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年纪就开始了杀猪。

在我成年的那天，我没有下山去卖猪肉了，我到集市里去，给自己买了一条假腿，而且只花了一半的价格就买下来最好的假腿，可能是我卖猪肉从来都不缺斤少两，也许是我这么多年来卖的猪肉都肥瘦均匀，像是些粉色的漂亮石头。

我看着那只假腿，不知不觉间它已经陪着我走了二十年的路，早就已经破溃不堪，但是我不想换新的腿了，我想着攒下来那些钱，我就能娶个媳妇，在山下的村子里买上两块地，一块砌房子一块用来种水稻，从此就不杀猪了。

那些破溃开来的痕迹，就像是我这一生每次对猪挥下去的屠刀，留在我的腿上，写满我身上难闻的猪肉味道和被包裹起来的肉包骨头的疙瘩。

一只手抚上了我的假腿，那明明是一条假腿，但我却好像感觉到那只手上有我从未拥有过的温暖。那只手沿着我的裤子一路抚上了我的大腿，我看着那双睁开的眼睛，像是看见皎洁的月亮在我面前，雪白的睫毛眨了眨，微微血色的嘴唇莞尔笑了起来，眼角弯成了月牙。我倏尔留下两滴眼泪来，那份温暖像是扒开我的胸口，一只手抓起我的心，轻轻捏了起来，温柔地让我陶醉。

“你是谁？”，我喉咙干涩得像是三天没有喝过水了。

轻柔明亮如纯白的羽毛一样的声音，缓缓从她的嘴里飞了出来，“我是天上来的天使，我的翅膀断掉了，我需要你。”

她从水盆里站了起来，头发被水流抚得紧紧贴在她的身体上，腿缓缓跨过水盆的边缘，水滴似乎不能沾在她的身上一样，双脚站在面前的地上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也就都干了，她穿着不知名的类似袍子和裙子一样的服装，点点白光闪过以后，衣服也变得蓬松，整个人都华贵得像是天神了。我当然没有见过天神，更何况她刚刚说的什么天使了，不过听村子里进过城的大人物聊天的时候说起来，西边的山后面，有他们的山神，
的身体却一直拥有着难以理解的生命力，我勒断了他的脖子，心脏却还一直在跳动。最后我只能用腰间的屠刀劈开他的身体，捏碎了那颗鲜红的果实。

他似乎是累了，布满沟壑的脸上划过晶莹的水滴，那水滴比初雪融化的雪水还晶莹美丽。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闭上眼睛睡着了。

白茫茫的雪地里，女孩赤裸着躺在山坡的中央。

她安详地让雪花慢慢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眼角，她的睫毛和她的略显血色的嘴唇。

她张嘴，声音却很小。

“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会不信奉我呢？”

“为什么会呢？”我有点疑惑了。

“因为····明明是我帮他们除掉了恶魔·······”

“你杀不完的，”我找了一个靠近她旁边的位置，躺了下去。“能不能说说你到底看见我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

她失声地笑了笑，“想不到山神居然看不见灵魂，我以为东边的神会有多厉害呢，”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恢复了平静，“没想到，我连这样的神都没有战胜。我父亲会杀了我的，我不敢回去，我在这里也快被他们遗忘，我已经没有神力了，我快要消失了····”她的语气里多出一丝哭腔。

“哈哈哈哈，”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白色的发丝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了，女孩失去了神力，皮肤泛起了青紫的颜色，她确实快要死去了。

“你不能杀掉我，因为他们需要恶魔，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恶魔一样的东西。不然他们做错了事情就没有人原谅他们了，我杀掉的那个人，所散去的罪孽也就到了我的身上。他已经承受这些太多年了，我的养父写下了真实的故事，再把罪孽的继承传给了我。”我躺在她的身边，看着还在往下飘雪的阴沉天空，“世界真的需要天使吗？世界需要的是轮转的反

我随手捏死地上的那只老鼠的时候，它的肠子从破开的肚皮缝隙里喷出来老远，没有什么原因，它已经吃了我厨房里太多的稻谷，最后软趴趴地躺在我的手里，最后一口气也吐的干净了。但是面前不远处的草堆里冒出来一块亮光，这时月亮正好从云堆里钻了出来，煞白的月光照在地上，像是地上谁掉了一块上好的玉。我走近了些，才发现那块玉上有五根不一样长的小玉，润泽的光在上面流动，突然，某一根小玉动了动，草堆后传来一声低吟，像是将死的人的呻吟。我这才认出来，地上那白煞的东西居然是一只手，我又走了几步，草堆后出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纯白色的头发，躺在污秽的泥土里。

