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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录 番外 连载
锦衣录 番外 艾枝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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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枝

    男女主角分别是建文春生的其他类型小说《锦衣录 番外》,由网络作家“艾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青见岳东惨淡,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却终于闭上了嘴,乖乖地坐在角落一隅,掏出兜里的烙饼,慢慢啃。男人之间的相处,似乎不需要太过亲密,岳哥有自己的世界,看那样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短时间内还是让他自己消化一下的好。就像这个烙饼!小青恶狠狠地啃了一口,觉得有些硬,皱了皱眉,此时,牢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飞鱼花纹袍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大约三十多岁,面色微黑,颌下有须,双眸炯炯,神色铁青。岳东见了这个男人,忽地站起来,张口道:“千户大人。”来人正是岳东的上峰窦成。小青吓得忙把烙饼收起来,逡巡着不知该不该打招呼,幸好那男子压根没注意她,只是一味盯着岳东。“你做的好事!”窦成上前就是一脚。小青吓得一下捂住了嘴。岳东却不躲不闪,“蹬蹬”后退,一...

章节试读


小青见岳东惨淡,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却终于闭上了嘴,乖乖地坐在角落一隅,掏出兜里的烙饼,慢慢啃。

男人之间的相处,似乎不需要太过亲密,岳哥有自己的世界,看那样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短时间内还是让他自己消化一下的好。

就像这个烙饼!

小青恶狠狠地啃了一口,觉得有些硬,皱了皱眉,

此时,牢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飞鱼花纹袍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大约三十多岁,面色微黑,颌下有须,双眸炯炯,神色铁青。

岳东见了这个男人,忽地站起来,张口道:“千户大人。”

来人正是岳东的上峰窦成。

小青吓得忙把烙饼收起来,逡巡着不知该不该打招呼,幸好那男子压根没注意她,只是一味盯着岳东。

“你做的好事!”窦成上前就是一脚。

小青吓得一下捂住了嘴。

岳东却不躲不闪,“蹬蹬”后退,一下坐在地上,又扶着墙爬了起来,大概受伤不轻,咳咳两声这才道:“千户大人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不信我?”

“我信你有屁用?”窦成指着岳东仿佛要破口大骂,却忽然又憋住,拉了个椅子一下坐下,拍着桌子道:“你这次死定了!”

岳东抚着胸口,怔怔地看着窦成。

窦成瞪了岳东一眼,咬牙道:“上次的事情,是王公公强行压下去的,这次听说你出了事,内阁那边再也不算完,如今雪片一样的奏章向御前递着呢,说你为了护着一个娈童,逼杀表妹,逼奸寡嫂……”

岳东听到这话,脑袋“嗡”地一声,一时没了力气,竟瘫坐在地上!

“大人再说一遍……”

许久,岳东嘶哑着开口。

“说你为了护着一个害死娘亲的娈童,逼杀了自己的表妹,还企图逼奸自己的寡嫂……”窦成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岳东嘿了一声,闭上眼,他终于有些明白了,明白了……

为什么一向尊重的嫂嫂发了疯?

为什么他一回家,老太太死了,表妹死了,原来都是算计好的,是内阁文臣们对自己的报复,报复!

可是他们是怎么说通嫂嫂的呢?

窦成见他一点也不慌张,气得跺了跺脚,仿佛要说什么,却只是甩了甩袖子,厉声道:“很快刑部和大理寺会派人来审这个案子,不管如何,岳东你不能丢了我们的脸。”说着,忽然扔下一把匕首,甩门而去。

牢门被他这么一甩,发出“吱吱”的声音,扬起了一片灰尘,在阳光里飞舞。

牢房里静静的。

小青一直缩在一角,此时见那人走了,微微抬头,看着岳东,见其神色反而不像刚来时的惨淡,拿着那匕首,看着墙壁,怔怔出神。

想起刚才那话,小青咽了唾沫,轻轻问道:“岳哥,那个人什么意思啊?”

