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冷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随手删除短信，“垃圾广告。”
陈卓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嗯，谅你也不敢离开，毕竟除了我根本没人喜欢你。”
“之后就是各部门的述职报告了，你留在这里也听不懂，你自己回家吧。”
“回去把屋子收拾干净。”
我没应声，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李芸芸一直注意着我的动作，见我起身一脸热情地想把我留下来。
走到我身边的时候。
佯装不小心把那杯热水碰倒。
滚烫的热水洒在我的手臂还有腿上。
“嘶！”
陈卓伸手想要拉住我。
李芸芸突然歪了一下身子，倒在了陈卓的身上，两人在我面前再次相拥。
那杯热水，正好全部洒在我的身上。
一瞬间，闷闷的疼痛席卷了我的脑海。
身上的湿润无不彰显着我尴尬的处境。
我把手臂上的衣服卷起来，露出被烫得嫣红的皮肤。
抬头正好看见，陈卓把李芸芸抱起，小心地不让她的高跟鞋踩到那洒在地上的水。
他看了我一眼，紧抿着的唇角仿佛有几分歉意。
“曼曼，怎么样，我现在带你去……”
“卓哥哥！”李芸芸在他身后伸出白皙的小手拉住他的衣摆。
“你说今天要跟我出去逛街的，而且年会上你一个老板就这么离开，不太好吧？”
陈卓的动作果然顿住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
他更想听李芸芸的话。
“小伤而已，家里还有烫伤膏，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他沉默着点点头，表情稍稍放松。
“那你路上小心，严重的话就去医院，我回去给你带花生酥。”
我对花生过敏。
不过我也不想再多说。
花生酥是李芸芸喜欢的东西，陈卓从未记住我不能吃花生。
我等不到他回心转意心里有我，还不如及时止损，彻底分开。
6
回到家，我把买来的烫伤膏小心地涂在布满红痕的皮肤上。
就像多年的伤心和委屈，都会随着伤口的消失，而被治愈。
陈卓一整晚都没回来，次日清早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怎么这么慢？你还在耍脾气？”
“什么事？”
陈卓的声音顿了一下，“我中午回去，给你买了公司楼下的花生酥。”
“还有蒂芙尼的新款手镯。”
“前几天是我不对，我们以后要好好的。”
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不会好了。”
但陈卓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通话已然中断。
现在是早上九点。
我起来好好洗漱，化了妆。
就去了陈卓的书房。
书房内，桌子上摆着的是他和李芸芸的合照。
我点击早已记在心里的密码，打开了他的电脑。
我把陈卓出轨的所有证据，整理了一番。
那些照片还有聊天记录，全部做成了ppt。
我垂眸点开手机，李芸芸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姿势暧昧。
我轻轻勾唇。
我把整理好的ppt，通过陈卓的公司邮箱，发给了他公司所有的人。
然后关上电脑，拿上所有的东西。
打车去了机场。
办理值机的时候，手机因为无数的电话有些卡顿。
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陈卓打过来的。
我大概能猜到他现在暴跳如雷的模样。
还有我爸气急的神情。
但这两人，我都不想再联系了。
我把手机关机，塞进口袋里。
现在心里一片平静。
飞机慢慢升空，这座城市越来越小，再也看不清全貌，那些不好的记忆也随之模糊不清。
亲情带来的伤口，爱情带来的痛彻心扉，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
陈卓不会抛下李芸芸，更不会出国找我。
而我爸，只会在家里一边喝酒，一边歇斯底里地骂我和我那个早就走了的妈。
就算我离开了，也不会有人因此真的在乎我。
从现在起，我曾经最亲近的两个人，都将成为过去。
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是连日来休息最好的时候。
没有我爸咄咄逼人的声音，也没有陈卓阴阳怪气的烦扰。
有的只有憧憬的未来。
刚下飞机，就见到明月捧着一束鲜花朝我跑来。
她跑过来一把抱住我，也看见了我刚好结痂的伤口。
7
“曼曼，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大一片伤？”
“陈卓他是不是虐待你了？我才离开多长时间啊，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明月把我手上的行李箱接过去，不敢让我拿任何东西。
她眼眶发红，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我也紧紧抱住她，“我没事，以后不会受伤了。”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的委屈却不知道怎么宣泄。
