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想了想甜甜的提议。
自从和祁书结婚后，我再也没有出去旅游过。
每天不是在工作室围着黄泥转就是在家围着祁书转。
一直在短视频刷着大理的视频却从来没有去过。
立刻订了去云南的飞机票。
没有告诉任何人。
刚下飞机，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冬季的大理没有刺骨的寒风，也没有冰冷的空气。
有的是明媚温暖的阳光和色彩鲜艳的花朵。
颇有“万物生长”的意味。
我立刻在洱海边找了间民宿定居，预备着每天走走逛逛多些创作灵感。
在大理两三日，甜甜给我打了无数电话。
她说祁书和祁珩来找过我很多次，一待就是一整天，赶都赶不走。
你不会把我在大理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吧？我追问。
怎么会。嘉嘉姐，你交代我不能说，我嘴巴可严了，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甜甜语气略带骄傲。
不过，嘉嘉姐，我看还是前姐夫更在乎你，他每天都来找你，那个祁珩，来了一天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甜甜补充道。
我眯着眼看着远处向我走来的身影，声音一沉，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我抱胸站立，「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祁珩直勾勾 看着我，忽的笑了，「嘉嘉姐，你生气的样子也那么好看吗？」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嘉嘉姐，你怎么动不动就走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想说什么？」
祁珩眼神坚定，带着点毋庸置疑。
「嘉嘉姐，我想告诉你，我一直很爱你，同样的，我一直很尊重你。」
「之前我和我哥打架，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有被冒犯到，我在这向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说完，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双手捧到我面前，「嘉嘉姐，我送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他眼神炽热，一脸的虔诚。
我接过盒子，装着的是一件泥塑作品。
「这是崔大师的作品？！」我仔细端详手上的作品，有些喜出望外。
他目光温柔，嘴角含笑，「这次崔大师失明后的创作的第一件作品，我从其他收藏家那拍来的。」
祁珩说的云淡风轻，但我知道，崔大师的作品一经拍卖，收藏者从不示人。
他为了找来这件特殊的作品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为什么？」我疑惑道。
他眉心微动，浅笑道，「我听甜甜说你在准备泥塑创作大赛，我想，你最近可能被我和我哥扰得没有心思创作。我想这件作品可能会给你启发。」
我唇角弯了弯，「是啊，崔大师这件名为‘盲’的作品不就是生命力的体现吗？谢谢你，祁珩。」
祁珩眼底掠过一抹惊讶，随机嘴角上扬，「你喜欢就好。」
他在我对门住下。
每天我去哪，他就跟我去哪。
一连几日我实在忍不住，问道，「祁珩，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大理的？」
他脚下一顿，晃动秋千绳索，「嘉嘉，我说过的，我喜欢你十年了。你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你曾经说过想去大理，可能你自己都忘了，可我一直记得。」
我心底有些触动，尴尬地轻咳两声，「你记性蛮好。」
他握住绳索，止住秋千，「嘉嘉，只要有心，没有记不住的。」
是啊，只要有心，又怎么会忘记。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又冷不丁想起了祁书。
随口提起的大理被祁珩记在心里，而我整天在他耳边念叨的大理他从没放在心上。
祁珩扯了扯我的袖口，「嘉嘉姐，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瞟了一眼手机来电，视线在两兄弟之间来回打量，一个衣服湿了大片，一个头发凌乱，发梢挂着水珠。
一个比一个狼狈。
「祁珩，你送你哥回去吧。我打的车到了，我先走了。」
……
刚下车，祁珩叫住我。
我往他身后看了看，祁书不在车上。
「你哥呢？你把他送回家了？」我问。
「你很关心他？」祁珩阴沉着脸，语气不悦。
我不想和他拉扯，更不想和他在大冷天里玩文字游戏，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郑令嘉，你比他重要。这么晚的天我要首先确保你的安全。」
「我现在很安全，你可以回去了。」
