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随后，供桌下传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孩童笑声，空灵阴森，仿若恶鬼在低语。

“我就不信了！”爸爸陡然起身，大步迈向供桌。手刚要揭开蒙在供桌上的那块布时，几十个祖宗牌位瞬间倒下。

他的手猛地停住，抬头间，只见几个牌位竟自行燃起了火。

爸爸被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顾得上神婆的叮嘱，不顾一切地逃出了祠堂。

第二日，神婆听闻祠堂之事，当即表示自己搞不定，要请师兄下山帮忙，还一个劲儿地嘱咐我们，无论如何都得熬过这几天，她会尽快赶回来。

可没撑两天，爸爸和奶奶相继发了疯。

神婆走后的第三天，爸爸拿刀砍伤了奶奶和村里看热闹的村民。

6

我心里害怕极了，一直躲着，可还是被他找到。

“你妈妈的尸体呢？”他攥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仿佛要把我骨头捏碎，双目赤红，满脸的戾气。

我抖如筛糠，生怕进一步激怒他，“我不知道。妈妈的尸体被你扔在后山之后，被狼叼走了，我第二日去就找不到了。”

他并不信我，拿着那把砍过人的刀横在我脖间，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疯狂大喊：“你不是要报复我吗？你出来啊！你女儿就在我手上，你要是不出来我现在就砍了她。把她大卸八块，尸体拿去喂狼，骨头拿去当柴烧。”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绝对说到做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脑飞速运转，寻思逃脱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弟弟不知为何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爸爸像是被击中了要害，身体猛地一震，那原本布满戾气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与慌乱，持刀的手不自觉地垂落了几分。

我趁着这个间隙，转身逃进了家里，将大门给反锁了起来。

奶奶中风了，被爸爸砍伤后，话都说不出来，整日躺在床上大喊大叫。

我细心照顾着她的身体，生怕她就这么去了。

“奶奶，
回了家，正好奶奶抱着弟弟站在门口，见到我就开始骂：“死丫头，几点了，成天瞎跑，还不快去做饭！”

她看我手里拿着铁锹，眼睛顿时一眯，“你拿着铁锹干嘛？想造反？”

我不与她争辩，放下铁锹，飞快的往厨房跑：“奶奶，我去做饭。”

掌心被磨起了水泡，我故意将其挑开，身上疼了心里就没那么疼了。

做好饭，准备吃的时候，弟弟醒了，没有奶喝，饿得嗷嗷叫，奶奶又让我去孙大娘家接点奶。

我拿起碗磨磨蹭蹭的往外走，奶奶扔了个抹布过来：“跑快点，磨蹭什么呢，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跟你那死娘一个德行。”

我回头看了看她，咬了咬唇走了。

家里死个人对他们好似没有丝毫的影响。

爸爸每日吃过早饭出去，有时候是去做小工，有时候是去打牌，奶奶则每天陪着弟弟，把家里的活都丢给了我，一不顺她心就非打即骂。

以前这些活儿都落在妈妈头上，现在换成了我。

今天爸爸回来，跟奶奶说要把我嫁给村头的赖皮子，他打麻将输了钱，要拿我抵债。

奶奶难得动了怒，指着我爸一通说教：“有良，不是妈说你，你现在是有儿子的人，以后这个家还得靠你，你今天把大丫抵出去，明天拿谁抵？”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弟弟，眼里冷意褪去了几分，苦口婆心的劝道：”总而言之，大丫现在还不能出嫁，她走了家里的活谁来干？你儿子吃什么？就算要嫁也要等我孙子能下地走路了才成。“

奶奶强势，跟村里人关系不好，弟弟又只能吃母乳，她拉不下脸去求人，所以每天都要我去孙大娘家接点母乳回来。

我若嫁出去，弟弟的奶水就成了首要问题，家里的活儿也没人干，她年纪大了，从我妈进门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现在可不一个劲儿的逮着我使唤？

爸爸没办法，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背奶奶的意思，只能求奶奶拿点钱出来，把这事平了。


转眼，就到了我妈头七这天。

3

弟弟喝过奶，短暂的醒了一会儿。

我问爸爸：“今天是头七，妈妈会回来吗？”

爸爸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奶奶一个葫芦水瓢砸在我身上：“胡说什么！小心我扒了你的皮。还不快去打水给弟弟洗脚。”

我捡起水瓢，去厨房端了盆热水过来。

今天不知为何起了风，刮得院子里的树叶唰唰作响。

叶子突然抖动了一下，像是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我心一慌，手里的水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爸爸跑出来看，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端个盆都端不稳。“