这么长时间以来，明月是唯一一个无条件关心我的人。
他们都觉得我是矫情。
只有明月会心疼地抱着我。
她的心情感染了我，我也沉浸在这个怀抱里。
明月把我带到了她住的地方，紧接着就给我看她给我找的工作。
“曼曼，离开陈卓是你做的最棒的一件事！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你还年轻，你的未来有无限希望，没有人愿意为了别人一辈子做一个金丝雀，更何况陈卓不值得。”
我咬着唇，重重点头。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忽然想起那件被丢在地上的礼服，那些光鲜亮丽的衣服被点缀在李芸芸身上，她总是精致漂亮的。
那种被人宠在手心上，不用操心任何事的心情从未属于过我。
我那时候在做什么？
我在研究陈卓的衣食住行，每天洗洗刷刷。
他不喜欢自己私人领域被别人进入，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来做。
甚至通马桶，修下水道这样的事情。
都是我一边研究一边查教程，修好的。
后来，家里的东西坏了，陈卓第一时间就是叫我去修理。
甚至是李芸芸家里东西坏了，他都会叫我。
我要是做不好，他就会说我在家里只知道吃喝玩乐。
这样没有尊严的日子，没有人可以人守一辈子。
我一直没说话，明月捏了捏我的手。
“别愣着了，那些都是过去式。”
“好。”
我们两个双手紧握。
我需要自己站起来，把自己从那个深渊救回来。
我好不容易爬出来。
自然不会再让自己陷入低谷。
我根据明月提供的资料，好好准备面试。
早就做好了四处碰壁的准备，毕竟时隔多年重回职场。
但面试之后，他们知道对我的简历很感兴趣。
“云女士，你真是一个厉害又有趣的人！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恭喜你，你被录用了！”
面试官的话让我彻底放松下来，心里更是有些触动。
以前在陈卓面前，他只会一味打压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看不上。
然后我变得敏感又自卑，甚至也一度否认自己。
我更是从没想过，陈卓眼里不堪的我，会在别人那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我一下子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然后就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工作。
直到我在这家公司正式完成一个单子，庆祝之后回家。
我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8
陈卓的出现让我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怎么得到我的消息，但他就这么站在我面前。
他变了很多。
眼下的青黑看起来很久没休息好了。
“云初曼，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知不知道我倾注了多少心血，我付出了多少才做到这样！”
“那是属于我们的公司，就这么被你毁了！你知不知道为了我们的将来我牺牲了多少？”
我皱着眉头，疑惑地看向他。
“陈卓，那些事，桩桩件件不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
“你现在说什么牺牲？你怪得了旁人吗？”
我嘲讽地看着陈卓的脸。
察觉到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兴师问罪，转变成现在的满脸心虚。
也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事，就是在背叛我们的感情呢！
“芸芸……我只把她当作亲妹妹，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
“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有感情也只是兄妹亲情，我一直都知道只有你才是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我也只爱你！”
我嗤笑一声。
陈卓他想做的从来都不是只守着一个人。
他的心也不会只给一个人。
他一边想让我在家里洗手做羹，当他的全职保姆。
还想要李芸芸在外边满足他身为男人的虚荣。
他只爱自己。
“所以呢？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们已经毫无关系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不管你们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都跟我无关。”
