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丛外，修魂廊前，零零散散几个少年。

一个考官，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胸前的口袋上挂着一根天蓝色的钢笔。高高尖尖的头盔上带插着一根常常的翎毛，朝着考生们走过来。面对考生，这位考官好像更紧张一些。

“同学们，由于生化科和数理科的考场出现了一些问题，考场的能量攻击并不是很稳定，请考生们耐心等待，等故障处理完毕，就可以继续考试了。”

说完之后，考官走到朽魂廊入口处，静静站着。

上官清看着那个英气的考官出神。

金凡问了：“这个考官的衣服，好像有点大啊。”

上官清一看，还真是。他上衣的肩宽明显要比他自己的肩宽要宽一些，裤子褪收口处也有褶皱，说明裤子是有些长了。

“可是考官的制服不是可以随着人的身体自行适应的吗？为什么他的衣服大得这么明显，自己都不调整一下呢？”上官清问。

金凡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衣服已经这么高能了，不过回想起前几题遇到的考官，记得他们身上的衣服确实是十分合身。或许这个人是临时拉来做考官的，不知道怎么用衣服吧。

这时候，上官清忙着寻找应对朽魂廊的金手指，对这种小事情是没有心思寻根究底的。

朽魂廊是总长将近五十米的长廊。上面有长长的藤蔓，蔓延到长廊柱子下面形成参差不齐的帘幕。长廊两边是各色的花铺成的花海。在这里，还没有走进长廊的时候，就能够闻到花的芳香。还有各色的蝴蝶时隐时现，偶尔也穿过长廊。

长廊总共有九节八道弯。每一节都代表着一个维度的增加。第一节，是一维空间；第二节，是二维空间；第三节，是正常的三维空间……

在第一节，在一个点的空间里，人们将体验出上帝般的视角，一切都尽收眼底。

在第二节，二位空间，身为三维的人，仍旧可以掌握全局，把控方向。

第三节，可能是最让考生们舒适的一节了。这就是正常的三维空间，人们日常生活的空间，就是三维的。

但是，从第四节开始，困难就来了。第四节只是增加了一个维度。这个维度原本可以是任何其他的度量单位，但是为了降低难度，考场设置成了时间。在这一节，所有的三维立体物体，都将只是四维空间物体的一个影子。考生如果想要走出这一届，就要在真正的四维空间辨识方向。

可怜的是，身为三维的人，就连三维的全局都搞不清楚，更何况思维的世界呢？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考场的题目，也是三维的人出的。也就是说，这题目的背后，或许不是真理，却有可能有一个范式，可以用来解题。这个时候，就看谁会考试了。

金凡可算是30世纪的考神。

从胎教时期就开始了基因链条晋级考试。出生十分钟之后进行了游泳考试，五十分钟之后进行了母亲识别考试……

然而面世纪的考试，金凡竟然无能为力。因为，题目考的，就是人们约定成俗的一些套路。这让没有在这个时期生活过的金凡无从下手。还好现在考试还没有开始，金凡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上官清和其他的学生都纷纷拿出自己的笔记，开始回顾时空维度的知识。

只有肖月，仍旧想没事人一样闲庭信步。她晃着晃着，就走到了朽魂廊前考官的身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考官，说：“你这衣服不太合身啊。”

考官微微笑一下，说：“啊，是，有些不合身。”

肖月皱皱眉，左右看看了看，问：“你老家是哪里的？”

考官的神情，适才还是谦和礼让的，听到肖月这一问之后，忽然严肃冷漠了起来，“请考生注意考场纪律，不要和考官进行过多交谈。”

“呦！你这架子还不小。”肖月说着，转身朝着上官清那边走去了。

上官清左手托着一个文件夹，右手拿着一支笔，在文件夹上的纸上写画着什么。金凡就在上官清旁边，在金手指名单上寻找合适的金手指。

“看什么呢？”肖月问。

上官清说：“时空维度理论。”

肖月走过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公式，抢过上官清的笔，在他的纸上狠狠画上了几道。

上官清急忙撤开手中的纸，委屈地质问肖月：“干什么？”

“我在传授给你过关的诀窍。”肖月说。

金凡一听，看向肖月，“什么？”

