子凌还是第一次听说申屠亮这个名字，自然不知道申屠亮以前做过些什么。

申屠亮笑道：“我自幼与人类生活，可以说，我是妖类中的异类吧，所以，我与人很亲近。”

苏子凌端起茶杯，笑道：“早看出来了，很多妖都不懂进退，一味莽撞，你要是跟他们一样，早把长安城掀了。”

申屠亮接着说道：“在江南，我被人称作义侠，去年决定来长安看看人间繁华，没想路上被人下毒，被一伙强盗砍成重伤，丢到荒郊野外，带的钱财也被抢走。”

苏子凌没说话了，静静看着申屠亮。

居然还有人能打妖的主意？

看来这强盗不简单啊。

哪天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这阵子正愁没个练手的玩意呢，这群强盗正好可以给他练刀法剑法。

刀法剑法都是杀人的技术，没见过血的剑法刀法最多只是花架子。

顺便提前适应一下杀人的感觉。

申屠亮将茶杯的茶一口喝完，然后抓起旁边的酒壶，给自己满上，接着说道：

“后来我被附近的村民所救，还请村里的大夫给我止血包扎，那时我才发现，他们米缸里都空了，根本没吃的，询问中才知道，都水监有令，说灌溉农田必须买水，收多少钱，放多少水，他们没钱买水，田里的庄稼早干死了，你能想象一家三口，一个劳作三十多年的农民，带着不满五岁的女娃，在我面前饿死的场景吗？”

听着这些话，苏子凌内心沉重。

没想到在繁华的大唐，居然还有饿死人的事情。

龙大人贿赂前来调查他的人，估计再过两天，肯定会压下去，然后以子虚乌有，诽谤来回禀皇上，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也难怪大唐开始走下坡路，西北战线连连吃紧，最后看着国土被吐蕃等国吞噬。

申屠亮继续说道：“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保护龙大人吗？”

苏子凌点头，说道：“没办法啊，这是我的职责，龙大人你不能杀。”

申屠亮抓起石桌上的剑，怒道：“那还有什么可谈的，刀剑低下见真章。”

苏子凌连忙挥了挥手，说道：“虽然我不能让你杀龙大人，但并不代表不能让他身败名裂啊。”

听了这话，申屠亮的脸色才好受一点。

“那你想怎么做？”

苏子凌笑道：“吃菜，吃菜。”

申屠亮松开抓着剑的手，再次拿起筷子。

苏子凌小声说道：“你可以搜集龙大人的罪证啊。”

“那这些算不算罪证？卖水的账簿。”申屠亮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一本书。

“这是前几天我调查是谁下令收钱灌溉时，顺手拿的，里面什么时候收了谁的钱，收了多少，清清楚楚。”

苏子凌眼前一亮，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手，有这账本，还怕龙大人不倒吗？

就在此时，突然庭院围墙外飞进来二三十个火把，手拿火把的全是好手，一个个都提着长刀。

同时，房屋内突然冲出大群士兵，这些人身披铠甲，手中兵器在火光下反射着寒光。

紧接着，龙大人的一声大喝传来：“苏镇妖使，为何还不把妖类拿下？”

申屠亮大惊，立马将长剑抓在手心，大声喝道：“苏子凌！你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