我指着院子里的树，脸色一片惨白：”爸，我刚看见有人跑过去了。是妈妈回来了，一定是她。“

我爸眺望了两眼，什么也没看到，转头呵斥我：“你再乱说今晚就在外面睡，还不快去给你弟弟打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奶奶就将我爸喊了起来，说是昨晚窗外有东西。

我爸一听，瞬间清醒了不少，赶忙说道：“妈，您先别慌，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披了件外套，打开门，在院子里各个角落仔细地转了一圈。

回来后，对奶奶摇了摇头说：“妈，外面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奶奶一听就急了，提高了音量：“我还能看错？我这眼睛虽然比不上以前，但也不至于连个东西都瞅不清！”

听她这么说，我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爸，昨晚…… 我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

奶奶和爸爸的视线顿时如利箭般朝我射了过来，我像是被火烫了一般，迅速缩回手，脑袋深深地埋下去，蜷缩着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过了几秒，奶奶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不容置疑：“今晚你在院子里睡，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要是你妈就更好办了，她那么疼你，肯定舍不得吓你。”

我猛
得残，一个能做主的都没有。

至于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弟弟，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卖掉。

7

我走到奶奶跟前，许是听见了村长他们说的话，她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我不禁笑出了声，“你在得意什么呢？奶奶。”

“你是不是觉得很痛快？”

“那我劝你，收一收吧。”

“爸爸疯了，你卧床不起，等我走后，这个家靠谁撑着？”

我看向正在嗦奶的弟弟，“是他吗？”

“你是不是对咱们这个村有点误解？”

“既然你看不清形势，那就由孙女来跟你说一说吧。”

“我走之后，你会全身长满褥疮，屎尿沾身。冬天手脚冰凉，夏天苍蝇蚊虫围着你转……”

还没说完，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尿骚味，我捂着鼻子后腿一步，“不是吧？奶奶，你这就受不住了？”

我叹了口气，缓缓摇头，略带惋惜的说道：“可是，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我走后，没人给你吃的，你觉得，你能坚持到第几天呢？”

“他们又能否放过你尚在襁褓中的孙子？”

“依我对他们的了解，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因病 ”去世，弟弟也会被卖掉，到那时.......“

奶奶嘴里 “嗬嗬嗬” 地叫着，满是不甘。

可不甘又能怎样？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说一不二、稍不顺心就对人打骂的强势老太太了。

她瘫了，手脚不能自理，连饭都要人给她喂到嘴里。

可我不能坐以待毙下去，也不能相信这个村里的任何人。

家里的存款连爸爸都不知道放在哪儿，这两天我喑中找过，一直没找到，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太太身上。

说了这么多，她也应该清楚自已的处境，哪怕我对她不好，也好过外人。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后来，我在她睡
丝责备，“你对你那媳妇儿怎么样，不用我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生前在你们家当牛做马，没日没夜地操劳，吃不饱穿不暖，死后还不得安稳，这怨灵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你以为这超度仪式是万能的？这不过是给你们一个弥补的机会，能不能平息她的怒火，还得看你们的诚心。”

神婆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声音沉重的又加了一句：“且，你们家真得只有这一桩亏心事吗？”

在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再加上娶媳妇艰难，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酿成了无数的悲剧。

我作为家中的老大，自出生起，命运便被这封建的观念所左右。

奶奶见我是个女孩子，便心生恶念，想要将我掐死在襁褓之中，是妈妈拼死抵抗，才护住了我。

可奶奶并未就此罢休，她对妈妈说：“你要不想我将她掐死，那就乖乖给我生个孙子。不然你们母女都别想活！”

于是，我又有了妹妹。

奶奶故技重施，这才有了现在的弟弟。

而我妹妹，则在刚学会走路时，失足掉进了池塘里。

神婆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让人窒息。

爸爸的额头冒出了冷汗，眼神闪躲，嗫嚅着说：“阿婆，我们知道错了，一定好好超度。”

奶奶在一旁，脸色阴沉却也不敢吭声。

超度仪式，定在三天之后。

5

到了仪式开始的那天，神婆早早地来到祠堂，摆起了法坛，燃起了香烛，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仪式的进行，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吹得祠堂的门窗哐当作响。

神婆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大声说道：“这怨灵怨念极深，连上天都为之震怒。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爸爸和奶奶听闻，低垂着脑袋，偷偷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神婆的眼睛。

许是做法起了效，过了不知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