肖月嗓门是大的，这么一喊，在场的考生就都过来了。

站在朽魂廊前面的考官，好像也要走过来看看的样子，往前迈了一下脚步，但是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这一幕，被肖月和金凡看了个正着。

“咳咳。这朽魂廊，考的就是高维时空的适应能力。你看这张纸。”肖月指着被她画得无比凌乱的纸张，“如果你们是二维的生物，就好比这纸上的字。当我在纸上画上一道的时候，你们看到的，就只是纸上多了一条线，却看不到我的笔。因为你们只是一个二维的存在。现在，我把我的笔，立在纸张。你们看，笔的影子就落在了纸上。你们看到的就只有笔的影子，而看不到我的笔。你们会以为这叫做阴天。”

“那我们如果抬头，仰望天空，不就能看到你的笔了吗？”某考生高声问，上官清也跟着点头。

“在二维的世界里，你们只有前后和左右，哪里来的上下！傻……好了，现在，我们是一个三维的生物了。我们可以仰望踏马的天空了，但是没有人和用处，因为我们看到的一切都局限于我们能够感知到的方向上。然而类比二维的情况，我们会知道，现象背后的真相，存在于我们不能感知到的方向上。这个方向，是身为三维生物的我们，没有办法认识到的方向。所以，三维世界有很多不能解释的内容，原因就在于，我们的方向，被局限了。朽魂廊的第三节，就是三维阶段。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但是一旦进入第四阶段，如果我们不能找到第四类方向，我们就会密室在四维空间当中，在三维世界永远消失。总结，如果我们不能找到更高一维的方向，就无法适应更高一维的时空。”

“所以，该怎么找到更高一维的方向呢？”

“退而求其次，寻找更低一维的矛盾。”肖月朝着朽魂廊看了一眼，“在一维，虚无可以构成一个矛盾统一体，在二维，一点可以构成一个矛盾统一体，在三维世界，矛盾统一体往往包含两个方面。所以，在四维，就去寻找三个一组的矛盾统一体。”

“学姐，我怎么听不懂？”上官清说。

金凡若有所思，说：“可以大哥比方，三维世界的矛盾，是两级的，比如美和丑、好和坏、高和低、生和死，这些极端之间的灰色地带，构成了实体。思维世界的矛盾，应该有三个极端，他们中间的灰色地带，构成了实体。”

肖月朝金凡点点头，说：“没错。三维世界中，矛盾两级的均衡，构成了稳定的实体，四维时空中，矛盾的三级之间的均衡造就了实体。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能够在特定维度的时空中，找到比其维度低一的矛盾统一体，就可以把握实体，找到方向。”


爸爸也很年轻的样子。他十分白净，身体也非常解释，不胖也不瘦。嘴角稍稍一抬就能看到梨涡，笑的时候会出现两颗兔牙，据之后白叔叔所说，妈妈就是被爸爸的笑容勾引了去的。

在30世纪，家庭是一个非常正是的社会组织，家庭成员之间是严格的生活合作关系，除了偶尔开家庭会议讨论家庭事宜之外，成员们很少互相交流。大家都在自己的空间处理自己的事情。每周有一次的家庭团建活动，以供大家彼此了解。

这个时候的家庭生活，对金凡来说，是非常奇特的。父母之间会互相拥抱，互相打趣。作为孩子，父母会时不时对幼崽进行引逗和批评，并且对幼崽的学习生活横加干涉。

这让金凡觉得非常不适应。他视这段生活为一场另类的体验，不做任何抱怨。

父母本来说最近两天就要把金凡送到天城去，但是金凡却发现自己迟迟没有出发。

每天早上，妈妈都会给金凡做柔软的早餐，有时候是松软的鸡蛋饼，有时候是华夫饼，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白面馒头加米粥还有一道清淡的小菜。

爸爸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门了，妈妈会在上午八九点的时候去上班，据肖月说，妈妈是一个新闻工作者。

爸爸的话，就连肖月都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金凡时刻准备着被送去天城的这一周，爸爸每天到家之后都会陪金凡在阳台画画。

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厨房的饭香飘到阳台，肖月在一旁稳定时空。爸爸就和金凡一起坐在阳台的画板前，接着阳台的日光灯，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一副画。

