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我和娘亲还有姥爷一家登上去金陵的船。

二舅没让带哥哥们，我也猜不准二舅的心思。

姥姥和阿娘拉着我商讨二舅想走到哪一步。

“兰兰，你舅舅不会要杀了你爹吧？”

镇抚司名声臭，我爹如果当着面骂我舅舅的话，把舅舅逼急了，我可不敢给娘亲打包票。

“老二那个邪性一上来，唉——”

看吧连姥姥都拿不准二舅的性子，阿娘，你手轻点。

“兰兰，你爹也没少疼你，你不能看着你爹被……”

我捂住娘亲的嘴，提醒娘亲：“外面那些人，包括我小舅，现在都是我二舅的耳报神，您可别心疼我爹，越心疼，我二舅越想想办法磋磨我爹。”

姥姥瞅了眼房门，低声骂：“呸！孙进文那个负心汉抛妻弃女活该被……”（后面四个字：千刀万剐）

我捂住姥姥的嘴，用唇形道：姥姥，这个不能说，万一二舅真做呢。

姥姥连忙压低了声音：“呸呸，孙进文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和离，以后让你舅舅给你娘，给你找个好人家。”

我们提心吊胆斟酌用词骂了一路。

到了金陵，小舅直接带我们去了镇抚司。

镇抚司黑洞洞的大门，像几口竖起来的棺材，泛着阴森的煞气，腿有点软。

我被姥姥和娘亲推着走，我们被带到了后厨，过了一会儿单独把我叫走，见到了二舅。

一身银白色的飞鱼服，还是个官身，二舅早就加入镇抚司了？

“你不是想让你爹娘和离吗？纸笔给你准备好了。”

我被二舅压着写和离书。

我挠了挠头：“二舅，我爹现在是什么情况？”

二舅拿出一打纸，“给，看完了，好好想想该怎么写，”二舅找了个人盯着我，便去忙了。

纸上写了我爹这几日在少傅府的情况。

我爹日日陪着杨小姐出游散心，抚琴作画，出双入对，传遍京城。


爹搀扶杨少傅：“恩师，还有玉瑶呢，两个孩子好好教，不会比兰兰差。”

杨少傅甩开爹爹：“孙进文，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没有老夫，你根本进不了官场。”

“成了皇子和公主的伴读又如何？挡了王谢两家的路，没有老夫撑腰，看你们能走多远。”

爹爹担忧哥哥，来府上探望。

娘亲一身华丽秀美的新装，明媚动人。

爹爹直勾勾盯着娘亲。

那一刻，我感觉二人之间感情的火苗蹭得燃烧起来。

姥姥拉住了我，不让我在插手二人的感情。

情意尚在，终是有了隔阂。

后来听说爹爹和杨小姐过的和美，娘亲伤心了一段时间，姥姥和嬷嬷寻摸给娘亲找个男人。

娘亲给我找了个死鬼爹，之前寻摸过一遍的对象，镇北侯府早年战亡的镇北侯弟弟。

镇北侯弟弟的亡妻也是出自世家，世家反对，对付不了哥哥和我，开始对爹开炮，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皇帝看世家反应，同意婚事。

我多了个药罐子弟弟，娘亲忙着照顾，去信请了村医。

教完农作物，我开始研究药材种植。

到了成婚的年纪，皇帝和皇后给我指了个皇子。

哥哥们尚了公主。

爹爹升了官，听说又生了一个儿子。

是非的长舌妇。

不要脸的跑到家里来嚼舌根子。

仗着年纪大，占个长辈的理儿，没脸没皮，被怼得气得要动手，还犯贱的来家里。

我发现我的耐性见长，嘴皮子也越来越溜。

南御国定都金陵，从孙家坝到金陵，陆路加水路最快半个月，回信至少需要一个月。

“杳娘，好消息，好消息！”

来报信的是姥爷隔壁邻居家的二蛋。

“什么好消息？”娘亲激动的问：“是不是有我夫君的信儿了。”

天气热，二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我去厨房端了一碗糖盐水来，“不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二蛋喝了口水，摇摇头道：“不是孙举人，是张二哥和三哥，两人进了镇抚司，当了大官，派人来接家里人上京，你们准备准备。”

啧，我二舅平时沉默少言，但是眼睛看人的时候有时候像狼，被盯上没有好日子过，原本按照两家的发展路子，一文一武，互相打配合，现在该担心我爹会不会被我二舅一怒之下摘了脑袋。

娘亲还有些懵，我让二蛋留一留，不一会儿邻居和好事儿的婆子媳妇上门打听。

听说舅舅们进了镇抚司，一个个好奇又不敢多打听。

镇抚司在民间被称为朝廷的爪牙，办的都是抄家灭族的事，风评很差，视人命如草芥。

爷奶听了村里人报信儿，差点栽到沟里。

阿奶焦急地拉着我：“丫头，你二舅那个煞神不会把你爹给砍了吧？”