“好自为之。”岳东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匕首。

他……被放弃了。

这案子惊动得这么快,先前好不容易弹压下来的言论,又翻腾上来,大概说的是锦衣卫仗势欺人之类的,自己这种事情是很见不得光的,那么……

要死了吗?

岳东苦笑。

人生真的像是一场噩梦。

“岳哥,你若是如此,岂非称了那些人的意?”小青语气里没有鄙视,只是好奇,似乎在奇怪岳东为什么如此软弱。

岳东苦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个娈童是谁?”小青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岳东听了这话,低头看着小青,此时此刻,他才有精力注意这孩子,见其宛如小老鼠一般缩在角落里,歪着头看着自己,眼眸清澈无余,忽然嘿然:“是你。”

小青眨了眨眼,许久才反应过来,一下站起来道:“这是怎么说的?我?怎么会是我?哦……”说了半天,忽然闭嘴,心中却开了锅。

岳哥被人诬陷,为了自己,逼杀表妹,逼奸寡嫂?

不会吧……

小青忽地站起来,走到岳东跟前:“岳哥,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这语气与往日里的天真烂漫不太一样,含着几分别样的郑重。

岳东抬头看着小青,一身灰色囚衣,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头上挂着稻草,可是眼眸却很是犀利,仿佛要切入他的心里去,忽然心中一动。

刚才千户大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自己已经成了弃子,因为惹祸太多,大概会被锦衣卫和东厂放弃了吧。可是此时此刻,他反而不再心如死灰,因此找到原因了,他岳东就不能死,哪怕是炮灰,也是能反抗的炮灰!

“是这样的……”

岳东开口,把自己查案的经历详细地说了一遍,小青平日是傻乎乎的,可是查案方面的能耐,自己是领教过了的,因此岳东说得很详尽,尽量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都说了。

小青听得也很认真,待岳东说完了,问道:“你嫂嫂怎么会被那些人收买?”

岳东苦笑道:“这也是我最疑惑之处了,嫂嫂五六年前嫁到我们家里来,一直端静有方,怎么会,怎么会……”说到最后,也有些寒心。

小青想了想,找到一个角落坐下,双手支着脸,沉默片刻道:“老太太平日很刻薄你嫂嫂吗?”

岳东一怔,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应该不至于太厉害,家里主要是嫂嫂主持,我娘身子骨不太好,便是刻薄又能刻薄到哪里去?”岳东沉吟了下道。

“你嫂嫂会不会看上了什么人,想改嫁,老太太不同意,所以……”小青做了个手势。

岳东想着王氏的样子,嫂嫂一直是端庄娴静的摸样,还真难看出点端倪来。

“又或者,你嫂嫂的娘家,涉及到了那些人。”小青又抛出一个猜测。

岳东一怔,沉吟许久,点头道:“很有可能,嫂嫂的父亲是个落第秀才,一直想投个前程,可是我一直没搭理,大概他怀恨在心?”

“这就是了,也许是娘家被收买了,然后你嫂嫂对你娘心生怨恨,正好设计害你们。”小青说出自己的推测。

岳东不答,谈起这个很难受,毕竟在他的心里,是把嫂嫂当亲人对待的。

小青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不再继续这话头,只问道:“岳哥,那个王婆去哪儿了?”

岳东眼皮一跳,徐徐道:“若是真的要陷害我,王婆怕是活不过今日了的。”


小青看着他出去了,也没跟着过去,而是继续吃了起来,他们这边的房间靠着楼梯,又敞着门,楼下的声音传来。

“哎呀,大爷饶命啊。”

“饶命啊。”

不一会儿,岳东押着一对夫妇走了进来,那对夫妇一见小青,就哭道:“哎呀,这位爷,看在我们这些日子尽心伺候的份上,饶命啊。”说着,跪在地上求小青。

小青从前看到这个,一定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现在她只不过把筷子放下,漱了漱口,低头看着那对夫妇,男的大约四十多岁,肥头大耳,女的大约二十多岁,颇有姿色,背着褡裢包袱,看来是要逃跑的样子,此时拼命摇头道:“我不管事的。”

岳东点了这两位的穴位,也不怕他们跑了,匆匆吃起饭来。

小青见岳东要吃完了,掏出帕子来递给岳东。

岳东正要擦嘴,见小青递过来的帕子,微微一笑,接了过来,擦了擦嘴,手里端起茶盏,慢慢在手里碾成了粉末,一点点洒在了他们面前,淡淡道:“我是锦衣卫,你们若是想尝尝诏狱里的手段,我可以免费赠送。”

诏狱?