一开始，金凡总也看不懂爸爸到底画的是什么，后来逐渐有了一个整体的轮廓。好像是一个出一点都额锥子。

再后来，金凡又迷惑了。它又好像是一个颠倒过来的锤子，但是那锤头未免也有一些太圆了。没有人的时候，金凡会问肖月这是什么东西，肖月好几次都只是皱着眉毛摇头。

一天夜里，金凡看着那副半成品发呆，看着看着，就困倦起来了。这时候，窗外忽然下起了雨，雨水与建筑击打的声音十分繁乱，却反而给了人一种静谧之感。

金凡裹着小毯子，在阳台上听雨而眠。

白缶慌忙之中看了一眼长剑，上面沾满了恶心的粘液，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锋利。

仇阳的脸上都沾满了这种粘液，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恶臭。

常弓说：“我在西土的闻到过类似的味道，就是半兽族的沼气池。那种混合了甲烷和混沌能的味道。”

这些迷惘游魂根本没有意识，崔抒笔也就没有发挥的空间。

肖月和金凡静静坐在大瓠中央最深处。白缶等三人在外围劈砍这伸上来的手臂。

白缶和仇阳已经满头大汗。

常弓已经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了。他统计了白缶和仇阳一秒钟消灭的游魂数目，然后将这个数目放大到了十倍。仇阳和白缶的动作越来越快，常弓只能看到他们的残影。

这样，两人才勉强和外面的有很保持均衡。

仇阳无意间朝远处望了一眼，用肖月的语气说：“前面疯啦！”

常弓一看，前面有一座蠕动的山丘，油滑的肢体和没有五官的脑袋在表面时隐时现。

小山丘朝这边滚来。

白缶大喊：“肖月！还要多久啊！”

肖月没有回应。

常弓心底仍旧沉静，语气中也露出了一些慌忙：“还不到一分钟。顶住！”

仇阳和白缶紧紧握着刀剑，看着远处那一坨小山蛹爬而来。

“你们谁能数得过来吗？”常弓问。

“什么？”白缶回问。

“他们的数目，你能看到的，精确地。”

仇阳想，如果这个时候肖月醒着，常弓一定会挨骂。

“这么多怎么数啊，怎么可能！”仇阳吼道。

游魂堆积成的小山迫近大瓠，在大瓠前面逐渐抬高，月光逐渐被他们遮挡住。

一时间，时间好像放慢了脚步。那些蠕动的肢体，和歇斯底里的大口，无比清晰。在被染黑的噩梦中掉入蛇卧，就是现在的场景了。

那些头颅，隐没进油腻的浆液之中，偶尔冲出浆液，深深呼吸，如同阴霾之下死水中的鱼儿，得到机会就蹿出水面获取空气，然后不得不掉落回死水之中。

常弓看了看肖月，仍旧静静冥神闭目坐在那里，金凡的神情更加恬适一些，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

时间好像又忽然加快，上面的游魂，忽然朝大瓠扑下来。

仇阳闭上眼睛，举起兵刃，等待着身体被撕裂。

白缶发出一声叹息。

仇阳睁开眼睛，月光又铺满了荒原。

白缶有气无力地半跪在大瓠中，用长剑撑着自己的身体。

常弓半蹲下来，问白缶：“还好吗？”

白缶说：“还好，不过消耗了很多能量，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能再消解什么了。”

白缶集聚能量，将倾盖下来的游魂团消解殆尽，这才保住了大瓠。

仇阳说：“这下，这里应该干净了吧？”

“恐怕，这些只是九牛一毛。”常弓的话语中带着忧虑。他看了看全景图，荒原，才走了不到一半。

白缶消耗了将近全部的能量，消解了那一座游魂构成的小山，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不得不休息一会儿了。他把长剑交给给常弓，平躺下来调整呼吸。