「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想听。」
说罢，我用力挣扎，可他抓着我手腕的手越发用力，像是要把我的骨头碾碎。
太过孩子气。
「郑令嘉，我对你是认真的。你和我试试不行吗？」
「你太年轻了，祁珩，你不懂爱。你对我可能只是是长辈的关心而已，你懂吗？」我向他解释道。
祁珩自嘲勾勾嘴角。
「郑令嘉，没有人比我更懂爱。」
「十年了，我的心里除了你放不下任何人。你开心我开心，你难过我跟着难过，我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你，就连我睡觉——」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祁珩，我们真的不合适。」
祁珩用力一拉，我脱力踉跄倒在他怀里，一股清新的薄荷味将我包裹。
「嘉嘉姐，但凡你有一丁点喜欢我，就不要拒绝我。」
他扣着我的后脑勺把我贴近他的胸口，如鼓槌般的心跳声撞进我耳朵，连带着我的心跳也有些加速。
「祁珩！你个小兔崽子放开她！」
祁书一把扯开祁珩，一拳砸向他嘴角。
祁珩步步后退，祁书步步紧逼。
「哥，你已经打我两拳了，接下来我要开始自卫了。」祁珩伸手抹去嘴角鲜血，挑衅道。
「来啊！我怕你啊！」
两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在我面前扭打起来。
我没想着拦他们。
给保安打完电话后径直上楼。
半小时后，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祁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站在门前咧着嘴笑。
「你怎么上来了？」
「我赢了。嘉嘉，我哥以后再也不会干涉我的感情了。我们可以——」
「祁珩，你们做这一切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有些不悦。
「嘉嘉，你别生气，我……我只是想和你正常交往。」他眉头紧蹙，声音夹杂一丝紧张。
「你和你哥一样，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
折腾大半夜，睡意全无。
天刚蒙蒙亮我就去了工作室，妄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拿出参加泥塑创意大赛的半成品参赛作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完全就是一个失败品。
我的作品丝毫没有“万物生长”的意味。
扯出鱼线拉掉作品后，我瘫坐在椅子上，脑袋放空。
最近因为和祁书离婚的事情，生活一地鸡毛。
没有积极向上的态度，整个人丧到不行，又怎么会创作出充满生命力的作品呢？
正发呆，祁书的妈妈打来电话。
嘉嘉，之前的事是妈对不住你，希望你可以原谅。
我了解她。
她不是这种会低头认错的人。
您今天打电话来不是为了道歉吧？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祁书没有这个福气留住你，可是亲兄弟对一个女人大打出手，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说呢？祁珩他年纪小，不懂事，我只希望你可以离他越远越好。
我冷哼一声，老太太，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你儿子说。我也想请您转告您宝贝儿子，离我越远越好。
说完，我掐掉电话。
心里的气越窝越火，直冲脑门。
甜甜走来拍拍我肩膀，「嘉嘉姐，你没事吧？我看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离比赛截止日期没剩多久了……」
「我知道。」我淡淡道，「最近家里事有点多，我也没有心思想比赛的事。」
「那要不你去旅旅游，换个环境，说不定会有灵感呢？」
结婚十年，老公要和我离婚。
我提出了5天约定作为离婚交换的筹码。
「接下来十五天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要求，时间一到，我就和你办手续。」
他虽不耐烦，但勉强答应。
第5天，他兴奋地抱住我，讨好似地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面色平静，「我也有个惊喜给你。」

刚收拾完厨房，门廊灯亮起。
祁书回来了。
我连忙将手在围裙上沾了沾，欣喜地快步走去接祁书的公文包。
「今天怎么回来的怎么早？」
他一个侧身，略过我走到茶几旁，将包放下。
「我们离婚吧。」
没有任何铺垫。
我步伐沉重移动到他身侧，鼓足勇气问道，「为什么？」
他眉头紧蹙。
「郑令嘉，十年了，我对你已经没有爱的感觉了。我很疲惫，甚至可以说厌烦你。」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当然看出来了。
越来越晚的下班时间、床上莫名的三八线、少得可怜的身体接触、哑巴式对话……
只是，我不懂。
十年如一日为他洗衣做饭、对他嘘寒问暖，他倒先厌烦了。