那可是天下闻之变色的地方!据传比地狱都可怕!

“饶命啊。”那厨子首先喊了出来:“饶命啊的,大爷,我说。”

小青听了这话,站起来沏了一杯茶,递给了岳东,岳东挑了挑眉,对小青笑了笑,接了过来。

“小青……好像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岳东吹了吹碧波荡漾的茶水,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很快便集中在厨子的话上。

“大爷,您既然是锦衣卫,我也不瞒您,从前的事情……从前的事情……”

那一年,我在沙漠客栈,做一名伙计。

“爷您知道的,沙漠客栈算是这边最偏远的客栈了,再往西是再也没有客栈了,因为已经接近沙漠腹地,水源不多,也很少有人烟,所以一般到了客栈的人,都不是凡人——谁吃饱撑的去拿破地方?不仅客官去的少,伙计也难雇佣,一般去哪里的伙计厨子,都是别家三倍的价格,才能雇得到……”

“那一年我爹得了病去了,欠了一屁股的债,我没法子,想了想,也不好再镇上做了,便去了那个客栈,说实在的,去了也没有想象的苦,只不过风沙多一些,水要省着用,再一个,人少,没有几个人,所以寂寞了些,其他倒也没了,这一日,忽然来了一对夫妇。”

厨子说到这个时候,忽然咽了口唾沫。

“慢慢说。”小青见他仿佛要噎着似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厨子。

厨子接过来,称呼了声谢,“咕咚咕咚”喝了一口茶,这才又道:“那对夫妇在大漠风沙里,跟朵花似的出现了,让我眼前一亮。”

“男的什么摸样?”小青问,她曾经问过那老者,老者只说“长得极俊,不爱说话”其他的没了,所以不由又问了厨子。

厨子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笑道:“那男子我认得。”

“认得?”岳东眼眸一亮道:“是谁?“

“是从前戍边的程远将军。”厨子打了个手势道:“他可能以为我不认得他,毕竟他已经离职好几年了,可是我认得啊,他以前就山海关这边戍边,立过很多功劳的,我以前曾经当过军卒,所以认得他啊,我还见他冲锋,跟蒙古鞑子干仗过呢。”

“程远?”岳东喃喃地说着这个名字。

“岳哥你认得?”小青感觉岳东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岳东迟疑了下道:“他从前确实是很有名的将领,也很得圣上器重,年轻轻就立过很多功劳的,但是……”

“怎么了?”小青问道。

岳东摇头,看着厨子道:“你接着说。”

厨子点头,咽了唾沫,又道:“那个时候,程远将军跟他娘子……”

“他娘子是什么摸样呢?”小青猜是小玉夫人。

“嗯,很漂亮的夫人,性子很好,很爽气,也很厉害。”厨子缩了缩头。

“厉害?脾气很厉害?”小青想到老者也曾经说过,小玉夫人很“厉害”。

“也不是,就是站在那里,就像一个领袖似的,十分有气势,看人的样子有点吓人,她虽然没看我几眼,可是偶尔一撇,就让我渗得慌,别看这么漂亮的美人,我可不愿意让她多看。”

岳东与小青对望一眼。

“然后呢?”小青问道。

“他们感情很好,程远将军对娘子无微不至地照顾,很是体贴,他娘子不像个贤惠妻子那般温柔,不过也不算差,两人住进来的时候,问我,这里人多不多,我说不多,多少年不来几个人,程远将军说这样可好了,咱们躲这个地方,她肯定找不到了,他娘子却只是撇了撇嘴,说但愿如此。”

“她是谁?”小青说到这个时候,心忽然提了起来,那个姑娘?道姑?