夜晚非常温馨，即便外面的风雨交加，金凡还是睡得非常舒适。

金凡发现自己身体所处扇面笔一开始的时候小了一些。肖月解释了，这是时间在缩短，等扇面缩小到一条线，整个回溯过程就结束了。

时间就这样没有波澜地流淌着。生活中的樊津，就是一个简单学生，早上自己走路去上学，在学校里只有一个好朋友，每天讨论的问题就是乐高和滑板。

中午会在午托班吃饭睡午觉，下午继续上学。傍晚会被妈妈接回家，吃上一顿美味的晚餐，然后和爸爸阳台上画那副永远都完不成的画作。

一天，爸爸终于把轮廓画出来来了。

金凡知道，这是一个完整的物象，但是并不能从生活印象中找到相对应的东西。好像是一件神话世界中的兵器。


肖月很想知道金凡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肖月本身具有的乱维力，可以定点搅乱某个个体所处的时空的维度。她曾经去过上官清的过去，追溯了上官清的身份，但是金凡所处的时空非常怪异，使得肖月不能追溯他的过去，也就不能确认他的身份。奇怪的是，他在忘心亭的幻境中，和上官清出现在同一个场景中，这说明他和当年的那一场行动也有着莫大的关系。说不定，他的那些所谓的金手指，就和那场行动有关系。

现在时空科只剩下了四个人。

上官清正在问白缶他经历了什么，肖月正在检查自己的精气神和手上的伤口，白缶一边敷衍着上官清，一边看着周围，非常警惕。金凡正在检查金手指名单，群找那个发挥作用的金手指。

这时候，考场通知，所有的考生到无涯台集合，统计分数。四人就一同上路了。

朽魂廊已经变成了一边废墟，旁边的花丛也变得凌乱不堪，土地翻腾过后的灰尘都还没有落定。

无辜的魂穿人金凡、乱维间谍肖月、乱素间谍白缶和莫名奇妙被认定为救世主的上官清，各自保护着各自的能量，各自警惕着各自的危险，都不说话，静静地走着。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处在脆弱的边缘，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身边的其他人不是好应付的对手。所以大家尽量沉默，以保持一种敌不犯我我不犯敌的态度。

忽然间，金凡大叫一声：“我知道了！”

肖月急忙举起了右手，白缶的瞳孔又亮起了诡异的光，上官清急忙往后撤离。

“我知道什么结束了刚才的混乱。”金凡说，“是均衡器。”

肖月收起了又瘦，白缶的目光也正常了起来，上官清鼓起勇气问：“均衡器？”

“对，均衡器。”金帆说，“均衡器，就是能够均衡各种力量的器具。刚才，在一片混乱之中，我用了一些金手指……也就是法宝，因为时间紧迫，我没有注意到我用的是哪一个。当混乱结束的时候，我意识到有金手指能量增加，刚才我一一检查过了，就是均衡器发挥了作用。它可以将出现在同一时空的各种力量进相互抵消，把各种力量的动态博弈，转化成一种静态的均衡状态。只要各方的力量足够势均力敌，均衡器就能够发挥作用。”

肖月早问过金凡关于金手指的东西，上官清和白缶仍旧不太了解。

金凡就着现今的环境，解释说：“金手指嘛，就类似我学的科目。比如你们是时空科的。仇阳是人文科的，还有别的考生是数理科和生化科的。而我，学的并不是这些科目的机能，而是学习运用拥有这些学科技能的工具。这些工具都归在我的名下，运用他们会消耗我的各种能量，但是他们的升级和进化，可以带来更多的能量回报。”

“你这邪魔外道，倒是还挺有用。”小月说。

“怎么就邪魔外道，我这是正儿八经的技术！”金帆说，“不过啊，有些金手指，我用起来会比较费力。列位都是学霸，各方面能力都比较强，不知道能不能和列位合作，我借给列位金手指，列位用金手指提升技能，而我，获得其中的能量。这种能量对我来说是有用的，但是对大家来说是没有用的，这是专属于我们这种职业的能量。大家看怎么样？”

“你们这种职业？”白缶问，“也就是说，像你一样懂得金手指的，还有其他人？”

金凡心想，总不能说自己是从未来过来的人吧，只能先找个理由搪塞了，“确切地说，现在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毕竟，歪门邪道嘛。但是我相信，在未来，这将成为一个普遍的学科和职业，将会造福人族！”