陈卓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曼曼，我们在一起十年，我早就把你当家人了，我们不要分开好吗？”
“我知道是因为我不知道分寸让你伤心了，我以后听你的行吗？”
“而且你马上就要成为陈太太了，你真的愿意放弃吗？”
“你不管我就算了，你爸你也不管了吗？”
话里话外，威逼利诱。
可他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了。
我面无表情地饶过他。
“随便你。”
“我自然会赡养我爸。”
“可这关你什么事？”
家人？
狗屁的家人！
在他和李芸芸滚到一起的时候，我们就永远都不会成为彼此的家人了。
出国的这段时间，我每日想的都是工作。
我以前那些缠绵爱意，随着陈卓出轨，一点一点被我收回了。
以前那些回忆，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
那些过往，顶多算是我的黑历史。
可看陈卓的样子，他一点都不想放手。
9
他一脸的惊慌失措。
根本不相信我说的那些话。
“曼曼，跟我有关！”
“跟我回去，我们回去就结婚，我可以直播我们的婚礼，让全世界知道我的妻子是你！”
“你说那件事是你的恶作剧，我以后只爱你！”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我腾不出手，只好用尽全力踢了他一脚。
“你真让我恶心！”
“跑出国来找我，说了半天冠冕堂皇的话，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我爸那些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你想把那些流言蜚语都安我头上，让说有人对我口诛笔伐，你和李芸芸美美隐身？”
陈卓还想开口。
我转身准备回家。
他再次伸手拉我，那双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任由我一口咬上去都没松开。
“你还不走我就会报警。”
陈卓这才松手。
一直到进了屋，我才放松下来。
陈卓在门外站了几分钟，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门内。
见我一直不开门，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走了之后，我登上斗子账号想搜一下陈卓的公司。
意外的是还没等我搜索，热搜上就挂着这件事。
李芸芸平日在公司作威作福，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
ppt一被发出来，很多知情人士就出来了。
李芸芸的名字日日在热搜榜单上，几乎人尽皆知。
据说她现在门都不敢出。
陈卓想尽办法，但他越是想洗白越是被人口口相传。
公司股票一路下跌的时候，他索性出国找我。
我嘲讽地关上手机。
早该想到，陈卓怎么可能为了我跑出国。
他只会为了公司和李芸芸浪费时间。
我屏蔽了一切跟陈卓有关的消息，依旧安心工作。
但陈卓依旧不死心，他几乎每天等在我小区门口，还带着讨好的礼物。
“曼曼，这是蒂芙尼的戒指，你不是一直想要他家的饰品吗？我专门去专柜给你买来的。”
“以后我只给你一个人送礼物，这十年委屈你了！”
精致的首饰盒被他捧在手心上。
好像在捧着最珍贵的东西。
“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些。”
我喜欢的不是珍贵的首饰。
我只想要明目张胆的偏爱。
想要一个属于我的家。
但这十年，不管是偏爱，还是家，陈卓都没能给我。
不过我现在完全不需要了，其实女孩子自己强大起来，那些偏爱是可以自己给自己的。
现在面对陈卓的示好。
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曼曼！难道我们的十年你就这么轻易放下吗？如果不是我，你爸早就把你卖给别人了！”
“难道我还不够爱你吗？”
我转过身看向他，指着身上的伤疤。
10
“这个烫伤，是你的情妹妹给我泼上的热水。”
“这个是安装玻璃的时候被割伤的，我血流不止，你却只顾着骂我是个废物。”
“还有这个，是你让我给你把一件衣服送到宴会上，中途出车祸撞的。”
我抬眸看着陈卓，恨不得上去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你还记得那件衣服吗？”
陈卓紧抿着唇，手紧紧攥着那个礼盒。
他这是记得。
那场宴会本来是携带家眷，陈卓嫌我丢人，所以我没去。
但他突然让我送衣服，那衣服被装在盒子里。
那天刮着风。
我走在外边几乎睁不开眼。
正准备跑到路上打车，却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车撞了。
没来得及报警，陈卓死命催促，我无奈只好先去宴会上。
却在到了宴会的时候，见到了陈卓牵着李芸芸的手站在门厅。
“什么人都能出现在宴会上吗？这里的保安怎么还不把人轰出去！”
陈卓那时转过头来看我，紧皱着眉头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丢死人，东西给我赶紧滚吧。”
后来，我才知道那盒子里的衣服不是陈卓的西装。
