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芷看着被泪水洇湿而字迹模糊的奶奶两个字，心脏仿佛被一刀一刀凌迟。

秦启铭和她说过奶奶的事。

每次说，秦启铭都会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秦启铭虽然是影帝，但鲜少有人知道他是被奶奶养大的。

奶奶养他到14岁，直到生病去世他才被爸爸妈妈接走。

她曾记得秦启铭说过：“如果我有一丝一毫值得别人称赞的品质，那都是我奶奶教得好。”

他流着泪，又好快地擦去，他说：“奶奶说过，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在一起13年，白清芷很少看到秦启铭因为除了奶奶之外的事流眼泪。

18岁因为拍戏摔断腿、摔破头他没有哭，20岁得知失去第一个孩子也没有哭。

在机场知道父母车祸身亡没有哭。

在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的那夜，哪怕她已经那样决绝无情，他也没有哭。

曾经这成为白清芷厌倦秦启铭的理由。

她觉得他太要强、太坚强，好像没有自己也能够很好地活下去。

随着结婚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好像越来越体会不到被他依赖的感觉。

可是她总是忘记，是她先隔绝了秦启铭的需要。

“烟凌，我们回闽南好吗？”

“烟凌，今年过年我们去魁北克好吗？那里下雪好美。”

“烟凌，我有些不舒服，今晚可以早些回家吗？”

秦启铭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回荡在白清芷耳边。

可那些时候的白清芷都是怎么回答的呢？

“对不起，云寻，今天的工作很重要。”

几乎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一句话。

秦启铭相信了吗？失望是在这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中累积的吗？

她的对不起对他来说，恐怕早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白清芷蓦然又想起那两份早就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如果云寻确定你不爱他了，离婚协议书就是他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张禾漠然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原来那***是他最后给她的一次机会。

也是他最后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白清芷忽然急急忙忙把日记往后翻，哪怕手指被锋利的纸片划破也不在意。

2月14日，烟凌第一次忘记我的生日。

5月9日，我等了很久，烟凌说今天不回家了，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10月21日，烟凌和一个男人上了娱乐小报。

过年了，只有我一个人，假如有只小狗就好了。

白清芷，扣1000分！

好吧，加10000分，烟凌今天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栗子蛋糕！

烟凌，为什么偏偏是程希文呢？

十周年纪念日，我们最后的机会。

看到这句，白清芷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她觉得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那力道越来越大，攥得她马上要疼得喘不过气来。

大口大口地呼***，白清芷闭了闭眼睛，鼓起勇气翻开最后一页。

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

这一行字写得好深，有点歪扭，丝毫不似之前的字迹工整。

霎那间，白清芷感觉有一把刀当头劈下，让她***和灵魂一分为二。

心脏痛得麻木，灵魂也因为这句话四分五裂。

白清芷抱紧秦启铭的日记本，就好像在用力拥抱这些年的秦启铭一般。

她好想回到那些时刻，接住他的脆弱、痛苦、悲伤……

白清芷没有看见，其实这一页的背面，秦启铭还写了一句。

烟凌，我还是决定爱你，像16岁的我一样爱你。




“谢谢。”白清芷开口道谢，声音嘶哑难听。

张禾没有接受这句道谢，他也不再看白清芷，拎起包大步离开。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

或许这一刻，他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云寻，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你会同意我这么做吗？”

张禾坐在病房前的长椅上，闭着眼流下两行清泪。

而病房内，白清芷看着日记本久久地出神。

日记本是墨绿色的，肉眼看着就很厚。

原来秦启铭还有写日记的习惯么？可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她大概真的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丈夫。

可秦启铭却包容了她这么多年。

白清芷摇头苦笑，越想心就越是隐痛得厉害。

她鼓起勇气伸手拿过日记本，又迟迟不敢翻开第一页。

深呼吸了好几次，她终于打开日记本的第一页。

秦启铭的暗恋日记！

暗恋两个字又被删去，变成了恋爱日记，再后来又变成了婚姻日记。

这竟然是秦启铭从他的少女时***始记录的！

白清芷心下一震。

难道她喜欢秦启铭的时候，秦启铭也刚刚好喜欢着她吗？

继续往下翻着。

你好我的日记本，我要告诉你一件人生大事，在今天，我有了一个感觉可以喜欢一辈子的男生，她是我们班班长，叫白清芷！她成绩很好，但是对我有点冷冷的，伤心。

是秦启铭的叙事风格，白清芷莫名想起家里冰箱上的便利贴。

她弯唇笑了一下。

其实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是怎样喜欢上白清芷的，我希望以后我回忆起来，还能感受到这一秒钟的心动。

白清芷也想知道秦启铭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她继续往下看

体育课，我低血糖晕倒了，你绝对想不到我为什么低血糖，因为我生理期啦！

这么一句话，白清芷就回忆起了当年的那节体育课。

秦启铭晕倒得很突然，还在做热身运动时他就直直倒下了。

周围的同学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当时他已经是影帝的关系，大家对秦启铭一直都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态度。

此刻他晕倒，男生不敢帮忙，怕被影迷知道了挨骂。

女生们虽然上前查看状况，但是医务室太远，力气有限。

去给体育老师拿器材的班长白清芷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让女同学扶起秦启铭，让他落到自己背上。

去医务室的那条路远么？她已经记不大清了。

好像太阳确实很大，她听见榆树上的蝉鸣，也记得汗滴进眼睛里的刺痛感。

可她不敢松懈。

直到医务室的校医给秦启铭灌了葡萄糖，她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恨。

她后知后觉地闻到苦橙花的气味。

不大浓烈，反而是很浅淡很温暖的橙花味。

后来她知道，那是秦启铭代言的一款香水的味道，他作为代言人，那天喷了一点。

“这位同学，这个同学好像是生理期来了，你可以帮他去买一下卫生巾吗？”

校医的表情不大自然。

当时的白清芷没有多想，点点头就去了校园超市。

可拿回来才知道，她买错了，是卫生巾，不是卫生纸。

于是她又去了一次，16块，她校园卡里最后一点余额。

再回来时秦启铭已经醒来。

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看向她的眼睛很亮。

他声音清甜脆润，他说：“谢谢你呀，梁班长！”

白清芷把买好的卫生巾递给他，肉眼可见地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

这次道谢的声音小了许多。

“谢谢你。”

年少的白清芷收回手，她面无表情，冷酷地说。

“嗯，不用谢。”

没想到这一句话，秦启铭一动心，就动心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