金凡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学科开创者，将自己关于金手指借贷员职业的创造和管理想法一股脑告诉了他们。仨人听了之后，表情都都写着憧憬。金凡的理论，为金凡罩上了一个旷世奇才的光环。

白缶夸他“极具创新精神和经商头脑”。肖月说他“孤勇的智者。”

金凡又借着自己在30世纪的知识储备，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最终，白缶以他惯常的温柔，告诉他：“人族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创造未来。”

肖月则以她惯常的刻薄，跟他说：“你这些能耐最好还是先用来保住人族吧。等人族被灭了之后，你施展拳脚的地方可能就是地府。”

上官清就是单单听着，觉得金凡的计划又恢宏又缜密，产生了一种跟着上官清干的冲动。

肖月把一天的恭维话都说完了，心里只嘀咕：即便这个人对混沌免疫，但是孤掌难鸣，人族的境况实在是覆水难收了，他也搞不出什么波澜来。但是他的那些东西，好像还挺有用的，产生的能量好像也有助于混沌能的恢复，所以，和他做个交易应该还是划算的。

“朋友，我们可说定了啊。等考试结束，你的东西就借给我们用。我就当你第一个合伙人。”肖月说。

“朋友真痛快，说定了！”金凡说。

白缶也跟着应和：“我也来！”

上官清也上前：“我我我！”

金凡对上官清说：“好好好，你现在就带着光环呢！”

“就是你在独思桥上给我的那个是吗？”

“是的是的。主角光环，是无形的光环，你现在看不到，但是它一直在。”

上官清摸摸脑门，笑了笑。

四人走着说着，就要到无涯台了。

无涯台处在锡城大学中央大道中间，中心大湖东畔，是一个临湖的台子，四四方方，能容下二百多号人。西面向湖水上延伸。站在台西面可以看到湖心的忘心亭。

上官清看着无涯台，脚步却停了下来。

金凡问上官清怎么回事。

上官清说起了无涯台的旧事。

他所知道的无涯台，是一个充满戾气的地方。据说这里单独占有一片天地台上的阴晴雨雪和周围其他地方的天气不搭边，上面四角的天空，总是自己运转着自己的脾气。台四周的四个桩子，立在台周围，其实是支撑着片天空的柱子。据说在日食或月食的时候，可以看到这四根桩子之间有幽微的光芒流转，互相冲撞融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均衡。

几十年前，或许是近百年前，忽然有一天，西边的柱子断了，上面的天空，就朝着东面倾斜下去了。

自从倾斜之后，这里就出现了奇怪的东西。兔头猪身的怪物，半人半魂的人，还有会说话的木棍。来这里考察的科学家和学者们，都先后莫名丧命或失联。

后来，上一任救世主来到这个地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就将西面的柱子补上了，现在，这四角的天空，又稳当了起来。但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已经遍布人间。

现在，无涯台四周仍旧有四个桩子，桩子上面雕画着抽象的图腾，没有人能够理解。上一届救世主和造化钦差重整桩子的方法，也没有人知晓。

但是这个地方，变成了人族捍卫秩序的丰碑。

当四人走向无涯台的时候，之间上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面少年仇阳。另一个，是穿着淡蓝制服的考官。


肖月的乱维之能，可以从时空的混沌中获得。

只要身处正常的时空当中，肖月的混沌能就能够得到补给。

面对众多官兵的围捕，肖月从出狱一直到大敌当前，囤积的能量一股脑爆发出来，将眼前能看到的官兵全都送到了一维时空。

上官清傻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肖月拉着上官清的手，就往葫芦头的方向跑去。

葫芦胸南边是葫芦腰，北端是葫芦口，中间是弧形的墙面。肖月拉着上官清，一直往前爬。

转过葫芦胸凸出最高的一部分之后，又看到一队人马。

他们威风凛凛，气势汹汹，但是并不轻举妄动。为首的一个，长发及腰，明眸皓齿，眼看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气定神闲看着这边。

肖月放慢脚步，问：“前面姐姐是谁啊？”

长发女微微一笑，“方绵绵，你是？”

肖月爽朗一笑：“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金凡。姐姐今天放我一马，我以后一定涌泉相报。”