而是给李芸芸准备的礼服。
陈卓上前一步，想反驳我。
“曼曼，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该往前看了，而且你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我轻笑一声，陈卓还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
我们之间的所有问题，最后都会被归咎在我身上。
他总觉得我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但面对李芸芸的时候，他会双手奉上自己认为最好的。
可是面对我，他只会觉得我什么都不配。
甚至他出轨，都成了我的原因。
我目光郑重，一字一顿道。
“我真不该爱上你，那真是我最大的黑历史。”
陈卓表情一慌，仿佛知道我真的铁了心跟他撇清关系。
“曼曼，你别这么说，你看看爸是怎么说的。”
11
陈卓递上手机，真是跟我爸的聊天记录。
语音里，我爸的语气有些挫败。
“曼曼，爸爸也是为了你好，陈卓人还不错。”
“我都是因为你妈妈所以才这样对你的。”
“你跟陈卓赶紧和好，回来结婚，夫妻本就应该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爸爸跟你保证，只要你回来，我以后都不喝酒了。”
手机里，我爸的语气落寞。
陈卓站在我对面，表情哀伤。
“曼曼，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离不开你。”
“我再也不会遇见你这样对我的人了。”
“我是真的爱你的，或许我伤害过你，但我真的从没想过你会离开我。”
“你爸也是，我们都是爱你的！”
简简单单一句爱我。
这两个字就像是给我上了一道枷锁。
打着爱我的名义，却做着伤害我的事。
我是该指责他们的爱廉价呢？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欺骗。
我打断他的胡话连篇。
“闭嘴吧。”
“我现在可以爱自己，已经不需要你们所谓的爱了。”
“你们所谓的爱，只会吸我的血，我不会相信你们，我才发现……离开你们究竟有多开心。”
小时候，爸爸喝醉酒打我，酒醒还会哄我。
但他从没改过。
陈卓也不会。
他每一次佯装低头，下一次就会加倍羞辱回来。
陈卓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眼中有我以前从未见过的爱意。
曾经我最想要的东西。
终于在我彻底放下之后，他施舍给我一点。
“曼曼，我是真的爱你的。”
“从始至终，陈太太这个位置都是给你准备的。”
“我只是有些沉浸在她们崇拜的眼神中，忘了自己的初衷。”
陈卓说，他只是走得久了，就忘了来时的路。
他觉得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
真是自大又恶心。
“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长大。”
陈卓薄唇微启，“你说过的……”
“你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12
陈卓在赌。
他赌我对他的爱和依赖，所以他从没觉得我会离开他。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了。”
“我也不会恨你，因为我们以后就是陌生人了。”
我的话一出口，陈卓的面色更为苍白。
他再也没有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
却会若无其事地在我门前放上礼物。
在我离开后，他突然就知道怎么讨好我了。
可我不想要这样的骚扰，最终选择报警。
陈卓被遣送回国，但他的公司早就濒临破产。
但我的工作，却在步步高升。
陈卓还是时不时跟我联系。
我不厌其烦地拉黑了他一个又一个号码。
他开始对我诉说自己的爱意，不断反思自己曾经的行为。
他买下了个农场，开始精心打理，因为我以前说以后老了想种种菜。
“曼曼，这都是你喜欢的，我知道你最想做这些，现在我替你去做。”
“只要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
农场的景色很好。
但越是这样，越是提醒我，他明明知道怎么爱人，但以前的他却不肯施舍给我哪怕一点。
明月给我打听了国内的事。
陈卓把公司的股份全部抛出去了。
李芸芸见他买了股份，大闹一场，然后想跟他结婚，陈卓拒绝了。
李芸芸逼他结婚的时候，失足掉下楼。
当场死亡了。
陈卓给她收了尸。
他经常去看我爸，但我爸喝多了就打人。
还让他必须把我带回去，不然就打死他。
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站起身，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
他们现在如何，我毫不关心。
不过，下雪了。
可以约着明月一起去滑雪了。
谁要为过去悲春伤秋啊。
我要奔赴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