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任何人保护。我只希望……”

看着白沐探寻的目光，贺炤不再言语，温情一笑，便转头看向了战场。没听到白沐说话，贺炤又转过头来，看着白沐。

深邃的目光如旋涡，几乎把白沐的灵魂吸入，白沐忽觉自己的心跳得异常的快。垂下眼，白沐有些不知所措。

一双温暖的手按在头上轻抚着头发，温润如玉的声音如初见时低沉：“我说过一定护你周全的，说过永远不会丢下你的，沐儿，待大战胜利，我就带你归家。你的家，我给你一个。”

白沐浑身僵硬。她怕一动便惊走了那双温暖的手，白皙的脸上渐渐布满红晕——仿佛一直漂泊的小舟终找到自己的港湾——白沐的心安定了许多。

张开抿紧的唇，白沐轻声唤“将军”。贺炤笑着打断了，慢慢靠近，缓声说：“唤我贺炤，嗯？”

白沐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被贺炤最后挑起的尾音拨乱了满心丝弦。蓦地，白沐冲贺炤抿唇一笑，脆声唤道：“贺炤！”

贺炤朗声笑起来，调马向敌军，眼见己方大将过招得胜归来，长剑一挥，素来温润的声音有如羽音：“攻！！！”

白沐看着贺炤鲜衣怒马飞驰而去的身影，不由一窒，忙喊道：“贺炤！你要小心！一定要好好的！！”

战马的嘶鸣、刀兵的撞击遮盖了贺炤的回复，也或许他没听到。白沐只能站在那里踮着脚尖遥遥的看，看贺炤敏捷地躲过敌兵的每一次攻击，看他一次又一次挥动长剑后血花四溅，看他纵马在兵卒中穿梭，所向披靡。

衣袖已经被手紧紧拽着，心中默默而又虔诚的为他祈祷着。

楚军兵士众多，戎军力大无穷，双方僵持着，战场上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血腥气扑面而来。

白沐五人已经避到战场上的左边角落，而此时，白沐正扶着一棵大树强忍着恶心。突然，楚军左翼的防线裂开一道缝隙，几十个戎兵猛地窜了过来，直直的冲向白沐几人。

毫无疑问，刚刚白沐与贺炤说话的情景，让敌军主
来，双脚一软，白沐跌坐下去。

绝望的闭着眼睛，却并未感觉到疼痛。咦?白沐睁开眼睛，才发现那戎兵已经倒了下去，心口上正插着一支箭，大刀落在了一旁，鲜血不断涌出，更有甚者，已经溅到了白沐的裙裾上。

白沐怔怔地看着染血的裙边，一动不动，满目惊恐。她知道自己得救了，但她一介乡野女子，从未看过这种血腥的场面，今日目睹，怎会不惶恐？

而贺炤，虽是及时射箭救回了白沐的命，但此时看着被吓得呆滞的白沐，心疼得厉害，满心愧疚。

一声尖锐的哨声从西边传来，那是西戎人特制的信号弹。是西边在求救！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而后西戎的士兵陷入了慌乱，一些开始往回撤，而有一些却下手更加疯狂。

“沐儿！”贺炤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白沐终于回过了神来，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贺炤紧紧抱住白沐，刚刚那一瞬间，他多怕自己的箭慢了一点点，不能救下他的白沐。

“贺炤！你来了！你终于来了！”白沐想起刚刚那决定生死的一瞬间，不禁冷汗连连，一个劲地往贺炤怀里躲，两眼通红。

贺炤心疼地回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待稍定了心神，白沐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多大胆。念及此，立马羞红了脸松了手。

怀抱蓦地变空，贺炤心中一阵失落，但还是笑着看着白沐。可这笑落在白沐眼中，怎么看怎么不好意思。

白沐手足无措的站着，被贺炤看得尴尬，转身就打算离开。“沐儿，你去哪里？我跟……”贺炤见白沐向后走去，不明所以，正打算追上去，却见一支箭飞速往这边飞来。

“小心！！”白沐本在刚转身就觉得眩晕，又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又落入贺炤的怀抱，不觉挣扎起来。

“沐儿，别动。别……嘶……”贺炤哄着，却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白沐不敢再乱动，惊讶的回头，才发现贺炤右臂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忙站好了。

轻轻抬


白沐有些慌，忙问道：“娘，您饿不饿？沐儿的包里还有……，”白沐看着破包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烧饼，一愣，却又不得不接着说“……还有好几个大烧饼呢！”

妇人缓缓睁开眼睛，闪过一抹心疼。当初准备的烧饼有多少个，一路上吃了多少个，自己心里都算的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还剩下那么多？

妇人提起一口气来，眼神似坚定，似告别，又似不舍，开口说道：“我的乖沐儿，娘不饿，娘，娘有些口渴。你看看哪里有水，去帮娘打一点来吧！娘先在这里歇着等你。”

白沐一怔，扶着妇人靠在大树旁，拿着空水壶赶忙找山泉去了。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越来越远，从怀里拿出自己许久之前的几件首饰，又捡起树枝在地上写下了几个字，便往山崖边挪去。

话说白沐正在打水，却是猛的一阵心疼，她蹙眉想：许是太着急了吧……不对！！！娘！！！念及此，白沐拿好水壶，飞快地往回跑去。远远地，白沐便瞧见树下没了人，心中不由一慌，水壶丢在了地上。