方绵绵不动声色，静静看着肖月。她身材纤细，脸盘要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长一些，长宽比恰到好处。只是一双眼睛和眉毛之间的距离有些窄了，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伙子。如果头发再短一些的话，就活脱脱是个小娘炮了。

“你就是金凡了。周企渊说你深不可测。我看着，倒是平平无奇嘛。”方绵绵说。

肖月说：“周企渊说的话，你也信，他就是唬你的。和你相遇，和你相知，听从你的建议来到王城，都是他计划好的。你长的这么好看，气质这么上乘，可惜眼光有点差，居然看上一个利用你上位的大叔。现在，趁早，跟他断了来往，别等到吃了亏，才后悔哦。”

肖月用与生俱来的回溯能力，在方绵绵的时空线中窥探了他和周企渊的旧事。说起来也算是一桩温情旧事。

自此，肖月得知了周企渊的软肋。

方绵绵对肖月所说的话感到震惊。她和周企渊之间的事情，除了周企渊和父亲，任何人都不知道。她现在深信周企渊说过的话——“金凡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她相信周企渊的眼神，相信周企渊的行为，绝不会因为别人的片面之词怀疑她和周企渊之间的感情。

但是这样的说法终究是激怒了她。

“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记忆存储的空间。有些人忘性大，记忆积累的时间长，记忆空间满的晚，他就多活一些时间。有些人则相反，他们记得多，记得快，空间很快就塞满了，命也就到头了。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知道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够了。”方绵绵说。

话音落，方绵绵的手滑向自己腰间，在白色的腰带间微微回转，掏出一把银灰色的手枪，“我这把枪打鸟最合适，非常准。”

肖月背上的羽毛都竖了起来，翅膀顺势抬起。翅膀上的蓝色光点再次脱离翅膀，缝补出一个保护罩。

肖月拉上上官清，朝上方飞去。

宽阔的翅膀为方面面提供了更大的射击范围。

方绵绵朝着肖月的翅膀打了一枪之后，发现子弹从羽毛中间穿梭而过，翅膀毫发无损。

见状，方绵绵的右手在耳边一挥，不计其数的射击直升机朝肖月飞来。这些直升机的形状活脱脱像是苍蝇，最前面伸出来一支长长的圆筒，里面发射出淡蓝色的子弹。

在保护罩的地狱之下，肖月和上官清得以在高空飞旋。但是正前方的火力实在是太大，使得肖月很难前进。

肖月左右旋转，躲闪炮火。忽然前方来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冲破空气迎面扑向肖月。

肖月一个急转，躲过了火球。

然而金凡没受的住这一个急转的拉拽，从肖月手中脱落了下来，看着上方直呼肖月。

肖月俯冲下去，力图接住上官清。

当肖月到达地面的时候，上官清的脖子已经被握在了方绵绵的手里。

肖月再一次落在了方绵绵的面前，两个人的距离近了许多。

方绵绵干净利落地把手枪架在了上官清的脑袋上，说：“把你的翅膀放下，不然的话，我就毙了他。”

肖月摇摇头：“你，毙吧。我们也就是见过面的交情，你以为他是谁呢。”

方绵绵十分确认上官清就是救世主，她也知道，肖月这么说，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放下警惕，认为上官清一文不值。

“既然不是救世主，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方绵绵说着，看着肖月。

上官清喊着：“学姐救救我啊。”

肖月无动于衷，甚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因为肖月对方绵绵的过往时空进行了回溯。她知道救世主拥有封印混沌界碑的东西，如果杀了救世主，即便将来方家一统人族，他们还是要直面混沌大军。这个时候，到那个时候，可就没有救世主这种东西来化险为夷了。

人族每一次灾难，都是对人族凝聚力的一次考量和人族未来命运的审判。到现在，人族已经四分五裂，再也没有能力团结起来应对混沌力量。肖月身为混沌间谍，也不能穷究这背后的原因，只知道人族气数已尽。