她觉得自己与岳东找了这么半天,似乎要快要接近那个内幕了!

厨子摇头道:“我当时可不明白,只是欢喜来了两位有钱的主子,程远将军以为我不认得他,只说自己是买卖人,做西域生意的,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并且给了我们一块如意作为押金,掌柜的欢喜得不了的,连忙说住多少日子都没问题,程远将军笑了笑,就领着娘子上了楼。”

“然后呢?”小青问道。

“然后他们就住下了,他家娘子不太出门,一般都是程将军出来叫饭问事,不过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夫妇两个人也会出去遛弯,看看大漠风景,那个时候,金童玉女站在一起,映着大漠孤烟的落日,真真……唉。”

“你倒是有些文化。”小青听到“大漠孤烟”四个字,忍不住要笑。

厨子不服气地道:“这是我听程将军说的,他当时对娘子就念了这么一首诗,他娘子听了,却说,程哥,我没文化,你这是笑话我,程将军就不敢说了,我瞧着程将军对娘子白般疼爱,他娘子虽然不算温柔,却也尽心。”

“我那个时候,年纪轻,爱管闲事,见他们要走远了,就拦住道,两位客官,晚上千万不要再沙漠里乱窜,否则会遇到沙漠之鹰,被它抓了去吃掉,可不得了。”

“沙漠之鹰?”岳东皱眉道:“这群沙漠惯匪不是早就被消灭了?”

“是,倒是,而且还是程将军亲自带兵剿匪的,可是……”厨子摇了摇头。

“岳哥,沙漠之鹰是怎么回事?”小青听得好奇,索性详细地问。

“沙漠之鹰是从前沙漠上一伙匪徒,在江湖上也算有名,为首的的头目叫沙漠之鹰,手下功夫极为厉害,若是他们只是混迹江湖,这也罢了,官家是管不到的,可是他们专门抢沙漠旅客的财物,不过倒是不怎么杀人,打败蒙古鞑子之后,我们派程将军给剿灭了。”岳东徐徐道。

“你怎么知道的?”小青问道。

“我是锦衣卫。”岳东“嗤”了一声,对小青白了一眼:“这种事情,岂能不知?”

小青伸了伸舌头:“原来这样啊,那你这么说了,他们怎么反应的?”

厨子挠了挠头道:“我说了之后,那位娘子忽然笑了。”


天色渐渐黯然下来,霞光万丈,没心没肺地照耀着灵堂前的大厅,太阳照常升起,但造化却总是弄人。

此时此刻,岳府所有的婆子上上下下四十多个,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不知二爷要做什么——总之不是好事。

“叔叔,已经到了。”王氏对着灵堂里跪着的岳东道。

岳东“唔”了一声,站起来,牢头老李也跟着悉悉索索站起来,一抬头,见王氏站在门口,一身白衣,敛手而立,端丽的脸庞映着霞光,便如琼仙下凡,不由心神荡漾,心道这么标致的大奶奶,可惜守寡了……

“走吧。”身边传来岳东的声音。

老李忙收敛心思,低下头,跟着岳东出了门。

“认!”岳东也不多说,指着院子里的婆子道。

老李答应一声,走了过去,仔细打量。

那些婆子大多都是三四十岁,便有些年轻的,见到老李这么个眼神,有些羞手羞脚的,见老李那恶狠狠的眼眸,也不敢羞了。

“没有。”老李认了许久,躬身对岳东道:“大人,我没见到这个婆子。”

岳东一怔,转身问王氏道:“嫂嫂,院子里的婆子可是齐了?”

王氏眨了眨眼,扫过那些婆子的脸,秀眉微蹙,看向了身边的大丫头月儿。

大丫头月儿忙出来回道:“大奶奶,表小姐的乳娘请假了。”

王氏吃了一惊,转身歉然地对岳东道:“叔叔,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竟忘记了……”

话音未落,听岳东道:“没事,嫂嫂继续忙。”说着,吩咐老李道:“你跟我来。”

“叔叔!”王氏见岳东带着个成年男人直奔程珍的院子,忙叫住道:“叔叔,有话慢慢说,这样子,我让珍儿过来如何?”