看我许久不说话，他又开口，「你放心。我没有外遇，财产你七我三，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我笑得勉强，「我有工作，不需要你的补偿。」
「工作？玩泥巴也能算工作？郑令嘉，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哄自己一辈子。」
「死要面子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攥着围裙的手微微收紧。
十年了，他还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的职业。
「十五天。」我说。
「什么？」
「你和我约定，十五天内你无条件服从我，时间一到，我立刻和你办手续。」
他双眸冰冷，有些不耐烦，「郑令嘉，不管十五天还是一百五十天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
我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就十五天。」
他虽不理解，但勉强答应。
我对他提出三条要求。
每天晚上抱着我入睡。
每天早上上班前要拥抱并亲吻我。
每天要说一遍“我爱你”。
祁书越往后听，脸色越来越沉重，看得出来他很抵触。
「就十五天。」我一字一句。
良久，他不情愿道，「好。」
床上的两条被子我撤掉一条，钻到他的怀里，牵着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
他浑身僵硬到不行。
我们两人之间的空隙开间蜜雪冰城也绰绰有余。
我往他身边挤了挤，轻声提醒道，「再退你就掉下去了。」
一整晚，他都保持着这样一个难受的姿势。
我们两人一夜无眠。
早起在玄关换鞋时，我出声叫住了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他动作一顿，身体僵硬。
我微笑着张开双手做拥抱的姿势。
他皱着眉，双手张开，指尖飞快地在我后背点一下便长腿一跨撤出一步远。
我尴尬收起手臂，「还有。」
他不耐烦地“啧”一声，嘴唇轻轻擦过我的唇瓣。
烫嘴般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小声回应道，「祁书，我也爱你。」
声音小到似乎他并没有听到。
毕竟我说完这句话后，他脸上的不耐烦没有丝毫变化。
临走时，他丢下一句，「郑令嘉，还有十四天。」
离婚后第二天，祁书来工作室找我。
「嘉嘉姐，姐夫来了。」
助手甜甜碰了碰我的手肘，眼神瞟到门外。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祁书一身黑色大衣，站在阴影下也掩饰不住他深邃的五官。
我并不想理会他。
瞥一眼后收回目光，专心雕刻手上的黄泥。
直到肚子打抱不平我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祁书还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无奈，我穿上大衣推开门，祁书的身上已经落了不少白色的雪花。
他还是那样眼睛不眨地盯着我。
我伸手掸了掸落雪，「找我干什么？」
他声音有些颤抖，「祁珩回来了，我妈的意思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你要是不去，我妈该怀疑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和祁书离婚的事并没有告诉家里。
祁书眼神炽热锁定在我身上。
我点点头。
他像个孩子一样，唇角弯起，声音愉悦，「你先在工作室等一下，我去把车上暖气打开，好了我来找你。」
从没有过的贴心。
等我们到了饭店，刚推开门，一个温暖的拥抱将我包裹。
「嫂子，好久不见。」祁珩目光落在我脸上，极认真道。
「好久不见。」
祁珩比我小五岁，我和他已经十年没见了。
他长开了，和祁书也越来越像，只是眼神中少了些凌厉。
刚入席，婆婆就一如既往开始催我生孩子。
「嘉嘉，你看看这是我前几天为你求来的偏方，你啊，吃完饭就赶紧回家煮了喝。」
我皱着眉把药塞回她怀里。
这么些年，我都要成药罐子了。
「妈，当初的孙子可是你们自己不要的。现在想要孙子，求不来了。」我语气平稳，没有丝毫起伏。
婆婆有些不悦，说话依然硬气，「嘉嘉，我这是为你们好。你说说，你们结婚十年一直没有孩子，这婚姻怎么维系下去？两个人待在一起时间久了总有厌烦的时候，到时候怎么办？还过不过了？」
「不过了。」我开口。
「你……你说什么？」
「我说，不过了。我和祁书前天已经离婚了。」我气定神闲道。
婆婆被堵得说不出话，看向祁书，祁书低着头默认。
刚想开口被祁珩抢先，「嫂子，不，嘉嘉姐，我可以追你吗？」
所有人的目光在我和祁珩之间来回打量。
他们脸上的表情很脏。
心里想说的话更脏。
「祁珩，不要开玩笑。」祁书眉头紧皱，压住怒气。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哥，你已经和嘉嘉姐离婚了，男未婚女未嫁，我追求她有什么错？」祁珩垂眼看着我，嗓音温和却铿将有力。
我伸手抓起包落荒而逃。