她快步跑过去，却只见到一些首饰和几粒碎银。泪水涌至，这些饰品，她怎的不认识？那还是她小时候，娘常常戴在头上的呀！娘一边做饭，一边转过头来笑着看着自己嬉戏，头上珠钗上的流苏一晃一晃，在厨房的昏暗灯光下，闪动着光泽。

白沐从回忆中醒来，四下看去。她多希望娘能快些出现，来告诉她：“娘只是去那边看了看，没事的。”

可是她却只看到了几个字：对不起，娘先走一步。如雷击般怔忪，白沐不敢再看，愣愣地转过了头，站起身，手里下意识攥紧了那几只簪子和几粒碎银，向要去的方向走去。

娘，您说好不会离开沐儿的呢？您说好要看沐儿嫁人的呢？您怎么就丢下沐儿一个人了呢？沐儿、沐儿从此以后，就只有一个人了。娘，您在哪里啊？娘，沐儿想给你立块碑都找不到您了。

白沐偏了偏头，看了看陡峭的山，忽的明了了。她装好了簪子和银子。开始沿着小路往下
我们一起回去！”贺炤满心欢喜地回答着，却未发现白沐的异常。

“将军，白沐可否对将军说过，比起京都，白沐更爱山野？”白沐表情未变连语气都没有变，轻柔淡然，听起来却是突然无比的疏离。

贺炤猛地转头看她，眼中疑惑又不甘：“为什么？京都不好吗？京都有车有马，有天下最热闹的街市，有世间最稀罕的物什，还有好看的锦缎，可以为你做裙裳，有珍贵的玉石，可以为你制玉簪，还有……我也在京都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一起回京都，我给你一个家的啊！沐儿，我一直以为你应当知道的，我……我心悦于你！”

白沐听着贺炤的表情达意，眉目却依然不变，仍坚持道：“白沐爱自由和山野，胜过京都，胜过……将军。”

“你……”

贺炤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沐，嘴唇张了张，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千千万万的伤心、不甘、不解，最终到嘴边，化成一声自嘲的冷笑。贺炤闭了闭眼定神，再抬头，便逃似的离开了山顶，不敢也不愿再回头。

日薄西山，白沐立在崖头，周身被镀上一层金色，眼睛折射的光芒闪动，一滴滴泪划过脸颊，落在地上，再不见踪影。

她记得，昨天傍晚右监军对她说的那句话：白沐姑娘的恩情，我不敢忘记，可是也请白沐姑娘记得自己的身份。元帅喜欢你，可他的身份地位、家人，只怕都不会准许。

她记得，左监军每次看到她，眼中不是寒意，就是不屑。是了，她曾听到士兵私下议论说，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熙和公主，早已倾心于贺炤。

她记得，最哀伤的时候，是贺炤陪着她；最危险的时候，是贺炤护着她；最绝望的时候，是贺炤守着她。

她记得，当贺炤第一次搂着她、说“别怕，以后，我陪你”的时候，自己的心跳猛地加快，自始怦然心动。

只是她终究忘了，她一直未告诉贺炤，告诉他，自己同样，是心悦于他的。

她忘了，即便贺炤在她心中如神，却
，只见一女子立在桌旁，一身素白的衣裳，素白的披风，乌黑的青丝披散，仿佛画中仙子一般。

可贺炤却瞳孔一缩。这是白沐，但是那张素净的脸上，却多了一物。当初白沐笑着唤他的时候，他尚还记得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可如今，一条白绫却完全遮盖了那双熟悉的眼睛。贺炤默默地看着白沐，一句话都说不出。

白沐却是轻轻笑了：“果然是将军。将军可是在看沐儿的眼睛？沐儿的眼睛只是视物模糊，见不得强光。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的。将军，不必担心。”

“可是沐儿……”贺炤疾步上前，扶着白沐瘦弱的肩，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万语千言，先说哪一句？是自责？是抱歉？还是思念？

贺炤又往前迈了一步，和白沐面对面站着，抬手怜惜地抚摸着那双被白绫覆盖的双眼。

白绫微动，是白沐在眨眼。

白绫颜色渐深，渐湿……

贺炤抱住了白沐，青丝交缠。

空气里有白荼花的香，在两人身边弥漫，像许久未见的想念扩散开来。时间仿佛静止。

白沐回过神来，轻轻推开贺炤，脸上染了红。贺炤看着她轻笑。

白沐慢慢坐回桌旁，双手翻转间，一杯清茶散开了茶香。完全不似患有眼疾的人。可那双素手上，有明显的烫痕旧伤。

这是何时伤的？

不知，也许是许久前了吧？

当初趁眼睛能看，白沐一个人把白荼花种子洒在这片山坡。

又回去请了村里的木匠帮自己建了一座小木屋。村民们怜惜她孤身一人，帮她把原来家里的东西搬了过来，还时不时过来看看她，给她带点东西。

白沐一个人的确难以生活，所以就没有拒绝乡亲们的好意，除了为自己做媒。

眼睛越来越看不清，好在最近没有继续恶化，好在，自己终于还是等来了贺炤。

贺炤看着她出神，只听得那萦绕梦间的声音就在近前响起：

“茶都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