谁知岳东竟拒绝了,只摆了摆手,飞快地出了门,不一会儿就不见踪迹。

“奶奶,二爷这是怎么了?”月儿低声问道。

院子里的奴婢们也神色各异,岳母忽然暴亡,二爷不忙着发丧悲伤,却带着个衙役过来,如今又直奔表小姐的院子,不由人不多想。

王氏出了会儿神,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月儿道:“该办的事情你先办,让她们散了吧”说着,提着裙子,带着两个小丫头,快步向程珍的院子走去。

程珍的院子坐落在岳府的东北角,是一个很别致清雅的所在,院门前种着蔓藤,进了垂花门,则是一溜的石榴花,芳香四溢,只不过这样的美景很快被一声哭泣打破了。

“表哥,你什么意思?你这么冤枉我,我还不如死了去!”程珍正在大哭。

王氏的脚下一滞,停了一会儿,终于进去了。

院子的奴婢们跪了一地,程珍用袖子捂着脸,正在哭,岳东背着身子看不清面目,老李则把头低低的,唯恐惹祸上身。

“叔叔,有什么话,慢慢说。”王氏竭力用平静的语气对岳东道,可是多少也掩饰不住颤抖。因为岳东的意思很明显——他在怀疑程珍!

岳东听了王氏的话,到底对嫂嫂留着三分尊重,对程珍道:“表妹进来吧。”

语气很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是越是如此,越是渗人。

程珍打了个寒战,见王氏过来,扑过来抓住她的袖子道:“嫂嫂,嫂嫂你说说。”

王氏见程珍一张俏脸已经没了血色,披头散发,神色凄惶,忙抚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有我呢。’说着,拉着程珍进了屋子。

其他奴婢都站在了廊檐下,老李想了想,也只站在那里,没有跟过去。

“表妹先别哭,我只问一句,你的乳娘呢?”岳东坐在中堂的太师椅子上,静静问道,此时光色暗淡,只有淡淡的余晖,照在那张俊脸上,竟是说不出的森然。

程珍只抓着王氏,捂着脸啜泣,一言不发。

“有话慢慢说,叔叔,不是那个……“王氏说了半截,忽然住口。

“嫂嫂坐。”岳东指了指旁边的一张黄梨木的贵妃椅子,见王氏坐下,这才问道:“她乳娘的家在什么地方?”

“表哥!”程珍听了这话,惊叫一声,泪水滚滚而下道:“你竟要绝我?”

这话出口,岳东的脸哗啦啦沉了下来,眉目之间竟显出几分狰狞来,语气却更加平静:“表妹,我只不过要见见你的乳娘,你怎么说起这话来?”

程珍此时也后悔失言,干脆嚎啕大哭起来:“我好苦啊,等了这么多年,都过了姑娘年纪了,被人始乱终弃……”

岳东见她开始胡言乱语,皱了皱眉。

王氏忙呼唤婆子,把程珍拖到了对面的屋子,这才徐徐劝道:“叔叔,请听奴家一言,家丑不可外扬,那位青公子不过是个外路人……”

“这是什么话?”岳东听了这话,额头青筋暴起,若不是王氏的身份,几乎要呵斥起来道:“老太太忽然没了,我竟不能找到凶手了?”

叔嫂之间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红脸,王氏的脸“腾”地红了,讷讷道:‘是奴家说错了是,叔叔莫怪。“说着,似乎想要弥补自己的口误,很快道:“珍儿的乳娘在这里也有家的,就在咱府后头的那条胡同,跟陆氏的家对着头。”

岳东听到“陆氏的家”,心中一动,恍惚里要想起什么,却也没想起来,怔怔了半晌,张口道:“我去看看。”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听王氏道:“叔叔,珍儿等你这么多年,等得人都傻了,痴了,但凡有余地,便承让三分吧。”

岳东把这门,透过门缝里,看着对面的房间,程珍的嚎哭声隐约可听,凄凄惨惨,似乎要把这么多年来,无穷的幽怨发泄出来,想到她对自己的一片痴情,忽然长叹一声道:“我晓得了,嫂嫂放心。”说着,推门而出。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淡薄的星光洒在岳东的皂青色衫袍下摆,留下一地的斑驳。


月明星稀,他们再次来到了鬼村的村口。

依然是一片废墟的样子,在月光之下,发出清冷的光芒,就像坟地一般死寂。

“岳哥?”小青见岳东静静站在那里,小声叫了一声。

岳哥却蹙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为难之处。

“怎么不进去?”小青感觉岳东已经找到了内幕,可是怎么又不敢去了?