我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带回到我的茅草屋里去，烧了一盆洗澡水，轻轻把她放了进去。看上去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但是身体没有一点重量，这让我想到了山里的妖精。可是人说人是见不到妖精的，这片地方一直都是祥瑞的地方，因为山上有一位山神，山神会在每个冬天降临福泽，让冬天尽快地过去，还会给所有的妖精通通丢到地下十八层地狱里去，保护这一方水土的平安。

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山神吗。

我低下头去，端详起来女孩的容貌，细绒般的眉毛，全部都是白色的，和冬天山里下的雪一样，就连睫毛都像是落上了些许雪花，头发也比山里的女人都要长，山下的村子女人也要干活，男耕女织，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所以女人们都会用编出来的绳绑着头发，每过一个季节就要修建多余的长头发，利落地收拾着门口男人收回来的庄稼，我也想娶一个那样的女人回家，可是我是一个残疾，我天生就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从我记事起就只剩下一个肉包骨头的疙瘩，父母都死在了饥荒，是一个满身跳蚤的老男人抚养我长大的，他最后有一天吐血死掉了，死之前把一把杀猪刀交给了我，还给我留下来他一生积蓄下来的两袋种子换来的五头猪崽，就这样，我大概还在别的孩子刚知道自己是个男人
叫做什么死什么丁，那边的妖精叫做恶魔，小山神好像就叫做天使。

天使突然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嘴里念叨着什么，随后看着我，说“我是圣洁的天使，类似于你们的山神，但是我听说了这里有恶魔的存在，虽然不在我的辖区范围内，但我的父亲还是把我从天上丢了下来，说要我来这里清剿此处的恶魔。”

“可是我没有听说过什么恶魔的事情，我们这里人都安居乐业，每个人都自给自足，从来没有灾难，自从山神出现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发生过饥荒了，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我对女孩这样解释着，但我看着她的眼睛挪不开视线了，我好想再和她说说话。

“但是！我听说过！”我赶忙从脑子里编出来了一个故事，“山下的村子里有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他烧杀抢掠，奸淫女人，还残害了好几个无辜的生命。”

天使听完我说的话，眼角的笑意消失了，那份冷酷的神色，像是最冷最冷的冬天把手放进冰下的水潭里。她看着我，随后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抓住那个恶魔，不然的话，你们的世界就会遇到灾难。”

我也害怕我的谎言被面前愤怒的天使所识破，我装作不解的表情说“这难道不是我们山神的事情吗。”她微微笑了，“不是的，那只恶魔是从我们的土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要和我一起把他抓回去，然后让我的父亲，亲自处决掉那个恶魔。”

我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去，“所以说你确定那个恶魔来到了我们的地方吗？”天使点了点头，娇小的身躯才刚刚发育出女人的身材，白皙的脖颈上是绝伦的轮廓和线条。她瑰丽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手不知不觉已经放在了我的胸脯上。她轻轻把头靠在我的胸口，“我从没听过这么正直的心跳，你的心告诉我你会帮助我的，对吗？”我点了点头，她一瞬间就笑了起来，月牙的眼角，白色的睫毛闪烁。

听那群大人说，恶魔已经有了男人的模样了，他那时候奸淫了村长家里的母狗，但是当时就已经被人发现了，他们就拿起棒子把恶魔给打到在地上起不来，可是恶魔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他一次次都爬了起来，当时听说是打断了三根栓牛的木栅栏，骨头都打断了好几根，可恶魔还是爬起来，最后咬掉了村长家大儿子的耳朵。他们对恶魔恨之入骨，但是有人也说啊，恶魔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村子里—”

“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从我们那里逃过来的恶魔，恶魔都是这样的，每到了一个地方，就要残害那里的一切。”

“是的，”我继续说着。“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饿死了，我一开始觉得，他和我的身世那么相像，我也许能和他做朋友。他们都说要把恶魔给烧死或者丢到哪座山上饿死就好，可是有几个人都觉得恶魔很可怜，所以在投票之后，他们决定再放恶魔一条命。”

天使听完了这些，安安静静地跟在我身后走着，我腰间的屠刀在腿上不停地晃动地拍打，空旷的山里树影都像是鬼魅，屠刀邦邦的声音回响在四周，惊退了附近夜间游荡的生灵。

“你还想不想听听后来的事情？”我回头看了看天使，天使点了点头，洁白的长头发轻轻飘在空中，“可是后来的事情就很遗憾了。”

“这些事情，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了。那天，我看见恶魔在村长的门口又哭又笑，他好像是疯掉了，他从来没有吃饱过饭，所以身上总是没有多余的肉，骨瘦嶙峋的身体好像在用尽了全力在那户人家的门口狂笑着，又呜咽地痛哭，他是疯了，对，他那时候是疯了。”

“为什么呢？”天使有些不解地问我。

“村长失踪了，后来在他们那碗饭菜里，找到了人的肉，我那时候已经在村里卖猪肉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