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递上手机，真是跟我爸的聊天记录。

语音里，我爸的语气有些挫败。

“曼曼，爸爸也是为了你好，陈卓人还不错。”

“我都是因为你妈妈所以才这样对你的。”

“你跟陈卓赶紧和好，回来结婚，夫妻本就应该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爸爸跟你保证，只要你回来，我以后都不喝酒了。”

手机里，我爸的语气落寞。

陈卓站在我对面，表情哀伤。

“曼曼，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离不开你。”

“我再也不会遇见你这样对我的人了。”

“我是真的爱你的，或许我伤害过你，但我真的从没想过你会离开我。”

“你爸也是，我们都是爱你的！”

简简单单一句爱我。

这两个字就像是给我上了一道枷锁。

打着爱我的名义，却做着伤害我的事。

我是该指责他们的爱廉价呢？

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欺骗。

我打断他的胡话连篇。

“闭嘴吧。”

“我现在可以爱自己，已经不需要你们所谓的爱了。”

“你们所谓的爱，只会吸我的血，我不会相信你们，我才发现……离开你们究竟有多开心。”

小时候，爸爸喝醉酒打我，酒醒还会哄我。

但他从没改过。

陈卓也不会。

他每一次佯装低头，下一次就会加倍羞辱回来。

陈卓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眼中有我以前从未见过的爱意。

曾经我最想要的东西。

终于在我彻底放下之后，他施舍给我一点。

“曼曼，我是真的爱你的。”

“从始至终，陈太太这个位置都是给你准备的。”

“我只是有些沉浸在她们崇拜的眼神中，忘了自己的初衷。”

陈卓说，他只是走得久了，就忘了来时的路。

他觉得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

真是自大又恶心。

“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长大。”

陈卓薄唇微启，“你说过的……你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次日一早，陈卓依旧没有回来。

手机上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我随手把手机塞进包里，打车回了我爸那里，准备把沈明月以前送我的东西带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爸听说了什么。

我一下车就见到他的身影。

见到我只身一人拎着行李箱的时候，他眉头紧皱满脸怒意。

他在看陈卓有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可陈卓向来不喜欢这，又怎么会跟过来呢！

他看不上我爸这样的男人，可他跟我爸又没什么区别。

“你还没跟小陈道歉？”

“我不会道歉，也不会跟他结婚。”

我刚说完这句话，我爸一脚就踢了上来。

我哐当一下摔在地上，胳膊重重摔在路边。

他跟家暴我妈那样，一脚一脚踢在我身上，引得众人围观。

抬起旁边的行李箱，直接砸在我身上。

“你一个女孩就该有个女孩样，不管怎样你就该好好听他的话！”

“陈卓能看上你就是你走了狗屎运了，你看看你跟你那个死鬼妈一样，天天就知道哭丧着脸！”

“你就是想得太简单了，反正你们快结婚了，你给我回去跟小陈道歉和好，否则我也不会再要你这个女儿！”

一阵风吹过，我就像是掉进了回忆里。

爸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但他依旧站在门口阻止我进门。

“你那些东西早就被我扔了！

你现在就给我回去，什么时候结婚了再回来见我！”

他丢掉的不是简单的东西。

而是独属于我的，美好的回忆。

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我只是想带走唯一属于我的东西。

我蹲在地上，脸埋进满是血迹的手掌里。

一辆奔驰大G停在家门口。

陈卓推开车门走了过来。

伸出手强硬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

“疼不疼？”

“你早该想到的，除了跟我在一起，你觉得自己还能去哪？”

“你看看连你的亲生父亲都不会要你，你只能跟着我，回去好好照顾芸芸，我们的婚约还会履行。”

他把我推进车内，‘砰’的一下关上车门。

车内处处都是属于李芸芸的痕迹。

我看向家门口，大门早就被关上。

我曾以为陈卓是我的真命天子，他会让我忘记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

但我忘了，若有人将我从深渊拉起，那我必将凝视下一个深渊。

他不是我的救赎。

我的爱也该收回。

离开他，我会过得更好，也会拥有崭新的人生。

在我沉默的时候，陈卓的手机一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卓哥，你去哪了？

不是说好马上就回来吗？”

“他们问我什么时候结婚，你快回来解释一下啊！

我不知道怎么说。”