岳东沉吟了下,忽然拉着小青向外走,直走出了百米,在一处白杨树下停住。

“岳哥,怎么了?”小青觉得好生诧异。

“是这样的,小青。”岳东想到小青虽然看似呆呆的,却常有过人之处,便开口说出自己的难处:“我昨儿跟踪那个四婶,终于发现了端倪,她的屋子里确实有暗洞,大概在炕地下,因为时间紧迫,我没有来得及下去,不过很可疑确定,那里有个很深的隧洞,应该是通向鬼村的。”

“啊?”小青瞪大了眼睛:“可是咱们那天看到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岳东摇头:“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们是装神弄鬼,根本不是鬼村!”

“那些亲眼见到的鬼呢?”小青心有余悸。

“那些鬼……我说不清。”岳东迟疑地道:“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屏住呼吸,闭上眼,凭着自己的感觉进入那个村子,说不得能找到一些线索。”

“闭上眼,屏住呼吸?”小青为难道:“这个对岳哥来说……”

“我知道。”岳东背着手来回踱步,忽然道:“这样吧,小青,你还是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

“一起吧。”小青有些不放心,攥着岳东的手。

岳东点头,吸了口气,闭上眼,拉着小青向鬼村迈进。

当他们慢慢进入村子的时候,上次看到的那些鬼影,和诡异的笑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岳东听着周围的动静,微微的风声,偶尔有人喘息的声音,很近很远。

他知道自己这法子应该对头,慢慢地睁开了眼,果然见白雾茫茫里,有人——这次不是鬼影,而是人,岳东能感受到他们的活气,不过他们的打扮很怪,都穿着白衣或者红衣,脸上贴着红红的舌头,在白雾里,确实有些像鬼怪。

岳东哼了一声,抽出剑来,正要冲上去,却忽然见那些假扮鬼怪的人,慢慢地开始幻化,他暗道不妙,忙闭上了眼,心中乱纷纷的心绪,这才安静下来,而这个时候,忽听身边的小青道:“原来如此,你们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岳东不由睁开眼,却见一个女鬼正向他们飘来,眼睛里流着血,张开五爪,形状可怖。

岳东抽出剑正要向她刺去,却见小青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那女鬼的手道:“扮得一点也不像。”说着,忽然一推,那女鬼“啊”地一声尖叫,飞了出去,再也不见了。

岳东眨了眨眼,惊讶地看着小青,他不知道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兄弟,怎么还会捉鬼?不会吧?

他张口正要问,却见一个男鬼已经扑了过来,摁住小青的脑袋,一口咬下。

“小青。”岳东来不及多说,一拳打了过去,那男鬼一仰头,张开口,一下咬住了岳东的胳膊,岳东连打带踹,怒道:“放开,放开。”

“岳哥。”小青走了过去,一把抓住男鬼的脖子,一下甩了出去,那男鬼大叫一声,飞了出去,再见不见了。

岳东这下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小青,你会捉鬼?”

“捉鬼?”小青比他还诧异道:“他们不是鬼啊,他们……是假扮的啊。”

“假扮的?”岳东看着空中飘来飘去的那些鬼,吊死鬼,溺死,断头……

他实在不能想象,有什么样的人,能假扮鬼怪到这种地步?