“啊，我二哥不会那样做的。”

阿娘，如果不是你颤抖的手我就相信了。

我二舅有多大的本事我不知道，单从送来的纸越来越好来看，二舅是个有想法的人。

如果我爹知道我让二舅学造纸，说不定要把我砍了。

难办！

“兰兰”

“兰兰”
什么忙，她跟着哭，她身边跟着的嬷嬷有主意，附耳对杨小姐道：“不如请郎君的父母来劝，哪有孩子不听父母话的。”

拿到和离书，我二舅给我阿娘置办了一座宅子，一家人住了进去。

不久听说爷爷奶奶上京了，还有小叔和哥哥们。

阿娘想念哥哥们。

我和我姥在给阿娘挑对象，手里拿着二舅搜罗来的世家和朝臣关系谱，我脑子里在盘算哪家可以嫁，随口道：“想见的话，到时候可以去码头接人。”

没想到爆了雷，爹爹生病的事是瞒着阿娘的。

阿娘去接哥哥们，王嬷嬷故意给阿娘难堪，杨府的人挡着不让见哥哥们。

阿娘回来埋怨：“之前你去见你爹说了什么，把你爹气病，孙兰兰，你爹平时可没有少疼你！”

“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你爹，那可能是我们最后一面。”

我用纸盖着脸遮挡阿娘怨恨的视线，叹了口气：“杨家已经有两个婢子有孕，您要是真去见了，很有可能杨府会觉得爹爹养不熟，去父留子。”

“再者，舅舅在镇抚司任职，满朝文武厌恶镇抚司，顺带可以坑舅舅一把，说你故意谋害亲夫，你觉得谁可以救得了？”

阿娘怔然：“那杨府的人有那么坏？”

“阿娘，你觉得杨府的仆从和蔼可亲吗？”

姥姥后怕不已，但是又担心外孙，“那你哥哥们岂不是入了虎穴？”

“等等看我爹能不能支棱起来。”

八月爹爹和杨小姐大婚，同日爹爹获得九品御史的任命，双喜临门。

九品御史，看来是冲着镇抚司来。

没过多久宅子附近多了许多叫卖的货郎。

镇抚司在朝中就像一头没有人敢招惹的猛兽，看起来皮糙肉厚，身边却布满了陷阱。

我问二舅咱们能不能也卖，大家快闲出毛病了。

姥姥和姥爷是勤快人，忙不迭应和。

二舅点头答应。

我想要老家的山胡椒，
杨小姐是个病秧子，日日汤药不离身，随时可能去了。

杨少傅与二子政见不和，内宅之中，长媳王氏和二房谢氏，争夺掌家权。

斗争激烈，杨小姐被波及到，差点嫡母的嫁妆被扯进去。

杨少傅才动了嫁女儿的想法，千挑万选选中了父亲。

又挑选了两个忠心的婢子服侍爹爹，如今都已有身孕，一个两个月，一个一个月，现在在庄子上待产。

好家伙，杨老头真是算计得明明白白。

我提笔写信约爹爹见一面。

面对二舅杀人似的目光，我解释：“我们要提防杨老头，他这么会算计，不能让他知道舅舅们前途无量，否则被惦记上就麻烦了。”

“他太子少傅算是文官的翘楚，镇抚司在民间名声不好，掀起文官对镇抚司的抨击，让镇抚司难做，舅舅就算有再大的功劳，敌得过满朝文武的抨击吗？”

“二舅我们不能直接开干，该卖惨还是要卖惨，您不要出面，还是保持神秘，让小舅陪我去。”

4

望春茶楼，时隔小半年，我终于见到了爹爹，穿的仍然是离家时的那件青色儒衫，衣服看起来依旧崭新，却没有离家时的意气风发。

我不禁眼眶酸涩，“爹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顾奶奶反对教我读书写字，在奶奶嫌弃我是女儿，护着我的爹爹，我那么好的爹爹，以后再也不会有。

我眼泪哇得流出来。

爹爹摸了摸我的头，哽咽地感慨：“兰兰又长高了。”

“是啊，我都快追上您了。”

跟着爹爹来的还有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伯，身穿墨蓝绸缎，弓着腰，在府里的地位并不低，开口道：“小小姐，若是想念郎君，不如跟我们回杨府。”

啧，惦记上我了呢，我瞪了老头一眼，爹爹摸了摸我头介绍道：“这位是海伯，杨府的管家。”

“爹爹，听说你要娶杨家的小姐，不要我们了。”

我怒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