祁珩跟在我身后，长腿一跨追上我。
「嘉嘉姐，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没有变过，之前只是碍于我哥我没办法表露我的心意，现在你们已经离婚了，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我慌乱推开他，「祁珩，我比你大五岁，我们不合适。」
「只是五岁，又不是五十岁，而且就算是五十岁，年龄在我这也不是问题。」
「十年前，我哥第一次带你回家时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他小心翼翼道。
祁书气冲冲从身后快步走来，一拳挥上祁珩右脸。
「祁珩！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觊觎自己亲嫂子！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了！」
祁珩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似得。
他轻轻握住我的肩膀，声音清脆，「嘉嘉，我爱你，也爱你所热爱的一切。有些人不值得你一直想着他。」
心情放松，作品灵感纷至沓来。
终于在大赛截止日期前一天，我提交了较为满意的泥塑作品。
我和祁珩商量好，先当做朋友开始相处。
他知道我踏出这一步心里已经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所以他和贴心地接受了我的提议。
祁珩尊重我的工作，时不时会对我的作品发表一些旁观者的看法。
他给我很多有用的建议。
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知心好友。
祁书一如往常，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直直站在工作室门口，从没踏进来一步。
每次和他眼神交汇时，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等着我开口问他，可我偏不。
我不懂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想懂，也不想猜了。
只有每次我坐车回家时，他才会动一动，开着车跟在我身后。
「嘉嘉。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数不清多少次后，祁书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问我。
「我对你没有什么想说的。」我耸耸肩，抬脚准备离开。
他一个跨步挡在我面前。
「可我要话想要对你说。」
「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希望你可以对我宽容一点，我已经改了，真的。」祁书眼神恳切。
我直截了当，「你觉得我的工作怎么样？」
祁书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只一瞬，被我捕捉到。
「你的工作你喜欢就好。你喜欢我就喜欢。」
他的话很违心，听得我犯恶心。
我拍拍他的大臂。
「祁书，别口是心非了。你一直都瞧不起我的工作。准确地说，，你一直瞧不起我。我们两个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
「我不想和你撕破脸。」
祁书蹲在地上，肩膀颤抖。
我看了眼，径直离开。
……
泥塑作品获得大赛第一名。
祁珩嚷着让我请吃饭。
「嘉嘉，这次比赛获奖应该也有我一份功劳吧？」祁珩挑眉，懒洋洋道。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啊。」甜甜眼神玩味，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打量。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姐”的，我还真有些忘了。
我抓起桌上水杯，灌了一大口，「你们都有功劳。都有你们一份。」
祁珩低声轻笑，声音不大不小传进我耳朵。
我忍不住红了脸，蓦然埋下脑袋。
桌子下，祁珩大手握住我。
我抬起头，他一脸坏笑，夹起一片肉送进嘴里，「真嫩。」
「嫩你就多吃点！」
我用力抽出手，未果。
祁珩俯身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嘉嘉，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
刚上车，祁珩从座位后递给我一束花。
「这是之前在大理你采的，我把它做成干花带回来了。」他眉眼含笑盯着我。
我抱紧花束，细细嗅了嗅。
是温暖的味道。
笑容不自觉爬上嘴角。
祁珩歪头看了看我，笑道，「你在笑什么？」
我打开车窗，下巴轻放在窗沿上，转头对他笑了笑，「春天来了。」
祁珩顿了顿，眼神炽热望着我，声音慵懒道，「是啊，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