正说着,又扑来一个小孩的头颅,一下贴到了小青的背上。

“小青,你背后,背后。”岳东用力打了过去,却把小青打了个趔趄,小青“咳咳”了两声,扶着岳东站起来,怒道:“你们再装神弄鬼的,我可真生气了。”

“他们真的是装的吗?”岳东看着那些逼真的鬼怪,简直要疯了。

“装的啊,可是……岳哥你怎么觉得他们是真的?”说着,忽然一把抓过一个红衣女鬼,抓下她的脑袋来,指着道:“你看,岳哥,他们是假扮的啊。”

岳东看到那红衣女鬼的尸,没有头,只有半截血淋淋的脖子,汩汩冒血,小青还若无其事地指着道:“假扮啊,假扮啊。”

“难道是在梦中?”岳东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忽然伸出手掌,一拍自己的胸口,“啊”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女子站在桥头,背着身子,曼妙的身姿,被风吹得瑟瑟。

岳东心痛万分,踉跄了几步,走上前,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她的背影,却在半空中犹豫了,只是这么伸着,万般相思,也只能接近这一寸,再近一些,也不能了。

忽然,她转过身来,白色的脸,红色的唇,喋喋的笑,竟是红衣女鬼的样子!

“啊。”

岳东猛地坐起来,一头冷汗。

“岳哥。”小青正坐在他身边,见他醒过来,忙抓住他的手道:“你没事吧?”

岳东睁开眼看着周围,见自己与小青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房间什么也没有,只有墙壁上的一盏灯,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很闷的气息,像是坟墓里一般。

“这是哪里?”岳东嘶哑着开口。

“咱们被那些人抓到了。”小青指了指关闭的门。

“那些人?”岳东想起那红衣女鬼,又道:“小青,你……会捉鬼?”

小青被岳东问愣了,怔了怔,忽然笑道:“岳哥,你糊涂了?他们是人啊。”

“可是……我确实看到的是鬼。”岳东陷入了沉思道:“亲眼所见,而且看到你捉鬼的样子……”

小青“喔”了一声,沉思片刻,从兜里掏出一块布来道:“我明白了,岳哥,那白雾有问题,进村的时候,岳哥你让我屏住呼吸,可是我没你的那些本事,只能抓块布捂住口鼻……”

岳东一怔,恍然道:“原来如此。”

白雾大概是让人产生幻觉的毒气,小青用布衫捂住了口鼻,所以没中毒,而自己憋不住,所以……

门“啪嗒”一声被推开了,进来几个男人,看那摸样像是村民,团团把他们围住。


“抬回去。”岳东也没过去看,只摆了摆手。

指挥使大人要去客栈了,他先把尸体运回去再说。

李琦也没跑多远,锦衣卫的马程又快,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客栈,客栈的人又重新被围了起来,不准出入,几个客官正在门口抱怨,见锦衣卫把尸体抬回来,忙闭着嘴,纷纷后退。

岳东其实应该找仵作来验尸,可是他却让人把李琦的尸体抬到了廖青的屋子,见小青和掌柜正在那里,吁了口气,指着李琦道:“凶手死了,你能看出什么来?”

即使李琦死了,岳东也不知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琦为什么要这么做,掌柜到底做了什么?廖青怎么死的?周义方氏为什么自杀?

他只觉得一团乱麻,不一会儿指挥使来审查,自己也不知所云。

小青低头仔细检验了下李琦的伤势,叹了口气道:“他是被毒死的。”

“我知道。”岳东点头,李琦脸色铁青,口中流黑血,很明显是毒发身亡。

可这一切的背后呢?

岳东看向了掌柜,冷然道:“他都抓到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交代,我交代。”掌柜苦着脸,道:“三日之前,有人找到了我,就是李琦李先生,他说要我帮忙,甩开几个人,若是成功的话,可以给一百两金子作为酬谢,还了我的赌债,若是不答应,就把我的身份老底告到衙门里,因为我做的事情,他们都调查清楚了。”

掌柜叹了口气道:“谁好日子不过,愿意冒这种险?而且他也没说追他的是锦衣卫大人,否则我是打死也不会做的,后来我们商量的时候,我娘子听到了,闯了进来,与李琦发生了争吵,结果李琦居然让我她灭口,我哪能答应啊,后来李琦居然拿出了我娘子偷情的证据,我一怒之下,失手打死了她,李琦让我处理成鬼杀的样子备用。”

