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子，就看到了坐在榻上的秦敬安。他没有伤害我，只是劝我天明后，立马离开水月镇。

过了明日，就只能永远的留在镇子里了。

我自然是不信，即使他说的是真的。我不能离开水月镇，因为，我在镇子的当铺里发现了兄长的东西，有很大概率，兄长还在镇子里。

连年灾荒，爹娘耐不住天灾人祸，撒手人寰。与我相依为命的兄长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一定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对秦敬安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那日吼叫声出现后，镇子便怪事频发。

一日，我与师兄从祠堂回来的路上，发现街上走着许多人，近一看，却全是死人，无论是刚下葬的，还是埋了几月几年的，全都爬出了棺材，有的脸色铁青，依稀可辨刚死不久。有的已身体面容腐烂残缺，看是下葬很长时间了。这些东西统统游荡在街上。

我与师兄寻到了镇子埋死人的地方，棺材大开地齐齐竖立在地面上，里面却空无一人。不仅如此，棺材铺里的纸人也像是有了生命，夜晚便在街上游荡。再后来，情况愈演愈烈，一到晚上就大雾四起，雾里都是黑影，辨不清活人死人，真人还是纸人，有些少了魂魄无法投胎的鬼，也大了胆子，出来溜达。

对于出现在屋子里的秦敬安，我只当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别打算点几根香送他走。但一转头，便没了人影。

第二天，水月镇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多年后我才知道，水月镇地处阴阳交汇处，而那如幽冥般的吼叫声，打破了这种平衡。所以水月镇成了进不来，出不去，白天人走道，夜晚鬼借路的地方。

师父还是没有踪迹，虽然我们相识没有多少时日，但是他到底是教了我不少东西，一路上还帮我打听兄长的下落，总之 我要找到他。

水月镇险情频出，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也多次遇到危险，无一不是秦敬安出手相助，我不知道他为何救我，他也不说。

又一个月圆之夜，我独自到祠堂寻找师父，那天的祠
。高高的城墙，早被风雨剥蚀去了大半，这城墙还没拆，我感觉脸上有东西滑落，一摸，是泪。

“去报社”一位坐在黄包车上 老爷打扮的人道。这声音，我好久没有听到了，愣了许久，我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地喊了一声 秦敬安。

我们最终还是又相遇了。

我聪明了，也学会了做交易，就跟水月镇镇民和那蛟龙一样，得到什么，就付出了什么。

秦敬安又一次把我带回了他的住处，比张县令的宅子大多了，种了满满院子的石榴花，我很喜欢。

他时常问我，我真的可以陪他长生了吗。我深知 他怕不对等的寿命，会再一次失去我。

我告诉他，我趁两个看守，一个睡着了，一个喝醉了时，偷着跑了出来。

他虽然不信，但我没骗人。我每日都会给站在神龛前虔诚地焚香祷告，可秦敬安不知道龛里牌位的背面，刻着我的名字。

白天我便在家里等着秦敬安做生意回来，不得不说，他在哪都能活的风生水起。

他经常给我置办首饰吃食，我每日穿着时兴的旗袍，戴着精致的首饰，傍晚时分，我就挽着他的手，在镇子里溜达。

一路上对着这里那里指指点点，跟他说他走后，我就在镇子里处处寻他。“这里找过，这里也找过。可 都没有找到。”秦敬安听了，总会愧疚得低头一吻。

我问他无数遍，为何要瞒我。他也问我无数遍，又怎么回到了水月镇。

他没有回答，我亦然。我心里明了，是交易。

路上，总有人喊我秦夫人，偶尔还能听到有人讨论：说那秦老板手段了得，不出城门一步，就将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

我听了这话，总与秦敬安相视一笑。是啊，几百年前，我的敬安就说过，离不开水月镇了。

不过也挺好，长生不老的意义在于和心上人长生不老。回头看看，总有秦敬安，我想不枉
堂里安静的诡异，数不清的牌位整整齐齐的立在那，青铜炉里焚着香，冒出的却是缕缕青烟，这青烟绕着圈，透过烟做的幕障，我好像看到了兄长的身影，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正当我踏进这烟雾里时，秦敬安打断了我，不由分说地把我掳到了别处，他恶狠狠地问我，是不是也想长生不老，告诉我日日去祠堂得不到什么，不如安安稳稳待在这镇子。我有些疑惑，什么长生不老，我不知道。但我还是告诉他，我不想长生不老，但我也不会收手，师父 兄长下落不明，我本就孑然一身，大不了就是个死，说完这些，我更是下定了决心要一探究竟。

秦敬安说要一句，那是比死还可怕的下场。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张县令说收到了师父的纸鹤，纸鹤里还有一块护心镜。那是兄长的，是我送给他的。

我彻底乱了头绪，兄长就在镇子里，可我寻遍了镇子就是找不到他，甚至感觉不到他的一丝气息。心里莫大的委屈无助，好像面对一个在梦里的人，永远抓不住。

带着满腹的心事，我买了酒找到了秦敬安，他白日里很少出现，但还是接待了我。我喝大醉，平日里我酒量很好，可就是那一次，一壶酒就把我喝的烂醉。

直到第二日，我才在秦敬安的住处醒来，身体有些不适，我只当天天和那些脏东西打交道，精气神被吸走了些。自那以后，秦敬安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情绪，有次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长生不老，永远留在镇子里。话我还没搞懂，就到了祠堂地宫的祭台上，成了祭品。