方绵绵将枪抵在上官清的脑门上，顶了顶，回看肖月的反应。

肖月超乎意料的平静让方绵绵心生疑窦，她放下手枪，在肩膀扩张的一瞬间，胸前的领口稍稍撑开了一些，里面露出一瞬间的光芒。

肖月定神一看，发现方绵绵脖子上带着的项链，正是维持人间时空稳定的定宇针。

关于定宇针的过往，肖月并不能准确追溯。因为定宇针是绝对秩序的象征，以她的能力，很难深入到定宇针的时空当中去。

肖月这才反应过来。回溯别人的过往时空，是非常低耗能的操作，一般情况下可以将对象从发端到当下的源流都追溯到，只不过因为人族神经传输的局限性，记忆生成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一般情况下，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考虑支线人物的话，三两分钟就可以追溯完毕。

但是追溯结果却是片段式的记忆碎片。

混乱中肖月也没有来得及思考原因，只觉得是能量不足的问题。现在就可以解释了。定宇针将它参与过的时空屏蔽掉了，肖月只追溯到了没有定宇针出现的时空。

肖月眼睛一亮：“姐姐！项链挺好看啊。是不是情人送的啊。”

方绵绵眼神忽然露出一种柳叶拂水的荡漾来。

“哦！那就是情人送的了。周企渊？”肖月问。

方绵绵转而把枪指向了肖月，“再胡说，先杀了你。”

上官清在一旁起哄：“杀了她吧，她都不救我。”

“杀了我，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周企渊的真实身份，也永远都别想知道，你这项链，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肖月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黄毛丫头，还是相信一个出生入死的朋友？”方绵绵说着，向肖月开了枪。

肖月潇洒一转，躲过了子弹。

“我总觉得那些躲子弹的桥段特别扯淡，现在我也觉得我特别扯淡了。”小月说。

上官清被转移到了方绵绵身后的官兵手上。

肖月自信的躲过子弹之后，得意地看着方绵绵。方绵绵也冷静地看着肖月。

肖月猛回头，发现那颗子弹又折头回来了。肖月躲躲闪闪，子弹穷追猛赶。肖月想过，如果她和子弹有同样的速度的话，把子弹拿下应该就可以了。

当她进行了一次勇敢的尝试之后，发现子弹中的能量流非常强大。他并不是靠速度来击伤敌方，而是靠着其中的能量来消灭敌方。

正当肖月精疲力竭，将要无力挣扎的时候，金凡奔过来了。后面跟着白缶，他的长剑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个人正是周企渊。


肖月曾经向混沌主夸下海口，说她一定会带着混沌元渗透到秩序间，将整个秩序间翻转。到时候，整个世界就会迎来混沌新纪元。纪元这个词是她在人族学的，她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会再有纪元这样的词汇出现了，时间不会被封锁在三维的空间当中。

她等待着期待着渴望着混沌大门的开启，准备好向混沌界中的所有生灵和死灵宣告自己的功勋然后在混沌的海洋中自由徜徉。然而现在她却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将要和一头低劣的半兽同归于尽。身边还有一些洋洋得意的造化钦差。她不敢想像，当他们发现她就是混沌间谍的时候，又会秉持着怎样的鄙夷开看待混沌间。这无异于在增长秩序间的士气。

白缶终于确认，自己确实很那看到混沌翻盘了。他知道混沌间前辈们世世代代的故事，没有一届混沌军成功征服秩序间。当然了，前辈们的奋斗故事中，不乏有一些将秩序间搅和得溃不成军的光辉案例。但不论混沌军的力量有多强大，却往往因为救世主的存在和牧神先生的加持而功败垂成。

他以为，到了现在，他们这一代的混沌军，终于想到了正确的方法，终于找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当他信誓旦旦来到人界的时候，认为自己担起了最重要的使命，杀了牧神先生，救世主难产，混沌军势不可挡。再也不会有功败垂成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然而现在他竟然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最后掩饰着自己的身份。

仇阳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族那些传世的典籍到底放在哪里，也没有找到彻底扰乱秩序间语言的兵器。在他认为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面临着结束了。高智201号分机正在沉睡着，他也不能指望高智会为了拯救一个小卒而到王城铤而走险。

常弓仍旧保持着惯常的冷漠。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半兽族潜伏这么久之后，终于打到人族的时候，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从混沌间出来的时候，他领受了重要的任务。处理掉所有的半兽叛徒，以免半兽在人间建立新的统治秩序。