岳东看了小青一眼,道:“继续说。”

“后来你们就来了,然后李琦才告诉我,他想甩掉的人,是锦衣卫大人,我一听就哭了,不想干了,结果李琦说,人都杀了,我还能怎么着,没法子,我只能继续下去。”

“不过李琦也不怎么信任我,只让我等着通知,那天晚上,忽然找到我,让我走到您的屋子外面,说一句话,我当时也不知道啥意思,后来明白因为我跟廖大人身高相仿,他们让我冒充廖大人。听了这话,只能答应了,当时很害怕大人出来,可是李琦让我放心,说锦衣卫的习惯他们很了解,不会出来的,我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大人打了一声招呼,因为只是嗯了一声,大人也没听出是我来。”

“过了没多会儿,李琦就让我去廖大人的屋子里,我见到廖大人的尸体,吓得不行,李琦让我赶紧喊人来,说完他就走了。”

“那个生意人呢?”岳东问道。

“那个生意人是那个男人杀死的。”掌柜指着地上挟持方氏的楼东风,道:“他半夜杀死了那个生意人,李琦让我过去,就说鬼杀人什么的,弄得血淋淋的,唉。”

“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开自己的嫌疑。”小青插口道:“当时李琦像是吓坏了,所以我们都不怀疑他是凶手。”

岳东点头,道:“然后呢?”

“然后大人把我们严加看管,李琦也没再交代我什么,就是……”掌柜的看了小青一眼道:“小青说方氏哪里有封信,让我去拿,我当时不明白,后来才知道,是这王八蛋的调虎离山计,把我给栽赃了,他趁机跑掉!”

掌柜说完,呼呼喘气,道:“大人,小青,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真的没杀廖大人啊,呜呜呜。”

“要不要……”

岳东虽然知道个大概,可是依然有些困惑,所以他想让小青再用一下那个神奇的“催眠术”

谁知小青摇头道:“大人,掌柜说的都是真的,没什么好问的了。”

岳东有些失望,道:“可是廖青是怎么死的?当时谁把他迷昏的?”

小青不答,定睛看着床上的廖青,看着廖青那诡异的笑容,那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没错,小青脑海里浮出一个念头——当时廖青死前,正在想着很愉快的事情!可有什么事情,让他这样愉悦呢?

小青把眼眸落在了方氏的尸体上,忽然发现方氏手里正紧紧攥着什么,脑袋“嗡”地一声,蹲下来开始掰方氏的手。

“什么?”岳东也发现了,蹲下来,用力掰开方氏的手。

他的力气,自然是小青不能比的,一下把方氏的手给弄开了,里面有一团柔软的白丝绸,小青把那丝绸绽开,一拍大腿道:“大人,真相在这里!”说着,递给了岳东。

岳东接过白丝绸,身子一震,原来那丝绸上的字,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竟是用血写给他们的信:

“我不知为什么要写下这份信,可是我想写,我得写,我不能把这一切埋在土里,我要告诉你们——真正的真相!

其实,我很幸运,出生于名门望族,作为望远侯三房嫡长女,金娇玉贵地养着,内宅里虽然有些烦心的事情,也轮不到我这个嫡小姐去操心,只要我守规矩,遵礼仪,母亲给把我所有的一切打理妥当,所以我过得很平静,很知足。

我的心一直很平静,很安静,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

姐妹们都算计着要嫁给更好的夫婿,甚至有的想进宫争宠,可是只有我随意而安,因为嫁人,嫁给谁不是嫁呢?

我们这样的女子,从出生,命运就安排好了,平平安安地长大,顺顺利利地嫁人,做了正室嫡母,主持中馈,这辈子能赚的相公尊重,长辈认可,儿女信任,这辈子也就算是全福了。

至于那些诗词里的爱情……呵呵。大户人家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便是我父母那样的恩爱,父亲不也照样娶了四房妾室?

我看得很透,所以很平静,只是没想到十五岁那年……”