陈卓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把手机关机。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开口。

“晨夕，今天公司年会，你也去看看吧。”

前几年的年会，陈卓是绝对不会叫我去参加的，就连公司他也几乎不会让我进。

因此他若是忙起来，我就算是有事也只能联系他的助理。

现在，他说让我一起去公司的年会，当真是罕见。

我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半晌慢吞吞地答应。

“好啊。”


“这个烫伤，是你的情妹妹给我泼上的热水。”

“这个是安装玻璃的时候被割伤的，我血流不止，你却只顾着骂我是个废物。”

“还有这个，是你让我给你把一件衣服送到宴会上，中途出车祸撞的。”

我抬眸看着陈卓，恨不得上去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你还记得那件衣服吗？”

陈卓紧抿着唇，手紧紧攥着那个礼盒。

他这是记得。

那场宴会本来是携带家眷，陈卓嫌我丢人，所以我没去。

但他突然让我送衣服，那衣服被装在盒子里。

那天刮着风。

我走在外边几乎睁不开眼。

正准备跑到路上打车，却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车撞了。

没来得及报警，陈卓死命催促，我无奈只好先去宴会上。

却在到了宴会的时候，见到了陈卓牵着李芸芸的手站在门厅。

“什么人都能出现在宴会上吗？

这里的保安怎么还不把人轰出去！”

陈卓那时转过头来看我，紧皱着眉头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丢死人，东西给我赶紧滚吧。”

后来，我才知道那盒子里的衣服不是陈卓的西装。

而是给李芸芸准备的礼服。

陈卓上前一步，想反驳我。

“曼曼，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该往前看了，而且你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我轻笑一声，陈卓还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

我们之间的所有问题，最后都会被归咎在我身上。

他总觉得我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但面对李芸芸的时候，他会双手奉上自己认为最好的。

可是面对我，他只会觉得我什么都不配。

甚至他出轨，都成了我的原因。

我目光郑重，一字一顿道。

“我真不该爱上你，那真是我最大的黑历史。”

陈卓表情一慌，仿佛知道我真的铁了心跟他撇清关系。

“曼曼，你别这么说，你看看爸是怎么说的。”


陈卓眼神阴恻恻地盯着我。

“顾晨夕，谁给你的底气说这种话？

你现在花的都是我的钱！

要不是我还收留你，你能去哪？”

我张了张嘴。

这十年来，我几乎没花过他一分钱。

他说希望我一直在家里等着他，我就找了一份可以留在家里的兼职。

甚至我们在一起的很多花销都是我挣来的钱。

解释的话还没说，敲门声就响了。

我懒得理他咄咄逼人的话，把外卖小哥手上的蛋糕接了过来。

陈卓冷着脸看过来，表情怔住。

“十周年？”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十周年。

我从前几天就开始计划今天该怎么度过，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菜谱，还订了蛋糕。

期待着我们的第一个十年。

陈卓抿着唇，接过我手上的蛋糕。

“公司的事情有点多，等我有时间带你去店里挑礼服和首饰。”

他把蛋糕放在一边，拉着我的手准备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晨夕，你不用纠结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李芸芸只是我的妹妹，我跟她没什么的。”

只是妹妹吗？

我还记得跟陈卓在一起的一周年。

那天他跟着几个兄弟喝酒，喝多了我去接他。

那些人问他，甘心这样放弃吗？

他说，“芸芸说只当我是哥哥，既然这样顾晨夕是最好的选择。”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他的心是可以被我焐热的。

现在看来，其实结局早就注定了。

还算幸运的是，我还有分开的勇气。

“没关系，你去忙公司的事情吧。”

陈卓的动作顿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我。

但他早就习惯了我的委曲求全，丝毫不觉得我会掀起什么风浪。

他以为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还要跟我一起吃蛋糕。

“吃蛋糕。”

其实这是第一次，我们两个人在周年这天，坐在一起庆祝。

以前我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回来陪我。

但现在。

我希望跟陈卓一刀两断，去追寻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我从厨房再出来，正准备切开蛋糕。

才发现房间里早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

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蛋糕也不知所踪。

他走得这么突然都没忘记拿上我的蛋糕，甚至连鞋都没换。

我走到一边坐下，掏出手机。

果然，李芸芸的社交账号更新了内容。

“生理期突然造访，想吃甜甜的蛋糕，而我的骑士五分钟就提着蛋糕来见！”