我被吊在落龙井上时，见到了失踪多日的师父。他对我连声抱歉，他要救整个镇子，就要牺牲掉我。我兄长确实是在水月镇，只不过不是活人了。百鬼游街的时候，我与他多次擦肩而过，不知是雾太浓还是他死了许久，脸已经腐掉，我就是没有认出他。

我不禁心中发酸，找了好久的兄长，早就死了。不管是当铺里的剑鞘 张县令给我的护心镜 还是师父那阴阳尺的指引，都是骗我来水月镇的手段。>
师父也并不是什么失踪，只是提前来祠堂下布置阵法，将我献祭，以保水月镇的千家百户。

我原先也不是师父的目标，当他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后，我就成了今天的祭品。

我不知道脚下的井里是什么东西，师父也不知道。张县令告诉他，是很大的凶物，唯有献祭一个至阴之人，才能保镇子三年安稳。

作为多年好友，师父相信张县令，再说他有一颗乱世救世的心，就接下了这个活。

张县令还是骗了他，待他布置好一切，师父正告诉我死后定会为我超度，早日投胎时，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胸口，他死于多年好友之手。因为，他不能知道水月镇的秘密。

师父到死都不瞑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县令。我心下明白，师兄也凶多吉少了。

许是怕一会大雨，影响他们返回，张县令迫不及待地把一块生肉丢进古井里，不一会井水翻涌，地面震动，可井里涌上来的水是血红色，带着一股腥臭味。我一阵干呕，拼命地挣扎，奈何铁链把我绑的太紧，压根挣脱不了。一声低吼声传来，与在远处听到不同，脚下的低吼声，直击天灵盖，仿佛是从地狱传来，要生生把我撕碎。这确实比死还可怕。

祠堂外一声一声的巨雷，劈的水月镇地动山摇，伴着低吼声，格外诡异恐怖。我身子不停的发抖，努力压制住恐惧，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脱身的方法。我想到了秦敬安，可我知道，他不会犯这个险。

井水翻涌了一阵，水里的东西没有一跃而起吃掉我，张县令很是奇怪，让手下把链子断开，让我直接掉进井里，也算是献祭了。

链子断开的瞬间，秦敬安出现了，一下将我撞开，我跌落在墙边，看着秦敬安站上井沿。井里的东西，却莫名安静下来了。

张县令看到秦敬安的时候，脸上的恐惧比我挂在古井上时更甚。两人对峙时，师父的阵法起了作用，道道金光聚向井口，井里的东西应该是被刺激到了，一跃而起。

我看清了，是龙，准确来说是一条蛟龙。p>
庞然大物落在祭台上，显得祠堂下的这个地宫格外小。张县令下令放箭，百余只箭向那只庞然大物射去，可这点伤害对一条蛟龙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那蛟龙暴虐心起，长尾一甩，张县令的手下就四仰八叉，接着 蛟龙张开了血盆大口，在这方寸之地开启了虐杀。一瞬间，地宫里血肉飞溅，满地断肢。

我躲在秦敬安身后，现场的惨状让我瘫坐在地上。我哆哆嗦嗦地紧抓秦敬安的袖口。

只剩半个身子的张县令爬到秦敬安脚边，喊着看在秦敬安与先父故交的份上，救他一命。未等秦敬安有所表示，那蛟龙便把他吞入腹中。

秦敬安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张县令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了，秦敬安怎会与张县令那死去的爹有交情。

我有满肚子的疑惑，定定地望向秦敬安，想要一个解释。但秦敬安忙于跟张县令的手下纠缠，并未注意到这边。

直到地宫里只剩下了我，秦敬安，还有那条蛟龙。我紧闭双眼不敢看它，它却突然朝我袭来，在离我一丈处停下，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我吞了。

但好像嗅到了什么气息，两个眼珠直直盯着我的腹部。我不敢动弹，张县令拖着半截身子求饶的惨状吓得我直哆嗦。

我求助的看向秦敬安，秦敬安一脸紧张，同样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秦敬安小声回我道“褚黎，我会保住你的。相信我，阿黎。”

空中飘动的血腥味，让眼前的蛟龙躁动不已。

突然用它的脑袋狠狠撞向我的腹部。秦敬安慌忙持剑隔开了我们两个，站在我身前。

正巧，一道闪电落下，倾盆大雨 电闪雷鸣，那蛟龙急了，也不再管我，往上飞去。可飞到半空，一张金网便束缚住了它，它多次蓄力，奈何冲不破头顶上的金网。

秦敬安长剑一挥，破了地上的法阵，然后走来割破了我的中指，我腹痛难忍，躺在地上没了力气。任由他将我的血滴在剑刃上，然后没了意识。

等我再睁开眼时，那条蛟龙正冲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