从无涯台基地到它上方的天空，这一人族看不到的方形柱子，就是混沌间的界碑。上一任混沌大军费劲全力将混沌界碑激活，斩断了一根柱子，冲进秩序间。不料，救世主修补了界碑，界碑重新沉睡，混沌间又进入了修养期。

而那些滞留在秩序间的混沌大军成员，则被秩序间的规律同化，成为了秩序间的一部分。他们融合秩序间的道理，重塑自己的身体，在秩序间建立自己的王国，和人族分庭抗礼。如果混沌军再次来到人间，他们就会成为混沌大军最大的威胁。因为他们身体中有着混沌的能量，可以攻击混沌能。

他生来就对信息有着极高的敏感度。所有所有光和波的信息，他都能破译。于是他成为了混沌间谍。几年前，在人族，有一个地方出现了漏洞，常弓就被派遣到了人族。他在深山中找到了一直狐狸，为自己造了一双耳朵。之后，他就混进了半兽族中。

几经周折，他发现，只有人族能够和半兽对抗，只有半兽全部被消灭了，混沌大军才能在人族所向披靡。于是他来到了中土——纯正人族的聚居地。

没想到，人族的力量也超出了他的预计。牧神先生暗中召集造化钦差，准备对抗混沌。神秘的牧神先生一直没有出现，但是造化钦差的选拔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他以打入人族为理由，带着一些半兽来到了锡城考场，打探人族造化钦差的实力。

鲲鲤是他最宠爱的半兽之一。它没有人的部件，只是远古传说中的鲲和鲤鱼的结合体。它的鱼鳍发出的波，能够撼动任何生物的神经，套乱他们的神经传输。

常弓指示着鲲鲤在锡城考场游走，顺便观察锡城考场造化钦差的实力。

通过鲲鲤的额眼睛，他能够解析所有考生的信息。但是有一个人，他不能解析。他总是拿着几张纸默默看着。他的身边还有一两个势力很强的考生。如果她是救世主，那么他就是能够带领人族打败半兽的人，也是可能带领秩序间打败混沌间的人。这个发现对常弓来说无疑是个喜讯。金凡的存在，即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隐患。

他身边的高手真的很多。

可以掌控化学元素的白缶。在河水中和鲲鲤过招，二人不相上下。可以掌控时空维度的肖月，在精气神完全丧失的情况下还可以掀开地皮。在乌鸦台上，他还差一点被白面书生仇阳说服自杀。还在在最后关头这些人聚了起来，这才有了圆谎的机会。

金凡在面对一切的时候，都云淡风轻，这样常弓产生了一些压力。但是他在半兽族中练出了良好的自控力，任何情况，都会坦然处之。

当他和剩下的所有人聚起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不能分析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生物和神经信息。他一时间不能理解，决定投入这群人当中去，一探究竟。

为了解释考场发生的一切，他利用当今的时局，引出了王城干预考场的说法。后来，那个活泼的肖月将这个说法解释得淋漓尽致。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井一语成谶，王城的兵真的到了锡城。而他们也真的被王城给囚禁了起来。

从离开混沌间，到现在。他已经在各个半兽族部落展转许久。当一切都即将有了头绪的时候，他却身陷囹圄。在一个昏暗狭小的方正房间里，和一个渺小的半兽较量。

混沌的力量没有高低之分，一切都是随机的。两方力量的较量，也是随机的。一切只能交给混沌去决定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迎来曙光之时，坠入黑暗。

金凡看着死气沉沉的众人，觉得莫名奇妙。只不过是手上受了一点伤，怎么一个个都魂不守舍的。

忽然间，金凡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他毫不犹豫就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哎？为什么你们的手没有流血呢？你们看我的手，血淋淋的。”

四人看向金凡的手，确实是血淋淋的。然而他们都暂时说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都选择了沉默。

只有肖月永远不会让人失望：“你个菜鸡，学到现在受伤了还会流血，是个钦差考生上三个月正规课程也不会因为这点伤流血了。你还是快点学点正儿八经的东西吧。”

其余三人随即同时向金凡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金凡理解了肖月的意思，知道大家正在嘲笑他段位低。终于惭愧得底下了头。

低下了头，他看见手中的金手指名单上，能量积累达到了五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