配图正是我买的那个蛋糕。

陈卓在下边点了赞。

我在下边评论，“多吃点蛋糕。”

紧接着手机就响了，是陈卓发来的语音。


他的声音冷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随手删除短信，“垃圾广告。”

陈卓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嗯，谅你也不敢离开，毕竟除了我根本没人喜欢你。”

“之后就是各部门的述职报告了，你留在这里也听不懂，你自己回家吧。”

“回去把屋子收拾干净。”

我没应声，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李芸芸一直注意着我的动作，见我起身一脸热情地想把我留下来。

走到我身边的时候。

佯装不小心把那杯热水碰倒。

滚烫的热水洒在我的手臂还有腿上。

“嘶！”

陈卓伸手想要拉住我。

李芸芸突然歪了一下身子，倒在了陈卓的身上，两人在我面前再次相拥。

那杯热水，正好全部洒在我的身上。

一瞬间，闷闷的疼痛席卷了我的脑海。

身上的湿润无不彰显着我尴尬的处境。

我把手臂上的衣服卷起来，露出被烫得嫣红的皮肤。

抬头正好看见，陈卓把李芸芸抱起，小心地不让她的高跟鞋踩到那洒在地上的水。

他看了我一眼，紧抿着的唇角仿佛有几分歉意。

“曼曼，怎么样，我现在带你去……卓哥哥！”

李芸芸在他身后伸出白皙的小手拉住他的衣摆。

“你说今天要跟我出去逛街的，而且年会上你一个老板就这么离开，不太好吧？”

陈卓的动作果然顿住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

他更想听李芸芸的话。

“小伤而已，家里还有烫伤膏，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他沉默着点点头，表情稍稍放松。

“那你路上小心，严重的话就去医院，我回去给你带花生酥。”

我对花生过敏。

不过我也不想再多说。

花生酥是李芸芸喜欢的东西，陈卓从未记住我不能吃花生。

我等不到他回心转意心里有我，还不如及时止损，彻底分开。

回到家，我把买来的烫伤膏小心地涂在布满红痕的皮肤上。

就像多年的伤心和委屈，都会随着伤口的消失，而被治愈。

陈卓一整晚都没回来，次日清早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怎么这么慢？

你还在耍脾气？”

“什么事？”

陈卓的声音顿了一下，“我中午回去，给你买了公司楼下的花生酥。”

“还有蒂芙尼的新款手镯。”

“前几天是我不对，我们以后要好好的。”

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不会好了。”

但陈卓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通话已然中断。

现在是早上九点。

我起来好好洗漱，化了妆。

就去了陈卓的书房。

书房内，桌子上摆着的是他和李芸芸的合照。

我点击早已记在心里的密码，打开了他的电脑。

我把陈卓出轨的所有证据，整理了一番。

那些照片还有聊天记录，全部做成了ppt。

我垂眸点开手机，李芸芸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姿势暧昧。

我轻轻勾唇。

我把整理好的ppt，通过陈卓的公司邮箱，发给了他公司所有的人。

然后关上电脑，拿上所有的东西。

打车去了机场。

办理值机的时候，手机因为无数的电话有些卡顿。

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陈卓打过来的。

我大概能猜到他现在暴跳如雷的模样。

还有我爸气急的神情。

但这两人，我都不想再联系了。

我把手机关机，塞进口袋里。

现在心里一片平静。

飞机慢慢升空，这座城市越来越小，再也看不清全貌，那些不好的记忆也随之模糊不清。

亲情带来的伤口，爱情带来的痛彻心扉，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

陈卓不会抛下李芸芸，更不会出国找我。

而我爸，只会在家里一边喝酒，一边歇斯底里地骂我和我那个早就走了的妈。

就算我离开了，也不会有人因此真的在乎我。

从现在起，我曾经最亲近的两个人，都将成为过去。

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是连日来休息最好的时候。

没有我爸咄咄逼人的声音，也没有陈卓阴阳怪气的烦扰。

有的只有憧憬的未来。

刚下飞机，就见到明月捧着一束鲜花朝我跑来。

她跑过来一把抱住我，也看见了我刚好结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